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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公子許 -【天唐錦繡】《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10 PM     標題: 公子許 -【天唐錦繡】《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9-6-13 03:21 AM 編輯

【書名】: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內容簡介】:

  穿越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但是當房俊穿越到那位渾身冒著綠油油光芒的唐朝同名前輩身上,就感覺生活全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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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11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48 PM 編輯

第1章神,請讓我再死1次大唐

貞觀十二年冬。

    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遙認微微入朝火,一條星宿五門西。

    卯時初,諾大的長安城仿似一頭亙古巨獸蟄伏在黑暗之中。

    星月無光,北風蕭蕭,鵝毛般的大雪撲簌簌的落滿街巷屋脊,踏著厚厚的積雪,一行行舉著火把的車隊從各個里坊剛剛由坊卒打開的坊門走出,匯聚到朱雀大街,浩浩蕩蕩的前往承天門,準備上朝。

    早朝時辰將至,然則梁國公、尚書左僕射房玄齡的府邸卻是人聲吵雜、亂作一團。

    將至花甲的房玄齡一身朝服,負手站在庭院當中,仰望著鋪滿積雪的屋頂,滿面憂色。

    一個衣衫單薄的少年正坐在屋頂,手裡拎著個酒壇子,時不時的喝上一口,長吁短嘆。

    這時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跑過來,“噗通”跪在房玄齡面前,膝蓋頓時沒入一寸厚的積雪中。

    “嗚嗚……老爺,都是我的錯,沒有看住二少爺……嗚嗚……”

    小丫鬟俏兒是二少爺的貼身侍女,剛剛睡醒,才知道二少爺天不亮就跑到屋頂喝酒,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二少爺可是病了好多天,這才剛剛見好,萬一受了風寒可怎麼得了?

    心裡自責沒有及時現二少爺的行蹤,小丫鬟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屋裡一陣腳步雜亂,主母盧氏風風火火的跑出來,口中急問:“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房玄齡嘆口氣,指了指屋頂。

    盧氏顯然剛剛起床,頭尚未梳理整齊,一抬頭看見屋頂“聽雪飲酒”的二兒子,頓時大叫:“兒啊,你且下來,這天寒地凍的,莫要凍出個好歹… …”

    次子遺愛前些時日出城狩獵不慎墜馬,磕了後腦,一直神誌不清昏睡不醒,房府上下盡皆焦慮。

    這剛剛見好了,怎麼又頂風冒雪的跑到屋頂上去了?

    難不成是摔壞了腦子?

    這麼一想,

盧氏更是心急如焚,眼淚唰的就下來了。

    屋頂的少年卻是無動於衷,一副仰望天思考人生狀。

    房玄齡陰沉著臉,雖然也很是擔心二兒子,但是一大清早的鬧得家裡雞飛狗跳,實在是不成體統。

    喝了一聲:“趕緊下來!”

    少年依舊不動,卻俯身看過來。

    院子裡燃起火把風燈,積雪反光,正好看清楚少年的臉。

    樣貌敦厚,濃眉大眼,青澀的臉上帶著稚氣,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袍,身材並不魁梧,卻結實寬厚。

    少年看看房玄齡,又看看盧氏,終於開口說道:“我不娶高陽公主!”

    這話一出,滿院皆靜。

    房玄齡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勃然大怒:“逆子,要找死嗎?”

    少年梗著脖子一臉倔強:“要我娶高陽,我就死給你看!”

    房玄齡氣得鬍子都翹起來,狠狠盯著眼前這個二兒子:“此乃陛下賜婚,豈容得你一個黃口孺子拒絕?你將天家威嚴置於何地?更何況,'尚公主'乃是何等的榮耀,你居然拒之不受,簡直荒唐!”

    房玄齡吹鬍子瞪眼,恨不得把這個混球宰了了事!

    皇帝金口御賜,誰敢不受?

    就算真的不想接受這份榮耀,可不敢說出來,也就只能心裡想想而已……

    那少年似乎也意識到以死相逼怕是沒有效果,不由得苦了臉,苦苦哀求:“要不……跟皇上說說,不要高陽行不行,咱換一個?”

    房玄齡愣住:“……換一個?”

    你特麼當大唐公主是什麼?

    大白菜?

    這個看不上,扒拉扒拉再換一個?

    簡直就是找死!

    房玄齡血灌瞳仁,仰天咆哮:“孽畜!給老子滾下來!”

    ……

    房玄齡火急火燎的趕去上朝,時辰已經過了。雖說當今天子對於似他這等肱骨舊臣頗為寬容,等閒不會斥責,但是數年來兢兢業業的房玄齡責任心頗重,絕不會仗著天子的寵信放任自流。

    房府廳堂的四角擺放了幾個炭盆,炭火正旺,屋子溫暖如春。

    房俊的心裡卻一如屋外的冰天雪地,拔涼拔涼的……

    前一刻還在縣里主持全縣大力展農村機械化耕作的工作會議,怎麼腦袋一暈眼前一黑,就特麼穿到唐朝來了?

    穿了也就穿了吧,哪怕是全省最年輕處級幹部的錦繡前程沒有了也不是不能接受,穿越這種不科學的事兒誰知道它啥時候生?

    穿到唐朝也算不錯,四海臣服、國大民驕的滋味咱也品味一回。

    可是特麼為什麼好死不死的偏偏變成房遺愛?

    名傳千古、烏龜的典範、級綠帽王、會光的綠巨人!

    莫非自己和這貨同名的緣故?

    房俊的名字是自己的老爹取的,老漢就是一典型的鄉下泥腿子,沒上過學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給兒子取得這個名字跟古代一個大大的名人重名了。

    直到房俊上了初中,才知道歷史上還有一位姓房名俊字遺愛的仁兄跟自己同名。

    說起那位仁兄,呵呵,名傳千古啊……

    可現如今,自己居然穿越到了這位一千多年前的仁兄身上?

    額滴神,這是要鬧哪樣?

    都怪老爹啊,要是給自己取名叫房仕龍多好……

    房俊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他可以忍受貧窮,可以接受挫折,可特麼打死也無法忍受變綠!

    桌上精緻的小菜絲毫吸引不起他的食慾,胸口像是被千斤大石堵住一樣,好心塞……

    “兒啊,好歹吃一點,這個葵菜餡兒的小餛飩是你最愛吃的,還有醋芹,最是開胃……”

    母親盧氏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用筷子不停的往房俊的碗裡夾菜,就差給餵到嘴裡了。

    儘管鬱悶的要死,房俊還是心裡暖暖的。

    無微不至的關心、濃濃的母愛,讓他想起另一個世界自己的母親。

    一向被視為驕傲、有出息的兒子突然死了,白人送黑人,母親該是何等的傷心欲絕?

    房俊強忍著擔憂和悲痛,夾起一個餛飩塞進嘴裡,卻是食不知味。

    “你說你這孩子也是,那麼多人在場,你怎麼能說那樣的話?要是傳出去,陛下還不得火?再說了,高陽那丫頭我瞅著挺不錯啊,身段兒好,長得還俊,又是金枝玉葉,更甚得陛下寵愛,你咋還瞧不上?”

    盧氏有些不滿,口中埋怨著。

    一提這事兒,房俊胸口就堵得慌:“娘啊,爹最聽你的話了,你讓他跟皇上說說,這門親咱不結行不行?”

    高陽公主啊!

    那可是千古傳奇的女性,追求自由戀愛的偉大先驅、婚|外戀的典型代表……

    特麼就讓我給攤上了?

    盧氏嗔怪的打了兒子一下:“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什麼叫你爹最聽我的話……”

    想了想,好像兒子說的也不錯,就接著往下說:“這事兒啊,怕是真由不得你。這陣子陛下被那個《氏族志》鬧得正上火呢,據說申國公主持編撰,將崔姓列為氏族第一等,還有傳言說是五姓七宗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正,不與皇族通婚……陛下很不滿,這時候你要是再鬧這麼一出兒,你讓陛下怎麼想?好啊,五姓七宗看不上咱李氏皇族,你房家也看不上?你想想,能行嗎?”

    盧氏苦口婆心的勸導兒子,可那神情怎麼看都像是一隻高傲的公雞,神采風揚。

    呃……

    忘記了,人家盧氏那可是正宗的范陽盧氏嫡女,還真就瞧不起有胡人血統的李氏皇族……

    可是這跟自己有個毛的關係?

    他也知道想讓天子收回成命肯定很難,可問題是如果自己真的按照原本的命運軌跡娶了高陽公主,絕逼會為了避免帽子變綠趁著某個夜黑風高的時候把那個娘兒們宰了……

    可話又說回來,宰了皇帝老子的閨女,那結局貌似也好不到哪裡去……

    思來想去,房俊居然現前後左右都是死路,怎麼走都是死棋。

    無解……

    他鬱悶得眼前一陣陣黑,心裡無聲的吶喊:神啊,能不能讓我再死一次?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12 PM

第2章 定計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整天,到得傍晚,整個房府銀裝素裹、冰雕玉砌一般。

    房俊心裡堵得慌,回到書房搬了一個胡凳坐到窗前,將窗子推開一道縫隙,冷風撲面、雪粉飛揚,心情這才舒坦一點。

    院中牆角幾株枯梅枝幹嶙峋,牆外的一株高大的雪松倒是迎雪傲然。

    摸了摸後腦,那裡還有一個大包,是前幾日墜馬不小心磕了石頭所致,導致自己那位前身昏迷數日,被自己的靈魂奪舍還陽、鳩佔鵲巢。

    甚至就連以往的記憶都保留下來。

    原本的房俊字遺愛,以字行,所以世人都稱呼其字,不呼其名。

    房玄齡是個文化人,耍的是筆桿子,所以對於後代子女的培養都是儒學為主,希翼著詩書傳家。

    長子房遺直還好,雖說為人端正缺了一點靈氣,但性情敦厚刻苦認真,是個方正君子,學業一直不錯。

    可到了房遺愛這兒,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這貨有些木納,脾氣倔強,腦子裡好像缺了根筋,不大好使。

    說白了,就是有點二……

    先生教些四書五經,勉勉強強也能聽得懂,但是大多睡一覺就全都交給周公了……

    偏偏學文不成,習武倒是有些天賦。

    或許是天生一副好體格,房遺愛力大無比,就算是等閒壯漢也比不得他,整日裡跟著一幫子武臣勳貴的後代耍刀弄棒、騎馬打獵,行為放浪不拘禮數,也算是一不良少年,名聲不大好。

    氣得房玄齡肝兒疼……

    房俊無奈的嘆口氣,想想三兩年後自己就得娶那個大魔女高陽公主,特麼沒法兒活啊。

    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傳來。

    小丫鬟俏兒捧著一個茶壺,給桌案上的茶杯斟滿一杯茶,遞到房俊眼前。

    “天很冷的,我煮了茶晾了一會兒,溫度剛剛好,少爺喝一杯暖暖身子。”

    十二三歲的小1o1i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滿是擔憂的看著自家少爺。

    “唔。”

    房俊也有一點口渴,順手接過茶杯,也沒看,一口喝了半杯。

    然後——

    “噗!”

    猛地噴了出來。

    “啊!”

    小丫鬟俏兒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兔子一樣跳開,褲腳依舊濕了一塊。

    房俊瞪眼:“這什麼玩意?”

    看了看手裡的半杯茶,茶水混濁不堪,砸吧砸吧嘴,有薑的辛辣、食鹽的鹹澀、甚至還有點羊油的膩味……

    這才想起來,好像在什麼書上看到過說是明朝才出現炒茶,盡得茶葉清醇甘美之原味,唐朝時卻是將茶葉細細的碾碎再佐以蔥薑鹽甚至果汁放在壺裡一鍋煮……

    這特麼也叫茶?

    說是湯恐怕更恰當一點。

    對於酷愛喝茶的房俊來說,無法忍受的程度僅僅是排在娶高陽公主之後的第二位。

    小丫鬟俏兒哪裡知道這個?見到少爺把茶水都噴出來,想當然就認為自己的煮茶功夫不到家,被少爺嫌棄了,委屈得眼圈頓時紅紅的,人家剛剛煮茶的時候不小心還燙了手呢……

    不過既然少爺嫌棄了,那以後自己還要更用心才行,小心思裡琢磨著下次煮茶的時候是多放一點羊油呢,還是少放一些薑末……

    房俊心情亂糟糟的,只覺得全世界都跟自己作對,也沒留神小丫鬟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

    若是他知道此刻小丫鬟俏兒心中所想,怕不是要一口老血吐出來,對於喝慣了龍井毛尖的房俊來說,唐朝的茶是會喝死人滴……

    恰在此時,家丁房大海來報:“少爺,程三公子、杜二公子聽聞少爺醒來,特來探望,現正在花廳稍坐,您看是不是請他們過來?”

    “程三公子、杜二公子?”

    房俊微微一愣,稍稍回想一下,才曉得這兩人是誰。

    程咬金的三公子程處弼,杜如晦的二兒子杜荷。

    這兩位可算是長安城紈絝中的紈絝,除了欺男霸女這事兒實在是不敢幹,其餘什麼吃喝嫖|賭坑蒙拐騙就沒有沒幹過的,名聲那頂頂是臭大街的倆貨。

    房俊心情不爽,沒耐心見這兩個狐朋狗友,就想吩咐房大海打走兩人。

    突然,心裡閃過一絲光亮。

    名聲臭大街的狐朋狗友?

    有了!

    房俊大喜,吩咐小丫鬟俏兒:“俏兒,給本公子更衣!”

    不能讓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哼哼,山人自有妙計!

   

    尚未到酉時,陰雲如鉛,城中家家戶戶已是燈火輝煌。

    街道上滿是積雪,雖有長安、萬年兩縣的衙役冒雪清掃,但雪勢太大,前面尚未清除,身後又已寸厚。

    由彷彿出來,街上行人寥寥,直到平康坊附近,方見車馬轔轔,喧囂熱鬧。

    平康坊是長安城一個坊,東鄰東市,北與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鄰,南鄰宣陽坊,都是“要鬧坊曲”。由於尚書省官署位於皇城東,於是附近諸坊就成為外省駐京官吏和各地進京人員的聚集地。

    昔日齷齪不足誇,

    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很有名的詩句,是唐朝一個叫做孟郊的人考中進士之後寫的,通篇滿滿的都是一朝青雲直上、成為天子門生的得意之情。這位老兄乃是真雅人,中了進士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騎上快馬去賞花。

    若是天真的認為這位老兄賞的是牡丹花還是牽牛花,估計會遭他翻白眼。

    因為唐朝大部分進士考中之後的第一件事就去跑到平康坊。幹什麼去?去妓院找漂亮美眉,由此可見有唐一朝風氣之開放。

    儘管此時尚值貞觀年間,唐朝初建,前隋的進士科的考試已經停止,綿延千年的科舉制度也要待到高宗時才形成定製,但平康坊早已是追逐時尚風氣的文人墨客趨之若鶩的所在。

    可以說,這平康坊就是長安城特意開闢的紅燈區。

    騎馬斜倚橋,

    滿樓紅袖招。

    哪個男人不會被這樣的溫柔鄉侵蝕掉骨氣,甘願長醉不願醒?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13 PM

第3章  醉仙樓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在寬敞的街道上緩緩而行,任憑車輪在街道積雪上留下幾道深深的車轍,轉眼又被大雪覆蓋。

    車廂裡鋪著厚厚的氈子,正中放著一張矮几,角落裡甚至有一個覆蓋著銅罩的炭爐,散著熱氣。

    矮几上有銅壺,壺中有溫酒。

    溫酒入喉,雖然酒味酸澀,卻也將一身寒氣散盡。

    杜荷微笑著說道:“房二,傷處也大好了?”

    房俊摸了摸後腦勺,說道:“好的差不多,不過隱隱仍有些疼痛。”

    心裡卻想:好什麼呀,都特麼摔死了,要不然老子怎麼能鳩占鵲巢?

    程處弼有些憤然:“都怪柴令武,當日便是他在給你的坐騎一鞭,才導致你墜馬,這人太壞了!”

    房俊一驚,還有這事兒?

    他一直以為墜馬事件是個意外,記憶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沒在意。

    可程處弼這人木納憨厚,跟房遺愛最是要好,話語很少卻絕不贅言,每句話都是有的放矢,他說有這事兒,那就一定是有。

    房俊心裡琢磨著,得空的時候好好問問程處弼都知道些什麼,早做防範為好。

    杜荷卻道:“令武只是無心之失而已,房二你別放在心上。還有你,程處弼,不要亂說話,你那隻眼睛看到柴令武鞭打房二的馬?”

    程處弼梗著脖子,面紅耳赤:“俺從不說瞎話,就是俺親眼所見!”

    杜荷還要再說,房俊擺擺手:“此事到此為止,反正我也沒有大礙,用不著追究。 ”

    程處弼這才悻悻的哼了一聲。

    杜荷有些尷尬,打個哈哈說道:“聽聞'醉仙樓'新近推出了一位清倌人,名喚麗雪,據說姿容秀麗、身段婀娜,更且冰雪聰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長安權貴趨之若鶩,待會兒為兄帶兩位賢弟見識見識!”

    三人之中,杜荷最長,房俊次之,程處弼最小。

    論其關係,

倒是房俊和程處弼更親近一些,或許是同病相憐的關係吧,這兩人都是憨厚木吶,都是傻乎乎的……

    說話間,馬車輕輕一頓,停了下來。

    三人在御者調開車簾之後一次下車,現正是到了一處名為“醉仙樓”的青樓門前,早有門口待客的伙計迎上前來,殷勤伺候著貴客下車。

    宰相公子、國公家少爺,三人地位相仿、年紀相若,平素很是能玩到一起去。

    然而進入大廳之後的待遇,卻絕對是天壤之別。

    按說杜荷雖說也是宰相之後,但杜如晦貞觀四年的時候就去世,李二陛下的恩榮雖說從未斷絕,更將長孫皇后所出嫡女城陽公主指婚與杜荷,但是聲勢畢竟差了一層,比不得父親俱都身居高位的房俊和程處弼。

    可事實恰恰相反。

    一進大堂,杜荷那叫一個眾星捧月,仰挺胸宛如一隻旗開得勝的“戰鬥雞”,腳下邁著八字步,得意洋洋。杜荷如此受到姐兒的青睞,絕不僅僅跟他宰相公子身份有關。看看這幫花枝招展的姐兒一個個眉眼帶笑的模樣,那是一種從心底里的喜歡。

    房俊和程處弼卻像是兩個跟班,幾乎無人理睬……

    中國歷史上有一種畸形審美情趣:男女著裝佩飾以“陰陽顛倒”為美,女子常著男人裝,而男子則“為婦人之飾”,尤其是上層社會的一些名流,過分注重其儀容的修飾與化妝,用面脂、唇膏等女用化妝品粉頭飾面,一度成為一種時尚。

    這種畸形審美情趣,在各朝各代中無疑以隋唐五代最甚!

    簡直就是古代的娘炮、偽娘……

    隋唐五代時期的男子中的確很多“小白臉”。

    武則天的男寵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便是典型的“小白臉”。《舊唐書》上說張氏兄弟是“傅粉施朱,衣錦繡服”,那張昌宗更是被美譽為“人言六郎面似桃花,再思以為蓮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蓮花也。”男子弄得油頭粉面,扮裝得像一個現代“娘炮”,大概跟武則天、太平公主等大唐權貴婦人喜好“小白臉”有很大關係。

    武則天挑選陪侍美少男的標準就是“潔白美鬚眉”……

    既然上層權貴婦人喜歡“小白臉”,朝野上下就競相仿效之,男子做美容、化女妝,裝飾打扮標新立異,日漸成為一大時髦。

    隋唐五代時期的時尚男子還流行“以香熏衣”。用香熏衣之俗,大抵始於漢代,至唐朝已經十分盛行。

    這一時期的男子還流行戴簪花。簪花本是古代女子將花朵插戴在髻或冠帽上的一種裝飾美化,其花或鮮花,或羅帛等所製。杜牧便有詩曰“塵世難適開笑口,菊花須插滿頭歸。”

    你能想像一個虎背熊腰的大男人滿頭菊花的場景?

    那畫面太美,簡直不敢看……

    現在雖然是貞觀年間,但盛世已現,社會風氣漸漸奢侈浮誇,唐初立國時的金戈鐵馬已是昨日黃花,嬉玩享樂之風盛行,各種稀奇古怪的“潮流”日趨盛行。

    雖然還未到男子戴花的盛況,卻也相去不遠,最起碼在世人的審美中,都以“小白臉”為美。

    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杜荷附和時下的審美觀,在房俊看來略顯“娘炮”的氣質大受歡迎。

    而房俊其實長得不賴,濃眉大眼笑容寬厚,身材雖不高大,勝在結實挺拔,雖說皮膚有些微黑,卻充滿一種健康的光澤,放在後世那妥妥的一陽光美少年,自曬一張照片,那也能吸粉無數。

    可放在這個時代,就成了鄉野村夫、粗鄙不堪、面似鍋底……

    程處弼完全繼承了他老爹程咬金的基因,五大三粗相貌粗豪,比房俊還不如。

    所以一進醉仙樓的大門,大堂裡的鶯鶯燕燕紅粉佳人一窩蜂的嬉笑著招呼杜荷這個小白臉,對面相粗獷的程處弼和笑容憨厚的房俊卻是愛搭不理。

    房俊和程處弼家裡管得比較嚴,很少踏足這樣的風月場所,人家可不認得你是什麼宰相家的少爺、國公家的公子……

    人家杜荷既有顯赫身份又是青樓常客,待遇可謂是天壤之別。

    房俊和程處弼難免鬱悶,房俊甚至想到,高陽公主看不上自己,莫非就是因為辯機是個小白臉而自己並不符合她的審美觀?

    恰在此時,一聲譏笑傳入眾人耳朵。

    “想不到房二也會留戀此等風月場?呵呵,不過你可得備足了嫖資,人家杜二靠臉就可以會賬,似你這等粗人,怕是姐姐們過夜的價錢要翻倍了……”

    大堂裡先是一靜,接著哄堂大笑。

    那些姐兒卻一邊掩口笑著,一邊拿眼睛偷偷去瞄房俊。

    能被齊王殿下出言譏諷的人,又怎麼會是一般人?就是不知道這個黑黑的小子到底是那位大人的公子,瞧著長相雖然周正,但是也太黑了點,不過這身板倒是結實,熄了燈滾到床上持久力想必不錯……

    房俊皺眉,循聲望去。

    一抬頭,就見到二樓樓梯盡處,站著一群少年,皆是衣衫華麗、趾高氣揚。

    老子正想著怎麼找茬呢,這是哪個親愛的見到哥瞌睡就送上枕頭?

    話說房俊為啥變了主意跟著程處弼、杜荷出來?

    目的很單純,就是要自污名聲!

    古代不是很注重名聲嗎?名聲不是都可以當信用卡刷嗎?

    那行,哥們儿本來名聲就不怎麼樣,再把僅餘的一點兒徹底敗壞了,就不信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願意把閨女嫁給一個小流氓!

    這趟出來,就是要逛窯子、再順帶著找茬打一架!不僅如此,還要把事情鬧大,鬧得滿長安城人盡皆知。

    所謂破壞容易建設難,想要修身養望不容易,自污名聲還不簡單?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13 PM

第4章  天天愛找茬

為一人錦帽貂裘、身材瘦削,略顯陰柔的氣質配上一張白玉也似的臉龐,帥的令人指!

    特麼大唐怎麼到處都是帥哥?

    鴨梨好大,容易自卑……

    這人房俊當然認得,當今皇帝陛下李二的五子,敕封齊王的李佑。』

    “過來人”的房俊知道,這貨可不是什麼好鳥……

    房俊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我道是誰,原來是齊王殿下。還是殿下知我,在下粗人一個,人粗鳥也粗,姐姐們侍寢的時候自然比之殿下要加倍努力,這嫖資翻倍倒也合情合理。”

    一眼既出,滿場眾人看著房俊的目光都有些呆滯。

    這人到底是傻子沒聽出齊王殿下的揶揄調侃,亦或是臉皮已經厚到可以唾面自乾的地步?

    這是在諷刺齊王殿下某方面的尺寸和能力只有他的一半嗎?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齊王李佑,看看一向脾氣暴躁的齊王殿下會不會勃然大怒,他身後的幾個跟班甚至把袖子都挽起來了,只等著殿下一聲令下,就衝下去教訓教訓這個出口無狀的小子。

    然而一向能言善辯的齊王李佑張了張嘴,現自己不知說什麼好了,有些無言以對……

    跟個傻子秀智商嗎?

    如此大庭廣眾,說出這番粗鄙的話語,真是讓人無語啊。

    這個房二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缺根筋,難怪父皇指婚之後,高陽妹子在宮裏大哭大鬧,甚至以絕食相逼父皇收回成命,寧死也不肯嫁這個渾人。

    現在看來,以高陽的驕傲和任性,這個房二的確不是良配,若是強扭到一起,指不定出什麼亂子呢。

    這人太特麼二了……

    只不過思路這麼敏捷,倒是讓李佑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齊王李佑覺得有些無趣,這樣的渾人就算是言辭敏捷了一些那也是完全碾壓,又有什麼成就感呢?意興闌珊的擺擺手,領著身後一幫子紈絝子弟自去尋樂子。

    他這一走,

房俊倒是有點鬱悶了。

    自己這番粗話說出來就是要找茬啊,你丫的怎麼連句話都不接,直接走掉了?

    印象裡這位齊王殿下也不是什麼好鳥,性格乖張陰戾跋扈,最是聽不得別人陰陽怪氣的和他說話,今兒怎麼就轉了性?

    難道非得指著鼻子罵娘?

    這還怎麼找茬?

    齊王李佑不搭理房俊,讓這貨很是鬱悶。

    就連諷刺李佑的尺寸只有自己一半這樣挑尋的話語都說出來了,人家還是不搭茬,你還能怎麼滴?

    房俊想得到是挺好,跟齊王殿下搞出點小衝突,他身後那羣狗腿子一定要在主子麵前中心表現,隨便出來幾個跟自己打一架,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

    “醉仙樓齊王被褥,房遺愛酒後鬧事”

    這個話題一出來,可以想像房俊的名聲會達到怎樣一個低的狀態。

    青樓裡頭跟齊王殿下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這妥妥的氓流做派啊!

    這傳到李二陛下耳朵裡,怎麼可能不大雷霆?怎麼可能還要把自己的閨女嫁給這樣的人渣?

    至於李二陛下龍顏大怒的後果,房俊完全不在意。

    李二陛下雖然英明神武霸氣側漏,但是對於自己的手下還是相當不錯,他的鐵血霸氣大概都用到了自家兄弟身上……

    “房謀杜斷”之一的房玄齡在李二陛下的心目中絕對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別說只是跟齊王李佑生一點衝突,哪怕房俊真的揍了李佑一頓,也不可能就推出午門斬示眾了……

    所以房俊有持無恐。

    可現在齊王李佑完全不接招,房俊有些無計可施。

    “三位貴客,可有相好的姑娘?”

    香風浮動,一個身段窈窕的老鴇甜笑著迎上來,一雙妙目神采閃閃的看著這三個少年。

    房俊上輩子就是一苦逼青年,上學的時候學費都差點交不起,哪裡有錢花天酒地?畢業以後奮鬥了好幾年好不容易當上了主管農業的副縣長,可還沒等有機會呢,就兩眼一黑穿越了,對象搞了好幾個,風月場的經驗卻是幾乎為零。

    程處弼比他好不了多少,家裡管得實在太嚴實,此等紅粉陣仗連邊兒都不敢沾……

    只有年紀稍長的杜荷神態自如。

    這貨就那麼大大咧咧伸手往老鴇懷裡一掏,嘻嘻笑道:“相好的姑娘倒是沒有,不過下次來的時候,姐姐你可就是我的相好了!”

    看看這貨輕車熟路的賤模樣,明顯是此中老手。

    那老鴇被摸了一把,絲毫不以為意,反倒挺了挺胸前碩大的果實,整個身子都快要掛到杜荷身上去了,一雙媚眼水霧繚繞,輕咬著紅脣嬌嗲著嗔道:“公子佔人家便宜……”

    杜荷哈哈大笑,從褡褳裡掏出一錠銀鋌,一探手從老鴇半開的領口塞進去,順勢一陣摸索,直摸得老鴇粉面微紅、氣喘籲籲著嬌笑不依,這才說道:“我倒是喜歡姐姐,不過我這邊還有兩位兄弟呢,一位是房相家的公子,一位是魯國公家的少爺,你要好生伺候。聽聞你家這醉仙樓有一位麗雪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更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不知可否有緣得見?”

    說著,他一揮手,身後自有家丁拎過來一個鼓囊囊的錦袋,隨手丟到老鴇懷裡。

    老鴇趕忙接過,入手一沉,就知道這裡邊的銀子怕是不下一百兩,這個杜二少爺出手果然大方。

    可是這錢卻有些燙手,因為齊王殿下剛剛進了麗雪姑娘的房……

    那老鴇先是略顯躊躇,待見到杜荷面露不悅,心裡一緊,這位杜二少爺可不是表面上那麼清秀瀟灑,犯起渾來實在是麻煩,再說另兩位也都不是好惹的主兒,得罪不起。

    可齊王殿下今日包了麗雪姑娘的場子,自己又怎麼敢拆齊王殿下的臺?

    左右衡量,還是置身事外的好,銀子雖好,可也得有命花才行……

    便咬了咬牙,心疼的把手裡的錢又遞了回去,滿臉為難的說道:“三位公子見諒,實在不是奴家掃各位的面子,實是齊王殿下剛剛交代今日包了麗雪姑娘的聽雪閣……”

    一聽得是齊王殿下包了場子,杜荷就有些無奈。

    他雖是橫行長安的紈絝,可也不敢去掃了齊王殿下的雅興,須知道那位雖然貴為親王,可性情實在是暴戾無端,平日裏胡作非為,誰見了都頭疼。

    哪怕杜荷轉過年就將娶城陽公主,成為天家女婿。

    按說這位齊王殿下年已十五,到了出閣闢府的年紀,去年陛下便已封其為齊王,拜為都督齊、青、萊、密等五州諸軍事、齊州刺史,應該即刻趕赴封地。

    可齊王不喜齊州苦寒貧瘠,謊稱有病滯留長安,遲遲不肯赴任。

    陛下知其心思,卻也睜一眼閉一眼,雖有御史彈劾,也只是任其胡來,不加管束。

    如此一來,世人皆知陛下寵愛齊王,對其胡作非為的行事也只好忍讓三分,惹不起還躲不起?

    杜荷實在不願招惹齊王李佑,便退而求其次,想要換一位姑娘。

    程處弼木納敦厚,自無不可。

    房俊眼睛轉了轉,突然問道:“難不成齊王殿下興致大,想要白日宣淫?”

    那老鴇頓時不悅:“房公子切莫胡說,憑白污了麗雪姑娘的名節。麗雪姑娘雖是委身青樓,卻是清清白白的清倌人,尚未梳攏,何來侍寢?”

    尼瑪,而已,冠上一個清倌人的名聲,就也敢談名節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17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18 PM 編輯

第5章  房遺愛拳打鎮關西(上)

*和清倌之間的關係,就好像錢和銀票般微妙:錢不一定是銀票,銀票卻一定是錢。女不一定曾是清倌,清倌到最後卻總會變成妓女。那些身為妓女,最終被王孫富賈看中一朝贖身飛上枝頭的故事,僅只是傳說罷了,不能說沒有,但實在是鳳毛麟角。

    即便是ji女地位歷史最高的大唐,輕易也不會將一個ji女娶進家門。

    所以歷史上曾經津津樂道的樑紅玉、柳如是等紅顏才會成為傳奇,正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客人對待清倌通常和對待娼妓沒什麼區別,頂了天就是等級和檔次不同,所花費的錢財有多有少而已。

    老鴇敢反駁房俊,是擔心他這番說辭萬一流傳出去,對於麗雪姑娘的身價會有影響。這位姑娘可是醉仙樓的第一招牌,將來梳攏的時候絕對是個天價,就為了買一個清白的女兒身。

    可是誰會花巨資去嫖一個殘花敗柳?

    房俊對於老鴇的反應不以為意的笑笑,說道:“既然如此,獨樂樂豈如眾樂樂?我等也去湊個熱鬧,你且帶路便是,若是殿下不悅,自有我等承擔。”

    老鴇沒法,只得將他們帶去後院的聽雪閣,心想這三位都是顯貴之後,想那齊王也不會火冒三丈吧?

   

    雪粉飄飛,醉仙樓後院,一角樓閣宛如雪中仙境,傲然俏立。

    樓高兩層,院裡遍植梅樹,只可惜時節未至,卻也能暢想梅花盛開時滿院紅粉、落英繽紛的美景。

    到得樓下,便有悠揚的絲竹之聲入耳。

    老鴇不肯進去,只是送到此處,便轉身離開。

    她可不像觸那位齊王殿下的黴頭,那位或許不敢把這三位怎麼樣,可萬一把不爽洩到她的頭上,她可吃不消……

    站在樓前的一名齊王侍衛現幾人,立時上前攔阻,客氣的說道:“三位公子,我家殿下包了此處樓閣款待好友,您看……”

    這個侍衛的說辭很是客氣,

醉仙樓的那些迎客或許不認得這幾位,他們這位王府的侍衛如何不認得?

    杜荷有些躊躇,低聲說道:“房二,要不算了吧,咱換個地方?”

    對於那位喜怒無常、暴戾跋扈的齊王殿下,他實在是有些打怵。

    房俊一心找茬,放著齊王李佑這個一個現成的“靶子”就在眼前,怎麼能走?

    便笑著對那侍衛說道:“你的意思,我等三人算不得殿下的好友咯?”

    侍衛楞了一下,忙道:“卑職不敢,實在是……”

    房俊笑著打斷他的話:“你瞧不起我?”

    侍衛有些冒汗,心說怪不得都說房二是個二愣子,有這麼說話的麼?

    你本來就不是殿下的好友,我就是瞧不起你,沒錯啊!

    可他不敢這麼說……

    好歹也是房玄齡的公子,若因為自己讓殿下得罪了那位大唐宰相,這名侍衛可以想像自家殿下盛怒之下的後果。

    可他還是不退,他不敢退!

    殿下說的明明白白,不許任何人打擾,他怎麼敢退?

    攔也不行,退也不行,侍衛一腦門兒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房俊見他依然攔著路,點點頭說道:“我不為難你,你且去通報一聲,若是殿下不允,我等自會離去。”

    侍衛如釋重負:“房公子稍等,卑職去去就來……”

    說完,轉身一個箭步竄進門。

    房俊整理一下衣服,背著雙手,擡腳往門裡邁去。

    杜荷嚇了一跳:“房二,怎麼不等那侍衛通報?”

    若是人家齊王殿下不待見我等,這就進去豈不是自取其辱?想想那殿下的為人,真是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

    房俊腳步不停:“殿下剛剛在大堂取笑我,我自不會嚥下這口氣。你若怕事,自己離去,我不怪你。”

    說著,看了一眼程處弼:“程老三你也不用……”

    話音未落,程處弼卻是想都不想,擡腳跟在房俊身後,黝黑的面容嘿嘿一笑:“我等即是一起來,自是一起走,剛才我就見齊王不爽,我陪著你!”

    房俊有些意外,深深看了程處弼一眼,點點頭。

    杜荷臉色變幻,他與房俊一向關係不錯,這時候若是講義氣,自是應該同進同退。可對手是齊王殿下啊!他又有些躊躇,這時被程處弼一句話逼到牆角,只好無奈的嘆口氣,不情不願的跟著房俊腳步。

   

    聽雪閣二樓。

    諾大的空間雕樑畫棟、裝飾華麗,中央被修成一個舞池模樣,四周是略高一階的臺階,擺放著一圈兒案幾,一羣少年團團圍坐,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南邊的一位青衣麗人。

    舞池中歌女起舞,舞姿誘人。

    齊王李佑正側耳聽著自家侍衛的報告,目光卻沒有離開身側青衣麗人那張如畫的俏臉一瞬,忽聽得廳中傳來一聲呼喝。

    “你上來幹什麼?”

    齊王李佑訝然望去,卻是房俊帶著杜荷、程處弼上得樓來,一前兩後,正站在樓梯入口。

    那侍衛還未跟自家主子稟報完呢,現房俊三人就上來了,頓時有些懵:“你……你們怎麼上來了?”

    完蛋!

    自己這“門房”的工作出現重大失誤,依著自家殿下的性子,恐怕……

    果不其然,他腦中念頭尚未閃過,臉上就被火辣辣的扇了一巴掌,耳邊聽到殿下的怒吼:“看個門兒都看不好,要你何用?來人,拖出去重重的打……”

    侍衛嚇得魂不附體,“噗通”就地跪下,“砰砰砰”的磕頭,嘴裡不停的求饒。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饒了小人這次……”

    齊王府的鞭子他可是深有體會,不把人打死打殘絕不罷手,何況殿下還要重重的打?

    房俊晃晃悠悠的走了幾步,看著那個因為齊王李佑一句話就跪地求饒的侍衛,嘴裡嘖嘖有聲:“殿下果然好威風,好煞氣!不愧是龍子龍孫,雙臂一抖霸氣測漏!照我說,陛下不應該把殿下封在齊州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而是應該把殿下封在涼州,虎軀一抖就將土谷渾全部鎮住,也省得老帥衛國公長途跋涉了……”

    “噝……”

    此時大廳裡音樂已停,卻又響起一陣吸氣聲。

    這特麼是房二?

    那個木納遲鈍、怯懦如鼠、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房老二?

    這牙尖嘴利的,比之朝堂上那些個諫官都利索,瞧瞧把齊王殿下諷刺得,臉都紅了!

    難不成這小子吃了豹子膽?

    齊王那是好惹的?

    在座的一個兩個全都精神抖擻,目光炯炯的看著房二怎麼作死……

    杜荷哭的心思都有。

    房二今兒是吃錯藥了?居然跟齊王殿下叫板,還把自己拖下水……

    看看齊王李佑陰沉著臉看向他,杜荷趕忙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殿下,不關我的事……”

    嘴裡說著,腳步輕輕移動,跟房俊保持距離。

    程處弼卻是哼了一聲,上前一步緊跟著房俊。他的想法很簡單,我就跟房家二哥要好,他說打我就打,他站哪裡我就站哪裡,甭管你是齊王還是什麼王……

    齊王李佑瞇著眼看著房俊,心裡驚訝這貨怎麼跟以往的表現大相徑庭,往常被人罵兩句,這貨也是訕笑著忍了,白瞎了一副好身手。

    難道是因為剛剛在大堂的時候自己那一番玩笑的言辭?

    不應該啊……

    李佑捉摸不透房俊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卻不妨礙他決心教訓教訓這個夯貨。

    連房俊都敢在老子麵前炸翅兒了,以後長安城還怎麼混?

    只不過這傢伙老爹是房玄齡,又剛剛被父皇指婚,若是下手重了,面子上須不好看,搞不好父皇不高興。

    可要是打的輕了,他也不怕我啊!

    李佑這邊心思電轉,身邊有人坐不住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0 PM

第6章  房遺愛拳打鎮關西(下)

一個錦袍青年自李佑身邊長身而起,戟指房俊,怒喝道:“身為臣下,不知尊卑,房遺愛你可知罪?”

    房俊看了看這人,不認識,問道:“你誰呀?”

    錦袍青年先是一愣,接著仿似受到奇恥大辱一般,對著房俊怒目而視。

    房俊有些詫異,哥不認識你,你就這麼大火,難不成你還是個名動天下的人物?

    旁邊便有人說道:“房二你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位英雄便是大名鼎鼎的'鎮關西'燕弘亮,一雙鐵拳打遍關西無敵手,更是當今天子寵妃燕德妃的胞弟……”

    聽到“鎮關西”這個諢號,房俊差點噴了……

    若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搞不好會以為自己穿越到宋朝了,還尼瑪“鎮關西”,難不成還有水泊梁山?

    但是這貨既然是燕德妃的兄弟,又怎麼跟齊王李佑搞在一起?

    不過房俊懶得管這些事兒,他今天的目的很單純,就是來找茬的!

    “鎮關西”又怎樣,燕德妃的兄弟又怎樣?

    正好拿你開刀!

    房俊低頭四顧,順手拿起身邊矮几上一個青銅酒樽,劈手就丟了出去。

    那青銅酒樽在空中翻轉,劃出一道拋物線,灑落幾滴殘存的酒液,精準的落在燕弘亮的額頭。

    燕弘亮在關西一帶的確名聲響亮,身手很是不凡,再加上身份地位尊崇,平素很是眼高於頂。性情浮躁的他惱火與房俊居然不曉得自己的名號,正要諷刺兩句,卻打死也想不到這個房二居然一句話不說突然動手,猝不及防被酒樽正中腦門。

    那酒樽雖不大,但好歹是青銅所鑄,只打得他眼冒金星,伸手一捂,滾熱的鮮血流了下來。

    滿堂嘩然。

    齊王李佑又驚又怒,指著房俊叫道:“你……你……房二,

你也太無法無天了吧?”

    跟他同來的這班人一個個奮起指責,污言穢語羣情激憤。

    房俊哈哈一笑:“咱房二打遍長安無敵手,也不敢叫自己一聲'鎮關中',這個傢伙也敢大言不慚,叫什麼'鎮關西'?今日就讓房二會會這個'鎮關西'!”

    說罷,整個人猱身而上,動如脫兔,兩個箭步就衝到燕弘亮身前。

    那燕弘亮正自捂著額頭,聽得耳畔風起,訝然擡頭,卻是房俊斗大的拳頭已至眼前,嚇得驚呼一聲,躲避不及,被房俊一拳擊中面門,慘嚎一聲,鼻血長流,仰天跌倒。

    要說這燕弘亮原本也非如此不濟,是真有幾分身手,力氣也大。

    可他身份顯貴,平素裡與人交手,大家都有些忌諱,不敢下死手,自是束手束腳,再加上這廝拳腳確實了得,往往都敗下陣來。

    一來二去,燕弘亮渾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自己給自己起了“鎮關西”這麼一個霸氣無雙的諢號。

    可房俊哪裡管你什麼前隋世家、皇親國戚?一向信奉“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信條的房俊不出手則已,出手就必是雷霆萬鈞,一板磚撂倒你再說!

    這邊燕弘亮被房俊一拳擊倒,大堂裏頓時驚呼四起。他們不曉得燕弘亮傷勢如何,可 滿頭滿臉鮮血奔流,著實太過嚇人,原本坐著的也都悚然而立,帶起一陣桌椅板凳相碰的混亂聲音。

    房俊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有些無奈的嘀咕:“就這也特麼敢自稱什麼'鎮關西',真是日了狗了,早知道就留三分力,也不會打得這麼慘……”

    眾人一陣無語,也有些後怕,這房二武力居然如此強悍?

    幸好剛剛沒有出言熱火這廝,否則捱上這麼幾拳頭,上哪說理去?

    齊王李佑早已氣得渾身亂顫,面紅耳赤。

    李佑稱病不去封底赴任,舅舅陰弘智以陛下多子為由,勸他招募壯士以自衛,並推薦自己小舅子燕弘亮謁見李祐,李祐熱情的接待他,並賜給他許多金錢布帛,讓他招募死士,以圖大志。

    現如今這位被自己視為肱骨的手下被別人當著自己的面如此暴打,與扇自己的耳光又有何異?

    李佑盯著房俊的目光精芒暴閃,怒不可遏,大吼道:“一起上,打死了我頂著!”

    此言一出,與他同桌的這幫青年大呼小叫的湧上來,將房俊團團圍住,矮几胡凳碗碟茶壺一股腦的往房俊身上招呼。

    杜荷面色慘白,雙腿戰戰,心說我滴媽呀,這個房二傻子這是哪根筋搭錯了?

    眼見對方人多勢眾,杜荷腳下不著痕蹟的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慢慢的推到門邊兒,就等到形勢不妙溜之大吉。

    程處弼卻和他的反應截然相反,見到房俊被眾人圍住,想都不想,大吼一聲就衝入戰團。

    李佑滿臉通紅,神情亢奮,在一邊大呼小叫:“打!給我狠狠的打!打折他們的腿!mLgB,敢打我的人,老子要好好教訓你們……”

    房俊和程處弼雖說都是武力值驚人,等閒時候放翻三五個大漢不在話下,但畢竟年幼力短,對方又人多勢眾,且著實有幾個好手,時間一長,便顧此失彼,吃了不少虧。

    房俊一見這樣下去不行,雖說自己“找茬”的目的已經達到,但也不能傻乎乎的等著捱打啊!一邊奮力抵抗,一邊尋找戰機,不經意間一瞥,就見到在戰圈之外像一隻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大呼小叫的齊王李佑……

    心底盤算一下,若是把齊王揍一頓,會有什麼後果?

    只要不弄出傷,應該是沒什麼大事兒!

    主意打定,房俊硬捱了兩下胡凳,後背被砸得差點背過氣去,趁勢往地上一倒,一個懶驢打滾滾出了戰團,直奔李佑衝去。

    李佑眼見己方已將房俊和程處弼完全壓制,心裏大喜,不過也有些心有餘悸,這個房俊實在太能打了,等閒兩個人抓住他,被他一晃膀子就擺脫了,簡直像條活驢!

    那個程處弼也不簡單,身上捱了無數拳腳,硬是一聲不吭,揪住一個對手就往死裡錘!眼瞅著己方一個傢伙被他揪住頭一拳一拳往臉上砸,砸得像是麵條一樣軟乎乎的,若不是被抱住腰把這凶神拉開,保不齊就給砸死了!

    李佑雖說跋扈,可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話說得狠,真要是鬧出人命還真不敢。

    心裡一股股的冒著涼氣,心說我特麼閒的沒事兒乾,招惹這兩夯貨幹嘛?

    不過又一想,我特麼也沒招惹啊,是他們找上門招惹我的!

    李佑一邊給戰友大氣,一邊氣得咬牙,真特麼以為本王好欺負嗎?

    今日就給你們好好教訓。

    心裡正忿忿,面前突然光線一暗,有人大叫“殿下小心”,李佑沒等回神,眼前就出現一張似笑非笑的黑臉。

    李佑愣住。

    這貨不是正被自己的手下按住了狂錘嗎,怎麼跑自己跟前來了?

    下一刻,就見到一隻拳頭出現在自己眼前,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

    狠狠的砸在自己眼眶上。

    李佑“嗷”的一嗓子,鼻涕眼淚湧一起出來……

    一邊觀戰的杜荷腿都軟了,瞠目結舌的看著房俊狠狠一拳就把齊王殿下撂倒再地,還狠狠的撲上去踹了兩腳……

    尼瑪,那是齊王啊!

    當今陛下的親兒子!

    天潢貴冑、金枝玉葉!

    房二傻子!你特麼這是要瘋啊……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0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50 PM 編輯

第7章  5品縣令

房俊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矮几之上,齊王李佑軟到在他面前,被他揪著衣領薅住,一隻眼眶烏青,臉上涕淚橫流,也不知是疼得還是嚇得,一張原本英俊的小白臉一片狼藉。

    廳中俱是李佑手下,見到主子被擒,投鼠忌器,紛紛住手,對著房俊怒目而視。

    唯有程處弼不依不饒,舉著胡凳對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傢伙一下一下的狠砸,嘴裡還喋喋不休的罵道:“你娘咧,踹我蛋蛋?老子砸死你,你倒是特麼起來接著踹啊,打死你個王八蛋……”

    那捱打的傢伙慘嚎著求饒,一旁眾人看得眼角直抽抽,太特麼狠了……

    房俊掃視一圈,見到原本站在門口的杜荷已經不知去向,心裡不屑的哼了聲,軟骨頭,沒義氣!

    剛想讓程處弼住手,樓梯口一陣腳步雜亂,一羣人急慌慌的衝上來,看那服飾打扮,卻是長安縣的衙役。

    長安城太大,人口繁雜事物眾多,已朱雀大街為界,城東屬長安縣城西屬n縣西萬年,東長安”,據說有“萬年長安”之意……

    醉仙樓所在的平康坊位於東城,自是由長安縣管轄。

    眾衙役手持鐵尺哨棒一擁而入,見得廳內打鬥已然歇止,卻也不敢大意,都知曉此件俱是貴人,默然守立,並不呵斥。

    又有人上得樓來。

    一名中年官員身穿淺緋色官袍,腰間繫著一個銀魚袋,方面大耳,面容白皙,三縷烏黑的長髯風姿飄逸。

    這人清亮的眼神掃視一眼大廳內狀況,心中有數,略微放心。只是在見到房俊薅著齊王殿下衣領子的時候,眼角微微一抽……

    他躬身施禮,朗聲說道:“下官長安縣令周傅,見過齊王殿下。”

    居然是個五品縣令,話說房俊一直以為縣令都是七品,七品芝麻官嘛……

    房俊對於唐朝的官制並不瞭解,他前身那位二傻子更是不明所以。

    唐朝的縣令並非都是“七品芝麻官”。

    縣與縣不同,或根據區位地理劃分,如都附近的重要縣域曰“京縣”,又曰“赤縣”;或依地域條件的優劣美惡而有“畿縣”“望縣”“緊縣”之別;但更普遍的是根據版圖面積、人口、財政稅收的多少而分為若干等次,

如劃為上縣、中縣、中下縣、下縣四個等級。

    像萬年、長安、洛陽、太原、晉陽等大縣,謂之“京縣”,縣令為正五品,相當於深圳、廈門、大連、青島、武漢等副省級市的市長。

    京兆、太原三府所管諸縣謂之“鎮縣”,縣令為正六品,相當於地級市的市長。

    諸州上縣縣令為從六品,相當於副地級市的市長。

    中縣縣令為正七品。

    中下縣縣令為從七品。

    下縣縣令為正八品,估摸著也就相當於一個鄉長鎮長……

    所以,唐朝的縣令並非個個都是“七品芝麻官”。

    週傅不等李佑回答,徑自擡起頭來,目光緊盯著房俊。

    心裡卻是五味雜陳:房相的公子揍了陛下的兒子,哦,還有一位盧國公家的少爺,這特麼的真是日了狗了,怎麼處理都不妥當啊……

    房俊呵呵一笑,鬆開手站起身,拱了拱手說道:“某乃房俊,見過明府。”

    週傅見到房俊和善的態度,微微頜,未等言,便聽得齊王李佑突然一陣鬼哭狼嚎。

    “房二,你特麼死定了!你敢打我?你特麼居然敢打我?週傅,給老子抓住他,打入死牢!待我稟明父皇,定要將這個混蛋凌遲處死……”

    卻是李佑脫離了房俊的掌控,也不再裝死了,連滾帶爬的跑到己方陣營,立時破口大罵。

    週傅臉容一僵,口中說道:“本官自會按律法行事,殿下稍安勿躁。”

    李佑大怒:“律法?去尼瑪的律法!本王是天潢貴冑,動了本王,那就是造反,就得死!週傅,我警告你,你若不聽本王的,休怪本王在父皇面前參你一本!”

    週傅眉毛一皺,斷然說道:“殿下自可去參本官,然則本官行事自尊法度,用不著殿下聒噪!”

    差點把李佑氣個倒仰。

    一個兩個都不把本王放在眼裡是吧?

    好,都特麼給我等著,一個一個早晚收拾掉!

    長安縣令周傅沉著臉,說道:“房公子,程公子,且隨本官前往縣衙一趟如何?”

    話說得比較文雅,但意思很簡單:您二位乖乖的跟我走,就不用帶鎖銬了……

    若是換個人,說不得周傅老早就枷鎖伺候了,長安城裏鬥毆,絕對是重罪!

    更何況被打的一方還是一位親王……

    房俊知道這是必經的程序,瞅了憤怒的李佑一眼,幽幽說道:“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明府不會只抓某兄弟二人吧?”

    程處弼倒是無所謂,這渾人一臉淡定,擺明瞭愛咋咋地……

    李佑大怒:“混蛋!本王乃堂堂親王,誰敢抓我?”

    房俊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傅,看看你到底真是一個強項令,亦或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好,實則也是趨炎附勢之輩?

    週傅心裡也確實糾結,到底是齊王啊,親王之尊……

    不過還是瞬間下定決心,義正辭嚴說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請殿下委屈一下,待本官查明原由,自會給殿下一個交代。”

    李佑快要氣瘋了:“你敢?!”

    週傅微微躬身:“殿下,請!”

    李佑怒極反笑,陰仄仄說道:“好好好!好一個強項令,我特麼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你給我等著!今日我就隨你去一趟縣衙,你特麼要是不給本王一個滿意的交待,本王扒了你的皮!”

    週傅也有些著惱,語氣強硬的說道:“本官不需對殿下交代,只需對律法、對陛下交待即可!”

    李佑怒極:“都跟本王去做個見證,本王倒要看看這長安縣怎麼處置這等毆打親王、藐視皇親的混蛋!”

    在一眾壓抑目瞪口呆之下,齊王李佑率領一眾鼻青臉腫的手下,呼啦啦出了醉仙樓,徑自前往長安縣衙而去。

    待到吩咐衙役將房俊和程處弼也帶走,週傅才長長噓出口氣,擦拭一下額頭的汗水。

    身後一個師爺模樣的跟班走上來,輕聲問道:“明府,此時如何處置?”

    週傅一臉懊惱:“處置?處置個屁!都特麼是大神,我這個小鬼敢處置誰?這樣,你馬上持我信物,前去中書省求見我那同年馬周,如此如此……”

    師爺側耳細聽,然後心領神會,轉身離去。

    週傅這才鬆了口氣,轉身欲走,卻又停步,衝著大廳主位那一襲輕紗微微拱手:“可是麗雪姑娘?”

    輕紗後隨即走出一個秀麗苗條的女子,身段窈窕,秀如雲,只是臉上蒙了薄紗,看不見面容,可僅只是露出的眉眼,便已讓人神為之奪、大呼驚艷!

    女子微微一福:“正是小女子,不知是否需要小女子當堂為證?”

    聲音嬌嫩,盪人心魄。

    週傅略一沉吟,說道:“如此再好不過,有勞姑娘。”

    女子輕聲道:“麗雪不敢當,明府纔是不畏強權的好官,小女子衷心敬佩。”

    不畏強權麼?

    週傅老臉微微一紅,有些心虛……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1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51 PM 編輯

第8章  龍顏震怒

唐初,以中書省長官中書令、門下省長官門下侍中、尚書省長官尚書令共議國政,都是宰相。宰相是輔佐皇帝總領天下大政的官員。

    《新唐書·百官志》:“佐天子總百官,治萬事,其任重矣”。

    後來,因為唐太宗即位前雖曾任過尚書令,臣下避而不敢居其職,便以“僕射”為尚書省長官,與門下侍中、中書令號稱宰相。

    《冊府元龜·宰相總序》記載,自隋代以來,就有“或以他官參掌機事及專掌朝政者,並為輔弼”。唐代也因宰相品位尊崇,人主不肯輕易授人,故常以他官而居宰相之職,並假借他官之稱。如唐太宗時,杜淹以吏部尚書參議朝政,魏徵以祕書監參預朝政,其後,或稱“參議得失”,或稱“參知政事”等等,名稱不一,實則都是宰相。

    《文獻通考·職官四》說:“中書出詔令,門下掌封駁,爭論,紛紜不決,故使兩省先於政事堂議定,然後奏聞”。

    唐代初年,三省長官在門下省議事。這個議事地點稱為政事堂。

    這個時期宰相都是由三省長官兼職的,而三省長官尚有本省常務,所以一般情況下,他們上午在政事堂議事,下午就回本省辦公。因此,不必要另立宰相的辦公機關。

    軍國大事經政事堂會議商定,奏請皇帝最後裁決;機密大事以及五品以上官員的升降任免,只在政事堂議論,他官不得預聞。

    如此一來,政事堂就成為唐初協助皇帝統治全國的決策機關,真正的“帝國心臟”。

   

    貞觀十二年冬天的這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關中,大雪封路、民屋倒塌、百姓家畜凍死倒斃者不計其數,受災民眾哭號連天,關中各縣的告急文書雪片一樣飛進中書省。

    新任中書舍人馬周揉了揉紅乾澀的眼睛,放下手中毛筆,擡頭看了看屋外依舊紛紛揚揚沒有絲毫停歇的大雪,無奈的嘆了口氣。

    連續奮戰了兩個晝夜,

期間歇息的時間總計不過兩三個時辰,各種文書的批示、歸檔,救災物資的放統計,即便是年富力強的馬周也有些吃不消。

    喝了一口熱茶,甩了甩因長時間執筆而酸的肩膀,馬周環顧一下四周,不由得苦笑。

    中書省的編制本就簡化,因為這次雪災而導致的大量文書擠壓,長時間的翻閱批示依舊令兩位年長的中書舍人告病回家,現在值房裡依舊工作的不過三四個人。

    恰在此時,自己的長隨從門外走進來,遞給自己把一塊玉佩。

    玉質溫潤,晶瑩膩白,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籽玉。

    雕工也不錯,簡簡單單的幾刀就將一隻鯉魚的形象雕刻得活靈活現。

    有點眼熟……

    長隨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週傅周明府遣人前來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商。”

    馬周嗯了一聲,他與週傅同年,平素關係很是不錯,不能不見,便向值房內的同僚告罪一聲,走了出去。

    值房一側有專攻官員歇息的房舍,馬周喝著熱茶,傾聽周傅的幕僚詳細說了事情經過,卻是眉頭漸漸皺起,心下有些不滿。

    眼下大雪成災,關中各縣忙成一團,各縣上下恨不能學成分身術,可是身為長安縣令的周傅卻棄縣中事物於不顧,糾結於一場鬥毆……

    即便長安縣位於城內,受災情況要好於城外,可是最起碼也要在態度上給予重視。

    一場鬥毆而已,又沒有鬧出人命,犯得著還要專門請自己幫忙?

    在馬周看來,處理此等事件,最是簡單不過。

    一句話:唯公正而已!

    雙方都是惹不起的身份,那就一碗水端平,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一切拿律法說事兒,誰又能挑出你半點錯處?

    可這個週傅偏偏要耍心機,走歪門邪道,遇事不敢擔當,只想著推卸責任……

    馬周嘆息一聲,他這位同年學問才華都有,就是這性子實在是油滑得過頭,卻不知這正是官場的大忌。

    可心裡雖有不滿,畢竟交情放在那兒,不可能不管不顧。

    馬周端起茶杯,對那幕僚說道:“此事我心中有數,勞煩回稟周兄,一切稍安勿躁。”

    那幕僚心領神會,鬆了一口氣,施禮告辭。

    馬週迴到值房取了一份奏摺,再出來仰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轉身向政事堂走去。

   

    掀開政事堂門口的厚門簾,一股熱浪頓時湧出。

    馬周走進去的時候,政事堂裡正有人說話。

    “帝王創業與守成孰難?”

    聲音渾厚沉穩,中氣十足。

    馬周心裡微微一驚,陛下怎麼來了?

    再一細看,房玄齡、魏徵、王圭幾位老臣都在。

    馬周趕緊快走兩步,看了主位端坐的那位身著明黃袍服的中年男人一眼,躬身行禮。

    “臣馬周,見過陛下。”

    那人微微一擺手,笑道:“免禮吧,中書省的那幫老骨頭一個兩個都熬不住了,可是苦了愛卿?”

    此人劍眉虎目,方臉闊口,頜下三縷長髯,身姿高大健碩,端坐在那裡沉穩如山,舉手投足間氣度雄渾,自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氣概,堂皇威壓撲面而來,令人心神收斂。

    正是當今皇帝陛下李世民。

    馬周恭聲答道:“此乃臣分內事,不敢言苦。”

    李世民欣然道:“不必自謙,吾都看在眼裡,愛卿年富力強,自是要多壓一壓擔子,日後才能大用。”

    帝王無廢話,李世民看似隨口一句“日後才能大用”,幾乎就相當於給馬周的前途打了個包票。

    簡在帝心!

    馬周心裡一熱:“多謝陛下。”

    李世民擺擺手,轉頭看向下一位老人,正是房玄齡。

    “剛剛那個疑問,玄齡有以教我?”

    房玄齡略一沉思,說道:“起兵之初,天下紛亂,與羣雄並起角力,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兄弟沙場埋骨,這才定鼎中原盪清寰宇,以為臣看來,創業難矣。”

    李世民沉默,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一幅幅畫面、一個個人影……

    兵貴神,九天攻破西河郡!

    淺水源置諸死地,大破萬人敵薛仁杲!

    虎牢關執戟衝陣,三千破十萬!

    ……

    一路行來,刀槍劍戟血雨腥風,可謂難矣!

    魏徵卻道:“自古帝王,莫不得之於艱難,失之於安逸,守成難矣。”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千古不易的至理。

    李世民點頭贊同:“玄齡與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創業之難。徵與吾共安天下,常恐驕奢生於富貴,禍亂生於所忽,故知守成之難。然創業之難,既已往矣,守成之難,方當與諸公慎之。”

    房玄齡、魏徵、馬周同時說道:“陛下有此言,四海之福也。”

    “哈哈哈…… ”

    或許是“明君”做得很爽,李世民出一陣暢快的大笑,然後看著馬周說道:“愛卿事務繁雜,怎麼有時間跑到這裡,可是有事?”

    馬周心念電轉,舉了舉手中的奏摺,說道:“臣正在批示文書,忽聞房相家二公子同齊王殿下鬥毆,一起被長a縣緝拿,一時心急,特來通稟,卻不知陛下再此,還請陛下恕罪。”

    這就是馬周的高明之處。

    他並不直接說房俊和齊王打架被抓,而是採取迂迴策略,好像自己不經意間聞聽此事,連手裡的奏摺都來不及放下,就跑來通稟。

    如此一來,就將自己是受人所託的事實含糊過去。

    馬周不是個沒擔當的人,但他跟周傅一心推卸責任不同,他懂得轉圜。

    若是的上來就說:“老房啊,你家老二跟陛下家的老五幹起來了,你趕緊去把那貨領家去,別丟人現眼了……”

    非但房玄齡不見得領他這個人情,甚至會把自己搭進去。

    你一個中書舍人不去幹正事兒,八卦這些做什麼?你很閒嗎?

    一番話說完,馬周低頭數螞蟻,再也不一言。

    房玄齡還在愣,自己二小子怎麼就跟齊王殿下打起來了?

    李世民卻是勃然大怒:“房遺愛素來安分,從不惹事,不需說,必是李佑挑事在先!這個孽障,性情暴戾囂張跋扈,吾已敕封他為齊王,卻稱病不去封地赴任,簡直豈有此理!來人,去長安縣將這個孽障給我提回來,老子扒了他的皮!”

    門外有人答應一聲,然後腳步聲響,想必是趕去長安縣衙。

    房玄齡一臉惶恐:“陛下,事由尚未查清,怎可全都推到齊王殿下一身?某那逆子想必也是有錯的……”

    李世民擺擺手,恨聲說道:“玄齡不必再說,所謂知子莫若父,自家孽障何等性情,吾豈能不知?遺愛那孩子老實木吶,向來不惹事生非,責任必在李佑無疑,汝且寬心,吾絕不饒他,必給汝一個交代!”

    若是房俊和李佑在場,兩人必是齊齊一口老血噴出。

    房俊鬱悶:這節奏不對啊,咱就是要找茬要惹得李二陛下生氣,陛下您怎麼不按劇本走呢……

    李佑要瘋:特麼房遺愛是老實孩子?都特麼怪我咯?本王比特麼竇娥都冤啊……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2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52 PM 編輯

第9章 文豪?

長安縣衙正堂。

    五品長安令周傅端坐堂上,面色嚴肅,正氣凜然,心裡卻是直罵娘!

    紈絝什麼的,最討厭了!

    整天混吃等死,為了雞毛蒜皮的一點小事就喊打喊殺,特麼有能耐你去西疆,跟著衛國公殺土谷渾去啊!老子堂堂一縣之令,雪災的事情都急的快要火燒眉毛了,誰有那閒工夫搭理你們這些狗屁倒竈的破事兒?

    依著他的意思,這幫子正事兒不幹的紈絝子弟不是好惹事愛打架嗎?索性就讓他們打個夠,打死一個少一個……

    當然,腹誹歸腹誹,事兒還得辦。

    正好那位幕僚從馬周那邊回來,到他身邊耳語幾句,週傅頓時放心。

    事情捅上去了,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自己把程序走完,等待上頭的意見便可,左右不會得罪人。

    想到此處,週傅咳了一聲,問道:“齊王殿下,你且將事情經過道來,但不得有一字妄語,殿下可知曉?”

    然後示意身邊的文書,將齊王的話記錄下來。

    李佑憋了一肚子火,便將事情經過講述一遍,當然期間加油添醋是免不了的。

    比如說到房俊進門,“一臉狠戾”衝上來就打,自己的親信燕弘亮是忠心護主,反受其害;說到毆打自己,用了“置吾於死地”這樣的詞語……

    週傅聽得心裡肝兒顫,心說若是按你這麼說,房俊砍頭都不為過。瞥眼去看房俊,卻現這貨老神在在的翹著二郎腿,笑瞇瞇的盯著下的人證醉仙樓的麗雪姑娘猛看個不休。

    週傅心裡嘆息:這個夯貨難道真不知道自己這次闖的禍有多大?

    那個燕弘亮已經被齊王府的侍衛接走,回府治傷,雖說看似血流滿面卻只是皮外傷,但好歹那也是皇親國戚啊!

    自從長孫皇后去世之後,最受陛下寵愛的就是燕德妃!

    更何況居然把齊王殿下也一起打了?

    大家都知道齊王不受陛下待見,

可再怎麼著,那也是陛下的親兒子!

    自己的孩子自己打得,別人打不得!

    按照週傅的設想,此次房俊承受處罰是一定的。

    打板子事小,誰又不會真的把宰相的公子打死,可是聽聞陛下可是剛剛將自己的十七女高陽公主指婚給房俊,怕是陛下定會心生悔意,這門皇親估計結不成了。

    在周傅看來,娶個公主那就意味著可以少奮鬥三十年,人生一步就邁至巔峯。

    可惜,可惜。

    待到李佑義憤填膺的述說完,週傅看了看文書的筆錄,詢問人證麗雪姑娘:“齊王殿下所說,是否屬實?”

    麗雪正襟危坐,纖細的腰桿兒挺得筆直,很有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

    隱於薄紗後的俏臉看不出表情,只是微微頜,嬌聲說道:“字字屬實。”

    李佑大喜,挑了挑眉毛,對麗雪做出個“幹得不錯,本王有賞”的神情。

    要知道他的這番說辭,那可是加了料的,一旦坐實,房俊這個混球扒層皮都是輕的。

    週傅又問房俊:“房公子可有異議?”

    房俊笑著搖頭:“無異議。”

    打這一架就是要敗壞自己的名聲,最好是傳得長安滿城風雨,和解什麼的,絕對不行!

    不過他有些好奇,這個麗雪明顯是偏幫李佑啊,是因為李佑的身份,還是兩人之間有點什麼?據說這個麗雪可是醉仙樓新近推出的清倌人,尚未梳攏呢……

    週傅嘆口氣:“既然如此,就請房公子簽字畫押。”

    文書將那份筆錄放到房俊桌上,房俊接過筆,大手一揮,筆走龍蛇,簽下自己的大名。

    文書將筆錄轉呈給周傅,週傅掃了一眼,心裡一驚,這簽字……遒媚、秀逸,結體嚴整、筆法圓熟,僅止“房俊”兩個字,居然有一種筆圓架方、行雲流水的筆意躍然於紙上!

    週傅不僅愕然,不是都傳說這個房俊是個木納夯貨、四肢達大腦平滑的二傻子嗎?

    這一手字,絕對是名家啊!

    不僅是名家,就這水平,比之王羲之或有不如,可也稱得起一句文豪之贊!

    週傅是個愛字之人,捧著這份筆錄,心神隨著“房俊”這兩個字的起筆轉折、筆意架構沉浸進去,心裡默默臨摹,居然有些出神了。

    齊王李佑不爽了,扯著嗓子吼道:“原由已經查明,房俊也已認罪,明府請立即叫來三班衙役,按我大唐律法處置!”

    週傅這纔回神,手裡拈著筆錄不捨得放下,說道:“還請殿下知曉,此事已經上達天聽,本官無權處置。殿下稍安勿躁,且在本縣稍待,靜候天音便是。”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滿是糾結:本官要是早得了房俊的字,甭管得罪誰也得把案子在長a縣這裡結了,因為只要是在長a縣結案,所有的文書證據包括筆錄都會在長a縣歸檔,這份筆錄就落到自己手裡。

    愛字之人能得到這麼一種新奇的筆體,得罪個把人算得什麼?

    唉,都怪自己事到臨頭就想著推諉,這份筆錄轉眼就要流入大內,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了……

    想到這裡,週傅猛地醒悟,字沒了,可人還在啊!這份筆錄上只有兩個字,可是寫字的房俊卻真真切切的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再求一副字不就得了?

    “來人,上茶!”

    週傅大喝一聲,名衙役上茶伺候。

    李佑一聽父皇都知道了,頓時一個哆嗦,冷汗都冒出來了。

    雖說這件事的確是房俊無理,自己是個受害者,可父皇會這麼想嘛?

    肯定不會!

    按照自己一貫在父皇心裡的印象,這事兒絕逼是自己的錯,甚至有可能會認為是自己欺負房俊這個老實孩子……

    誰讓房俊一直給人的印像都是木納憨厚的老實人形象?

    跟房俊一比,自己實在是太“調皮”了……

    這是要完啊……

    李佑冒冷汗,房俊也有些傻眼。

    就這麼點事兒,至於驚動翱翔於九天之上的皇帝陛下麼?

    這事兒若是放在長安縣料想不過就是和稀泥,反正也沒啥嚴重後果,當官兒的犯不著得罪人。

    可處置權直接握在李二陛下手中就完全不同了,雖說本質是一樣的,自己“自污”的目的依然可以達到,甚至效果更好,但是誰特麼知道李二陛下會不會龍顏大怒,順手打自己個百八十板子?

    那位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

    “房公子,您喝茶……”

    茶水上來,週傅也不管齊王殿下,親自雙手給房俊奉茶,臉上的笑容那叫一個溫和,笑得跟朵菊花兒似的……

    房俊有些蒙圈:“啊……明府不必客氣,我自己來,自己來就好……”

    你別那麼客氣行不行啊,唐朝的茶咱是不敢喝,會喝死人滴……

    “那個……”

    週傅有些赧然:“房公子,您這一手字寫的真的是好啊,不知師從哪位名家?”

    房俊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字?什麼字?我沒老師啊!”

    週傅哈哈大笑,打死也不信:“怎麼可能?您這一筆字,說是開宗立派都不為過,寫的真是好哇!您可別說是您自己練出來的,否則整個長安城的讀書人怕是都得羞愧致死!”

    房俊眨巴眨巴眼睛,這才恍然。

    感情是被咱的簽名給鎮住了?便有些傲然,當初上大學的三年書法社沒白混,趙孟頫的那一筆“趙體”自己臨摹的絕對有模有樣,要知道“趙體”具有豐富的點畫造型、精熟的筆法技術,還須體會結構上的天才構思與臨時創造,是公認最難臨摹的。

    房俊還曾靠這一手“趙體”在全市的書法大賽拿過獎!

    可是得意之情剛剛泛起,念頭一轉,就暗叫一聲不好!

    大意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2 PM

第10章 宿命的輪迴

趙孟頫算得上是古代有名的書法家之一,“趙體”更是眾多書法家極力推贊,可那哥們兒是宋末元初的人啊,現在根本沒這號人!

    趙孟頫就憑著這一手字成就了一代宗師!

    他把享譽中華書法界的“趙體”從元朝搬到唐朝,週傅這等人見了怎麼可能不驚為天人、神為之奪?

    可自己現階段的主要目標,就是“自污”!

    要讓李二陛下心灰意冷,心生悔意,親口取消了指婚的旨意!

    可特麼自己把“趙體”弄出來,會不會一不小心剽竊出一個文豪的名聲?

    那可就悲催了……

    房俊心念電轉,趕緊竭力挽回:“明府過譽了,某最近不知為何,對於書法略有感悟,可這份明悟忽然而來,卻如白駒過隙一瞬即逝,再想要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求之不得輾轉反側,所以這寫字就有時候寫的好,有時候寫得不好,奈何奈何……”

    不能說自己寫的不行,筆錄上的字跡宛然,推脫不掉,只能歸於靈感。

    靈感這東西就像是段譽的六脈神劍,時來時不來,時靈時不靈,沒個準。

    週傅一臉懵逼:寫字又不是作詩,需要個毛的靈感?

    恰好此時一行人走進大堂,打斷週傅想要追根究底的想法。

    一隊身形魁梧、氣質彪悍、黑衣黑甲的禁衛快步走進大堂。

    週傅一見這隊禁衛,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百騎!

    貞觀十二年冬月,陛下在玄武門設置左、右屯營飛騎,以各將軍分別統帥。又簡選出騎術精湛、勇猛健壯並且擅長射箭的士卒建立“百騎”,穿五色袍,騎駿馬,用虎皮做韉,跟隨陛下巡幸,其性質是皇帝出巡時的貼身侍衛。

    每一位禁衛,都是出類拔萃勇悍絕倫,更且絕對忠心於陛下!

    居然將剛剛組建完畢的“百騎”排出來了,可見陛下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為一位隊率一張四方黑臉,

冰塊般面無表情,冷聲說道:“上諭:著將齊王李佑、燕弘亮、房遺愛、程處弼四人即刻押解進宮!”

    週傅趕緊將所有手續證物一齊轉交。

    那名隊率冷著臉,在轉交手續上簽字畫押,大手一揮,便將房俊李佑等四人一起押解進宮。

    燕弘亮被房俊砸了個頭破血流,此刻反而哈哈大笑:“房俊小兒,你給老子等著,定是德妃娘娘聽聞吾被你所傷,所以才奏明皇上,押你進宮治罪!”

    房俊無語,這貨是個什麼智商?

    從打架到現在還沒過半個時辰,就算有人去宮裏通風報信,這個時辰能進得去後|宮?

    轉頭去看李佑,只見齊王殿下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滿臉獰笑:“房二,等死吧你……”

   

    一隊百騎帶著房俊四人沒有走太極宮的正門,而是繞到西北角,穿過安禮門,進入大內進宮。

    一條蜿蜒的廊廡圍湖而建,此時雪粉飄飛,雪花落到湖面瞬即融化,居然是一汪溫泉,冷熱交融,湖面蒸騰起一片氤氳霧靄,宛如仙境。

    透過迷迷茫茫的霧氣,不遠處高大的宮殿鱗次櫛比,翹起的鬥角雕刻著不知名的神獸,漫天飛雪中別具一番莊嚴神祕。

    房俊走在蜿蜒的長廊裡,若不是前邊有那位百騎的隊率引路,怕是真的要迷了路。

    靜謐的千步廊幽靜典雅,談不上雕樑畫棟卻別有一番古樸的風韻。

    就在快要走到千步廊盡頭的時候,迎面走來一隊宮女。

    靜謐的湖水,氤氳的霧氣,典雅的廊廡,幾名綾羅宮裝的漂亮宮女……

    房俊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恍然。

    百騎恭敬的侍立一旁,讓出道路。

    房俊、程處弼以及包了一個“阿三”頭飾的燕弘亮都站住腳步,侍立千步廊的圍欄邊。

    只有齊王李佑大大咧咧的站在路中間,背著雙手。

    房俊知道,這是遇到宮中的貴人。

    幾名宮女行到李佑身前,一齊屈膝萬福,口中嬌呼道:“見過齊王殿下。”

    李佑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行過禮,為一名宮女嬌聲說道:“五哥這是去了哪裡?咦?你的眼睛怎麼了……”

    房俊偷眼去瞧,見那少女打扮與別人不同,湖藍色儒裙緊裹住纖秀窈窕的身段兒,耳朵上戴著一個月白色耳璫,精簡又清爽,將精緻的容顏映襯得剛加俏麗,一雙烏溜溜的桃花眼,眼眸流轉間波光瀲灩,細細的黛眉秀氣婉約。

    明眸皓齒,鐘靈毓秀。

    即便是見多識廣、深受網絡“人造美女”薰陶的房俊,也不得不心尖兒稍稍的顫了那麼幾下,很是驚艷。

    不過,她剛剛叫李佑什麼來著……五哥?

    也就是說,這是位公主殿下?

    小模樣長得倒是不錯,就是年紀小了點,只有十二三歲吧?不知道是哪位公主,或許、有可能、高陽公主?

    房俊摸了摸鼻子,覺得不會那麼巧。

    就聽李佑“哼”了一聲,說道:“沒什麼大事兒,就是被瘋狗咬了一口……不過話說回來,父皇給妹妹找的那個乘龍快婿,人品也著實不咋地,腦子不好使像條瘋狗倒也罷了,還特麼專門打黑拳,真是氣煞我也……”

    “打黑拳?”

    那位小公主一張紅潤的小嘴兒驚訝的張成“o”型,能塞進去一個鴨蛋……鴨蛋塞不進去,小嘴像櫻桃似的,充其量能塞進去一個鵪鶉蛋……

    然後,小公主那一雙剪水也似的雙瞳就往房俊臉上瞟……

    房俊先是有些愣,心說你瞅我幹嘛呀?

    緊接著心裡一激靈……

    我擦!這丫頭不會就是高陽吧?

    果然!

    漂亮小公主看著房俊,上上下下好一頓打量,那眼神好像屠夫在挑選圈裡頭的牲畜,看看那一頭膘厚,今兒把它宰掉……

    然後在房俊膽戰心驚中,小公主傲嬌的揚起雪白尖俏的下頜,小身板兒挺得筆直,小手背到身後,擺起公主架勢。

    “你就是房遺愛?”

    這小公舉是要鬧哪樣?跟哥擺譜?

    好吧,你是公主你最大……

    房俊彎腰行禮:“回稟公主,在下名叫房俊。”

    高陽公主有些愣忡,清麗的小臉蛋兒帶著疑問:“那不還是你嗎?”

    房俊恭聲道:“某姓房名俊字遺愛,以往都是以字行,不過從今往後,還請公主稱呼某的姓名——房俊。”

    高陽公主小臉上全是不屑,撇撇嘴說道:“反正都是難聽的要死,畫蛇添足,不知所謂!”

    房俊心說怎麼沒所謂?太有所謂了!

    哥只要一聽到有人叫自己“房遺愛”,心裡那就滿滿的全是憂桑……

    還有啊你個死丫頭,不僅不守婦道害得哥們戴綠帽子,更連累哥們為你丟了小命,現在居然跟哥面前擺你的公主譜?

    房俊冷著臉:“還請公主自重,在下名字得自父母,豈容你大放厥詞?”

    丫的,不給你點顏色你還真不知掉自己幾斤幾兩了,真以為哥們還是以前的房遺愛,任你挫圓搓扁、你爽快我看門兒?

    高陽公主自幼生長在宮中,雖然母妃早早去世,但幸得皇帝寵愛,在宮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個敢給她臉色看?

    房俊絲毫不假辭色,頓時將高陽公主惹毛了。

    小公主跳著腳大聲嬌吒:“本宮乃是陛下敕封大唐公主,你個鄉野村夫、又黑又蠢的泥腿子,焉敢對本宮不敬?信不信本宮稟明父皇,砍了你的腦袋?”

    齊王李佑聞言大喜:“妹妹說得對,算我一個,稟明父皇砍他腦袋!”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程處弼此事甕聲甕氣的說道:“還敢說,信不信接著揍你?”

    一句話差點把李佑噎死,看了看程處弼這張鬍子拉碴的猩猩臉,他還真不敢再說。

    誰特麼知道這麼夯貨會不會真的動手?

    這裡可是禁宮大內,胡亂打架是真的會被砍頭的……

    房俊無語  這一對兄妹還真是至親啊,甭管怎麼回事兒就會這麼一句— —稟明父皇,砍你腦袋!

    不過讓他竊喜的是,看起來高陽公主對這樁婚事也不贊同啊!

    眼看著這三人夾雜不清,高陽公主更是柳眉倒豎,傲嬌屬性讓她寸步不讓,事情有越濃越亂的態勢,那名“百騎”隊率趕緊恭聲說道:“二位殿下,卑職奉皇命帶這四人前去神龍殿,這時辰……”

    聞言,高陽公主只得悻悻作罷,小手一揮,帶著貼身宮女當先而行。

    千步廊不寬,雙方錯肩而過,視線交錯。

    房俊撇撇嘴。

    高陽公主翻個白眼,給他好大的兩顆衛生球……

    命運依然,房俊同高陽公主這一對冤家彷彿沉淪在宿命的輪迴裡,哪怕時光穿越、物是人非,依舊像是磁鐵的兩級,相互排斥、卻又命運相連……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3 PM

第11章  本王就知道……

夜色已暗,天地茫茫。小』

    穿過千步廊,便是大唐的心臟——以太極宮為中心的宮殿羣。

    雪中的大內格外莊嚴肅穆,這個代表著偉大帝國的中樞禁地,每一塊建築的城磚、每一方鋪地的青石似乎都蘊含著一股歷史的厚重、權力的壓抑。

    房俊也曾到過紫禁城,感覺截然不同。

    再雄偉的古蹟,也是死的。

    而房俊穿越了一千五百年時光,置身在這個時代最偉大的都城、最宏偉的宮殿,似乎耳邊迴響著四極八荒的讚頌、感受著百邦萬國的膜拜!

    飛雪依然,禁宮大內的青石道路上卻只有薄薄的一層積雪,沿途不時可見手持掃帚等物清理積雪的太監和宮女。

    房俊不時仰望那些斜飛而起的屋宇飛簷,一重又一重朱紅的大門,一座又一座雄壯的大殿,一階又一階精緻的白石臺基,雖然早已湮滅在戰火硝煙中,卻處處召顯著太極宮的王者霸氣。

    單從各殿的名字中就不難窺見那君臨天下的大氣與豪情,千秋萬春,太和至極……

    這座千古傳奇的宮殿、千古傳奇的城池、千古傳奇的國度,凝聚了千年的悲傷與喜悅,跨越了一千五百年的時光,出現在房俊眼前、腳下。

    造物主是如此的神奇,神奇到令人類的思維難以置信……

    雪中的太極宮極美。

    紅牆白雪,殿宇巍峨。

    樓閣間點點燈火透出,於這清冷靜寂的雪夜平添幾分暖色。

    白雪鑲紅牆,碎碎墜瓊芳。

    一行人行至一座宮殿之前,方纔停住腳步。

    房俊擡頭,就見殿門正上方的匾額上寫著“神龍殿”三個鎏金大字。

    一個身穿黑甲盔頂紅纓的中年武士卓立殿前。

    那“百騎”隊率快步走到殿門前,對那黑盔武士行禮:“將軍,人已帶到,勞煩入殿通稟。”

    那黑盔武士面容方正,

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眸淡淡掃視了房俊等人一眼,只是在見到李佑的時候才點了點頭,說道:“陛下早有口諭,人到即刻進殿,毋須通稟。人交給我吧,你去換防值守。”

    “諾!”

    那隊率應允一聲,將一干“人犯”交給黑盔武士,帶領手下兵士自去換防不提。

    黑盔武士面無表情,說道:“諸位,請跟我來。”

    言罷當先入殿。

    房俊等人緊隨其後,一向聒噪的李佑此時也默不作聲,老實了許多。

    大殿寬敞高闊,兩側各有直徑一尺左右的朱紅柱子十幾根,燈光昏暗,並沒有龍椅陛階什麼的,只可見光滑的地面。

    黑盔武士並不停留,引著眾人徑直穿過大殿,來到旁邊一處偏殿。

    偏殿內燈火通明,幾根兒臂粗細的牛油大蠟火苗跳躍。

    殿內裝飾很是簡潔樸素,地上鋪著厚厚的氈子,靠牆是一溜兒書架,上滿整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書籍,幾張寬大的胡牀擺成一個半圓,中間放著一個玉石茶几。

    四角各有一個青銅爐鼎,鼎內燃燒正旺的香炭飄出淡淡的香味。

    香炭金爐暖,然而沒有嬌弦玉指清,只有幾個大老爺們兒……

    胡牀上盤膝坐著幾人,大概正聊著什麼沉重的話題,面容都不苟言笑,氣氛有些凝重。

    房俊偷瞄一眼,自家老爹房玄齡赫然在座。

    不過這個時候他纔不搭理自家老爹,他關注的是主位坐著的的那個,千古一帝李世民!

    即便房俊不認識,也一眼就看出哪個是李世民,那身明黃色帶著暗花的袍服,就算有人敢穿也絕對不敢出現在這裡!

    李二陛下剛入不惑之年,正值巔峯狀態,整個人神華內斂,只是端坐在胡牀之上,偉岸的身軀就予人淵渟嶽峙的氣魄,俊朗的容顏古井不波,卻能令周遭的空氣陡然增壓!

    帝王之尊,霸氣側漏!

    而且是個絕世帥大叔!

    房俊一顆心砰砰跳,有些口乾舌燥,咱也見著李世民了,還是活的……

    黑盔武士進得殿內,向著李世民單膝跪地:“啟稟陛下,卑職前來復命,齊王、燕弘亮、房俊、程處弼四人帶到,敬請陛下落。”

    尚未等李世民言,便聽得一陣殺豬也似的哭嚎在殿內響起。

    “父皇……父皇,兒臣謹遵您的教誨,安分守己本分做人,誰料想那房遺愛自稱什麼'鎮關中',見到兒臣就開打,簡直囂張跋扈到極點,而且下手狠毒,那是拳拳到肉招招要命,根本是想把兒臣往死裡打啊……父皇,兒臣是金枝玉葉,是大唐的親王,是父皇您的兒子,他房遺愛打我,就是不把皇親國戚、不把父皇您、甚至不把大唐放在眼裡,其心可誅!父皇,兒臣憋屈啊……”

    李佑渾沒有在外邊時候的囂張氣焰,此時就像一個被鄰家男孩搶奪了玩具的孩童,跪地膝行到李世民牀榻前,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嚎啕大哭,句句泣血聲聲悲鳴,一把鼻涕一把淚,足以使得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只把房俊看得目瞪口呆。

    話說殿下您也老大不小的了,至於表現成這樣?乾脆撒嬌打滾兒得了……

    最讓他佩服的,卻是李佑的眼淚嘩嘩的淌,配上一副悲憤欲絕的神情,彷彿被街頭的癩痢地痞拖進巷子裡論大米,而且不止一遍,那演技簡直神了……

    殿內諸人神情各異,卻都很是古怪,房俊甚至見到那位面如石雕的黑盔武士嘴角微微的扯了一下。

    李世民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顯然是在極力壓制著怒氣。

    房俊心裡戰戰,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這個誇張了點,但是天子的怒火的確沒人能夠承擔,原本信心十足的房俊這時候也有些慌神,眼看李世民這個狀態,一旦作那必是雷霆萬鈞,幾十板子下來,自己的小pp怕是要碎成八瓣……

    “父皇啊,請父皇為兒臣做主,治房遺愛一個藐視天家、欺君罔上的大不敬之罪……”

    李世民終於有了表情,嘴角扯出一絲獰笑。

    “按你所說,房遺愛無故毆打與你,即是藐視天家,更是藐視朕,此等大罪,你說要如何處置?”

    李佑精神一振,父皇終於還是偏向於我的!

    大聲說道:“念他乃是功勳之後,權且脊杖三十,充軍配嶺南!”

    一旁一直打醬油的房玄齡聞言,一個骨碌從胡牀上跳下來,跪伏於地,口中大呼: “臣治家不嚴,教子無妨,死罪!”

    房俊心頭一跳,要遭……

    然而下一刻,房俊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之間胡牀之上的李世民猶如一頭猛虎一般陡然暴起,一個箭步躥下胡牀,一腳就把李佑踹個跟頭,然後左一腳右一腳不顧頭臉的猛踹。

    一邊踹,一邊破口大罵:“脊杖三十?充軍嶺南?好!好一個忠厚仁義的齊王,果然是朕的好兒子!你當朕是傻的嗎?啊?!房遺愛從小就木納老實,性情敦厚,你若不是把他惹急了,他會打你?他敢打你?從小到大你就是這一套,一旦惹禍,必是惡人先告狀!”

    李佑已經顧不得劈頭蓋臉的“龍足”猛踹,腦袋裡已經完全一塌糊塗。

    和著說,特麼怪我咯?

    簡直就是“一日為賊,終身為賊”的典範啊!

    不就是小時候調皮一點麼?既沒有殺人放火,又沒有欺男霸女,兒臣對比史書上那些草蛋王爺,足夠優秀得太多了好吧?

    結果呢?

    不分青紅皁白,不管什麼事兒,先把錯誤按在自己腦袋上再說。

    還不如就在長a縣衙處理這件事呢,起碼那樣還能沾點便宜,現在到了父皇面前,有理說不出,父皇明擺著袒護房遺愛,恐怕等待自己的不僅僅是一頓狠踹。

    念頭剛剛升起,就聽得氣踹噓噓的李世民大吼一聲:“不是要脊杖三十嗎?來人,給朕打這個孽畜三十杖,然後讓他領著自己的衛隊,即刻去齊州赴任,朕不想再見到他!”

    李佑嚇得魂飛魄散,果然不只是踹一頓啊,本王就特麼知道……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3 PM

第12章  冤大頭李君羨

理想是骨感的,現實是豐滿的……

    一心“自污”想要惡名加身、引起李二陛下厭惡的房俊,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個“木納本分、性情醇厚”的獎狀。

    無緣無故遭到房俊一頓暴打的李佑,告狀不成反被爆踹,真是舊傷未癒又添新傷,齊王殿下現在想必心中滿滿的全是憂桑,搞不好已經哭暈在廁所……

    在神龍殿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李佑被爆踹一頓加三十脊杖,燕弘亮被嚴詞警告,若非李二陛下顧念著燕德妃擔憂,少不得也暴打一頓。

    惹了事兒的房俊屁事兒沒有,反倒得到一頓誇獎,跟程處弼晃晃悠悠的就出來了。

    由此可見,人的名聲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重要,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正因房俊此前的一貫良(膽)好(怯)表(懦)現(弱),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也不免先入為主,主觀上就認定挑事兒的人不會是房俊。

    而李佑卻是極端相反的典型。

    人治社會就是這樣,很多時候不按法理不講證據,僅憑觀感好惡處理事務,結果自然呵呵呵……

    李佑要說冤,那是真的冤。

    可他再冤,也遠不過房俊身邊這位……

    從神龍殿出來,沿著原路返回,那位黑盔武士一路陪同。

    房俊見這人體格威武,氣度不凡,便問道:“不知將軍名諱?”

    黑盔武士神情冷淡,性格倒是不錯,答道:“某乃李君羨,添為'百騎'大統領。 ”

    房俊有些愣。

    李君羨?

    很熟悉的名字啊……

    想了半天他纔想起來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至尊紅顏》啊!趙文卓飾演的那個……

    然後房俊猛地想起,自己居然遺忘了一個大人物,一個千古絕倫、冠絕古今的大人物!

    武則天!

    他是由李君羨聯想到武則天,

霸氣測漏、牛到逆天的武美眉,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入宮了吧?

    房俊想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排除萬難、一往無前、堅定不移的抱住武美眉的大腿,這兩條腿實在是太粗了,粗到古往今來唯我獨尊……

    就是不知道李君羨現在認不認識武美眉呢?

    如果認識,那麼李君羨知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死在那個千嬌百媚心如蛇蠍的女人手裡?而且死的那麼心甘情願,那麼心曠神怡……

    那麼問題來了,李君羨跟武美眉之間,到底是柏拉圖式的純潔高尚,還是潘金蓮與西門慶之間的?

    當然,以上純屬房俊yy,因為他清楚這都是電視劇編劇們閒扯淡,毫無底線的生搬硬套無中生有。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李君羨和武則天的的確確有關係,而且這關係非比尋常,那是擋刀子的情分……

    武則天一生閱男無數,但為了她的帝王大業實實在在獻出生命的卻沒幾個。其中第一個英勇“獻身”的男人是大唐開國功臣李君羨,有趣的是他和武則天素未謀面,卻因為小名稀里糊塗做了替死鬼,喪生在唐太宗的刀下,替武則天擋了一刀,堪稱唐朝第一冤大頭。

    貞觀初年,太白星數次在天空顯現,當時的太史通過占卜後得出結論,如此天象,當是“女主昌”。古代歷來對於牝雞司晨的事情很是忌諱,無論是呂后還是北魏的馮太后,都讓皇帝束手束足,所以李世民對於這種事更是心有忌憚。

    可是謠言這種東西只會越傳越廣,不久坊間又傳出“當有女武王者”。

    這些說法以科學的角度分析那純粹就是扯淡,是不足為憑的,甚至北宋歐陽修也說這些都是日後“使孽後(武則天)引以自神”的謠言,甚至極有可能這些謠言是在武則天登基之後,才流散出去的,但畢竟以不可考,不能下定結論。

    但是當時的李世民聽在耳中,心裡就結了個老大的疙瘩,頗為不爽,自己這皇帝當了沒幾天呢,就整出一個繼任者,不上火才奇了怪了。

    貞觀二十二年的時候,也就是十年之後,此事再起波瀾。

    由於唐太宗起兵與奪位之時多多依仗武將,所以在登基後也時常與這些老臣宴飲,好巧不巧的,在一次宴會上,李世民與諸將行酒令,要各自說出自己的小名,到了李君羨這裡,他想都沒想就把自己女娃娃似的小名——“五娘子”說了出來。

    他痛快了,李世民難受了。

    聽到之後的李世民心裏頓時就咯噔一下,小名五娘子,爵位武連郡公,守衛玄武門,時任左武衛將軍……

    “女武”兩個字他全佔了。

    這種事不能多想,越想李世民越噁心。

    可是他還要忍住心底的忌諱,故作大度的說到“何物女子,乃此健也”。

    話雖如此,但心頭卻已經動了殺念。

    伴君如伴虎。

    李君羨曾是李世民最信賴的部下,結果因為一句莫須有的讖言,李世民心生疑忌,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將李君羨革職處斬,全家抄沒……

    直到死,李君羨都沒想明白自己哪兒做錯了。

    四十二年後,真正的“女主武王”武則天登基稱帝。念在李君羨替自己白挨刀子的情分上,武則天為其平反,算是對他的一點兒補償。

    冤大頭李君羨,估計是第一個為武則天獻|身的男人……

    房俊趕緊拱拱手:“原來是李將軍,久仰久仰。”

    他是真的久仰,久仰了一千多年……

    不過,看這人一臉正氣英武不凡,就那麼冤死了實在有點可惜,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比如輕易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別把自己的小名告訴陌生人,更不要吃陌生人給的糖果……

    想想還是算了,就算自己說了,誰會信?

    心裡有些糾結,精神就有些恍惚,正行路間,忽聽李君羨朗聲說道:“卑職見過高陽公主殿下!”

    房俊頓時嚇了一跳,一擡眼,就見到身材嬌小玲瓏的高陽公主在幾個宮女簇擁下,正在一處迴廊見轉出來。

    若說整個大唐房俊最不想見到的人,高陽公主絕對排行前三位,另二位是高陽公主和高陽公主……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4 PM

第13章  我喜歡的類型

雪勢依舊不減,入夜之後更是寒冷。

    宮女手裡的宮燈散出橘黃色的柔和光芒。

    高陽公主俏生生站在迴廊的盡頭,身後的宮女在她頭頂撐起一把油紙傘,絳紫色的宮裝窈窕秀麗,脖頸處圍了一條雪白的狐狸皮圍脖,宮燈映襯下,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兒倍添嫵媚,秀美不可方物。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房俊,也不得不狠狠的驚艷了一下。

    只不過隨即想起這妞兒以後的所作所為,那顆略微有些躁動的心便瞬即平靜,再美的容貌若是有一顆不安分的心,也不過是一具紅粉骷髏罷了。

    很明顯,高陽公主不是房俊的菜。

    李君羨顯然知曉陛下將高陽公主指婚給房俊之事,所以當高陽公主出現,他恭敬見禮,之後便識趣的退到一旁,雙手負後,仰向天,似乎在欣賞大內禁宮美不勝收的雪景……

    房俊只得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臣房俊,見過公主殿下。”

    高陽公主從精緻的瓊鼻裡噴出一股氣,出“嗯”的一聲,那小模樣,又冷又俏,傲嬌到極點。

    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房俊摸摸鼻子,覺得自己跟這妞兒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便說道:“臣趕著回家,失禮了,殿下您先請。”

    說罷,讓到一邊,將整條路讓了出來,恭送公主殿下先行。

    高陽公主蓮步輕擡,裙袂飄動,動作明顯是經過宮內訓練,輕快優雅。

    眼看就要跟房俊擦身而過,高陽公主忽然停住腳步。

    距離房俊只有三尺之遙。

    高陽公主說道:“房遺愛……”

    房俊恭聲提醒道:“殿下,請稱呼某房俊。”

    高陽公主哼了一聲,說道:“房俊,莫以為父皇將我指婚給你,你就能做起平步青雲乘龍快婿的美夢,說實話,本宮根本看不上你。”

    房俊不語,心說你以為我看得上你?哥們兒這麼使勁兒的折騰,

還不就是為了讓李二陛下收回成命?

    若不然依著自己的性子,如此飛雪飄搖的良辰美景,自當一盞熱茶、一部書籍,把俏兒那個小丫鬟留在身邊來個紅袖添香夜讀書,豈不美哉?

    高陽公主見他不語,一位他是心中不悅,繼續打擊:“本宮心裡,未來的夫婿應該是面容俊秀、學識淵博、氣質儒雅、瀟灑不凡……”

    房俊依然不說話,心裡卻想:原來你喜歡的類型是花樣美男啊!哥是陽光暖男啊,不是你的菜!不過據說那個叫做辯機的就是一個像花兒一樣漂亮又嬌弱的和尚……

    高陽公主眼神裡滿滿的全是鄙視:“可是這些,跟你完全不搭邊呀!你看看你自己,穿衣打扮土裏土氣的,長得還黑,五大三粗的像個武夫,哪裡有半點儒雅氣質?所以呀,本宮奉勸你,癩蛤蟆永遠吃不到天鵝肉,就息了這份心思吧…… ”

    房俊這回事真的黑了臉,無語了。

    這小丫頭片子,特麼太毒舌了……

    房俊可以想像,若他還是以前的房遺愛,在高陽公主這番傲嬌的氣質毒蛇的打擊之下,必定會自信心完全崩潰,即便是日後成婚,也因為自卑完全處於被領導者地位。

    所以高陽公主跟辯機幽會他會在外邊看門,所以高陽公主造反他會稀里糊塗的跟著……

    在高陽公主眼裡,房俊完全就是一個無才、無德、無貌、無品的四無青年,簡直就是人世間的渣渣,多活一天都是浪費糧食……

    一旁的李君羨依然一副仰望天狀,似乎完全聽不見兩人之間的對話。

    他怕房俊面子上下不來,惱羞成怒就不好了。

    不過他想錯了,房俊完全不生氣。

    兩個根本相互看不順眼的人,很難強扭在一起,這比單方面不願意的難度強大太多,簡直就是以幾何倍數遞增。

    如此一來,雙方一齊使力,這樁婚事告吹的成功率大大增加。

    不過,房俊心裡還是有些憋屈。

    任憑任何一個男人被女人如此當面藐視,都會心生不忿吧?

    所以房俊一振衣袍,說道:“殿下能如此想,那是最好不過。彼此之間心裡有什麼想法坦誠相告,會加友誼的誕生……實話跟殿下說,我喜歡的類型,也不是殿下這樣的。”

    高陽公主秀眉微挑:“哦?本宮如此優秀……好吧,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房俊一本正經道:“殿下永遠也做不到的。”

    高陽公主不忿:“你是說三從四德嗎?本公主做得到!”

    房俊依然搖頭:“不是殿下想的那樣。”

    高陽公主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嬌吒道:“扭扭捏捏,房俊你還是不是男人?”

    傲嬌的小公舉心生不滿,臭蛤蟆!你居然看不上本公主?本公主膚白貌美地位高,父皇賜下的錢財地產更是數之不盡,你憑什麼看不上?

    這世上還有比本公主好的女人?

    簡直癡人說夢!

    根本就是見到本公主看不上你,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保住臉面吧?

    好吧,本公主就打擊一下你那脆弱的虛榮心,看看你到底怎麼說。

    房俊嘆了口氣,學著李君羨仰四十五度望著昏暗的天空。

    口中幽幽說道:“從成親開始,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騙我、罵我,要關心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裡你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裡只有我……”

    寒風瑟瑟,飛雪飄零。

    高陽公主殿下已經完全呆滯,一顆心早已在寒風中凌亂……

    難道是我聽錯了?

    亦或是我眼花了,眼前這人根本不是房俊,而是一個披著房俊外皮的女人?

    這得有多不要臉的男人,才能說得出這番話?

    寵著你……不能騙你……答應你的事情要做到……被欺負的時候要幫你……要哄你開心……做夢也要做到你……

    最離譜的是,永遠都要覺得你最漂亮?!

    這一番穿越千年的話語,直接將高陽公主殿下並不穩固的世界觀、人生觀完全摧毀……

    世上居然會有如此無恥的男人?

    非但高陽公主,她身邊的一羣小宮女,聞聽此言都是一臉呆萌,愣了一陣之後,一個個都是笑臉扭曲,快要笑死了。

    即便是依然仰望天彷彿什麼也聽不到的李君羨,冰塊兒一樣的臉上也是肌肉一陣抽搐。

    尼瑪,太不要臉了……

    程處弼更是見鬼一樣看著房俊……

    房俊卻是淡然自若:“您看,殿下您做不到這樣吧?不過您不用自卑,不是您不夠好,實在是某的要求有些高,一般女人都做不到。”

    高陽公主這時候只想罵人,如果真有能做到這樣的人,本宮也想要!哪怕是女人也無所謂……

    房俊躬身施禮:“時辰不早,家慈還在家中等候,某告辭了。”

    然後,在目瞪口呆的高陽公主以及一干笑得扭了腸子的宮女注視下,施施然揚長而去……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5 PM

第14章  房玄齡教子

房府。

    二少爺去青樓喝花酒,結果跟齊王殿下打架從而被陛下抓進宮裡的消息傳回來,家裏頓時亂作一團。

    房玄齡一大早上朝,直到此刻仍未回家,想來必是因為關中雪災而導致事物繁雜,被陛下留在宮裡。

    雖說老爺是陛下的功臣,可毆打親王那可是大罪,即便不會被殺頭,怕是處罰起來也輕鬆不了。這要是弄一個配嶺南、千里配軍的結果,跟殺頭也沒什麼區別了。

    都是那個可惡的齊王殿下,那傢伙可沒個好名聲,一定是他欺負咱家二少爺。想咱家二少爺從來都是尊禮守矩,雖說腦子笨了點讀書不行,但絕對是一個乖孩子。只不過二少爺嘴笨,受了欺負也分辨不明,自然老大拳頭揍他。

    不得不說,房府上下對於房俊毆打齊王這件事,第一觀感絕對是受欺負了才奮起反抗,跟李二陛下是一樣一樣滴……

    家裡缺了主心骨,又攤上這麼大的事情,丫鬟下人沒頭蒼蠅一樣亂轉。

    盧氏雖然潑辣,但到底是婦道人家,事到臨頭就沒了章程,也沒心思約束下人。聞聽此事還有程處弼在場,便急忙派遣心腹下人去了盧國公府上,央求程咬金進宮求情。

    下人回來的時候帶回程咬金的話:打了就打了,屁大點事兒!

    氣得盧氏破口大罵程咬金這個夯貨,毆打親王,那是能打完拉倒的?

    不過轉念一想,兩個孩子一個身後站在盧國公,另一個身後站著當朝僕射,一文一武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更是追隨陛下多年有從龍之功,想必也不至於殺頭亦或流放嶺南這樣的重罰。

    如此一想,纔算是稍稍放心。

    一面警告家中下人各司其職,該幹什麼幹什麼,不得私下議論,一面遣人去宮中打探消息。

    待到有消息傳來,說是自家少爺果然沒事,反而齊王被陛下爆踹一頓外加脊杖三十,只不過老爺還要處置災情,要晚些才能回來。

    盧氏這才終於放了心。

    卻是對齊王李佑無比怨念,都是這個殺千刀的潑賴貨,害得自家兒子差點闖禍,幸得陛下英明睿智明察秋毫……

    估計齊王殿下此刻在宮中除了默默品位脊杖帶來的觸感之外,

會不會覺得這場雪下得有點不合時宜,若是還在酷暑難耐的六月,天上雪花飛舞,該是多麼清爽愜意的一件事?

    等到房俊踏進家門,早有下人通報,盧氏一面命丫鬟端來準備好的吃食,一面從臥房翻找出來一條雞毛撣子……

    房俊一進門,剛剛喊了一句:“母親……”

    就見到盧氏眉毛倒豎,氣勢洶洶的撲上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雞毛撣子,打得房俊鬼哭狼嚎,只能拼力護住臉面苦苦求饒。

    直到盧氏打累了,氣消了,這才一揮手:“吃飯!”

    房俊揉了揉火辣辣的屁股,吃著香噴噴的飯菜,心裡默默流淚:特麼的“一手大棒一手蘿蔔”,就是從老孃這裡流傳出去的吧?

    房俊折騰大半天,還打了一架,也是真的餓了,一雙筷子舞得飛起。

    盧氏擔憂的說:“慢點慢點,這孩子,當心噎著了。那齊王也是的,平素惹是生非胡作非為也就罷了,咱家二郎如此老實本分,礙著他什麼了?”

    “咳咳咳……”

    房俊差點把飯吃到鼻子裡,這齊王也是真夠冤的,憑白挨頓打,反而個個都說他的不對……

    心裡隱隱有些擔憂,自己在“自污”的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會不會有一天也變成齊王李佑那樣,名聲徹底敗壞?

    “哎呀你這孩子,說了讓你慢點,怎麼還這麼嘴急?俏兒,趕緊的給你家少爺端茶來,這死丫頭沒點眼力勁兒……”

    盧氏說話又急又快,不過言語神情之間那滿滿的寵溺卻是情真意切。

    惹禍了當然該打,但是打過之後,該慣著還是得慣著,孩子還是自家的好……

    聞聽老孃讓俏兒端茶,房俊嚇得一個激靈,那玩意能喝死個人……

    趕緊爬了兩口飯,碗筷一放,說道:“我吃飽了,那個啥,俏兒啊,把茶端到臥房去,我睡前再喝。”

    盧氏不滿:“誰睡覺前喝茶?就現在喝!”

    房俊無奈,喝個茶您老人家也管,管得也太寬了吧?

    可心裡頭卻熱乎乎的。

    儘管油膩膩夾雜著蔥薑味道的茶水實在讓人想要嘔吐,但房俊依舊喝得彷如瓊漿仙露。

    有個人在身邊嘮叨,東也管西也管,有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厭煩,因為只有真正關心愛護你的人,才會在意你吃的香不香,睡的好不好……

    正感受著無微不至的母愛,老爹房玄齡回來了。

    房玄齡一進門,就見到盧氏正拉著二兒子,一臉擔憂的左摸右看,不停的詢問是否被齊王傷到,若是有傷要儘早說出來,莫要耽誤了醫治……

    哼!慈母多敗兒!

    房玄齡冷著一張老臉,一言不快步走到正堂坐下,方纔瞪著房俊說道:“有沒有話對老夫講?”

    房俊一愣,哎呦,老爹這是看出事情的真相了?不過咱想的就是自污名聲,沒必要撒謊,是李二陛下自以為透過表像看到了事情的本質,跟我有什麼關係?

    人家皇帝陛下喜歡打兒子,誰敢攔著?

    他剛想說話,卻冷不丁被一聲大吼嚇得手一哆嗦,差點坐地上去……

    “你什麼意思?”

    盧氏眉毛豎起來,惡狠狠的瞪著房玄齡,吒道:“你個老不死的,在陛下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回家衝咱娘們兒耍威風?沒門兒!若不是陛下英明,按照你的想法,是不是要大義滅親,把咱兒子打死了事兒?”

    房玄齡老臉通紅,吱吱唔唔。

    他沒法不吱唔,因為他無言以對!剛剛在神龍殿的時候,房玄齡心裡真就是想著收拾自家兒子一頓,息事寧人,反正有自己在場,陛下又不會真的責罰太重。

    誰能想到陛下居然二話不說,狠狠的打了齊王一頓?

    房玄齡現在耳邊猶在迴響著齊王殿下一邊捱打一邊打呼願望的聲音,那是真的冤枉啊……

    不過被自家婆娘教訓,房玄齡老臉有點擱不住了,氣呼呼的瞪著妻子。

    咱知道你威風,咱也願意俯稱臣,可你個娘們兒家家的能不能在孩子麵前給老子留點面子,想罵回房鑽被窩兒再罵?

    不過他真不敢跟妻子硬槓,盧氏嫡女嬌生慣養的脾氣絕對不是吃素的,只好把氣撒在兒子身上。

    房玄齡怒視房俊:“做人當身正心正,如此利用別人對你的好感,行此卑鄙之目的,汝自覺有愧否?”

    “砰”

    這次盧氏直接拍了桌子。

    “房玄齡,你是要作死嗎?咱兒子在外面受了欺負,你不但不幫著他,反而臭著一張臉教訓,你要幹嘛?兒子以前就是太像你,五大三粗的體格,性子卻軟的像個娘們兒,誰都不敢惹,什麼話都不敢說,受了欺負也只能忍著受著,老孃我看著窩火!就這性子,將來娶了媳婦兒也是個受氣包!我不管,我兒子做的對,誰欺負咱,那就打回去!你堂堂一個尚書僕射,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你還活個什麼勁兒?”

    房俊簡直目瞪口呆。

    老孃……太帥了!

    果然不愧是寧可服毒酒也不讓老爹納妾的奇女子!

    而且見事極其明理,原本的房遺愛不就是因為性子軟弱,從而被高陽公主拿捏得死死的,就連男人的奇恥大辱都無力抗爭,甚至悲催到老婆幽會的時候給人家看門兒……

    房玄齡差點氣死!

    一張原本極為儒雅的面容早已充血,赤紅一片!

    老子特麼這是在教訓兒子,你個娘們兒怎麼反倒教訓起我來了?

    牝雞司晨,真當老子是泥捏的?

    房玄齡大怒起身,一甩袍袖,喝道:“哼,懶得理你,不可理喻!”

    房大人怒氣沖衝,直接回書房去了。

    說不過你,難道你還以為我躲不起?

    今晚不和你睡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5 PM

第15章  朕! 被1個兔子騙了

貞觀十二年冬天的這場大雪,連續下了三日,災情波及整個關中,房屋倒塌隨處可見,人畜凍斃不絕於目,缺衣少食者不計其數。

    朝廷上下極為重視。

    八百里秦川乃是李唐王朝的根基所在,一旦動盪不安,則天下不寧。

    秦漢時期,關中經濟堪為天下翹。司馬遷在描述關中富裕時稱“量其富,什居其六。”到隋唐時,北方經濟因戰亂頻仍而有所倒退,東南財賦已為關中所倚重。

    然則關中仍舊是天下正中、帝國心臟,

    天下皆可亂,關中不可亂。

    一旦關中動盪,動搖的是李唐王朝千秋萬代的帝王基業。

    可是這般大面積的災情,即便是放在後世那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現代社會,治理起來也殊為不易,更何況是交通、通訊都極不達的唐朝?

    隋唐統治基礎擴大後,作為政治重心的長安物資需求也急劇擴大,僅靠關中地區早已不能保障供給,必須靠東部地區轉輸以保障供給。隋代開鑿大運河、唐代大力整治漕運,都有這方面的原因。

    治理災情的唯一途徑,便是依靠東南的財糧支援。

    然而6路大雪封路,渭河河道冰封,東有潼關,西有大散關,南有武關,北有蕭關,四關據守,本是形勝之地,現如今卻成為緊緊套在關中咽喉的枷鎖,整個關中居然宛如一隅死地,大規模的車隊、船隊進不到關中,財糧運不進來,朝臣和百姓只能望而生嘆,徒喚奈何。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城外的雪災、百姓的哭嚎被一道巍峨的城牆牢牢遮擋,朱門繡樓之內,大唐王朝的高官顯貴王孫公子們聽不到、看不到,他們也不在乎,依舊聲色犬馬、笙歌燕舞。

    他們不關心城外的那些泥腿子,前些年關中戰亂屍橫遍野,難道一場大雪死的人還能多過戰亂?

    只要威披四海的大唐府兵還在,盡可以高枕無憂。

    貴人們更關心一件事,一件讓人啼笑皆非的趣事。

    “寵著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事情要做到……被欺負的時候要幫我……要哄我開心……做夢也要做到我……永遠都要覺得我最漂亮……”

    當這句話從宮內流傳出來之後,

頓時跌碎了一地眼鏡……如果這個年代有眼鏡的話。

    尤其是那些深宅內院的婦人和久居繡樓的小姐們,單調匱乏的生活極度缺少調劑品,聞聽此言之後一方面對於那位房府二男驚為天人,另一方面整日裏將這句話掛在嘴邊。

    即便大唐的社會放棄並未達到明清兩朝男尊女卑已至極點的地步,但到底是個男權社會,一個堂堂男兒怎可毫無羞恥的說出這樣沒骨氣的話語?

    取笑打趣之餘,卻也不僅暗嘆:若是將來自家能找到這麼一個男人嫁了,今生今世婦復何求?

    除此之外,不免將房俊以往日常為人行事拿出來聊聊,以增談資。

    毫無意外,房俊火了。

    他的名字在各個名門豪府的深宅內院之中廣為流傳,一時之間萬眾一辭的詆毀嘲笑,將之視為男人的恥辱、無恥的標杆。

    當這句話傳到李二陛下耳朵裡,看著面前“百騎”調查房俊跟齊王鬥毆的密摺,霸氣側漏的李二陛下只覺得兩邊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個不停,頭痛的頑疾似乎有復的症狀。

    李二陛下沒心思理會越來越痛的腦袋,他現在滿腔怒火,再加上連日來因為治災不順而積壓的鬱氣,使得他只想殺人。

    殺誰?

    當然是房俊!

    一想到那個混賬居然裝出一副小白兔的樣子博得自己的同情印象,進而做出錯誤判斷,導致自己冤枉了五子李佑,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李世民就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生啖其肉!

    李世民最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聲,豈容一個後生晚輩通過這樣卑鄙的方式毀其名望?

    至於房俊自始至終非但並未推脫責任,甚至主動承認,都被李世民認為是這小混蛋欲擒故縱瞞天過海的小把戲。

    在李世民,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不可恨,腦滿腸肥的官場蠹蟲亦不可恨,最最可恨就是那種貌似忠厚實則滿肚子詭計的奸詐小人。

    房俊就是!

    “簡直無恥透頂!”

    李二陛下怒不可遏,破口大罵,他實在想像不出來,一個昂藏男兒怎麼就能說出這樣毫無廉恥、毫無骨氣的話語?

    那房遺愛他見過多次,雖說性子憨厚了些,可也算是個老實孩子,怎麼就突然變得如此……

    李二陛下居然現,自己已經想不出詞彙去形容房俊說出這句話之後的形象。

    反正就是豈有此理!

    亦或者說,這個房遺愛真的是個“兔爺”,本心裡就沒把自己當個男人?

    一想到這個,李二陛下心裡一陣寒……

    事實上當然不是李世民昏聵,見事不明,而是誰能想得到一個人的性情可以再陡然之間有瞭如此天翻地覆的轉變?

    按常理,所謂性格決定命運,即是一個人的性格決定了他的行事方式,而行事方式又決定了他的成敗得失。

    李世民觀人極準,最擅長揣摩一個人的性格,從而判斷這個人的行事方式。

    然而他卻不知道,正是他引以為傲的觀人方式導致了他的錯誤判斷。

    經驗主義害死人……

    一旁的李君羨遞上密摺之後就侍立在側,習慣性的一言不。只不過在皇帝面前他不敢擡頭望天,但他可以低頭數螞蟻……

    當然,太極宮裡不可能有螞蟻。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君羨明白,甭管陛下如何惱火,天家的事都不是臣下可以參與的,自己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怎麼說那就怎麼做,其他的不言、不表態、不參合。

    李二陛下生了一陣悶氣,覺得自己這口氣要洩出去還真不太容易。

    先,若是狠狠懲罰房俊一頓,那不就是明擺著自認錯誤?

    性情剛愎極度自傲的李二陛下死也做不出自打耳光這種事,絕對不行!

    其次,房俊的老爹房玄齡是自己的股肱之臣,君臣相交於微末,崛起於戰陣,以至於如今統領天下,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情感早已脫一般的君臣。

    此刻房玄齡還在太極宮前的尚書省廢寢忘食的處理雪災事宜,勞苦功高。自己若是懲罰得房俊重了,怕是房玄齡年老惜子,心中悲痛。可若是輕了,想來依著房俊那副敦實的身板兒,根本不當一回事兒……

    李二陛下糾結了。

    想了一會兒,看到一旁默不作聲的李君羨,問道:“那天房俊出宮,可是曾遇到高陽?”

    李君羨恭聲道:“是。”

    李二陛下點點頭,說道:“你且把當日情景述說一遍,尤其是兩人的談話,不得有一字疏漏。”

    他想要從種種蛛絲馬跡裡頭,分辨房遺愛到底是不是一隻兔子……

    李君羨微微躬身: “諾。”

    然後語調平實、像作報告一樣將當日房俊與高陽公主“偶然邂逅”的場景複述出來,只是當他口述房俊那番驚世駭俗的話語的時候,以他見慣戰陣早已堅礪如石的心性,仍舊免不了嘴角微抽……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6 PM

第16章  父女談心

李二陛下聽著李君羨的述說,一臉古怪。

    等到李君羨說完,才捋了捋頜下美髯,斟酌著問道:“君羨啊,你說……房俊那個混球,有沒有可能真的是個……兔爺?”

    此時李二陛下已經大致知道,房俊有可能不太贊同這門婚事,卻仍未想到房俊故意找茬李佑打架是為了自污。

    若是被房俊知道李二陛下的想法,估計會大喜若狂,不用費勁的到處惹是生非,只需弄兩個白白淨淨的“兔兒爺”養在某一處外宅,風聲傳出去,自然大功告成。

    估計皇帝再怎麼大度,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婿是個喜歡兔兒爺的,甚至其根本就是個兔兒爺吧?

    這事兒沒人能願意,李二陛下當然更不願意,何況高陽還是他非常寵愛的女兒,怎麼可能把女兒往火坑裏推,下半生忍受春閨孤寂之苦?

    李君羨苦笑:“陛下,臣如何能夠知曉?”

    李二陛下怫然不悅:“叫你說你就說,整日裏像個鋸嘴的葫蘆一樣,謹小慎微,難不成某在你眼中就是桀紂那般因言而罪的昏君?”

    這話說的就重了,李君羨趕緊單腿跪地,惶恐說道:“陛下恕罪。可臣確實不知那房俊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嗯?”

    李二瞪眼,還來這套?

    李君羨無奈,只好說道:“不過臣觀那房俊行止之間仰闊步,眉宇神情疏朗坦蕩,陽剛之氣頗足,不似那般猥褻陰私之輩……”

    他是真不想參合,無奈陛下緊追不捨,在推搪下去怕是要火了。

    李二陛下沉思片刻,說道:“某之所見與你相同,怕是房俊此番言辭,意在給高陽一個錯覺,讓高陽覺得他是那種人,主動提出退婚。”

    李二陛下想來想去,也就想出這麼一個理由來,心裡愈氣悶。

    朕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女兒自然乃是金枝玉葉,便是天上的仙女怕是也比不過。

    高陽雖說年紀尚幼,可眉目如畫氣質清麗,將來必是一等一的美人。身份高貴,貌美如花,此等良人天底下能有幾個?不知多少青年俊彥做夢都想有這麼一門良配,

可是房俊這個魂淡居然送上門都不稀罕?

    “簡直不識擡舉!”

    李二陛下怒喝一聲,李君羨嚇得一哆嗦,更是一言不。

    陛下脾氣剛烈,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跟隨陛下多年的李君羨更清楚。但是隨著今年來年歲漸長,火氣漸漸消退,卻是威儀日重。

    但是這般怒,已是多年未有之事。

    李君羨心裡默默為房俊哀悼:自求多福吧……

    “誰不識擡舉呀?居然敢惹父皇生氣……”

    一把嬌脆的嗓音,在太極宮殿門處響起。

    李二陛下擡頭一看,頓時微微蹙眉,不悅說道:“漱兒,此乃軍國重地,爾一介女流,如何能擅自進入?簡直胡鬧!”

    皇帝生氣,誰不膽戰心驚?

    高陽公主卻是不怕,笑靨如花的走進來。

    李君羨施禮道:“見過殿下。”

    高陽公主笑吟吟的:“李將軍不必多禮。”說著,徑直來到父皇身後,也不理父皇那張陰沉的臉,將一雙白玉也似的玉手搭上父皇肩頭,十根白嫩如蔥管的玉指微微用力,按摩起來。

    百煉鋼也怕繞指柔。

    心情的憤懣的皇帝面對自家女兒溫柔若水小意討好的小手段,也不由得心神舒暢,呵呵笑了起來,微閉雙目,享受起女兒略顯生疏的按摩技巧。

    李君羨站起身,悄悄退了兩步,眼觀鼻鼻觀心,低頭數螞蟻……

    “父皇,孩兒的水平還成吧?”

    高陽公主嬌滴滴的問道,言語之間討好的味道不加掩飾。

    李二陛下微笑說道:“還成,按摩這個東西,需要勤加練習還能精益求精,可是普天之下,能夠得到某的女兒伺候的人,除了某,也就只有你未來的夫婿了,可惜啊,你的母妃去世的早……”

    言語之間,頗多感慨。

    高陽公主的生母只是個沒有品階的宮女,因為生了高陽,這才擡升為婕妤,可惜福薄,產後大出血而亡,李二陛下念起為自己生育孩子之恩,破格封為九嬪之一。

    李二這個人的性格很矛盾,對兄弟心狠、對敵人殘酷,可對自己的兒女卻極為愛護,對跟隨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更是頗為優容,是極少數能夠“共富貴”的帝王。

    對於自己的子女,李二極力愛護,悉心調教。

    高陽公主出生便沒有母親,李二對其極為關心,日常住行皆有女官呈報。待到年歲漸長,高陽公主出落得美貌標致,聰明伶俐,李二愈愛護有加。

    可也正是李二的這份愛護之心,使得宮裡上下對於這個沒孃的小公主極為忌憚,偶爾的調皮胡鬧,也都無人敢言語,漸漸養成高陽公主驕傲任性的性格。

    這卻是李二所始料未及的。

    其實某種意義上說,李二對於子女的愛護雖然值得誇讚,也是歷史上為數不多的較有人情味的帝王,但他的教育方式肯定有問題,看看他那些聰明絕頂、卻下場淒慘的兒子們就知道了……

    高陽公主卻是嬌嗔著說道:“哪裡有什麼夫婿?就算將來女兒成了親,也絕對不伺候他,這天底下的男人,除了父皇之外,沒人能讓女兒心甘情願的伺候!”

    即便言語之間滿滿的全都是傲嬌跋扈,李二陛下卻老懷大慰,哈哈笑道:“怎麼,那個'要永遠寵著他、保護他、覺得他最漂亮'的房遺愛也不行?”

    高陽公主聞言,也不按摩了,輕輕在皇帝肩頭捶了一下,秀眉兒微蹙,惱火道:“別提他了,丟人現眼的傢伙,女兒打死也不嫁他!”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能你說不嫁就不嫁?”

    高陽公主轉到皇帝身前,仰望著皇帝,眼圈兒有些紅,明媚的大眼睛裡霧氣氤氳,輕咬著鮮嫩如花瓣的櫻脣:“父皇,孩兒求求你,不嫁房遺愛行不行?嫁給他,女兒這輩子就算掉進火坑裏了……隨便那個男人,只要不是房遺愛就好,父皇,女兒求您了……”

    看著女兒面前泫然若泣的委屈模樣,心如鐵石的李二也是心下微微一顫,但隨即恢復如初。

    “漱兒,你是個明事理的女兒,某始終相信,你若身為男兒,絕不會次於你的任何一位皇兄。但可惜,你始終是女兒身……即是女兒身,就要聽從父命,你也應該明白,父皇怎麼會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裏推?”

    李二的語氣有些嚴肅。

    這就是三從四德,每一個女人都要遵守,無論是金枝玉葉,亦或是草莽流民。

    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李二便是對高陽公主再寵愛,也不能碰觸到這條底線。

    婚姻大事,絕對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高陽公主一看軟的不行,傲嬌性子作,脖子梗著,說道:“父皇說的好聽,還不是為了籠絡房伯伯,就把女人搭進去?什麼金枝玉葉,到的最後也一樣是一個物件,為了自己的帝王偉業當成籌碼送出去?”

    李二大怒:“你在跟誰說話?”

    高陽公主咬著嘴脣,倔強的跟李二對視,淚珠兒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顆顆順著光滑白皙的臉蛋兒滑落。

    就在這時,一男一女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從大殿外走進來。

    男孩十歲左右模樣,眉清目秀的,走至殿內躬身施禮:“孩兒見過父皇。”

    小女孩則蹦蹦跳跳的徑直撲到李二懷裡,伸手揪著李二頜下美髯,看了看梨花帶雨的高陽公主,然後嬌滴滴的對李二說:“父皇,十七姐不喜歡房家哥哥,你就把兕子嫁給他好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7 PM

第17章  稚奴與兕子

李二的一張帥臉頓時僵住,看了看懷裡這個揪著自己美髯不撒手的最小的嫡女,滿心喜愛,不禁好奇的問:“兕子為何這麼說?”

    小女孩兒嘟著粉嘟嘟的一張小臉兒,又大又圓的眼睛眨啊眨,萌萌的說道:“十七姐一定是有了喜歡的人,所以纔不願意嫁給她不喜歡的房家哥哥,如果父皇一定要十七姐嫁掉,她一定會很傷心,兕子沒有喜歡的人,所以兕子嫁給誰都無所謂……”

    高陽公主大囧:“兕子瞎說,姐姐哪有……哪有什麼喜歡的人……”

    李二陛下則是一臉震驚,看著自己這個五歲的女兒:“這都誰跟你說的?”

    一個五歲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懂得這些,很顯然,這是有人在兕子麵前叨咕什麼,或許並不是有意引導兕子怎麼樣,但禁宮之內言及此等不尊禮法之事,罪不可恕!

    兕子一臉天真:“沒人跟兕子說啊,是私自前幾天看《踏搖娘》的時候想到的……”

    《踏搖娘》是這時候盛行的民間歌舞戲,“北齊有人姓蘇,實不仕,而自號為郎中;嗜飲酗酒,每醉毆其妻。妻銜悲,訴於鄰裏。時人弄之。丈夫著婦人衣,徐步入場行歌;每一疊,旁人齊聲和之雲,'踏謠和來!踏謠娘苦和來!'以其且步且歌,故謂之'踏謠';以其稱冤,故言苦。及至夫至,則作毆鬥之狀,以為笑樂。”

    什麼意思呢?

    就是說有一個姓甦的男人,長得很難看,一無官職,二無錢財,卻既好吹牛,又好喝酒,喝醉了之後呢?就回家打老婆。他的老婆是一位能歌善舞的美女,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把滿肚子的愁怨通過歌舞表達出來。

    其演出情狀大致如下:

    一個男演員穿著女人的衣服,學著女人走路的樣子,搖搖擺擺地慢慢走進場地,一邊走一邊唱,介紹著自己的遭遇,抒出自己的感情。每唱完一小段,觀眾們就齊聲呼應道:“踏搖,和來,踏搖娘苦,和來!”

    大概因為是一邊搖擺著一邊唱歌,所以大家就把那演員的身段稱之為“踏搖”;又因為作品中的婦人聲淚俱下地反覆哭訴自己的不幸,所以大家就用“苦”字與“和”字來表示對她的同情。這時候那個姓甦的無賴男人就該出場了,接下來的內容是在這一對夫婦之間的打與被打,追與被追還有喊叫哭鬧之類,其間觀眾們的情緒自然被調動起來。

    《踏搖娘》不僅民間大受歡迎,

宮中也會偶爾邀請戲班子演上幾出。

    李二有些無奈,自己這個女兒還真是人小鬼大。

    他板著臉說道:“那些戲曲都是些無聊玩意,不看也罷。再說,你如何不知此處乃是父皇處理朝政的重要所在,等閒不得擅入,擅入者是要受到懲罰的? ”

    他滿以為嚇唬嚇唬這個最小的嫡女,讓她知道自己的錯誤,誰知小丫頭根本不害怕。

    兕子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先是偷偷的看了高陽公主一眼,然後對李二說道:“女子十五而及笄,然則身體並未長成,固多有難產者,若是父母體恤,自應待女子成年,身體……身體……”

    說到此處,卻是說不下去,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急切,不住的偷瞄一旁的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一見兕子的神情,頓時滿臉黑線,暗嘆一聲:小兕子,你總是看我幹嘛,這下子完了……

    李二原本震驚於兕子小小年紀居然懂得什麼身體並未長成、什麼固多有難產者,待到兕子說得斷斷續續直至不住的偷瞄高陽,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

    定是高陽事先串通好了兕子,兩個女兒仗著寵愛一起勸阻自己,不要將高陽嫁給房遺愛。

    可兕子儘管聰慧,但畢竟年幼,對於難產、及笄、身體之類的詞彙並不瞭解,所以並未記得牢固,一時之間居然忘了詞。

    被兩個女娃子聯手差點騙了一頓,李二陛下倒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啼笑皆非。

    李二陛下寵溺的輕拭兕子臉蛋兒上因為著急冒出的汗水,溫言道:“父皇豈會不知你姐姐的心思?可是君無戲言,父皇親口說出的話,又怎能失信於天下?一旦如此,非但父皇的聲譽受損,更叫你房伯伯如何自處?”

    至此,李二終於對這樁婚事有了一點點的悔意,但絕做不出自食其言的事情。

    兕子果然聰明,大眼睛咕嚕嚕轉了轉,說道:“若是房家哥哥自己退掉這門婚事,是不是就行了?”

    李二苦笑:“那就是抗旨不尊,很大的罪名,即便不殺頭,一個充軍流放怕是少不了。”

    兕子急的快哭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姐姐非得嫁給房家哥哥?”

    一旁的高陽咬著嘴脣,花容慘淡,一想到這一輩子都要跟那個土裡吧唧的泥腿子武夫生活,她連想死的心思都有……

    這是李二陛下看著規規矩矩站在殿中的男孩,問道:“稚奴,你也要和十七姐一起欺騙與父皇不成?”

    男孩大驚,期期艾艾的說道:“不是,不是那樣……孩子怎敢欺騙父皇?只是……只是……姐姐和妹妹畢竟是女孩子,稚奴是男子漢,如果父皇生氣要責罰的話,就請責罰稚奴好了……”

    嘴裡這樣說著,那小眼神兒卻是滿滿的驚慌,生怕父皇真的一怒之下說一句“拉出去脊杖 十”這樣的話,前幾天五個李佑被打了一頓,到現在還在牀上趴著,連翻身都不敢……

    李二陛下搖搖頭,看了看兕子,看看一臉委屈的高陽,再看看滿嘴義氣實則怕得要死的李治,心頭微暖。

    天家少親情!

    尋常百姓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場景,是李二陛下這一輩子最最渴望的。

    然則為了自保、為了皇位,自己卻親手將父子、兄弟間的親情扼殺,渴望變成了奢望,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得到。

    於是,他就將自己的奢望寄情於下一代,希望自己的兒女之間能夠互助互愛。

    大的那幾個實在讓他失望。

    為了一個皇位明爭暗鬥,不停的相互拆臺扯後腿,彼此之間早已沒有底線。

    李二陛下每每午夜夢迴悚然驚醒,當年的玄武門之變在自己的兒子們之間再一次上演……

    他絕不會讓此事生!

    幸好,或許是沒有皇位的誘惑,小的幾個皇子公主之間,倒是真的相互友愛。

    尤其是這個老九李治。

    對比他那幾位英明睿智的皇兄來說,李治確實不夠看。性子偏軟、遇事拿不定主意、沒有剛毅的性格……

    但他有一樣好處,那就是顧念親情,無論長幼,都能做到友愛無私、真誠相對。

    李二陛下神思飛躍,或許……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7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54 PM 編輯

第18章 追求生活高品質(上)

房俊這兩天過得很舒坦。

    盧氏生怕兒子打架受了內傷,依著這小子的性格那是絕對不肯說的,便囑咐廚房換著花樣的準備吃食,什麼大補來什麼,把房俊補的小臉蛋兒紅撲撲的。

    小丫鬟俏兒似乎感覺自己對於少爺的照顧不夠,沒有盡到一個貼身丫鬟的本分,所以這些日子很是盡職盡責的伺候,那真叫一個衣來張口飯來伸手,很是讓房俊徹徹底底的享受了一回封建地主家少爺的生活。

    俏兒眼見少爺的氣色一日好過一日,很是欣慰,唯一有些抱怨的就是少爺堅決不讓自己煮茶給他喝,要知道人家可是偷偷的跟夫人身邊的嬤嬤學了好幾招呢… …

    大哥房遺直也過來探望,勉勵幾句。

    房遺直比房俊大好幾歲,去年成親,居住在另一個院子裡,加上兄弟兩個性格迥異,平素之間來往不多,交談也少,有代溝……

    房遺直是個至誠君子,循規蹈矩,出格的事兒不幹,多餘的話不說,勸誡房俊進學的話語也都是之乎者也之類,把房俊說得迷迷糊糊,不知所云。

    見此,房遺直也只是哀嘆“朽木不可雕也”,頗為失望的離去。

    總體來說,穿遇到古代的生活,貌似還挺不錯。

    唯一的遺憾,就是尚未聽到有陛下關於是否取消婚事的傳聞傳出。

    這讓房俊心裡始終留有陰影。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看起來自己退婚的道路依舊漫長。

    桌上有文房四寶,房俊閒極無聊,想到那天在長安縣衙週傅見到自己的“趙體”時驚為天人,便來了興致,換來俏兒研磨,在宣紙上練字。

    “退婚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路漫漫兮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連寫兩幅字,越寫狀態越好,便又寫下一幅對聯。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趙體字削繁就簡,

變古為今,其用筆不含渾,不故弄玄虛,起筆、運筆、收筆的筆路十分清楚。

    最後這一幅蒲鬆齡的對聯寫的尤為出彩,堪稱房俊的最高水準,很是有了七八分趙孟頫的神韻,房俊滿意極了。

    不過想到萬一這幅字流傳出去,有可能會使得自己意外成就“文豪”之名,導致退婚大業有所波折,只好毀屍滅跡。

    “俏兒,把這些統統燒掉。”

    胡亂卷作一團,讓小丫鬟去處理掉。

    “哦。”

    小丫鬟有些奇怪的答應一聲,俏兒是識得幾個字的,隨看不懂什麼趙體房體,但是好不好看還是懂得的。在她看來少爺寫的字漂亮極了,比那些所謂的名家也不差多少,燒掉多可惜呀。

    可是少爺吩咐了,她也只好收拾了一下,拿出去找個火盆燒掉。書房裡就有火盆,但是弄得房間裏烏煙瘴氣就不好了。

    俏兒出門,轉出院子向廚房走,正巧碰到迎面走來的房遺直,趕緊微微躬身見禮:“見過大郎。”

    房遺直很是謙和的一個人,對於下人也沒有什麼架子,便問道:“你家少爺可在書房?咦,你這手裡拿的什麼?”

    讀書人對於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極為喜愛,見到俏兒手裡團成一團的宣紙,就有些不悅,以為是這小丫鬟把好好的宣紙弄壞了。

    俏兒連忙說道:“是二郎剛剛寫的字,命奴婢拿走燒掉。”

    房遺直奇道:“為什麼要燒掉?”

    俏兒一臉呆萌:“奴婢也不知……”

    房遺直道:“拿來我看看。”他很好奇,二弟莫非寫了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所以纔要燒掉?

    俏兒趕緊把手裡的宣紙遞給房遺直。

    房遺直接過來略一規整,眼睛救直了。

    宣紙上墨跡淋漓,一個個字體陡然入目,外貌圓潤而筋骨內涵,其點畫華滋遒勁,結體寬綽秀美,點畫之間彼引呼應十分緊密,外似柔潤而內實堅強,形體端秀而骨架勁挺。

    房遺直有些傻眼,嘴裡喃喃道:“退婚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詞好,字更好,這是二弟寫的?”

    俏兒答道:“嗯,是二郎親手書寫,剛剛奴婢就在一邊研磨來著。”

    小丫鬟心裡有些小驕傲,大郎可是整個長安城出名的好學問,連他都說好,那就是真的好!想不到二郎平素裡悶不吭聲的,卻能寫的這麼一手好字。

    房遺直卻是跟她想到一起去了,讚歎道:“一向以為二弟不學無術,從不見他寫字,卻原來寫的這麼一手好字,做的這麼一好詞,吾弟多才,吾不如多矣……”

    說著,居然拿著幾張宣紙,折返回去了,邊走邊看,差一點撞了院牆猶不自知,若不是俏兒疾呼一聲,怕是就要撞個頭破血流……

    沒辦法,這幾幅字對於房遺直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在這個科舉尚未昌盛的年代,寫得一手好字、出口成章,那就是文化人,能夠自成一體就可以稱得上文豪了。

    房俊字詞俱佳,在房遺直看來,說是文豪也不為過了。

   

    書房裡,房俊正在對房四海面授機宜。

    “你看這張地圖,是我根據一個遊方道士口述所畫,或許與實際情況有一些出入,但不會太大。”

    房俊指著書桌上用毛筆在宣紙上畫出的地圖,給房四海詳細的解說。

    “……此處在武夷山中,應該有一座禪寺,名為天心永樂禪寺,也可能不是這個名字,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距離這裡不遠的一處峽谷,此地名為九龍窠,峽谷兩側峭壁連綿,逶迤起伏,九形如條龍,當地人遂把峽谷喻之為遊龍的窠穴,故名。你此去的目的,就是在這條峽谷兩側的懸崖上,找尋幾株茶樹……”

    房四海看了看地圖,撓了撓頭,說道:“此處我看著像是江南東道建州府那一片啊。”

    房俊奇道:“你知道這地方?”

    房四海搖頭:“沒見過,但是前年督察御史耿文中獲罪,幸得老爺向陛下求情,只是轉任地方。臨走的時候來向老爺辭行,我偶爾聽到,耿大人就是擔任的建州知府。”

    房俊大喜:“如此正好,你且攜帶房府印信,徑去尋那耿文中,讓他幫忙自然事半功倍。”

    房四海立即答應下來,心裡卻是直打鼓:二 將老爺的引信偷來,一旦事,不知老爺會不會把我打死……

    不過作為房府老管家的兒子,自詡為房府第二代下人中的佼佼者,為二少爺辦事那是在所不辭。

    日後這個家還不是兩位少爺當?雖說二少爺木訥了一點,但將來那是老爺,只要二少爺多說幾句好話,咱也就是將來的房府大管家……

    沒錯,房俊就是讓房四海去武夷山尋找大紅袍。

    房俊沒有太多的野心,背靠著老爹房玄齡,雖說不上富甲天下,但起碼家資豐厚,生活無憂,用不著費勁巴拉的去想著賺錢。

    當今天子乃是千古一帝“天可汗”李二陛下,房俊還沒活膩歪,可不敢在這位牛人眼皮子底下造反……

    政治上不敢有所述求,經濟上不用操心費力,那麼如何將生活水平提升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檔次,如何將自己在唐朝的日子過得愜意自在,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8 PM

第19章  追求生活高品質(下)

  當其衝的,就是茶。

    對於大唐的生活,房俊大致尚算滿意,唯獨對茶之一道很是腹誹。特麼的羊油蔥薑這些個玩意混在一起煮沸了,那也叫茶?

    好吧,這當然是茶,而且風靡了這片大6幾百年,但是房俊享受不了,他還是喜歡炒茶那種清新自然回味雋永的味道。

    龍井茶的產地房俊記得很清楚,而且地方好找,剛剛已經交代了房四海。

    只是這大紅袍成名於明朝,唐朝的時候有沒有自己也不知道,但想來那幾株懸崖峭壁上的茶樹不會是憑空出現的吧?幾百年時間對於人世間來說時移世易,但是對於懸崖上的茶樹,不過是枯榮轉瞬間而已,料想此時應該已有大紅袍的母樹。

    反正也不用自己出馬,萬一碰到了,那可就大了。

    “切記,這兩處地方一旦現我所說的茶樹,周圍十里的土地就都給我買下來,先用我爹的印信只會地方官府,簽訂契約,然後火遣人回來,我自會準備好購地的財物。”

    只要一想到龍江和大紅袍即將成為自己的此產,房俊一顆心就跳的飛起……

    天啦嚕,那日子太美,簡直不敢想……

    交代完房四海,房俊將那地圖交給他就把他打走,把另一個下人叫過來。

    同身材修長的房四海不同,五短身材,面容憨厚,更像個農夫。

    呃,貌似高陽公主就是這麼形容房俊的……

    這位跟隨母親盧氏陪嫁過來的下人,行事極是穩重,很得父母親的敬重信賴。

    房俊變戲法似的又從書桌下面拽出幾張宣紙。

    “盧成,去尋找幾位手藝好的鐵匠,再找一個僻靜的所在,將此物盡快弄出來。記住,將這份圖紙展示給他們之前,要跟他們簽訂一個合約,五年之內,不得洩露此物的玄機給旁人知曉……”

    盧成一臉怪異的看著房俊,說道:“那個……二郎,何須尋找?我房府自有鐵匠,還有一個鐵匠鋪子,合約也大可不必,所有鐵匠都是房家下人,簽了賣身契的,根本不會出賣主家的利益……”

    房俊:“……”

    房家還有鐵匠鋪?

    不是特麼封建王朝都是鹽鐵專賣的嗎?

    他不知的是,

隋至唐前期,已經取消鹽的專稅,和其他商品一樣收市稅。安史之亂後,朝廷財政困難,鹽專賣又開始實行。此後的歷朝歷代,都加強了鹽專賣,對鐵則實行徵稅制,不再與鹽同例看待。

    也就是說,在貞觀初年,朝廷並不對鹽鐵專賣,而是收取市稅。

    更何況房府的鐵匠鋪只是打造一些農具,又不是煉鐵廠,哪裡有人懶得管你……

    既然是自家的鋪子,那麼保密問題就毋須擔憂,只剩下水平問題。

    盧成接過那張圖紙,眼睛瞪得像是兩盞馬燈,看了半天卻是不明所以:“二郎,這個……是馬車?”

    房俊道:“是馬車,但卻是一輛越時代的馬車,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他這一說,盧成臉色都變了,仔仔細細的將圖紙收到懷裡貼身藏好,又輕輕拍了拍,這才籲了口氣。

    不怪盧成如此緊張,自古以來,對於匠人來說,什麼最重要?

    手藝!

    一門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可以讓子子孫孫世代衣食無憂,尤其是在這個剛剛天下平頂結束戰亂的年代裡,一門獨特的手藝甚至可以讓一個家族在兵荒馬亂中存續下去。

    為了自家的手藝不外洩,多少人寧可死,也絕不吐露半分。

    房俊哪裡知道這個?

    他之所以設計這個馬車,實在那天坐杜荷的馬車去醉仙樓的時候差點把他渾身骨頭顛晃散架,要知道這可是在長安城裡啊,要是坐著馬車去了城外兜兜風,還不得把蛋黃晃悠出來?

    不過想到自己有個鐵匠鋪子,房俊腦中靈光一閃,又想到一件對於現代人來說必不可少的物件兒。

    想到就做,房俊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勾畫起草圖,畫了幾下,覺得不是太像,就把宣紙揉成一團丟在牆角,再換一張重新畫。

    盧成看著牆角那一堆小山也似的廢棄宣紙,心疼得眼角直抽抽。這些宣紙可是陛下賞賜給老爺的貢品,就連老爺都捨不得用幾張,平素書寫都是用普通的黃紙,這個二郎,真是敗家啊……

    片刻之後,房俊把草圖畫完。

    盧成一看,似爐似鍋,還是不懂……

    房俊不管他懂不懂:“你只要吩咐工匠照做就是,還有,這個東西要用銅來做。”

    盧成乍舌:“全銅?”

    房俊點頭:“必須的!”

    尼瑪,火鍋不用銅來做,用鐵啊?

    唐朝極度缺銅,除了鑄錢之外,民間很少用銅打造器具。房俊畫的這個似鍋非爐的玩意兒,怕是得溶掉一吊銅錢才行。

    盧成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二少爺,心說二郎這家敗得,也是沒誰了……

    一吊錢,可以買一頭膘肥體壯的耕牛了……

    房俊打走了盧成,坐在書房呆。

    茶葉有了,四輪馬車有了,火鍋也有了,還缺些啥呢?

    牙膏怕是做不出來了,那玩意完全是化工產品,太複雜,房俊這個學農業的完全不會。不過以前好像在哪本書上看過,說是南美洲那邊兒沒牙膏賣,人們就用桂皮拌蜂蜜刷牙,不僅牙齒潔白而且口氣清新,不知道是真是假,改天試試。

    對了,還有香皂。

    這個必須有啊,穿越以來每次洗澡都是用那個圓圓的澡豆,香味兒挺不錯的,但是去污能力明顯不行,每次搓半個時辰身上還是油膩膩的。

    而且那玩意死貴,據小丫鬟俏兒說,房府主人用的澡豆是最好的配方,“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鐘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兩,奈花、梨花、紅蓮花、李花、櫻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兩,麝香一銖。上一十七味,搗諸花,別搗諸香,真珠、玉屑別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貯勿洩……”

    而且關於澡豆還有一個很出名的笑話,東晉丞相王導的堂兄王敦初尚主,如廁……既還,婢擎金澡盤盛水,琉璃碗盛澡豆,因倒著水中而飲之,謂是“乾飯”,羣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尼瑪,這玩意拿來吃都行……

    可是香皂是怎麼做出來的?若是換個理科生,分分鐘搞定,卻把房俊愁白了頭。

    真真的應了那句話:學好物理化,穿越到哪兒都不怕……

    難不成哥們還要在大唐來一場全世界最早的化學實驗?可是好像香皂那玩意做出來之後,有一樣附屬產品叫做硝化甘油,很容易會爆。

    會不會一不小心把自己交代了?

    房俊糾結了,細思極恐啊……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9 PM

第20章  朝會(上)

紛紛揚揚下了多日的大雪終於在滿朝文武的怨念中停了,然而災情並未緩解。

    李二陛下連續第三天在太極宮召集群臣上朝,商討救災事宜。

    關中災情已是極為嚴重,每一天都有百姓凍死餓斃。

    然則由於運輸困難,江南運來的救災錢糧不能及時抵達長安,一眾朝臣各個焦頭爛額。

    “渭水冰封,黃河塞川,現如今運輸錢糧之餘6路一途,縱然大雪封道,也請陛下下旨,敦促各路府道不畏艱險,早日將錢糧運抵關中……咳咳咳……同時派出御史監督,若有畏難不前、貽誤災情者,重懲不貸!”

    房玄齡出班奏道。

    老宰相連日操勞,體力早已不支,加之天氣嚴寒、內心擔憂災情很是焦灼,已是病了多日,卻始終不肯回府靜養,堅持處理救災事務。

    李二陛下連忙說道:“玄齡之言有理,朕這就下旨,愛卿這身子可有大礙?回頭讓御醫給你瞧瞧,可耽擱不得。”然後衝大殿內的侍衛喊道:“給房相加把凳子。”

    房玄齡心裡感激,躬身道:“多謝陛下……”

    李二看著顫顫巍巍的房玄齡,心底頗多感慨,是真心實意的擔憂房玄齡的身體。

    一干為他劈荊斬棘、角逐天下的秦王府班底之中,現如今還在朝堂上的,屬房玄齡身體最弱,就連長孫無忌也比他的情況好多了。

    杜如晦早亡,稱得上“股肱之臣”的,也就是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了。

    李二是個大氣的人,也是個念舊的人,老兄弟們撇家舍業舍生忘死的跟著他奪了天下,難道學漢高祖那樣,一朝登基立馬就翻臉,怕老兄弟們造他的反?

    李二既不相信這一干老兄弟會造他的反,也不怕他們真的造反。

    既要共患難,還要同富貴。

    所以當日後侯君集造反,按律當誅九族,李二卻只是殺了侯君集,他的兒子配嶺南了事。

    對親兄弟如冬日般冷酷無情斬盡殺絕,對手下如春天般溫和愛護優容有加……

    大殿上的眾臣都能感受到房玄齡的感激和陛下的愛護,

都是心潮起伏。

    得如此仁主,怎不嘔心瀝血、全心付出?

    此時一位大臣出班啟奏:“房相所言甚是,然情況如此,即便再是敦促,救災錢糧一時半刻也無法到達關中。眼下最急之事,乃是盡快安撫關中日漸不平的民意,否則一旦民心不忿,社稷危矣……”

    李二抬眼一看,卻是治書侍御史劉淚。

    這劉洎早年曾效力於蕭銑,擔任黃門侍郎,後率軍南攻嶺表,奪取五十餘座城池。武德四年(621年),蕭銑敗亡。劉洎此時尚在嶺南,便獻表歸唐,被授為南康州都督府長史。貞觀七年(633年),劉洎被拜為給事中,封Qy縣男。

    貞觀十一年(637年),也就是去年,劉洎改任治書侍御史。

    並針對當時尚書省政務堆積的現象,以貞觀初年魏徵、戴冑擔任尚書左右丞時百官不敢懈怠為例,建議唐太宗精心選任尚書左右丞及兩司郎中,以此提高工作效率,被唐太宗任命為尚書右丞。

    算是李二比較看重的朝臣之一。

    李二說道:“劉卿有何良策,不妨說來聽聽。”

    那劉淚高舉手中勿板,說道:“臣聞天子重德,而萬民敬服。陛下乃九五至尊,不可立危牆之下,何不遣使一位皇子,代表陛下巡撫關中諸縣,視察民情、整治貪鄙,則可體現天子之德,安萬民之心。”

    此言一出,滿堂皆靜,大家的目光唰的一下都集中到李二臉上。

    劉淚此人,乃人所共知的魏王鐵桿嫡系,每每為替魏王爭奪權力而上書,此時提出這個皇子巡撫關中諸縣,內中算計不言而喻。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民心!

    太子在陛下心中逐漸失勢,這是不爭的事實,然則若是有朝一日太子被廢,哪個皇子會被立為儲君?

    毫無疑問,陛下同文德皇后的嫡子、太子同父同母的兄弟、才思敏捷固寵於陛下的魏王李泰,是最大的可能!

    同太子相比,魏王李泰不缺陛下的信重、寵愛,不缺朝臣的支持,不缺經濟江山的能力,唯獨缺少在百姓中的威望。

    百姓不管你是什麼王,他們只知道誰是太子,誰就是未來的皇帝!

    這是要將魏王宣示在天下人眼前,爭奪威望!

    大家心裡都明白,陛下一直都有易儲之心,接下來就看陛下定奪了。

    若是不允,則境況不明,此時還將含糊下去。

    若是答允,則可視為陛下心意已決,易儲之日不遠矣!

    如此關鍵時刻,有可能決定未來皇位歸屬,誰敢多言?

    這劉淚膽子真夠大的,平常你私底下支持誰,大家心知肚明,那也沒什麼,誰還沒點政治述求?

    可拿到檯面上來說,拿到太極殿來說,這就是拿自己的身家前程當賭注了。若是魏王順利登基自然是從龍之功,榮寵無上,可若是魏王沒能成功上岸,太子殿下怎麼可能不將其視為眼中之釘肉中之刺,除之而後快?

    大家一面靜聽陛下決斷,一面心裡暗暗乍舌,這個劉淚,為了匡扶魏王上位,也是蠻拼的……

    李二一臉陰沉,誰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大殿裡落針可聞。

    半晌,李二才說道:“依愛卿所言,應該由哪位皇子代朕巡撫關中?”

    此言一出,眾臣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難道……陛下這是真決心易儲?

    房玄齡大急,顧不得雙腿酸軟,噗通跪在大殿上,大聲說道:“陛下三思,此舉太過草率,恐怕惹得朝中動盪,天下不安……”

    自古以來,易儲之事牽連太廣,莫不惹得人心慌亂,眼下正是政治關中災情的時候,貿貿然傳出此等風聲,天下人會怎麼想?若是被有心人趁機利用,鼓譟民意,那可就真的亂了套!

    長孫無忌也出班奏道:“陛下三思……”

    當即又有多人站出來,奏請陛下三思。

    李二卻面無表情:“諸位愛卿稍安勿躁,朕自有計較。”

    殿中紛亂這才稍止。

    劉淚眼見機不可失,遂朗聲說道:“魏王殿下德才兼備,在民間風評甚好,又是太子殿下的親兄弟,不僅能代表天子恩德,更能代表太子仁愛,微臣以為,魏王殿下乃是最佳人選。”

    房玄齡大聲說道:“太子乃國之儲君,此等巡撫天下之事,自應太子出面,若按你說,由魏王帶太子,豈非故意引起天下非議?劉淚你到底安得什麼心,才出得如此亂國之策?”

    房玄齡倒不是非得要支持李承乾,也不是多麼討厭李泰,他只是天然的站在太子一邊,誰是太子,誰就是儲君,我就支持誰。

    放著太子在一邊,你讓李泰滿天下代天子巡幸,這部明擺著告訴全天下人,陛下要易儲嗎?

    不亂都怪了!

    御座之上的李二,看著吵吵鬧鬧的朝臣,面沉似水,一言不,彷彿置身事外。

    誰也不知他到底想什麼。

    此時,一個蓄著三縷長髯,文靜帥氣的大臣出班奏道:“微臣有一言,啟奏陛下。”

    眾人安靜了一些,一看,是中書侍郎岑文本……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39 PM

第21章  朝會(下)

皇帝見識岑文本,展顏說道:“卿有何事?”

    不愧是朕的近臣啊,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出來和稀泥……

    “臣聞創撥亂之業,其功既難;守已成之基,其道不易。說故居安思危,所以定其世,有始有終,所以隆其基。今天雖億兆人民平安無事,四方安寧,既承篷亂之後,又接凋敝之餘,戶口減損尚多,田疇墾避猶少。覆蓋之恩顯奇,而瘡痍尚未恢復;德教之風普及,而資產屢空……”

    岑文本這番文縐縐的話語一說,眾臣都有些暈。

    咱這邊正說魏王代太子巡撫關中這事兒,您這駢四儷六的說啥呢?

    唯獨皇帝心裡偷著樂,岑文本打一會兒茬,這朝會的時間也就該到了吧?

    岑文本可不管他們,自顧自的說道:“陛下覽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機,上以社稷為重,下以億兆為念。明選舉,慎賞罰,進賢才,退不肖。聞過即改,從諫如流,為善在於不疑,出令期於必信。頤神養性,省打獵遊玩之娛;去奢侈節儉,減工役之費……魏王於永興坊興修府邸,裝飾華麗,所費奢靡,且多有踰制之處,臣懇請陛下下旨降罪……”

    朝臣們都樂了,和著以為這位是在幫著陛下和稀泥呢,原來卻是釜底抽薪啊!

    何為踰制?便是使用出自己身份地位的依仗、物品,魏王踰制,打死他也不敢用帝王才能使用的東西,那麼也就只有使用太子的規制纔算踰制。

    歷朝歷代,對於踰制極為重視。哪怕魏王日常有所踰制是皇帝默許的,但那畢竟只是水面下的潛規則,大家你不言我不言,當做不知道。

    可要是拿到檯面上來說,那就絕對不行!

    規矩就是規矩,否則要來何用?

    皇帝也不行。

    由魏王代天子巡撫關中?

    別扯了,魏王就是魏王,再大也大不過太子,使用太子的規制就算是踰制,那麼代太子巡撫關中算是什麼?

    這就是最大的踰制!

    岑文本說完,低著腦袋,沒事兒人一樣退回班列,微閉雙眼,一言不。



    但是這句話就足夠了!

    誰還敢提讓魏王代太子巡撫關中?誰敢提,誰就是不把大唐律法放在眼裡,就是不把天家威嚴放在眼裡,就是目無綱紀,就是大逆不道!

    李二陛下氣得臉都黑了!

    好嘛,以為你是個知心人替朕排憂解難,誰特麼知道你這混蛋一眨眼就把朕頂到牆上下不來!

    不同意?

    在場誰人看不出李二陛下有意讓魏王帶太子巡撫關中?這要是不同意了,那明擺著就是自打嘴巴,自降威信。

    一意孤行,依然同意?

    那更不行!你當皇帝的都不把規矩放在眼裡,還怎麼管別人?今兒是魏王踰制,明兒換成齊王,後兒就是晉王,反正你老李家猴子多,那還不亂了套?

    李二陛下一張帥臉先是黑得紫,接著紫裡透紅,羞憤交加,怒火萬丈!

    可偏偏還作不得……

    眼見陛下眼裡似乎噴出火來,死死盯著岑文本,那架勢恨不得一口把岑文本咬死……

    趙國公長孫無忌趕緊出班,奏道:“陛下息怒,岑文本所言乃是正理,魏王踰制,必須訓斥,否則律法不遵,何以謀國?不過代太子巡撫關中一事,乃是由於太子千乘之尊,不能立於危牆之下,城外災民遍地,其中必有心懷怨忿者,若是趁太子巡撫之際鋌而走險,恐釀成不忍言之禍,是以纔有魏王代替,此舉並不踰制。”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長孫無忌一番話,不僅把魏王踰制的過錯說成“訓斥”,剛剛岑文本可是說要“下旨降罪”,偷換了概念,而且給魏王代替太子尋找到了法理的依據。

    何為法律?

    不外乎人情綱常約定俗成而已。

    依著長孫無忌所言,魏王代替太子巡撫關中,非但不踰矩,反而是魏王為了兄弟之情,不忍太子立於險地,是“替兄赴難”的舉動,稱得上高風亮節、情義無雙……

    此時太子左庶子於志寧大聲說道:“趙國公何必巧言粉飾?太子便是太子,豈有代替一說?今日巡撫關中要魏王代替,必將流言四起,言論洶洶,於國不寧,斷然不可!”

    他是太子的老師,東宮的樑柱,怎可眼見本應有太子承擔的責任轉讓他人?

    這是原則問題,一步都不能退!否則今日退一步,明日退一步,後日就該退位讓賢了。

    即便他心裡認為太子不肖,但再不肖那也是太子,自當好好調教便是,絕不可輕易易儲,動搖國本!

    於志寧剛說完,又有人站出來反駁他,說他無理取鬧,不過是代為巡撫而已,有什麼大問題?

    朝堂之上吵作一團。

    李二陛下只覺得腦仁疼,心頭惱火,卻從未想過,如今滿朝文武如此勢成水火爭辯不休,正是因他對於魏王李泰態度曖昧所起。

    若不是他給了大家一個“莫須有”的信號,誰敢在朝堂之上公然辯論儲位?

    那可是為官者的大忌!

    “砰!”

    李二陛下怒火勃,狠狠拍了桌子,瞪著沒事人一樣的岑文本,喝道:“岑愛卿,還有本奏否?”

    特麼亂子都是你惹的,惹完了在一邊裝純情?

    想得美!

    怎麼滴也得把你拖下水,有良策結束今兒這朝會便罷了,若是隻管澆油不管滅火,有你好看!

    岑文本面上毫無表情,眼角卻是微微一抽,看來今兒是把皇帝惹急了,危險大大滴……

    可誰叫咱早已心有所屬,無論太子還是魏王,能打壓絕不放過?

    他走出班列,躬身施禮,手中勿牌再次高高舉起:“臣有本奏!”

    李二陛下陰著臉:“奏來!”

    岑文本朗聲說道:“若是魏王代太子巡撫,則必將謠言四起,於魏王清譽難免有損,臣下不忍見之。為魏王聲譽計,微臣鬥膽,懇請陛下將關中諸縣分隔成幾個區域,命所有成年皇子各負其責,分派一處區域,安撫百姓,巡視災情,以安民心,甚至可以觀其績效,以定優劣。”

    此言一出,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紅果果的為蜀王李恪謀福利啊!

    房玄齡搖頭輕嘆:“高啊,真的高!”

    岑文本並不直接擡出蜀王李恪,因為李恪雖有賢名,然則並不為陛下所喜,無論是否易儲,都不會有李恪的份兒。

    他高就高在先把魏王李泰樹成靶子,成為眾矢之的,贊同者有之,反對者亦有之,相持不下,陛下也不好乾坤獨斷。

    這個時候再擡出蜀王李恪,無論哪一方,都有些投鼠忌器。

    若是同意魏王代太子巡撫,就必須順帶同意蜀王,若是不同意蜀王巡撫關中,那就也別贊同魏王,否則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將魏王置於風口浪尖。

    成了,本來無望聚攏聲望的蜀王李恪就憑空得到一個原本根本沒有的機會。

    不成,原本就沒有蜀王李恪什麼事兒,自然一點損失都沒有。

    朝臣們這才陡然現,原來岑文本葫蘆裡賣的是這個藥。

    真是老奸巨猾啊,這一個大圈子繞的,關鍵是特麼還真的有效!

    同意還不同意,已經將蜀王和魏王綁到一起。

    要麼一起去,要麼都回屋生孩子……

    陰險!

    事已至此,決定權只在皇帝手中。

    但見御座之上的李二陛下臉色一陣陰晴不定,好半晌,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准奏!”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0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55 PM 編輯

第22章  魏王李泰

魏王府邸。

    書房裡一片狼藉,類冰似雪的越窯白瓷茶具碎成晶瑩的碎片,古色古香的紅木案幾倒在一邊,名貴的紫端硯摔在青銅香爐上四分五裂,散落的書籍遍地都是。

    魏王李泰坐在胡凳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額頭的青筋像一條小青蛇似的蜿蜒蠕動,可見內心的怒火何等旺盛。

    李泰今年十八歲,卻是腰寬肚闊、肥碩不堪,臉上的肥肉將一張原本清秀的臉龐擠得有些走形,五官聚在一處,很是滑稽,之餘隻餘一雙眼睛精芒閃爍。

    “岑文本,恨不得啖汝之肉!”

    李泰狠狠的罵了一聲,氣憤難當。

    多好的機會啊!只要能夠代太子巡撫關中諸縣,就等於事實上形成了同太子平起平坐甚至取而代之的勢頭,然後略加引導民意,輔以朝中重臣策應,加上父皇寵信,大事可成矣!

    結果呢?

    全都特麼叫岑文本那個老貨給攪和黃了!

    雖說依然有機會巡撫關中諸縣,但同樣還有吳王李恪、齊王李佑、蜀王李愔幾位親王,大鍋飯攪馬勺,同自己獨得頭籌,那性質能一樣嗎?

    李泰越想越生氣,一股火氣憋在胸腹,洩不出來,臉色愈猙獰。

    尚書右丞劉淚看到李泰摔東西,知道依著這位的脾氣勸也沒用,便搬著凳子坐到門口,以免殃及池魚,若是被什麼瓶瓶罐罐的摔到身上就不好了……

    劉淚心裡很是自傲,面上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停的嘆氣,李泰摔一件東西,他就嘆一口氣。

    他的確可以自傲,作為一個沒什麼實權的尚書右丞,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極限,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成功了,只可惜功虧一蕢,被岑文本那個老狐狸給攪和了。

    不是我軍無能,實是對手太狡猾……

    自己的表現足以讓魏王殿下記得這份功勞,對於魏王的氣憤,劉淚卻有些不以為然。

    你當易儲之事是買大白菜呢?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這件事自然要長遠的謀劃,要有足夠的耐心,豈能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當然,他也不敢勸。李泰那暴脾氣,他敢勸一句,說不定一下秒書架上那個唯一完整的越窯青瓷花瓶就飛到自己腦袋上……

    書房裡乒乒乓乓一頓亂砸,自然引起府中其他人注意。

    不待片刻,一個身著絳紫色宮裝、雲鬢鳳釵的女子走進來。

    此女容顏清麗,雖說算不得天姿國色,但是端莊文靜中只有一股麗質天成,肌膚膩白,身段窈窕,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劉淚趕緊站起來,躬身施禮道:“臣見過王妃。”

    宮裝女子微笑回禮:“王爺心情不好,多有失禮,先生多多海涵。”

    劉淚受寵若驚,趕緊說道:“豈敢豈敢,王妃如此,叫劉某如何但帶的起?折煞劉某了。”

    這倒非是劉淚矯情,要知道這個年代“先生”二字那可不是隨便能叫的,除授業恩師不得。“先生”兩字出口,那便是推心置腹倚為心腹了。

    魏王妃姓閻,名婉,出身關隴士族閻家,工部尚書閻立德之女。

    當然,她有個叔叔在後世很有名,《歷代帝王圖》的作者,著名畫家閻立本。

    魏王妃人如其名,溫婉柔順。

    貞觀六年,十一歲時便被選為魏王李泰王妃。畢竟出身名門,家教良好,見識也廣,此等小小的籠絡人心的手法,當然是手到拈來,惠而不費,何樂而不為?

    安撫了劉淚兩句,魏王妃蓮步輕擡,走到李泰身邊,示意身後的宮女:“都收拾乾淨了,吩咐廚房整治一桌席面,晚上留劉御史吃頓便飯。”

    劉淚連忙道:“不敢勞煩王妃,微臣……”

    李泰擡頭,瞪著他吼了一嗓子:“叫你留你就留,王妃說話不好使啊?”

    “呃……”

    劉淚被李泰這一句給嗆得差點噎死,滿頭大汗:“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魏王妃瞪了魏王李泰一眼,粉面微嗔道:“你這人,真是粗俗哩,虧得外面還傳什麼魏王殿下乃是文曲星下凡,文韜武略才高八斗,我看吶,都是瞎說……”

    所謂一物降一物,在魏王妃面前,囂張跋扈的魏王殿下居然面色微窘:“便是曹子建復生,也不能張口閉口之乎者也吧?自己家裡,隨意一些纔好。你說對吧,老劉?”

    劉淚心說你兩口子逗趣,拿我作什麼筏子?

    口中卻是不敢含糊:“王爺說得對,這才叫返璞歸真,乃真名士也……”

    魏王李泰哈哈大笑:“說得好!老劉這馬屁功夫,比你當官的本事可強多了。”

    劉淚大汗,簡直無言以對……

    見到李泰心情轉好,魏王妃淡淡一笑,揮了一下小手,身後的幾個小宮女趕緊忙碌起來,但一個兩個小臉緊繃,小心翼翼的,瞅都不敢瞅魏王殿下。

    窸窸窣窣,宮女們手腳輕快,轉眼就將書房收拾乾淨。

    魏王妃衝著劉淚微笑一下,說道:“劉御史且陪殿下稍坐。”

    說罷,領著一眾宮女一起退去。

    劉淚趕緊站起來相送,待到魏王妃轉過一道月亮門身影不見,這才重新落座。

    “老劉啊,你說說,此事可還有轉圜餘地?”

    完火,李泰開始琢磨起正事兒來。

    劉淚嘆了口氣,說道:“只怕是木已成舟,陛下金口禦言,豈能說改就改?”

    李泰當然知道此理,可知道歸知道,心裡就是不甘。

    當下咬牙恨聲道:“真是見了鬼了,太子那個廢物,還是有人保他?最最可惡就是岑文本那個老貨,這老王八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死保著老三,也不知道李恪那個一臉道貌岸然的傢伙給他吃了什麼湯,簡直該死!”

    這話劉淚可不敢接,非議太子,那也是誅九族的大罪,即便是在魏王家裡也不行。

    劉淚岔開話題,故作神祕道:“不過,此事雖不可更改,卻仍有可供操作的餘地……”

    李泰聞言大喜:“計將安出?”

    劉淚笑瞇瞇說道:“今日散朝之後,陛下單獨將微臣留下,囑咐微臣負責諸位皇子巡撫關中之事。”

    李泰霍然站起:“可是由你分配諸王巡撫之地?”

    劉淚呵呵笑道:“正是,微臣替殿下選了一個地方,安縣還未吳王殿下選了名縣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兒,劉淚這麼雲山霧罩的一說,李泰已是恍然大悟。

    “藍天抵近長安縣中富庶,此次災情最淺,殿下振臂一呼,士紳富賈捐錢捐糧必然踴躍。而新豐位於驪山腳下,渭水之濱,緊扼渭水河道,雖然也稱得上富裕,但是縣內碼頭林立,僱工上千,全國各地的商人匯聚此處,人口成份繁雜。吳王殿下雖然素有賢名,但是要從商人口袋裡掏錢淘糧,豈是易事?”

    劉淚得意洋洋的說道。

    李泰點頭說道:“陛下答應你的提請,從而委派殿下諸王巡撫關中,可不僅僅是看看就完了,更要現問題,解決問題,怎麼解決問題?自然是號召士紳商賈捐錢捐糧,誰的成績好,誰就佔了先機!”

    劉淚笑道:“正是如此,殿下可是還有火氣?”

    李泰哈哈大笑:“火氣?消了,全消了!這一次,不但讓老三大敗虧輸,更要讓他、讓父皇、讓滿朝大臣意識到,我李泰纔是能力卓著、最應該繼承儲君的那一個!”

    劉淚適時吹捧道:“殿下天時、地利、人和皆得,可謂天命所歸,何愁大事不成?”

    李泰一臉亢奮,起身道:“今兒心情好,走,咱倆去外面喝花酒。”

    劉淚一愣,為難道:“可剛剛王妃已經命微臣留下……”

    李泰瞪眼:“她大還是我大?”

    劉淚無奈: “當然是您大……”

    “我大就得聽我的。”

    劉淚糾結了,心說可別讓王妃娘娘誤以為是我引誘殿下出去尋花問柳纔好,否則被一個王妃、甚至很有機會成為皇后娘娘的女人記恨上,那結局不要太難看……

    李泰自顧自的走到門口,突然問道:“前幾日,老五被房家老二打了那件事,你知道吧?”

    劉淚不明所以:“當 然知道,都鬧到御前了,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

    “那家酒樓叫什麼來著?”

    李泰問道。

    劉淚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殿下的思維,楞了一下,才說道:“好像是叫……醉仙樓?”

    李泰一拍大腿:“就是醉仙樓,咱們今兒就去那兒!據說他倆可是為了一個清倌人爭風吃醋纔打起來的,能讓自命不凡的老五跟整日裏舞刀弄棒的傻狍子房二揮拳相向,那清倌兒想必不錯,咱們去見識見識! ”

    劉淚能說不嗎?

    不能,只能心裡默唸,王妃娘娘,這可是殿下硬拉著我去的,可不怨我……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1 PM

第23章   進擊吧,房府之2男!(上)

平康坊與崇仁坊夾道南北,因是一街輻輳,遂傾兩市,晝夜喧呼,燈火不絕,京中諸坊,莫之與比。

    平康坊諸妓隸籍教坊,從小受到比較嚴格的歌舞、詩詞、樂器等訓練,供奉和服務的對象主要是喜好吟詩弄文的皇室官僚和貴族士大夫,經常要應召供奉和侍宴,所以她們文化素養和品位也比較高,此間名氣早已傳遍天下。

    華燈初上,幾輛馬車魚貫而至醉仙樓大門前,車夫喝住駿馬,掀開車簾,扶持著車中貴人下車。

    從馬車中下來的人都是十幾歲的少年,清一色的錦帽貂裘、神態高傲。

    其中一人不用車夫扶持,一個箭步便跳下車來,身手矯健。

    此人面龐微黑,身材敦實,雖說不上俊朗不凡,卻也是一表人才。嘴角微微挑起,擡眼看著醉仙樓的金字招牌,臉上帶著一股莫名的笑意。

    不是房俊又是哪個?

    身後一人見他看著醉仙樓的牌匾,便走過來笑道:“聽聞賢弟那日大展神威,大鬧醉仙樓,拳打鎮關西,便是齊王殿下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威名赫赫早已傳遍關中。可惜愚兄那日有事,未能一睹盛況,實在是遺憾吶……”

    房俊回頭,見是英國公李績的長子李震,便笑道:“倒叫兄長見笑了,那天實在是被狠揍了一頓,慚愧慚愧。”

    李震大笑道:“何來慚愧?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賢弟明知敵眾己寡,仍舊悍然無畏,那是真豪氣,愚兄只有佩服。”

    他今年剛及弱冠,身材消瘦高挑,一張俊臉英氣勃勃。在房俊看來,這纔是真正的美男子,既有顏值又有男兒氣概,比之杜荷、李佑那樣的娘炮強太多了……

    英國公李績遠在幷州,輕易並不會長安,李震又正當精力旺盛的年紀,平素也是鮮衣怒馬、招搖過市之輩,不怕惹事,就怕事兒不大。

    李震口中並無虛言,他是真的挺佩服房俊這個小子,雖說二者間平素接觸不多,年齡也差了四五歲,不過今日接觸,卻讓他覺得這傢伙很對自己脾胃,哪裡像個毛頭小子?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有同牀異夢,也有相見恨晚……

    今兒是李震壽辰,京中相近的一干紈絝子弟相約著聚一聚,

在李府喝過酒,屈突詮吵著要上青樓,眾人都聽聞了房俊醉仙樓之事,便一致鼓譟前來此處,見識一下那位讓“燕弘亮言語挑釁,房遺愛一怒揮拳”的那位清倌人。

    唯有房俊默默無語,特麼咱啥時候為了那個清倌人一怒揮拳?

    還有啊,最近京中對於此事風傳不絕,人多嘴雜,傳著傳著就變了味兒,可是這變異版本幾十上百,除了家裡有地位的知曉詳情,市井之間幾乎就沒有提到齊王李佑也被自己揍了一頓的。

    若說這裡面沒有李二陛下的授意,打死房俊都不信。那位大帝也真夠可以的,為了嫁女兒,連兒子捱打都能忍……

    交談之間,以至醉仙樓正門。

    這一行人鮮衣怒馬,各個氣派不凡,一見便知是貴客,自有老鴇帶著幾個粉頭兒親自迎出門來。

    待到見得諸人面容,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單單只是認識的這幾個,就足以讓老鴇笑彎了眉眼。

    一家青樓憑什麼火起來?

    亦或者說,一個名妓、一個清倌人,靠什麼聲名鵲起、客似雲來?

    一個字:捧!

    誰來捧呢?兩種人,讀書人和達官貴人。

    讀書人的一好詩,就能讓一個清倌人聞名遐邇;一個有身份的達官貴人一擲千金博一笑,就能讓一個名妓身價百倍。

    面對這麼一羣富二代集體上門,老鴇如何不喜翻了心兒?那雙早已在風月之地磨礪得火眼金睛的雙眼,只是微微一掃,便見得眾人中李震身材修長面容俊朗,被諸人略微簇擁著,一見便是今日的主家。

    這老鴇雖是徐娘半老,但依稀可見當年秀麗的姿容輪廓,風韻猶存,更平添了三分人情世故的閱歷,魅力不減。

    “哎呦,我當是哪個王孫公子如此風流俊俏,卻原來是李大郎,你這可是有些日子沒來我們醉仙樓了,難不成是奴家沒有將大郎伺候舒坦?”

    嘴裡說著曖昧的話兒,柔軟的身子整個兒貼到李震身上,胸前一雙顫巍巍的兇器緊緊壓在李震胳膊上,柔軟碩大,惹得李震心尖兒微微一顫。

    不過相比於房俊,李震明顯經驗更豐富。非但不見絲毫窘迫,反而探手不著痕蹟的摸了一把,笑道:“今兒某做壽,弟兄們給面子一起樂呵樂呵,可得把你這兒最好的姑娘都叫出來。實話跟你說,咱們這兒可是還有一位童男子,若是你家哪位姑娘能讓這位破了身,某必將重賞!”

    此話一出,一眾不良少年頓時鬨笑起來,一起揶揄房俊。

    以往的房俊絕對不來此等場合,非是不敢,而是心智未開,尚未識得男女之事的美妙,比同齡人的智力明顯低了一籌,而且心思都在舞刀弄棒之事上,對於這得事實在是沒興趣。

    所以,大家都叫房二傻子……

    老鴇聞言一喜,青樓之中的姐兒們最是歡迎這樣的初哥,非但不收嫖|資,若是滿意了,還會奉上一個大大的紅包,就跟嫖客買一樣。若是這個初哥還有點名氣,更是能在同行之中傳頌多時。

    她隨著李震的目光向後望去,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肌膚有些微黑,樓前燈光的映襯下卻散著健康的光澤。一身青布衣衫,式樣簡樸,並不高大的身材敦實穩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粗鄙之態。

    尤其是那雙光芒閃爍的眼眸,配上嘴角淡淡的笑容,在眾人揶揄中非但不見窘迫,甚至透著一股淡淡的自信。

    沒有俊美的外貌,沒有華麗的衣裘,沒有逼人的高傲,整個人淡然自若揮灑自如,溫文爾雅的氣質渾然天成。

    老鴇那雙閱盡萬千人的眸子裡,閃現出一絲讚歎的光彩。

    這樣的一個人,必是胸有錦繡、大智若愚之輩。

    那邊房俊見到老鴇的目光看過來,只好略帶歉意的笑笑,在他想來,上次自己故意找茬齊王李佑,大鬧了一頓醉仙樓,一個宰相公子跟一位親王大打出手,參戰的還有一干王孫貴戚,影響必定不小,損失一些生意是肯定的,對於人家醉仙樓來說不啻於一場無妄之災,冤枉得很。

    自己這次登門,怕是要不受待見了,心裡也的確有些歉意。

    可誰知道,事情好像恰恰相反……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1 PM

第24章  進擊吧,房府之2男!(中)

醉仙樓前,車如水馬如龍,嬌客如雲,燈光輝煌。

    那老鴇見了房俊,眼睛裡像是了光一樣,撇開李震,蓮步輕擡,徑自走到房俊身邊,故技重施,半個身子都壓在房俊胳膊上,眉花眼笑道:“哎呦餵,這不是房二郎?您可真是的,這麼多時日也不來捧場,樓裡的姑娘們可都望眼欲穿了……”

    房俊有些愣住,這麼熱情?跟自己的想像不太一樣啊……

    緊接著,跟在老鴇身後的那一羣鶯鶯燕燕,呼啦一下全都圍過來,秋波頻送嬌語如鈴,周遭盡是軟綿綿香噴噴,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能任得這個摸一把,那個掐一下,把個房俊圍在當中,迷迷糊糊大暈其浪。

    這卻是房俊沒有經驗了,自以為對醉仙樓造成麻煩,不受待見也是理所應當。然而事實非但不是如此,甚至截然相反。

    似青樓、酒樓這等公共場所,並不怕顧客鬧事,只要不出人命,那就跟他們沒什麼關係。

    如同後世的明星一樣,無論好事還是壞事,那都不叫事兒,就怕什麼事兒都沒有,沒事兒甚至必須找點事兒。為啥?提高曝光率、吸引關注度!

    從古至今,道理都是一樣的,無論哪個朝代的娛樂行業,“炒作”都是王道。

    醉仙樓因為房俊一事聲名大噪、享譽長安,提起平康坊,無人不知醉仙樓;提起醉仙樓,無人不知有一位惹得親王和宰相公子揮拳相向的麗雪姑娘。

    最直接的受益,便是醉仙樓的營業額直線上漲。

    東家賺錢,姐兒們身價提升、客似雲來,作為始作俑者的房俊,如何能夠不受歡迎?

   

    聽雪閣。

    風停雪霽,院落裡積雪並未掃淨,只是露出青石小徑,池塘裏水面冰封,不知為何竟然沒有積雪,光滑的冰面反射著閣樓的燈光,映得院內一片明亮。

    一座瘦石嶙峋的假山矗立在池塘正中,上面有兩個行書字體:聽雪。筆力遒勁,鐵劃銀鉤,很是有一股堂皇大氣,卻是與這兩字悠然飄逸的意境稍有偏差。

    院落裡遍植梅樹,枝幹虯結,光禿禿的無甚美意,然則那一樹樹花蕾,

枝枝蔓蔓浸染於柔柔白雪中,幾許詩意便會柔然而生。

    再過的半月,便是梅花盛放之時,這滿園梅樹,迎寒怒放,會是怎樣的美景?

    醉仙樓的頭牌、聽雪閣的主人麗雪姑娘,得了小廝通報,已經領著丫鬟候在門口處,見得眾人進了院子,立即碎步迎上去。

    “奴奴恭迎各位公子貴人。”

    看著這位紅透長安的清倌人,眾人只覺眼前一亮。

    麗雪姑娘的皮膚如雪似玉,白得異乎尋常,穿著一身很少見的緊身黑紗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兒、纖細的腰肢,黑衣白膚,明艷奪目。

    如玄絲的雙眉飛揚入鬢,烏黑的秀在頂上結了個美人髻,一撮劉海輕柔地覆在額上,眼角朝上傾斜高挑,最使人印象深刻是她挺直的鼻樑,與稍微高起的顴骨匹配得無可挑剔,風姿清雅又不失骨子裡的傲然氣質。

    紅潤的嘴脣帶著一絲淡淡柔柔的動人神情,雖是躬身萬福,卻沒有一絲半毫的風塵氣,清純如自家姐妹,高貴如名門閨秀。

    經受過整容、美顏考驗的房俊都真真正正的驚艷了,遑論身旁這些“土鱉”,一個兩個都是一副豬哥相。

    “諸位公子,難道就讓奴奴這麼施禮不起嗎?”

    見到諸人都被自己絕世容顏傾倒,一時間居然無人醒過神來,麗雪柳眉輕蹙,擡起頭來似嗔似怨的輕聲說道,只是那明媚的眼波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兒,最後似有意似無意的落到房俊臉上。

    她的眸子宛若蕩漾在一泓秋水裏的兩顆明星,極為引人。尤其是說話時眼神隨著表情不住變化,似若泛起一個接一個的漣漪,誰能不為之心搖神動。

    房俊輕咳一聲,迎著她似含深意的目光,淡淡笑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姑娘有傾國傾城之姿容,我等凡夫俗子,乍見之下心神失守驚為天人,也是情有可原。再說,姑娘害得我們等茶飯不思,已是天大罪過,即便是多行了一會兒禮,權當補償,讓我等秀色可餐一下,又有何不可?”

    麗雪掩口輕笑,宛如紅梅綻放,美艷不可方物。

    美眸輕輕橫了房俊一眼,幽幽說道:“都說房家二郎是個木頭人,鐵打的心肝,慣是不懂憐香惜玉。可若依我說,二郎您這張嘴能把人哄死了還不償命。”

    房俊哈哈一笑:“過獎過獎,遇到姑娘這樣天仙一般的人物,便是百煉鋼也變了繞指柔,何況房某一個凡胎?”

    眾人這纔回過神,卻依舊是一臉驚訝。這驚訝非是因為麗雪的美艷容顏,而是震驚於房俊的巧舌如簧,把麗雪哄得眉花眼笑。

    這還是那個木訥無言、憨厚如石的房俊房遺愛?

    這一張嘴,便是自稱青樓常客的李震也要甘拜下風,餘者更是不足論。

    房俊自己倒是不以為意,要知道他可是能在縣裏報告會上脫稿演講兩個小時,口才絕對一流。

    只是他平素不太愛說話,低調藏拙而已。

    這一點跟房遺愛原本的性情本差不多,一個是不想說,一個是不會說,反正都是不說。

    可是今日他覺得這個麗雪姑娘有些古怪,滿院客人裡,自己不是最帥的、不是地位最高的、更不是最有錢的,為何眉目之間卻獨獨對自己另眼相看?

    就認為自己當著她的面打了齊王一拳,自己成了她崇拜的英雄好漢?

    房俊可不是小白,更不是原本的房遺愛,這樣牽強的理由說服不了閱歷豐富的他。

    既然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另有居心,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多說話,多親近。

    正在此時,院子外頭傳來一陣聒噪。

    “本王看上誰,那是她的榮幸,別管是哪門子的貴客,本王來了,統統都叫他給我滾!”

    一個囂張跋扈到極點的人生響起。

    另有一人說道:“殿下,非是小的敢攔著殿下,實在是麗雪姑娘今日的客人有些特殊……”

    那跋扈的聲音越來越近,不耐煩說道:“難不成是陛下來了?告訴你,天大地大,除了當今陛下,老子最大……”

    話音未落,此人已經走進院子。

    一身絳紫色錦袍,腰腹闊大,體型滾圓。

    白皙的臉上五官被肥肉擠到一起,予人一種陰柔狠戾之感。

    身高體壯的屈突詮原本正在大喝:“是誰這麼囂張……”待得見到來人,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說不出話來。

    人家確實囂張,但是的確有囂張的資本。

    “是魏王殿下呢……”

    房俊耳畔傳來一聲輕呼,轉過頭,見到麗雪便湊在左近,氣息可聞。

    巴掌大的小臉兒潔白無瑕,五官的線條更清晰得令人有驚心動魄的感覺,美目深嵌在秀眉之下,兩片洋溢著貴族氣派的香脣緊閉著,呼吸輕柔得像春日朝陽初升下拂過的柔風,又帶著淡淡的如蘭似麝的香氣。

    房俊只能感概,這樣的女子,怕是即便比之李二陛下宮裡的三千佳麗也不遑多讓了吧?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2 PM

第25章  進擊吧,房府之2男!(下)

小院裡鴉雀無聲,諸人都眼瞅著肥碩不堪的李泰緩步踱進院子。看看那張泛著油光的肥臉,那股子傲視天下的氣派,那負手於後腆胸凸肚的體型……

    也是沒誰了。

    “喲呵,人還挺齊全,長安城的紈絝可都是到場了,幹嘛呢這是,要造反吶?”

    李泰邁著八字步,一臉倨傲,眼睛斜睨著,說話陰陽怪氣。

    要說李泰這人,性格是有些分裂的。

    在李二陛下面前,那叫一個恭順乖巧、綵衣娛親,亦或者朝中重臣面前,便是敬賢禮士、豁達雍容。可若是在完全不搭界的旁人眼裡,則是頤指氣使、鷙狠狼戾、不可理喻……

    李二陛下喜其學識淵博,寵冠諸王;不少朝臣歎其性格溫厚,忠心追隨;然則在長安城一干紈絝眼裡,卻是視若鬼神、敬而遠之……

    李泰渾不知自己在諸人心目中的形象,見到眾人不言,自以為是被自己的絕世風采、沖天貴氣所震懾,很是得意。

    要知道這幫子傢伙可是沒有一個好相與的,除了李震是長子將來會繼承父親的爵位之外,餘者都是家裡的次子、三子、甚至庶子,這輩子吃喝不愁,爵位無望,很是沒有上進心,平素天不怕地不怕胡作非為,誰也不能奈何,簡直快成了長安城的毒瘤。

    這是這幫人現在在自己面前,卻一個個像是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不敢說話,乖得跟小貓兒似的,怎麼能不得意?

    李泰便自顧自說道:“看你們一個個的窮酸樣,兜兒沒多少銀子吧?既然如此,就跟著本王吧,吃喝玩樂,都包在本王身上。”

    有誰請客吃飯還能得罪人嗎?

    答案肯定是有,魏王李泰便是其中之一。

    正如他所想,這幫子人大多是繼承家裡的爵位無望,這輩子也就是做個富家翁。既然政治上沒追求,家產又足以他們花天酒地一輩子花不完,自然平素裡隨心所欲、任意妄為。因此也養成了這幫子紈絝桀驁不馴的混不吝性格。

    在他們想來,你請客就請客,擺出一副施捨的嘴臉給誰看呢?咱們吃不起飯、喝不起酒、嫖不起姑娘?

    雖然面子上顧忌李泰的親王身份,

但心裡頗不以為然。

    這人太傲了,而且小肚雞腸,有時候一不小心的某句話就把他得罪了,翻臉比翻書還快,誰受得了?

    這樣的性格,還怎麼愉快的玩耍……

    沒人搭理他,氣氛有些冷場。

    李泰面子有點擱不住了,尼瑪,老子請客,那得是多大的臉面?你們這羣廢物點心居然一點歡呼雀躍的意思都沒有,咋滴,不識擡舉啊?

    他這邊臉沉下來,眼瞅著就要飆,身後的劉淚趕緊咳嗽一聲,說道:“還不謝謝魏王殿下?”

    在他看來,這幫紈絝雖說不能繼承家裡的爵位,沒有多大的政治資源,可這幫人一個個桀驁不馴,若是能收編旗下,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一旦魏王飆,那可就把這些人全都得罪了。這些人成事也許不足,敗事卻不容小覷……

    李震心裡一陣膩歪,心說殿下你喝花酒就自去喝花酒,又沒人攔著你,何苦在這裡咄咄逼人,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今兒是他的生辰,大傢伙給面子來祝壽,他是主家,這時候只能站出來。

    李震拱手施禮,笑道:“今兒某的壽辰,弟兄幾個來府上湊湊熱鬧,花費自是由某開銷。殿下有心了,不妨下次再請殿下破費……”

    他這番話算是分寸拿捏得很不錯,有理有據。

    大傢伙是給他祝壽而來,請客當然由他來,這是禮數,若是李泰請客,那就有些喧賓奪主了,就是讓李震下不來臺。

    誰知李泰也不知是腦子裡那根弦搭錯,居然一翻白眼,譏諷道:“貓大的年紀狗大的歲數,還做壽?也不怕折了壽,真是可笑……”

    此言一出,李震一張俊臉“唰”的就成了豬肝色,又羞又怒,居然愣在當場,不知怎麼辦了。

    若是還一個人,依著李震的脾氣,老早大嘴巴抽過去,特麼你這說的是人話麼?

    可面前這位乃是堂堂親王,陛下最寵愛的兒子,自己能怎麼滴?哪怕從未有過如此羞辱,也不得不忍著氣咬著牙狠狠的嚥下去,只是一雙充血的眼眸卻狠狠的瞪著李泰。

    其實這個時候,李泰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人家過生日的,你咒人家折壽?這跟罵娘也沒什麼分別了。不過他一向驕傲自負,自是不肯在這幫子瞧不起的紈絝面前認錯。

    諸人都是隨李震而來,交情自然不淺,聞聽李泰如此辱人的言語,盡皆氣氛不平,泛起同仇敵愾之心,卻也和李震一樣,敢怒而不敢言。

    萬萬不敢伸手去打……

    可是他們對於一個親王敢怒不敢言,卻有人敢。

    這人不但敢說,而且已經打過一個親王……

    房俊冷著臉,說道:“殿下,此言過了。”

    除了剛剛在麗雪姑娘面前展示了一下口才之外,大部分之間房俊都是維持以往的形象,並不多言,仍舊予人一副木訥拙言的憨厚形象。

    這樣很好,扮豬吃老虎的都是如此……

    話雖少,但是直指李泰有錯,很有分量。

    李震心中一熱,什麼叫兄弟?當你沒錢的時候,借給你錢的是兄弟;有難的時候,敢挺身而出為你兩肋插刀的是兄弟……

    不過李震尚未被怒火矇住心智,知曉得罪李泰的結果不堪設想,這位可是很有可能取代太子登基大寶的,急忙攔住房俊,低聲說道:“二郎,慎言!”

    誰知這個房二傻子梗著脖子,盯著李泰,一字字說道:“殿下,您應該道歉!”

    李泰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還有人敢如此跟他說話,繼而勃然大怒:“房二,你在跟誰說話?”

    房俊黑著臉:“當然是殿下你。”

    李泰快要氣瘋了:“你要找死嗎?”

    房俊搖頭說道:“不是,某隻是認為殿下說話過分,應該道歉。”

    這就是個二愣子啊……

    李泰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卻是拿這個混不吝的二傻子沒轍。

    不但是他,同來的諸人此時都心潮起伏。

    誰也想不到,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卻是這個一貫性格軟弱、遇事懦弱的房二敢站出來仗義執言。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膽子這麼大了?

    大家這纔想起來,人家那是揍過一位親王的……

    然後,大家看向李泰的眼色也有些變了。

    既然房二敢打齊王李佑,而且打完了屁事兒沒有,那我們為什麼不敢揍魏王李泰?

    雖說李佑和李泰的地位並不一樣,在陛下眼中的分量也不一樣,但是說到底,那都是親王,本質是一樣一樣的。

    大家紛紛在心裡權衡,如果揍了李泰,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是不是自己能夠承擔得起的……

    李泰不知道大家所想,但是明顯感受到這幫紈絝廢物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心裡哆嗦了一下,心說這是要幹嘛?

    他看出來了,快成精了的劉淚當然也看出來了,心裡嚇了一大跳,趕緊站出來擋在李泰身前,衝房俊怒喝道:“房俊,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了,居然對殿下如此無禮……”

    話音未落,便被房俊一伸手扒拉開:“你一邊兒去,沒你啥事兒!”

    房俊那是什麼勁頭?骨瘦如材的劉淚被他這一扒拉,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個屁墩兒。

    劉淚臉紅如血,自己堂堂侍御史,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房俊像是小孩子一樣扒拉來扒拉去,一張麪皮已經被剝得乾乾淨淨,只覺得羞憤欲死,大怒道:“房俊,你再打我一下試試?”

    房俊看了看他,然後衝李泰呲了一下白牙:“殿下,您聽見了?”

    李泰一愣:“聽見什麼了?”

    房俊笑道:“劉御史讓我打他。”

    李泰沒回過神:“啊,聽見了,難道你……”

    話音未落,就見到房俊矯健的身影獵豹一般竄出去,一個箭步到得劉淚面前,一個沖天炮照著劉淚的面門狠狠的砸過去。下一秒,房俊那銅澆鐵鑄一樣的拳頭跟劉淚的鼻樑來了個親密接觸。

    “嗷……”

    劉淚慘嚎一聲,仰天跌倒,鼻血噴泉一樣湧出來,瞬時間染紅了青石地面。

    所有人都呆住了,麗雪姑娘更是長大了一張紅潤的小嘴兒,滿臉不可思議。

    這個房俊,又打人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3 PM

第26章  進擊吧,房府之2男!(續下)

李泰目瞪口呆,手指顫抖著指著房俊:“你你你……你怎敢出手傷人?”

    房俊一臉無辜,雙手一攤:“殿下您也聽到了,是劉御史親口說讓我打他的,說實話長這麼大,還沒遇見過這樣的賤人,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所以我跟殿下您求證一下,生怕自己聽錯了,幸好殿下您也聽見了,若是劉御史上奏本告某,殿下您可得給某做個證……”

    李泰怒道:“劉御史說的是讓你打他一下試試,又不是真的讓你打他!”

    房俊一臉呆萌,奇道:“對啊,殿下說的對,劉御史讓某打他一下試試,某想著劉御史年高德劭、又是長輩,又怎敢不遵長者所請?那某隻好打一下試試咯,又沒打第二下,殿下何故怒?”

    眾人先是被房俊那快逾閃電、勢若雷霆的一拳驚得眼珠子快要瞪出來,現在則被房俊一番無恥的言辭震得下巴快要掉下來。

    還可以這樣?

    不過仔細想想,確實是劉淚說“你打我一下試試”,怨不得房俊,人家只是應劉淚所請而已。你讓我打那我就打咯,難不成打完還說我不對?

    “胡攪蠻纏,豈有此理!”

    魏王李泰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當著自己的面打了的人,你叫來橫行霸道的李泰情何以堪?若真就這樣算了,那他以後也別混了。

    房俊依然做無辜狀:“可是明明是劉御史讓我打他的啊,殿下您都說了您也聽見了……”

    魏王李泰是真的快要氣死了,他可不管房俊是真傻還是裝傻,大怒道:“簡直無法無天,打了人還有理了?堂堂治書侍御史你也敢打,要不要也打本王一頓?”

    誰成想房俊眼睛一瞇,再次呲了呲白牙,憨憨的問道:“殿下此言當真?”

    李泰簡直氣昏了頭,隨口說道:“當真……我當真個屁!”

    幸好他反應的快,若是說“當真”,搞不好這個混蛋真的能衝上來揍他一頓,然後一臉無辜的說“是殿下你讓我打的”……

    自己若是真被這個二愣子給揍一頓,那簡直別活了。

    眾人一臉古怪的神情,想笑又不敢,不笑又得強忍著,心說這個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個房俊一番混不吝的動作,還真就把魏王李泰給鎮住了。

    真是爽快啊……

    李泰是真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淚卻是說了“你打我試試”,可那隻是氣話而已,是反話,難道能當肯定的語氣來聽?

    可房俊就當肯定語氣來聽了,還聽話的照做了……

    李泰覺得自己繼續留在這裡,保不齊真的會被氣瘋掉,這個房二簡直不可理喻,父皇居然還要將高陽許配給這個傻子?他也配?!

    李泰氣得直哆嗦,狠狠瞪了一臉點萌的房俊好半晌,始終看不出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只得悻悻的一甩袍袖,罵罵咧咧的領著人走了。

    還喝個屁的花酒啊,氣都氣死了!

    卻是沒人管那劉淚。

    劉淚被房俊這一拳打得那叫一個眼冒金星,腦袋裡嗡嗡嗡的亂響,順手摸了一把臉,溫熱的鼻血流了一大灘。

    這還是房俊只是想挑事兒,並不想出人命而留了七分力氣,若不然依著他那力氣,一拳能把劉淚的腦殼打碎了……

    劉淚見到李泰氣沖衝的走了,居然沒人理他,心裡一陣悲涼,這個殿下的性子真是涼薄啊……想要站起來跟著走掉,掙紮了幾下,腦袋裡暈暈的,居然沒站起來。

    一旁的房俊箭步衝過來,一雙鐵臂一較勁,就把劉淚給拎小雞仔兒一樣提溜兒起來,嘴裡還不停的埋怨:“哎呀,劉御史你也真是的,你說你說點什麼不行,非得讓我打你?某也不知道你這麼不經打啊,早知道就留點力氣……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都怪我……我這人天生腦子笨,實在是不明白你們讀書人的思維,居然讓別人打自己……想不通啊想不通,他們都說我腦子不好使,我瞅著您這腦子也不咋地……”

    這把劉淚給氣得,一個倒仰,差點再次摔倒在地。

    劉淚渾身哆嗦,揚起一張血跡斑駁一塌糊塗的臉,顫抖著手指著房俊:“你……你給我等著,居然毆打朝廷命官,等著我跟陛下參你一本,非得狠狠治你的罪不可……”

    他不說這話還好,這一說,房俊頓時怒了。

    “你叫我打,打完了還要參我一本,和著你這是碰瓷兒是吧?我滴個天,劉御史你也太缺德了,你真分明是黃蓋的苦肉計啊!想我房俊忠厚正直,居然上了你的當……”

    劉淚聞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苦肉計?

    你才苦肉計,你全家都苦肉計!

    你特麼看過有人這樣施展苦肉計的?

    劉淚終於明白跟這個二愣子實在是說不明白,那行,你就接著裝傻吧,該老子等著!

    劉淚狠狠推開房俊,搖搖晃晃的走了,只是那單薄的北影在淒寒的北風中顫抖,很是蕭索……

    經此一鬧,眾人自是沒了喝花酒的心思,紛紛散去。

    “兄弟,好樣的!”

    褒國公段志玄的三子段珪說道。

    “那一拳打的很帥,很有我的風範!”

    屈突詮很無恥的點頭讚揚。

    宇文士及次子宇文羅漢拍了拍房俊的肩頭,說了一句:“下次動手之前,言語一聲,一起上。”

    宇文羅漢的名字很有意思,他大哥的名字更好,叫宇文禪師,他姐姐叫宇文修多羅……

    少數名族嘛,文化跟中原迥異,哪怕融合多年,在一些根源的地方,依然存在衝突和分異。

    李震一臉正氣,說道:“二郎且放心,今日之事皆由某而起,定不讓二郎為某擔罪受罰,某自會上書陛下,負荊請罪。不過今日多謝二郎,愚兄也不多說,自今而後,你房二便是我李震的兄弟!”

    房俊嚇了一跳,連忙道:“兄長不可,人是我打的,自有我認下便是,要打要罰皆由我承擔,兄長貿貿然上書,除了白白把自己搭進去之外,全無意義!”

    開玩笑,自己本就是故意惹事,繼續自己“自污”的大業,“賜婚尚未解除,同志仍需努力”……自己楞頭楞腦混不吝的傻小子形象經營不易,若是讓李震參合進來,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李震正色道:“愚兄豈是要兄弟擔責之人?”

    房俊苦笑道:“兄長不必如此計較,即是自家兄弟,何分彼此?”

    言已至此,李震深深看了房俊一眼,點點頭,再不多言。真漢子,婆婆媽媽反而被人看輕了,房俊這份挺身而出維護自己臉面的情誼,記在心中便是。

    只是他有所不知,房俊之所以挺身而出,固然有幫他維護臉面的緣由,但更多的卻是上趕著找茬……

    唯有一直在旁邊打醬油的麗雪姑娘神情古怪,看著房俊,小眼神兒裡滿是幽怨,輕咬著櫻脣幽幽嘆道:“二郎果真仗義,只是您來奴家這裡兩次,兩次都打了一位親王,實在是……”

    攪和了自己的生意?

    還是為自己帶來更大的名氣?

    麗雪姑娘自己也分不出開心還是失望。

    房俊卻不以為意,笑道:“正說明姑娘國色天香,男人們甘願拜倒在石榴裙下,趨之若鶩……”

    麗雪姑娘眼眸轉動,波光瀲灩,輕聲說道:“二郎也願倒在奴家這石榴裙下?”

    明眸皓齒、神情溫婉,在配上這麼一句曖昧十足的話語,一副任軍摘擷的嬌俏摸樣,任是廟裡的老和尚怕是也要動了凡心……

    房俊心裡一跳,看了看這張嬌嫩如花的俏顏、豐潤如櫻的紅脣,暗暗吞了口口水,仰天打個哈哈:“某怕你這裙子有點短,待某鑽進去後遮不住某這兩條大長腿…… ”

    說完這句流氓話,房俊晃晃悠悠的就走了。

    只留下麗雪姑娘領著一羣戰戰兢兢的小丫鬟,站在瑟瑟寒風中,望著空無一個客人的寂靜小院呆。

    好一會兒,一位嬤嬤模樣的婦人走過來,伏到麗雪耳邊輕聲說道:“這個房二實在是個夯貨,兩次攪和了姑娘的好機會!”

    語聲雖輕,其中惱意卻是十足。

    麗雪姑娘展顏一笑,如同梅花綻放,艷麗無匹,柔聲說道:“機會有的是,只是這個房二,似乎並不像看上去那麼楞,真是有意思……”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4 PM

第27章  直的還是彎的?(上)

別家壞小子去青樓鬼混,那是去尋花問柳、拈花惹草,父母恨不得打斷了腿,旁人卻是羨煞。

    盧氏很鬱悶,自家小子去青樓,卻不鬼混,而是專門打架。打一次可以,可若是每次都打,那就有點不妥。青樓那是什麼地方?去那裡不跟姑娘們談心,不跟丫頭們鬼混,卻偏偏跑去打架,你幾個意思?

    難不成自家小兒子,根本不懂什麼風花雪月敦倫之道,只是以為就是吃酒打架的地方?

    盧氏頭都快愁白了,她倒是希望自家小兒子天天去青樓嫖姑娘,那樣起碼說明這個傻小子某方面很正常,現在這個樣子,盧氏不得不懷疑小兒子在某方面的能力了。

    然後,不經意間,盧氏突然想到前些時日宮裡流傳出來的那些個言語。

    “從成親開始,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騙我、罵我,要關心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裡你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裡只有我……”

    別人只會當作笑話來說,可盧氏卻從中現了不同尋常。

    試問,一個男人有可能對一個女人說出這樣的話嗎?從後世穿越而來的房俊會說肯定有,林子大了什麼鳥沒有?可對於眼界不寬的古代婦女盧氏來說,她認為絕對沒有!

    那麼為什麼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麼?

    很簡單,兒子心裡理想的伴侶,就是一個能寵著他、只對他一個人好、不騙他、別人欺負他時,會第一時間出來幫他、陪著他開心、還要覺得他最漂亮……的人。

    會有這樣的女人存在嗎?若是讓房俊來說,還是肯定有,他那個時代女漢子多的是,強悍到讓人無法想像;可若是讓盧氏來說,還是那句話——絕對沒有!

    那麼,是什麼情況下,能夠讓兒子說出這樣一番話呢?

    再配合上兒子去青樓不嫖姑娘專門打架的行為,答案其實已經很清楚了,只是盧氏不敢接受。可是不敢接受也沒用,因為如果事實真的存在的話……

    兒子有斷袖分桃的癖好?

    蒼天啊,

佛祖啊,列祖列宗啊……

    當這個念頭在腦海裡面浮現出來的時候,盧氏差點沒暈了。

    在她看來,什麼毆打親王那都不叫事兒,她兒子不喜歡女人、甚至有可能無法傳宗接代了,這纔是大事兒,天大的事兒!

    即便有兩個兒子,但是打兒子房遺直成親之後,只有一個女兒,再無所出,納了一房妾依舊沒動靜,盧氏便把抱孫子的希望寄託在小兒子身上。

    如果小兒子果真……

    盧氏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寒,細思極恐……

    連忙吩咐人把小兒子的貼身丫鬟俏兒叫來,細細盤問。

    “俏兒啊,二郎平素可有……怪異之處?”

    俏兒眨眨眼,不明所以。

    “那個……二郎對你……可有甚不規矩之處?”

    盧氏也不知道怎麼問了,她看的出俏兒仍是處子之身,但也興許是那傻小子有色心沒色膽,只敢對自己的侍女動動手腳,真正的提槍上陣卻是不敢。

    俏兒小臉通紅,聲若蚊蠅:“那個……沒有呢……”

    “沒有?”

    盧氏真著急了,這個俏兒還是她千挑萬選買進府來伺候小兒子的,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雖說現在年齡還是小了點兒,但是女孩育早,小胸脯也鼓鼓的,腰細腿長,見天兒的放在兒子身邊,那個傻兒子就不饞嘴?

    麻煩大了……

    盧氏愈著急,又問:“你平素伺候二郎洗漱,可見二郎的……那個東西,可還正常?”

    她也是急了,不管什麼規矩禮法,直來直去,直指重點。

    她卻是不知,固然有的人彎了,可有些沒彎的人也不喜歡女人,因為這世間既然有“受”,那就必然有“攻”,甚至有些級猛人“攻受兼備” ……

    俏兒羞得臉蛋兒差點滴出血來,心說奶奶今兒問的這都是啥呀,羞死人了……扭扭捏捏的不說話。

    可把盧氏急壞了,吒道:“你個死丫頭,問你話倒是說呀?”

    俏兒只要強忍著羞意,低著頭看著自己並在一處的腳尖,兩根蔥白的手指絞得飛快,想了想,小小聲說道:“二郎……那個……很大……”

    盧氏眉毛皺起:“很大?有沒有……很硬?”

    說心裡話,她一個做孃的,逼著兒子的貼身侍女問些這樣的話題,也是難堪到極點。可為了兒子的終身幸福,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俏兒都快哭了,顫聲說道:“奴……奴……不知道……”

    盧氏這個氣呀,恨恨的用手指戳了一下小丫鬟的額頭,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丫頭!連勾引少爺都不會,你可真沒出息!”

    這話說的就昧著良心了,若是俏兒真的將房二勾引著滾了牀單,怕是盧氏老早就請來家法棍棒伺候,然後趕出府去,自生自滅。

    房家家風嚴謹,如此不知廉恥的婦人,要來何用?

    委屈的小丫鬟可憐兮兮的站著,覺得似乎有一萬根刺藏在衣服裡,動一下就扎得難受,不動也扎得難受,恨不得挖了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

   

    時間退回到一個時辰之前,李二陛下的寢宮神龍殿。

    “父皇,女兒跟您說,那房俊一定是喜歡餘桃斷袖、泣魚竊駕的把戲,有龍陽之好!”

    高陽公主揮舞著雪白的小拳頭,一雙明亮的眸子裡精光閃閃,對著李二陛下信誓旦旦的說著。

    李二陛下臉都黑了,聞言吒道:“胡說八道,一個大家閨秀、金枝玉葉,不注意言行舉止也就罷了,如此醃臢的事情你也說得出口?”

    高陽公主一臉不爽,嬌哼一聲,噘嘴說道:“他房俊能幹得出來,我還不能說了?”

    李二陛下只覺得腦仁疼,這個閨女越說越不像話了,怒道: “毀人清譽可是重罪,汝身為皇女,自當以身作則,怎能如此造謠生事?”

    就算不想嫁給房俊,也不能憑白給人家安插一個如此醃臢的罪名。這種罪名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不啻於奇恥大辱,實在是有些過分。

    “父皇,女兒可不是憑空胡說,人家有證據呢!”

    高陽公主眼眸閃閃,小臉兒上全是興奮,雀躍道:“您看啊,房俊那小子偷偷跑去醉仙樓,那醉仙樓什麼地方?是青樓呵!可是他去了乾嘛呢?不是尋花問柳,不是眠花宿柳,他是去打架!正常人會去青樓打架嗎?男人看到那些招蜂引蝶的賤貨,哪個不是雙腿軟急吼吼的撲上去……”

    李二陛下臉色黑如鍋底,說房俊就說房俊,怎麼還一竿子捅翻一船人,把所有男人都捎帶上了?說得好像某也是那種人似的……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5 PM

第28章  直的還是彎的?(下)

“只是巧合而已,不能說明問題。再說據某所致,那房俊平素穩重敦厚,並不去那煙花之地,偶爾去一次,無傷大雅。”

    李二陛下對高陽公主所說不以為然,去青樓打一次架,就說人家有龍陽之好不喜歡女人,哪裡這個道理?

    高陽公主並不氣餒,繼續說道:“單此一件事,或許不能說明說明,但是您在聯想一下他那天在宮裡對女兒說的話,什麼'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騙我、罵我,要關心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您聽聽,您覺得一個正常男人,比如父皇您吧,您會對一個女人說出這樣的話嗎?所以啊,他這不是跟女兒說的,也不是跟任何一個女人說的,在他的想像裡邊,他是在跟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

    高陽公主粉臉微紅,不是羞的,是興奮的。經過自己一番天才一般的觀察入微、深入分析,終於看清房俊這個討厭鬼的真實面目,那種成就感,簡直沒治了……

    李二陛下瞠目結舌,啼笑皆非。

    什麼想像力是對男人說的……人家根本就是不想要這門賜婚,故意這麼說噁心你呢,這個傻丫頭,平素看著精明,怎麼這方面反而有點遲鈍……

    父女兩人正說著話,忽聞“百騎”大統領李君羨來報。

    “啟稟陛下,魏王在宮外求見。”

    李二陛下隨口問道:“可知是何事?若是無甚要緊事,就告訴魏王某要歇息了,讓他明天再說。”

    他卻是寵愛李泰這個聰明乖巧、心竅玲瓏的兒子,可是對於高陽公主也不遑多讓,尤其是在現高陽似乎不大滿意賜婚,為了打消女兒心裡的怨念,他覺得有必要跟女兒好好溝通一下。

    李君羨沉吟了一下,說道:“回陛下,魏王……好像是來告狀的。”

    “告狀?”

    李二陛下有些詫異,一貫都是大臣們來高魏王的狀,今兒府邸逾制啦,明兒生活奢靡啦,沒完沒了。今兒可是稀奇了,那小子居然告別人的狀?

    “告誰的狀?”

    “告……房相家二郎,房俊……”

    “房俊?”

    李二陛下好奇問道:“汝可知所謂何事?”

    他建立“百騎”,

可不僅僅是為了宿衛宮廷這麼簡單,若是真的看守闈禁,自有左右羽林衛。“百騎”的真正智能,是收集京中情報,為皇帝耳目。

    若是連李泰為何狀告房俊這樣的小事都不知情,那可就是嚴重的失職了。

    李君羨恭聲奏道:“乃是因為房俊毆打治書侍御史劉淚一事。”

    李二的第一反應是:房俊又打人了?

    然後才問道:“那又跟魏王有何關聯?”

    李君羨苦笑:“因為房俊是當著魏王的面,毆打於劉御史。”

    李二點點頭,這就對了,依著自家老四那驕傲的性格,被人當著面打了自己的人,不打回去纔有鬼。

    咦……對呀,李泰怎麼沒有打回去,反而很沒出息的過來跟某告狀?

    李二有些不可思議,打架找家長,那是很沒出息的一件事。得益於當初自己得了天下大肆封賞,天下公卿無數,後果便是長安紈絝扎堆兒,整日裏走馬鬥雞胡作非為,鬧得烏煙瘴氣。

    但是有一條,不敢被欺負成什麼樣,很少有人哭啼啼的跑回家去跟老子告狀,那被認為最沒出息,被人欺負了那就想法子欺負回去,甭管是套麻袋還是打黑拳……

    李二很是不解,再問:“究竟所為何事?”

    李君羨一五一十的回稟:“魏王殿下今日去醉仙樓宴請劉御史……”

    醉仙樓?

    高陽公主插嘴說道:“醉仙樓,這名字好熟悉啊……”

    李君羨道:“前幾日,魏王殿下便是與那醉仙樓,跟房俊起了衝突……”

    高陽公主恍然:“啊,原來是青樓!可是四哥為什麼去那裡?”

    當然是去喝花酒……

    李軍咳了一聲,不能這麼說,否則流傳出去,魏王殿下還以為自己在陛下面前給他上眼藥呢,便說道:“魏王大概正是因為齊王殿下與房俊一事,所以對醉仙樓很感興趣,便去了此處。”

    李二沉聲道:“莫說這些沒用的,繼續。”

    “是。”

    李君羨口齒伶俐的將事情經過講述一遍,小到細節的描述都很精準,宛如現場目睹一般,可見“百騎”之中必有人當時在場。

    李君羨話音剛落,高陽公主便一扭纖細的小蠻腰,從位置上一躍而起,嬌呼道:“那那那那……父皇你看,我說那房俊餘桃斷袖、泣魚竊駕,您還說我胡說八道!您看,那混蛋去一次青樓打一次架,那會是正常人該乾的事兒嗎?那傢伙一定有龍陽之好!父皇啊,您趕緊把我跟他的賜婚取消了吧……”

    說著,高陽公主跑到李二榻前,抱著李二的腿開始撒嬌,那小眼神幽幽怨怨的,像是一隻可憐的小貓兒……

    李君羨聽聞高陽公主之言,頓時大汗,房俊有龍陽之好?這話是怎麼說的?

    這下子,李二陛下也震驚了。

    女兒剛剛的一番話重新湧上心頭,李二陛下居然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似乎房俊的每一個舉動,都印證了高陽的猜測。

    難道,那房府二郎居然真的是個兔子?

    李二陛下不能淡定了,這可是關係到自己女兒的終生大事,絕對不能含糊。若是把女人嫁給一個不喜歡女人的兔子,這輩子不知道得承受多少白眼譏諷、吃多少苦,豈不是親手害了她?

    他是真的有了悔婚之念。

    可帝王一諾,重逾千金,怎可輕易反口?

    而且這種事還不能難道桌面上來說,否則你讓房玄齡一張老臉往哪兒擱?自己那位忠心的老臣,怕不是得氣死?

    最關鍵的是,儘管他身為帝王、執掌乾坤,也不能因為一個猜測就貿然行事,容易遭人詬病,也無法跟房玄齡交代。

    李二陛下沉吟一會兒,低聲喊道:“王德。”

    旁邊偏殿內走出一位老太監,輕聲應道:“大家,有何吩咐?”

    這老太監看著年逾古稀,眉皆白,一張老臉上皺紋密佈、溝壑縱橫,宛如風乾的老樹皮。但身子骨卻很是硬朗,背脊挺得筆直,步履輕快,悄沒聲息的就走到李二榻前,躬身施禮。

    李君羨一見到老太監,趕緊恭恭敬敬的施禮:“見過王公公。”

    老太監王德面對這位“百騎”大統領、陛下的心腹戰將,只是淡淡的點點頭,嗯了一聲,只是當高陽公主甜膩膩的跟他見禮的時候,才寵溺的笑笑,老臉皺成一朵菊花……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0 11:46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11:57 PM 編輯

第29章  武氏女(上)

李二陛下斟酌了一下,吩咐道:“選一個宮女,賜給房俊。

    他這是想先驗驗房俊的“貨”,然後再思慮如何處置。

    按說宮裡邊對於適婚的皇子、公主,都會有女官安排專人“試婚”,就是檢查一下王妃或者駙馬的身體狀況,只是高陽公主年紀尚幼,即便自己賜婚,完婚也得等個兩三年,宮裡並未將此事提上日程,李二隻好“越俎代庖”……

    王德什麼都不問,只是恭聲說道:“遵旨。”然後就待退下,去選人。

    卻又被李二叫住。

    李二面色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說道:“上個月武士彠的次女剛剛入宮吧?就把她賜給房俊吧……”

    說實話,李二陛下心裡確實糾結,很是有些捨不得……

    這個武氏女年方十四,正是及笄之年,乃是功臣武士彠之女,生得花容月貌體態婀娜,尤其是以李二禦百女的經驗來看,此女媚骨天生、千嬌百媚,絕對是罕見的尤物。

    男人皆好色,李二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武氏女進宮已有月餘,他卻尚未寵幸,實是因為心裡的一個疙瘩。

    女主武王!

    這是近日宮中流傳的一句讖言,不知何時源起,已因此事杖殺了幾名宮女太監。

    在這個年代,人們對於鬼神預言之說極為相信,即便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也不例外,所以,這句讖言成了李二的一根心頭刺!

    因為宮中只有這麼一個人能跟“女主武王”這句話貼上邊,所以他甚至想要殺了武氏女!

    不過武氏女終究是功臣之後,若是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便殺了,莫說百官御史會找麻煩,便是李二自己也於心不忍。

    既然如此,不如把他送給房俊,只好不在宮裡,還如何當“女主武王”?

    一了百了,眼不見為淨。

    可是麻煩是送走了,這心裡又不太捨得,那武氏女實在是千嬌百媚、我見猶憐,若是收入房中,必是牀上的恩物……

    高陽公主哪裡知道父皇心裡的齷蹉念頭,

不過冰雪聰明的公主殿下當即明白了父皇賜給房俊宮女的用心,眼眸一轉,便說道:“那女兒就告退了……”

    李二有些魂不守舍,點點頭嗯了一聲。對李君羨說道:“去把魏王殿下叫來吧……”

    李君羨領命而去。

    高陽公主也離開神龍殿,卻沒有回自己的寢宮,而是轉了個圈兒,徑直往掖庭宮而去。

   

    古代營建皇室宮城時,都以一條南北向的中心線為主,再向東西兩側去延伸其餘宮區,同時在中央的子午線上,除建有君王上朝議政的朝堂,還有帝後的寢宮,而在帝后寢宮的東西兩側,所營建的宮區和帝后寢宮相輔相成,又像兩腋般護衛著帝后的寢宮,因此這兩片宮區被統稱為掖庭,婕妤以下皆居於此。

    掖庭宮西側一門,東側兩門,北部有太倉,東北高垣上有眾藝臺。中部為宮女所局兼教習之所,南部為內侍省,有亭名曰紫蘭。

    掖庭宮西北角的芳菲苑中,積雪剛剛掃淨,青石路面仍舊殘留著雪粒冰碴,空蕩蕩的院子裡枯樹衰敗,一片蕭索。

    一個宮女就跪在冰冷堅硬的青石路面上,身上單薄的宮裝被被風吹得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腰肢、刀削一般的肩頭,瘦弱得像是一株寒風中飄搖的玉蘭花兒。

    如雲的青絲綰在頭頂,盤了一個髻,此刻卻有些釵橫鬢亂。

    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靨被凍得面色青,卻依舊緊緊的抿著毫無一絲血色的菱脣,倔強的挺起天鵝一般白皙優雅的脖頸,慘淡的花榮一片堅毅之色,一雙清冷的美眸緊緊瞪著眼前一個肥壯的女官。

    “不知小女所犯何罪?”

    她的聲音嬌脆清越,煞是好聽,卻透著微微的顫抖,不知是害怕,還是凍的……

    只是那倔強的神情,卻不曾因為這冷徹骨髓的天氣而稍有一絲退縮。

    “居然有罪而不自知,你個賤人可知道,被你漿洗褪色的那件衣物,乃是蕭美人的心愛之物,為此,老孃我被蕭美人狠狠的罵了一頓,武氏,你還敢強嘴?”

    這女官身材粗胖,濃眉大眼,看著就是有力氣的,此時越說越氣,伸出手去,狠狠一個巴掌扇在武氏臉上。

    她這五根手指又粗又短,像是五個蘿蔔頭,武氏那張肌膚勝雪吹彈可破的臉蛋兒頓時泛起紅腫。

    武氏疼得悶哼一聲,卻是死死的咬著嘴脣,直至咬出血來,秀美的眼眸裡淚水漣漣,強忍著不流出來,恨聲道:“汝這醃臢潑婦,且記得今日之辱,來日必定百倍報之!”

    女官大怒,伸手還要再打,冷不防同武氏的眼神對視,心裡沒來由的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這一巴掌居然抽不下去。

    她被眼前這個嬌嬌怯怯的小宮女那冷厲的眼神嚇住了……

    心裏居然不可遏止的浮起一個想法:此女國色天姿,又有如此膽氣,焉知沒有飛黃騰達的一天?而且對於宮裡的女人來說,只要陛下一朝寵幸,飛上枝頭變成鳳凰簡直太容易不過。萬一今日把她得罪狠了,有朝一日反攻倒算,豈不要了自己的老命?

    然而這個念頭僅僅是剛剛升起,便被她自己否定了。

    為什麼?

    因為這個武氏女據說乃是一位功臣之後,可這位功臣死得早,她在家裡被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欺負,很是不待見,這就是沒有後臺了;雖然是陛下親自下旨將此女選進宮中,但只是看過一眼,便打到這掖庭宮裡不聞不問,至今仍未侍寢,必是哪裡惹得陛下不滿,那就是沒前途了!

    一個沒後臺、沒前途的小賤貨,在掖庭宮這一畝三分地,自己居然還怕她鹹魚翻了身?

    真是江湖越混膽子越小,想當年自己第一天進宮的時候,就敢把直屬上司女官撓了個滿臉桃花開,也不過是打了一頓板子而已、捱過那頓板子,自己就在這掖庭宮裡暢行無阻。

    現在倒好,被一個小賤貨威脅兩句,居然膽怯了……

    女官有些惱羞成怒,大怒道:“小賤貨,你以為你是誰?在這掖庭宮裡,長著一張漂亮臉蛋兒給誰看啊?老實告訴你吧,老孃就算把你打死了丟進井裡,都不會有人問一句!你個破爛貨,留著這張臉下輩子勾引男人吧……”

    說著,又是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武氏被這一巴掌打得腦子嗡嗡響,覺得嘴角有些鹹熱,伸手一摸,卻是嘴角被打開了,鮮血流了出來……

    任她性格再是倔強,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哪怕心比天高,也不得不在這一記狠過一記的巴掌下徹底崩潰,什麼忍辱負重、報仇雪恥的決心都猶如這地上的積雪一般消融得乾乾淨淨,淚珠兒一串一串的流下來,放聲大哭。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18 PM

第30章   武氏女(下)

寵愛自己的父親早早去世,繼承了父親爵位財產的哥哥卻視自己為眼中釘,恨不得賣了了事。身為小姐,她吃不飽、穿不暖,沒有一樣自己心愛的飾,吃不到自己心愛的點心……

    原本以為那就是最最艱難的日子,等到一朝被帝王選中,她便期待著憑藉自己的容貌得到帝王寵愛,飛上枝頭揚眉吐氣,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可哪裡知道,大內深宮,卻是如此一個醃臢遍地、污垢處處的所在?它就像是一隻饕餮巨獸,把人活生生的吃了,還不吐骨頭……

    武氏真的怕了,她怕自己堅守不住那顆嚮往幸福的心,怕自己堅持不到帝王的召喚,怕自己真的死在暗無天日毫無人情的深宮之中……

    若是早知如此,哪怕被哥哥打死,她也不會答應進宮。哥哥們再是不待見她,起碼會在她死後披一張草蓆、置一口薄棺,可是在這裡呢?

    她會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所有人嫌棄,連個坑不會挖,便用運送夜香的馬車拉出城外,隨意的丟進堆積如山的垃圾堆,連個屍骨都沒有……

    比臉上更疼的,是心裡的絕望。

    武氏覺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在這裏呆下去了,多呆一刻,都會被逼瘋掉,想到自己被趕出大內、披頭散衣衫襤褸的瘋子模樣,武氏激靈靈打個寒戰,她寧死也不願那樣!

    心裡一陣悲涼,死志頓萌。

    可她性情堅韌,哪怕是死,也不想就這麼默默無聞的死掉,哪怕做不大太史公說的“重於泰山”,也得拉一個墊背的!

    心裡這麼想著,她擡起頭,抹去脣角殷紅的血漬,看著一臉猙獰的胖女官,倏地笑了。

    胖女官舉起手,這一巴掌實在是打不下去了。

    武氏本就生得絕美,此刻萌生死志,那淒美的笑容居然帶了幾分聖潔的味道,猶如一株迎寒盛放的白梅,只是那雙寒芒閃閃的眸子裡閃動著的詭異的光芒,卻讓胖女官心神一震。

    下一刻,武氏站起身,瘦弱嬌小的身子像是一隻奔跑的小鹿,徑直奔向院子正中梅樹掩映著的那一方假山。

    “砰”的一聲悶響,額頭碰上山石,血花綻放,妖艷淒美……

    武氏軟軟的倒在地上,

鮮血染滿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都說陽光總在風雨後,可那陽光來臨前的狂風驟雨,又有幾人抵得住、捱得過?

    武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得過去,她不想捱了。

    捱過去了又如何?

    過了這一道坎,還有下一道崗,挨來挨去,白了鬢,老了年華,依然如那籠中的鳥雀,不得振翅雲霄,隨意翱翔……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自己所受的淒苦,終能解脫……

    此時的武氏卻不知,人生總是出人意表,豈能被凡人參透玄機?

    便是那籠中雀,也有引亢高歌遨遊九霄的機遇……

    胖女官整個人都傻掉了。

    假山底下,那個弱質纖纖的宮女以一種最為暴烈的方式,向自己表達了她的不滿、她的反抗,紅的血,白的雪,妖艷如花似一幅絕美的畫卷,美得她心膽俱寒,美得她魂飛魄散。

    她真能將武氏隨意打殺,棄屍於井嗎?

    當然可以,若是她真的將武氏打殺,倒也不一定償命,脊杖幾十那是逃不掉的,花點錢賄賂一下行刑太監,不見得就挨不住。

    可是現在不一樣。

    自己打殺武氏,那是因為武氏有錯在先,大不了自己但是刑罰過當,致人於死。

    但是武氏現在是自盡,得有多大的冤屈,才會逼得一個人拿自己的腦袋往假山上撞?

    這件事必須要徹查,必須要有一個交代!

    當這掖庭宮是什麼地方?即便天子是聾子瞎子、真的不管禁宮之事,可這禁宮還有其規矩,誰都必須遵守的規矩!

    胖女官滿頭大汗,急的亂轉,因為她現,已經有人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探查了。

    怎麼辦呢?

    她尚未想好對策,便聽得耳畔有人說道:“咦,公主殿下,那邊假山下邊好像爬了一個人……啊!殿下,莫看,莫看……是個死人,嚇死奴婢了… …”

    胖女官心中大叫:完蛋了,被人現了!自己真是蠢啊,怎麼就沒想到及時處理掉屍體呢?

    她駭然回頭,便見到一眾宮女簇擁著一個花容月貌的貴女,正好奇的走過去探看武氏的屍體。

    那貴女年紀尚幼,不過十二三歲左右,頸間圍著一條雪白的狐裘,嬌美如花的俏臉美絕塵寰。

    居然是高陽公主!

    “你過來!”

    高陽公主皺皺柳眉,看著傻呆呆魂不守舍的胖女官,問道:“這個宮女怎麼回事?”

    胖女官眼見躲不過,只好乍著膽子胡謅道:“武氏翻了過錯,奴婢申斥她幾句,誰料此女性情頑劣、脾氣暴躁,居然撞了假山自盡……”

    高陽公主完全不管她後面說的什麼,提高音量問道:“你剛剛說,她是武氏?”

    胖女官不明所以:“回殿下的話,此女正是武氏……”

    高陽公主臉色陡變,吒道:“陛下剛剛下旨,將此女賜予功臣之後,居然就被你給逼死了?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高陽公主可不傻,相反還冰雪聰明,宮裡邊這些陰暗齷蹉的道道,她瞭如指掌。

    犯了錯說了幾句,就撞石自盡?

    你騙鬼呢!

    胖女官聽聞武氏被陛下賜予功臣之後這句話,肝膽俱裂,暗叫一聲我命休矣,當場如同一灘爛泥一般暈倒在地。

    她唯一能彌補此事的辦法,便是得益於大家對於武氏並不關注,更不知武氏的死因,神不知鬼不覺的讓她“消失掉”,反正不會有人嚴加追查,時間一長,很有可能不了了之。

    可現在不可能了,陛下剛剛將她賜人,這邊就死了,絕對會一查到底。

    可憐了自己的家人,這可是誅九族的重罪啊……

    都怨自己,鬼迷了心竅,幹嘛就往死裡逼她呢……

    暈暈乎乎中,錐心蝕骨的後悔啃噬著她的心肝兒,忽聞一人叫道:“殿下,還有氣兒呢……”

    胖女官心中狂喜,只是這大悲大喜都是來勢洶湧,神經經受不住,這次是真的昏了過去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19 PM

第31章  君臣情深

李二陛下一方面對於房俊是否是個“兔子”很疑惑,一方面對於劉淚被打之事,亦是非常憤怒。

    前幾日自己的五兒子被房俊揍了一頓,李二陛下自以為明察秋毫卻反被那個小兔崽子房俊坑了一把(反正李二就是想的),非但沒有替自己的兒子做主,反而狠狠的兒子來了一頓脊杖,還有比這更糊塗的爹嗎?

    這已經讓李二臉上掛不住,只是隱忍著沒有作出來。

    結果倒好,自己不好意思作出來的結果,就是導致這個房俊愈肆無忌憚。

    剛剛打完老五,這一轉眼又把老四打了?雖然沒有像打老五那樣直接動手,可是這麼當著一羣人的面打臉,跟打在身上也沒什麼分別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尤為可惡。

    朕乃天下之主,朕的兒子就算不是少主人,也得給予起碼的尊重吧?

    可是結果呢?尊重沒看到,直接大腳丫子往臉上踩……

    老五也就罷了,那就是個不成器的,臉面不臉面的也無所謂了,可是老四不同,李二對這個最寵愛的兒子那可是寄予厚望的!

    滿朝文武都知道劉淚是魏王李泰的鐵桿,你還非得要當著面兒揍劉淚,這嘴巴那是piapia的抽在李泰的臉上,你讓李泰往後在朝臣面前還有什麼威信?

    李二真的很憋火,也很鬱悶。

    為啥?還是那個難題,房玄齡今日由於連續處理雪災事宜,操勞過度染了風寒,已經被他嚴令回府修養。這種情況,你讓他怎麼好意思狠狠的收拾房俊?

    不收拾,難消自己心頭之氣;收拾的狠了,又自覺對不住自己的老夥計房玄齡。

    李二陛下這個糾結啊,連帶著整個人都不好了,脾氣暴躁,已經打了兩個太監內侍的板子,惹得整個太極宮氣壓低沉,所有人進出都是躡手躡腳,生怕一個不留神惹惱了陛下,遭來無妄之災……

    李二陛下懶得搭理這幫子太監,猶自氣悶,便見到老太監王德步履沉穩的走進大殿。

    王德來到李二身前,見過禮,輕聲將掖庭宮生的事情緩緩說明。

    李二冷哼一聲:“這幫子醃臢貨,都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以為禁宮無主,

便可以為所欲為?給某嚴加徹查,但凡與此事有關者,嚴懲不貸,那名逼人自盡的女官,賜死!三族之內,男丁配嶺南,女眷充入教坊司,如親自監督!”

    長孫皇后去世之後,李二思念亡妻,悲痛欲絕,儘管朝中大臣屢次上書請立新後,李二卻都一一駁回。在他心目裡,他李二的正宮妻子、大唐帝國的皇后,只能是那個溫婉聰慧、柔情似水的觀音婢,餘者皆無資格。

    長孫皇后在世之時,整個禁宮風平浪靜、和諧融洽,使得李二沒有一絲後顧之憂,專心於他的宏圖偉業、帝王霸途。可是皇后這纔去世幾天?禁宮之內便烏煙瘴氣、宮禁廢弛,甚至有逼人於死之事生,李二陛下如何不惱?

    正好趁此機會,嚴加整頓一番。

    “遵旨。”

    王德領旨告退,剛一轉身,便見到一個內侍匆匆進殿,稟奏道:“陛下,房相領著二公子房俊,正在宮門外求見。”

    李二陛下頓時不爽,怎麼著,怕我狠狠的收拾你兒子一頓,著急忙慌的就求情來了?和著我打你兒子你心疼,你兒子打我兒子我就不心疼?

    可不管怎麼惱火,房玄齡的面子必須照顧,李二陛下只好悶聲悶氣的揮揮手,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誰知那內侍並不退下,吞吞吐吐的說道:“那個……房俊是被擡著來的,看似雙腿受傷,不良於行,這要是進殿,怕是也得擡著進來… …”

    李二眼角一跳,心裏大罵:這個房俊,實在是陰險卑鄙,不當人子!妄我還以為他是個忠厚純良之輩,實在是瞎了眼!

    在他心裡,房玄齡那是真正的溫文爾雅、正人君子,哪怕再朝堂上因為政見之事與人爭辯,也都是溫聲軟語,從不跟人紅臉。

    這樣的人,如何想得出此等逃避責罰的苦肉計?

    定是房俊那小賊,料想朕必將狠狠責罰於他,便想出此計矇騙於朕,其心可誅!

    心底惱怒,李二卻不行於色,點點頭:“沒事,且擡進來,正好讓某看一看,多重的傷,連路都走不了?”

    內侍領命而去,王德也想一同離開,卻不料李二陛下又說道:“如且去看看那武氏,若無性命之憂,待到房相走時,便一同送到府上去。”

    “諾。”

    王德答應一聲,這才走了。

    沒過片刻,殿外腳步聲響。

    李二陛下強抑心中火氣,端然穩坐,咬著後槽牙,倒想看看這個房俊如何在他面前演戲。

    房玄齡須皆已花白,因為近日染了風寒,神情甚是委頓,便連一向挺直的腰板都有些佝僂。

    腳步虛浮的進得大殿,沒走幾步,噗通一聲跪下,以額頓地,口中顫聲呼道:“臣治家不嚴,縱子妄為,死罪……”

    一瞬間,李二陛下心裡的火氣像是沸湯潑雪一般,消失得乾乾淨淨。

    想當初,房玄齡於渭北軍營之中投奔自己,何等的意氣風、帥氣倜儻?時光荏苒,一轉眼,當年的溫潤才子已是年屆花甲,如玉的風采絲毫不減,只餘下滿身滿臉的滄桑與衰老……

    李二陛下心潮浮動,竟從御座之上站起,快步走下漢白玉臺階,來到房玄齡身前,俯身攙扶著房玄齡的雙臂,動情的說道:“玄齡這是為何?我倆名雖君臣,卻情逾兄弟,某昔日曾立下誓言,與汝等共富貴!你道是謊言不成?今日你下跪於某,是要誅某之心嗎?”

    一番話,說得房玄齡老淚滂沱,君臣二人把臂相視,唏噓不已。

    一旁的房俊躺在擔架之上一臉淡定,心裡卻是極為嘆服。

    若論古往今來的帝王之中最會收攏人心者,非李世民莫屬。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幾乎是所有開國帝王逃不開的宿命,哪怕是那位偉人爺爺也不例外。唯有二人能夠做到與打天下的老兄弟們“同患難,共富貴”的誓言。

    趙匡胤與李世民。

    是他們的人品完爆餘者?絕對不是。

    一個血染玄武門,謀殺兄弟逼迫父親而得了皇位,可謂不悌不孝;

    另一個趁著老皇帝去世的時候弄了一出黃袍加身,奪了別人的江山,可謂不忠不義。

    這二位的人品可謂渣到極點,可偏偏就是這麼兩個人,對待功臣極為優容,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只是奪了功臣的軍權,但是高官厚祿一點也不吝嗇,封妻蔭子輩輩顯貴。李世民更大氣,功臣們繼續手握兵權、東徵西討,生生為他打出個“天可汗”的不世威名!

    牛人啊……

    房俊也是在官場歷練過的,知道人心最是難測的道理,更明白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千古至理,可若是讓他換位一下,他覺得自己也不敢那麼做,還是搞一場運動,把這些個驕兵悍將統統弄死才安心,像劉邦,像老朱,還有那誰……

    他這邊心裡琢磨著事兒,精神便不太集中,稍稍動彈了一下身子,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從臀部襲來,疼得他“哎呦”慘叫了一聲。

    另一邊君臣之間的情感交流正是濃情蜜意、如魚得水、身心舒暢……忽然被這一生慘叫硬生生打斷。

    房玄齡大怒,一回身,一巴掌就拍在房俊後腦勺,怒道:“混蛋行子,鬼吼鬼叫什麼?”

    房俊一臉無奈,便聽到李二陛下幽幽說道:“別打頭,容易打傻了,可以打pp,怎麼打都沒事兒,打完了還有推薦票……”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0 PM

第32章  苦肉計?
   
房俊捂著腦袋,疼得直呲牙,當然不是腦袋疼,而是屁股疼。

    前腳剛剛在醉仙樓打了劉淚一拳,後腳便已經滿城風雨,鬧得沸沸揚揚。聽者無不嘖嘖稱奇,都道這房家二郎難不成與皇家犯沖?剛打了齊王殿下沒幾天,這又跟魏王殿下槓上了,這是要瘋啊……

    結果便是剛回到府裡,躺在牀上養病的房玄齡已經聽聞消息,直接蹦起來喊來家丁,請出家法,抽了房俊二十鞭子。儘管家丁手下極有分寸,並未傷到筋骨,可是一個皮開肉綻那是少不了的。

    捱了頓打還沒完,房玄齡黑著臉命家丁擡著房俊,趕來宮裡請罪。

    上一次毆打齊王之事是由陛下壓制住的,那叫皇恩浩蕩,這一回難不成還讓陛下責罰自己魏王?那就是他房玄齡不知進退,恃寵而驕了。

    久歷官場的房玄齡自是不會給別人留下這般口舌。

    雖然心裡邊也是極為心疼兒子,可誰叫這個兔崽子幾次三番的惹禍,而且都是潑天大禍?也就是陛下仁厚,若是換了歷朝歷代,一個毆打親王的罪名抄家都足夠了……

    “陛下,老臣教子無妨,實是羞愧不已,無地自容。老臣年邁,近日愈感到精力不濟難以維持,深恐耽擱陛下的軍國大事,惟願請乞骸骨,告老歸鄉,好生教導幼子成材,日後為陛下、為大唐效力……”

    房玄齡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他是真的想告老了。

    青年而入天策府,壯年隨同陛下橫掃一統八荒,老年官至顯爵恩寵備至,這一生波瀾壯闊青史留名,夫復何求?

    再說他年紀確實大了,非但體力不支,眼力也多有下降,許多時候看著那些奏摺,只看到一團一團的字跡,卻是分辨不清,很是費神,不得不讓手底下的郎官細細閱讀才行。

    他說的情真,李二陛下卻不這麼想。

    兒子剛闖了禍,你這立馬請辭告老,哪裡是因為年老力衰,分明就是怕某再狠狠責罰於房俊,來一個以退為進、欲擒故縱之計。

    不消說,這必定又是這房俊想出來的損招,以為某看不出嗎?

    先是施展苦肉計,堵住某的嘴,在來一個以退為進,以告老相協,某還怎麼好意思當著老臣的面責罰於他的兒子?

    小賊可惡!

    沒錯,

李二就是這麼想的。

    因為房玄齡是個至誠君子,決計不會想出這些個歪門邪道的詭計,倒是這個看似忠厚、實則奸詐的房俊,不是什麼好鳥!

    李二咬著後槽牙,恨得壓根都癢癢,趕緊扶著房玄齡,說道:“玄齡何出此言?如今年正當耳順之年,老而彌堅,經驗豐富,怎可撂了擔子但求自己快活,將這許多大事均退給某?此話再也不必多說。”

    房玄齡見此,心中感動之餘,也只是無奈,這把老骨頭,還得繼續光熱啊……

    房玄齡心下嘆息一聲,對房俊喝道:“還不向陛下請罪?”

    房俊被老爹狠狠盯著,大有一言不合立馬再來一頓家法的意味,只好低眉順眼的說道:“草民有罪……”

    他現在並無官身,只能自稱草民。

    那邊廂李二陛下心說雖然不好責罰房俊,但是好歹能讓這個強種低頭認錯,也挺不錯,要知道懲罰房俊容易,但是讓他親口認錯,那是萬萬不容易的。

    他做好了聽房俊悔恨交加的一番做錯言語,以之舒緩一下心中憤懣之氣的準備,誰知道房俊只是說了一句“草民有罪”,就閉上嘴巴在不開口。

    李二陛下愣住,這……就完了?

    打了朕的一個兒子,削了另一個兒子的面子,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草民有罪”,就完了?

    你的誠意呢?

    你對天家的尊敬呢?

    就這麼完了?

    李二陛下陰著臉,說道:“就這些?”

    好歹再說兩句,某看在你父親面子上,也就饒了你了……

    誰知那房俊呆愣愣的擡起頭,與他目光對視,一臉呆萌的樣子:“啊,完了……”

    李二陛下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這強種,這是要作死啊……

    他哪裡知道房俊就是故意裝傻賣萌惹他生氣,反正也不能砍了自己的腦袋,自然是氣得越嚴重越好,最好是氣昏了頭,張口說出“某的女兒絕不嫁給你”,那簡直就太完美了……

    李二陛下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房玄齡也怒了。

    瑪蛋,在家都怎麼教你的?你個混球玩意榆木腦袋,幾句話都記不住?

    擡腿便是一腳,踹在房俊後腰上,大怒道:“還有呢?”

    房俊慘嚎一聲,只覺得後腰連帶著屁股如同針扎刀剮一般疼痛,大叫道: “記不住了……”

    李二陛下臉黑如鍋底,好嘛,這明明是房玄齡在家都教好了,可這混蛋玩意依然連服軟的話都不願意說,真真是作死!

    帝王之怒,那可不是說著玩的,老虎不威,你當是病貓啊?

    李二陛下大吼一聲:“來人!”也不管什麼房玄齡了,老子都特麼快要氣死了,先打了再說!

    便聽得大殿門口一聲嬌脆的呼喝:“父皇,叫誰吶?”

    一個絳紅宮裝,明眸皓齒的少女,儀態端莊、步履款款的走進殿來。

    正是高陽公主。

    李二陛下一愣:“漱兒,你怎麼來了?”

    房玄齡連忙見禮,微臣:“微臣見過公主殿下……”哪怕他再是位高顯爵、跟皇帝情深意厚,那也是臣子,必要的規矩必須遵守。

    公主也是君,哪怕即將變成他的兒媳婦……

    高陽公主則是眼臉微垂,輕輕的一個萬福,柔聲說道:“高陽見過房伯伯。”

    姿勢標準、儀態端莊,一張秀美俏麗的小臉兒上紅撲撲的略微帶著羞澀,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把個房玄齡看得滿心歡喜,這兒媳婦不僅人長得美、身份高貴,而且性情柔順、知書達理,簡直太滿意了!

    便笑呵呵的說道:“殿下切莫多禮,折煞老臣了。”

    高陽公主長長的睫毛撲棱棱的扇動,微羞著說道:“應該的……”

    房俊看著這丫頭做戲,差點吐她一臉。

    裝!

    接著裝!

    那日把哥們堵在宮裡,大聲說“本宮看不上你個泥腿子”的那個潑辣妞兒是誰呀?

    呿!懶得理你……

    房俊歪歪嘴,把臉扭到一邊,不去看高陽公主故作端莊的可笑模樣。

    誰知他這一臉不屑的表情,恰好被房玄齡看個正著,房玄齡這個氣啊!這魂淡簡直是要作死,這麼好的姑娘,你不寵著愛著想著法兒娶回家也就算了,可你那一臉是個什麼表情?

    房玄齡心頭惱怒,擡腿就又是一腳,這一腳終於踹正了地方,把房俊疼的“嗷”一嗓子,整個人就像是砧板上剖開肚子的活魚,猛地彈了起來,又重重的落下。

    李二陛下疑惑了,這還裝得挺像?不是苦肉計嗎?難道真的捱打了?探頭一看,頓時心裡不是滋味了。

    房俊被打的時候並未扒去衣褲,二十鞭子抽下來,臀部的褲子已經碎成寸縷,僅僅遮擋住羞處,卻被鮮血浸透,粘在肉上,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

    這是真打啊!

    李二陛下頓時對自己剛剛的猜測有些懊悔,自己還以為是這對父子施展的苦肉計,誰知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心理陰暗了。

    當然,君子自是房玄齡,與房俊這個小賊並不相干……

    便說道:“玄齡你也真是,打便打了,混小子教育一番自是應該,可何必下手這麼重?若是打出個好歹,你讓某於心何安?到底是孩子們的意氣之爭,當不得大事,何必如此?”

    說是這麼說,可心頭的火氣卻是徹徹底底的消了,只要捱打了就好……至於是誰打的,並不太重要。

    但是高陽公主不滿意。

    她伸長了小腦袋,兩隻晶亮的眸子興奮的盯著房俊的屁股看,見到血淋淋的,高興壞了!

    這個泥腿子土包子捱了打,真的是太好了,若是父皇再打他一頓,會不會打殘了?若是當著自己的面打就最理想了,一個男人在女人面前丟盡了面子,又豈會願意娶這個女人?

    可是聽了李二陛下的話,高陽公主頓感失望,知道父皇已經無意責罰於房俊。

    高陽公主不滿意了,她想看到的是房俊捱打的過程,不是他捱打的結果……

    大眼睛轉啊轉,高陽公主突然說道:“房俊,那醉仙樓的麗雪姑娘,比本宮生得好看嗎?”

    房俊突感一陣陰風自後頸吹過,渾身激靈靈打個冷顫,瞠目結舌的看著一臉呆萌求知慾的高陽公主,瞬間便明白了高陽公主的險惡用心,心裏頓時大罵:臭丫頭,你也太狠了吧?

    當著未來公爹的面,說未來丈夫青樓鬼混的事兒,或許房玄齡不以為然,但現在媳婦的身份是公主,而自己的皇帝親家就在旁邊陰仄仄的看著,你叫房玄齡怎麼辦?

    無論他心裡有何想法,都必須給高陽公主、給李二陛下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

    只能是打兒子交代咯……

    房玄齡那是真正的至誠君子,身端行正,對於風花雪月之事最是厭惡,否則即便是妻子盧氏醋勁兒再大,也不可能擋得住他納妾。

    本就對兒子幾次三番的到醉仙樓鬼混不滿,再被未來兒媳婦高陽公主這麼往牆角一逼,房玄齡老臉血紅,羞愧欲死,勃然大怒道:“這不知廉恥的孽障,打死了事!”

    暴怒之下,一陣拳打腳踢。

    李二連忙裝模作樣的攔阻:“哎呀呀,玄齡何必動怒?年青人性好漁色,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他如此說,房玄齡聰明絕頂之人,那裡不知道他說的是反話?哪裡聽不出高陽公主的用意?

    可就是因為這個孽子,才使得自己在陛下面前沒臉,更在未來的兒媳婦面前沒臉,所以李二越是如此說,房玄齡越是羞憤,下手越重,只把房俊打得鬼哭狼嚎,涕淚橫流。

    高陽公主緊緊抿著小嘴兒,生怕自己笑出聲兒來,又怕父皇生自己挑撥離間的氣,偷偷向父皇看去,卻正巧迎上父皇那雙滿是愉悅和讚許的目光……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0 PM

第33章  傲嬌的腹黑女

太極宮氣勢恢宏,莊嚴肅穆。

    少了些許雕樑畫棟的精緻,卻多了三分古樸厚重的氣度,有種讓人不自禁沉默的靜穆以及想膜拜的高貴疏離。皚皚白雪覆蓋了青磚黑瓦,那一道道朱門紅牆便顯得極是鮮豔,肅穆之中又多了一絲亮麗。

    幾個內侍擡著一個擔架,從太極殿出來,直奔承天門。

    房府的“擔架”並不專業,只是一個軟塌加了兩根長長的竹竿,不僅沒有頂棚,走起路的時候還隨著腳步晃晃悠悠的。

    房玄齡被李二陛下留在宮裡,責成太醫為其徹底的檢查一下,一面外頭的庸醫疏忽了。

    房俊趴在擔架上,並不好受。

    屁股火辣辣的疼,心裡也鬱悶得不行。

    幾次三番的挑事兒效果還是有的,他清楚的感覺到李二陛下的怒火,或許只是差那麼一點點,就能讓李二陛下憤怒的說出悔婚的話。

    然而畢竟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功敗垂成……

    怪誰呢?

    房俊覺得不是自己做的不夠好,而是老爹房玄齡莫名其妙的橫插一槓,將他抽了一頓鞭子,這才壞了大事。如此一來,就給李二陛下一種“就是讓你看穿的苦肉計”的感覺,好像是房玄齡父子聯手上演這麼一出兒,逼著李二不好意思處罰房俊,悔婚的事情自然更不會提起。

    “哎,還得繼續努力啊……”

    房俊嘟囔一句,像蛇一樣在擔架上扭了扭身子,找到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

    “見過公主殿下。”

    耳邊傳來一陣問安的聲音,房俊現自己已經被放在了地上,幾個擡擔架的內侍則半跪在一旁行禮。

    房俊心裡不爽,這天寒地凍的把某就這麼扔在地上,不知道某是個病號嗎?

    “房俊,你還要不要臉?”

    一聲嬌吒在耳畔響起,下了房俊一大跳。

    愕然擡頭,就覺得天空一暗,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兒出現在他的頭上,

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肌膚勝雪,青絲如雲,明眸皓齒,眉目如畫……

    然而美則美矣,那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彷彿會說話似的,眼波流轉光芒照人,居然散出不屑、憤怒、鄙視… …等等情緒。

    真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啊……

    房俊感嘆。

    “你看什麼看?”

    高陽公主粉臉微紅,被這個土包子盯著看,有點惱火,也有點羞澀。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哪裡有這麼盯著女孩子看的?沒禮貌,沒教養……

    房俊見她惱火的時候潔白的臉蛋兒飛起兩抹紅雲,清純秀麗之中平添了幾分嬌媚活潑,煞是好看,便勾起嘴角,微笑道:“因為你好看。”

    “我……”

    高陽公主愣住。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樣無禮的話兒,心裡頗有一點竊喜,這個土包子還是有些眼光的嘛……緊接著便豎起兩條柳眉,大怒道:“大膽!你個色胚子,居然敢調戲本宮?信不信本宮稟明父皇,誅了你的九族?”

    房俊無語,怎麼李二陛下的子女都會這麼一句話?看起來,無論自己是在二十一世紀還是七世紀,走到哪裡都是一個拼爹的時代……

    房俊搖搖頭,很淡定的說道:“不信,要不然殿下您試試?”

    開玩笑,你當李二是傻的啊,你說誅誰就誅誰?

    高陽公主粉臉漲紅,快要氣瘋了。

    她就覺得這個房俊可能是上天派下來專門跟她作對的,一點男子漢的氣派都沒有,跟個娘兒們似的小肚雞腸,你就讓讓我會死啊?

    一想到自己將來會嫁給這個毫無風度的傢伙,高陽公主整個人都不好了……

    惱羞成怒之下,一擡小腳,就在房俊身上踹了一腳。

    她身嬌力弱,這一腳踹在房俊肩頭,跟撓癢癢似的,只留下一個淺淺的鞋印,反倒把她自己差點閃了一個跟頭。

    房俊大怒道:“你幹什麼?”

    簡直豈有此理,這還是剛剛大殿裡頭那個端莊賢淑的女孩子?

    前後的差距也太大了!

    高陽公主得意的仰著下巴,哼哼兩聲,說道:“就踹你怎麼了,有能耐你起來還擊啊?”

    房俊頓時黑了臉,太無恥了,趁著人家受傷就欺負人?

    撇過臉去不說話。

    惹不起你,不搭理你行不行?

    別說,還真不行!

    高陽公主次在和房俊的直接對陣中佔到上風,如何肯輕易放過?

    她一手拈起宮裝下擺,一面曳地的裙擺被地面弄髒,露出腳上的繡花鞋。蓮步輕擺,繞著房俊的擔架走了一圈兒,嘴裡還嘖嘖有聲:“哎呦,這被打的也太慘了吧?會不會很疼?房伯伯也真是的,怎麼忍心下得去這麼狠的手,這天寒地凍的,弄不好染了風寒就死翹翹了,還不如一刀宰了來得爽快……”

    高陽公主的嗓音嬌脆明麗,很是好聽。聽得她說的前半段,房俊還覺得聽入耳的,畢竟是關心自己,可是聽到後半段,差點沒給氣死!

    他算是明白了,這個高陽公主就是一個傲嬌、任性、腹黑、被寵壞的千金小姐,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她不稀罕的那就乾脆毀掉!

    房俊對於她來說,就是那一類不稀罕的玩意……

    房俊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否則自己說不定被這個臭丫頭氣出個好歹,招呼那幾個內侍道:“趕緊的,送我回家,度點!”

    幾個內侍是領個皇命護送房俊回家的,聞言便齊聲向高陽公主告一聲罪,站起身,擡起房俊。

    “呵呵,別急著走啊,有好事兒呢。”

    高陽公主笑吟吟的站在路中間,攔住道路。

    房俊沒好氣兒道:“好事兒您自己個兒留著吧,咱不稀罕!趕緊走趕緊走……”

    他生怕走得慢了,這個丫頭再出什麼麼蛾子。

    高陽公主也不氣惱,向一側努了努下巴,說道:“吶……來了。”

    房俊狐疑的轉頭去看,便見到一行人從宮牆的拐角轉出來,向自己這邊快步走來。

    人羣當中,同樣擡著一副擔架……

    見到房俊不明所以,高陽公主故意咳了兩聲,清了清嗓,說道:“陛下有旨,房俊身體不佳,臀疾嚴痾,特賜宮女一人,照料起起居。土包子,看看父皇對你多好,還不趕緊的謝恩?”

    房俊有些犯傻,這審美節奏?

    皇帝老子給自己的女婿賜了一個宮女,還“照料起居”?這不是貼身的小蜜嗎?

    這李二陛下可是真夠開明的,

    房俊看不透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要一臉狐疑的謝了恩。反正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別說賜一個宮女,就是賜一杯毒酒,也得謝主隆恩……

    說話間,那一行人便來到近前。

    房俊打起精神,掃視一圈兒,幾個宮女低眉順眼的,看著不像是正主兒,便往擔架上看去,心說難不成這位剛剛陛下欽賜的“小蜜”是個殘障人士?

    然後,便見到擔架上仰起一張小臉兒。

    秀美如畫,眼橫秋波,挺直的瓊鼻下一張菱脣形狀優美豐潤,只是肌膚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卻充盈了一種哀怨淒美的氣質,讓人一瞬間就湧起一股誓要保護她的衝動。

    我見猶憐啊……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1 PM

第34章   哥的悲傷逆流成河

房俊不是傻子,多多少少能猜得出宮裡邊賜給他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宮女,並不是簡單的給他當“小蜜”這麼Lo……

    傳說古代的貴族人家有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傳統,那就是在女兒出嫁之前,會委派一個或者多個通房丫頭之類的女使,到姑爺家裡去,傳授新姑爺夫妻之間的密事經驗,順帶檢查一下這個新姑爺是否身染惡疾。

    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試婚”了,對於新姑爺來說,娶了一個小姐還搭上兩個通房丫頭,簡直太美好了……

    但是就算打死房俊,他也猜不到李二之所以派來一個宮女,可不是為了傳授他什麼經驗,而是單純的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個兔子……

    一想到往後的幸福生活,房俊美得鼻涕冒泡。本來家裡邊有一個貼身小丫鬟的,就是俏兒,這個年代的貼身丫鬟,一般情況下最後都會成為主家的妾侍。男女之間朝夕相對,日久生情那是很自然的,再加上男人對於女人的完全主導地位,吃乾抹淨那是想都不用想。

    不過以前的房俊完全是個二傻子、木嘎達,面對小美女根本不解風情;現在的房俊卻是一個經受了現代教育的成年人,心眼兒那麼點男人都有的齷蹉雖然不可避免,但是底線還是有的,這就是現代人和古代人的代溝。

    最重要的就是,俏兒太小,而且太熟,不好下手……

    這個漂亮宮女那就完全沒問題了,房俊美美的想著,嘴裡輕輕的哼起來:“我想有個家,家裡有個她,白天麼麼噠,晚上啪啪啪,陽臺啪啪啪,客廳啪啪啪,廚房啪啪啪,廁所啪啪啪……”

    太污了,不好意思往下唱……

    “你唱的啥?”

    高陽公主皺著柳眉,一臉狐疑的看著擔架上的房俊。

    “啊?沒啥,沒啥,咳咳咳……”

    房俊老臉一紅,差點忘了高陽公主還在呢,這要是被她聽了去,還不得鄙視自己到死啊?

    “哼!神神叨叨的,懶得理你!我跟你說,這回你可是撿了大便宜,武氏可不僅僅是個普通宮女,人家是還是功臣之後呢,往後你可得對人家好點!”

    不管怎麼傲嬌、怎麼腹黑,高陽公主畢竟還是一個小女孩兒,善良的天性仍未泯滅,

多多少少對於武氏有些歉意。因為自己的緣故,美好的人生剛到盛放的季節,便要委身於一個“斷袖分桃、喜好龍陽”的兔子,實在是太淒慘了一點兒……

    房俊有些吃驚:“功臣之後?騙人的吧?”

    功臣之家的女兒進了宮,起步還不就得封一個才人?還能隨隨便便的就送了人?胡扯呢!

    高陽公主不爽了,秀眸一瞪:“誰稀罕騙你啊?傻了吧唧的……跟你說吧,武氏乃是應國公武士彠的次女,是自願進的宮。而且花容月貌,整個掖庭宮就沒有人不嫉妒於她的美貌,真是便宜你個土包子……”

    房俊怒道:“雖然你是公主,但是也不能張嘴閉嘴的土包子,某哪裡像土包子了?”

    高陽公主不屑的皺皺可愛的小鼻子,一臉鄙夷:“神情猥瑣、面色黝黑、五大三粗、醃臢邋遢……你不是土包子誰是?”

    哥有那麼差?

    早晨照鏡子的時候覺得挺好啊,雖然不算小鮮肉,好歹也是一陽光美少年啊……

    房俊被打擊得不輕,知道再跟這個傲嬌女聊下去,自己都快要懷疑人生了,趕緊衝高陽公主揮揮手:“回見了您吶!”然後對幾個內侍說道:“趕緊的,啟程,回家……”

    高陽公主嬌俏的翻個白眼:“趕緊滾蛋,早死早投胎…… ”

    把房俊差點氣個倒仰。

    幾個內侍衝高陽公主見禮,然後擡起擔架吭哧吭哧的走起,沒辦法,這個房家二郎看上去並不高大,很身子骨很結實,死沉死沉的,擡著很費勁的說……

    另一隊人擡著武氏,自然跟上。

    房俊仰躺在擔架上,看著灰濛蒙的天空,以及不時出現在眼簾裡的紅牆黑瓦,心裡總是有些怪異,好像忘記了一些什麼事情?

    是什麼事情呢?

    房俊抓抓腦袋,想了半天,纔想起是因為啥。

    因為武士彠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可他想來想去,無論前世今生,都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可是為什麼就這麼熟悉呢?

    還有啥遺忘的地方?

    武士彠?

    應國公?

    武氏?

    武氏……武氏!

    房俊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整個人猶如被一道天雷劈中,頓時被雷得外焦裏嫩,失聲大叫!

    高陽公主被一眾宮女簇擁著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這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嚇得渾身一哆嗦,雙腿一軟,差點兒摔個屁墩兒,頓時大怒,站住腳步,回身衝著不遠處的房俊大吼道:“要死啦,鬼叫什麼!”

    房俊根本不搭理她,整個人都已經傻掉了……

    在整個古代社會中,男尊女卑觀念一直佔主導地位,婦女受到封建禮教的束縛和壓迫,地位極其低下。

    相對而言,唐代婦女是幸運的。

    她們處於封建社會的繁榮時期,又是“開放型”社會,其開放特點不僅表現在政治制度、民族政策、外交關係等方面,而且反映在民間禮俗和婚姻制度上。她們受到的封建束縛和壓迫相對較少,一改過去哭不露齒、站不依門、行不露面的傳統,社會地位相對較高。

    便是這樣的一個時代,湧現出了很多出色的女性,千百年後,人們依舊津津樂道她們的名字,她們的事蹟。

    長孫皇后、武則天、高陽公主、上官婉兒、太平公主、楊玉環、薛濤、魚玄機……

    她們各具特色,在這個開放的大時代裡,競相爭艷。

    然而最具有傳奇性的,武則天算一個,高陽公主也算一個。

    房俊想哭,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想起罵娘聲……

    你個賊老天,這是要玩死我?!

    把高陽公主給我當老婆,讓哥們時刻防備帽子變了顏色,還有承擔被那娘兒們慫恿著造反的危險……這也就罷了,可是特麼居然又弄來一個武美眉?

    自己不僅要防備妻子偷和尚,還要防備小妾會不會掐死自己的閨女嫁禍給正妻,要防備妻子趁自己不注意扯起造反的大旗連累自己被砍了腦袋,要防備小妾宰了自己的兒子把戶口本上的戶主名字改成她自己……

    這特麼還讓不讓人活了?

    哥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1 PM

第35章  武氏進府

回到房府,盧氏正在大雷霆,當聽到老爺將二郎狠抽了一頓鞭子然後押解進宮請罪之後,氣得她差點沒昏過去。小說ㄟ這個老東西,這是要大義滅親嗎?

    老孃不在家,你這是要翻天?

    待得見到兒子回府,看到那皮開肉綻的傷處,以及那一張癡癡呆呆生無可戀的臉孔……盧氏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她有三個兒子,老大房遺直正直忠厚,性子卻有些清冷,說白了就是有些書呆子氣,但是自小懂事,並不讓人操心。老三房遺則剛剛七八歲,正是人憎狗厭的年紀,盧氏一見他就腦仁疼,可是這孩子聰明伶俐,先生教的東西一學就會。

    只有這個老二,讓她操碎了心。

    性情木訥不喜交際不說,腦子也不大好使,詩書禮儀都是得過且過,整日裏都臆想著上陣殺敵……房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會讓兒子去戰場上廝殺博功名?

    現在不是開國之初了,需要拿人命搏前程,房玄齡深受帝恩,依舊夙夜不寐、一心國事,為的不就是一個封妻蔭子、家族傳承?

    有老房的功績在那兒擺著,子子孫孫自當受用不盡,何用一個嫡子去賣命?

    好在天可憐見,二郎墜馬傷了一回,性情也是有些變了,不再終日混跡在演武場,也不再耍刀弄棒,雖說惹禍的本事漸長,可在盧氏看來,越能惹禍的孩子將來越有出息……

    這回應該安心了吧?

    非也!

    好景不長,這熊孩子惹的禍是一次比一次大,也就罷了,居然連男兒漢的根本都給忘了,千嬌百媚的美嬌娘不喜歡,反而喜歡男人……

    盧氏嚎啕大哭,心裡積壓的鬱悶一朝釋放,再也控制不知情懷。

    老孃的命咋就這麼哭哇……

    這一哭,把房家哭得回過神來,大驚道:“娘,您這是咋啦?”

    盧氏能說啥?

    說“都是被你這個混蛋氣得,好好的爺們兒不當,非得去當兔子”?

    這話不能說,

打死也不能說,說出去兒子就沒法活了,只好忿忿的說道:“被你爹氣得,那老東西怎麼沒見?”

    房家無奈,這旁邊這麼多人呢,好歹給老爹留點面子,張口閉口老東西,實在是不妥……

    不過這話只能心裡想想,萬萬不敢說出來,這要是說出來,一準兒衝著自己就來了,自己這位便宜老孃,那潑辣勁兒絕對不是蓋的……

    “爹留在宮裡了,有事情要辦。”

    “哼!算他識相,若是現在在這裡,非得揪光他的鬍子不可!打兒子有這麼打的嗎?”

    說著,就見到後邊還有一羣人,人羣裡還擡著一個擔架,擔架上躺著一位宮女打扮的女孩子,正掙扎著起身,躬身給她道了個萬福,柔柔弱弱的說道:“奴武媚娘,見過主母。”

    盧氏有些愣神:“免禮,免禮……你這是……”

    便有一位內侍走上前,施禮說道:“好叫房夫人知道,此女乃是陛下欽賜於貴府二郎的貼 侍女。”

    盧氏狐疑的看看臉色蒼白的武氏,見得此女體態窈窕、面容姣美,只是膚色蒼白,額頭緊緊的纏了紗布,隱有血跡滲出,像是受了什麼上,便說道:“即是陛下欽賜,怎可還在院子裡受涼?來人啊,趕緊的攙扶五姑娘安置下來,請府裡的郎中為姑娘診治一番,我瞅著這臉色不大好啊。 ”

    武氏趕緊再次萬福行禮,口中說道:“多謝主母,奴不礙事的……”

    盧氏卻擺擺手,不容置疑的說道:“讓你去你就去,即是陛下將你賜予二郎,自應保重自己的身體,否則如何能照顧好二郎?”

    武氏只好答應:“諾。”

    便被府中侍女領著去安置了。

    那幾名內侍趕緊說道:“奴婢等這就回宮交差。”說完,狗攆兔子一樣飛快的跑掉。

    不怪他們跑得快,實是先前有些心驚膽戰,生怕盧氏飆遷怒於他們,差使辦不成,回去可是要受罰的。

    至於盧氏為啥飆,那還用說吧?往事歷歷在目啊……

    當初陛下見到房玄齡勞苦功高,房中卻只有一房正妻,妾室侍女全無,便賜給他兩名美人。卻不料房夫人大雷霆,將陛下好一頓數落,氣得陛下將一壇子醋賜給她,卻說是毒酒,揚言若是不準房玄齡納妾,就將她賜死。

    放在別人身上,哪裡有不乖乖就範的?且不說帝王一怒不可抵擋,但說為了丈夫納個妾就捨出一條命,哪裡有這麼傻的人?

    可是誰成想,這個房夫人還真就跟陛下卯上了,二話不說,一壇子醋喝了,陛下徹底傻眼……

    陛下賜了兩個美人給房玄齡,房夫人就以死相脅,抵死不從,現如今賜給他兒子一個侍妾,雖說不至於玩命兒,但是大雷霆是肯定的吧?

    誰知道居然沒啥反應……

    內侍們這才明白,和著房夫人這是雙重標準啊,兒子滿山放火可以,丈夫點盞油燈不行……

    可憐的房相,悍妻如此,嗚呼哀哉……

   

    另邊廂,武氏起初也是心裡揣著個兔子似的,忐忑不安。

    “醋夫人”的大名,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自己被皇帝金口賜予房俊,誰知道房夫人對自己會是個什麼態度?別人或許會顧及於陛下顏面,但是這位盧氏嫡女、醋勁兒沖天的房夫人才不會管那個。

    想想自己多舛的命運,武氏不禁黯然神傷……

    受不住兄長的冷漠欺凌,咬著牙進入禁宮,夢想一朝飛上枝頭徹底改變命運,卻不料險些身死於掖庭宮。對於深宮大內的陰暗醃臢、狠毒陰戾,武氏心有餘悸。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座冰冷無情的宮殿裡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就算堅持住了,又得忍受多少冷酷多少陰謀多少折磨,那個時候的自己,是不是也會變成跟他們一樣冷漠狠毒?

    她不甘心,不服氣,可她害怕自己最後變成那樣的一個人,那樣的她,跟家裡的兄長、跟那個胖得讓人噁心的女官有什麼區別?

    好不如死了乾脆……

    雖已抱著必死之心一怒撞石,但是當聽到自己被賜予房俊的時候,武氏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竊喜的。

    儘管房府二男的名聲不怎麼好,但總算是脫離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心底一陣輕鬆。

    但是隨即,武氏又隱隱有些不甘。

    自己好歹也是功臣之後、國公之女,現在居然要委身一個不識文墨、粗鄙不堪的夯貨為妾?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

    廂房裡,武氏死死的咬著自己毫無血色的嘴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光芒閃閃。

    女人怎麼了?

    妾室怎麼了?

    深宮也好,房府也罷,我武媚娘就是不服氣,憑什麼我就只能被人欺負,只能被人冤枉,只能被人像小貓小狗一樣送人?

    我武媚娘就不信,男人能幹的事兒,女人就乾不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2 PM

第36章  進香

春近寒雖轉,梅舒雪尚飄。

    從風還共落,照日不俱銷。

    年關迫近,天氣愈寒冷,停了幾日的雪飄飄揚揚的又下了起來,院子裡的梅樹卻帶著春意,那一簇簇的花苞漸漸舒展,眼見再有幾日,便會迎寒綻放。

    可武媚孃的心裡,卻依舊一片嚴冬。

    進府已經十餘日,額頭的傷處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僅餘一點結痂,再過幾日便會脫落,不知是否會留下疤痕。女人都是愛美的,更何況一個綺年玉貌的少女?

    然而比是否落疤更讓武媚孃的心焦的,卻是房俊對她的態度。

    之前,她對自己的容貌有充分的自信,任何男人最終都會在自己的魅力下丟盔棄甲、俯稱臣。

    甚至包括宮裡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武媚娘從李二陛下第一次看到自己時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富有四海的男人對自己有著原始的,只要給自己時間、機會,就一定能征服他!

    可惜,自己終究沒能等來機會。

    但是房俊對她的態度,卻讓武媚娘深感挫敗。

    因為房俊的態度……是沒有態度。

    哪怕是冷言冷語的呵斥幾聲,武媚娘也不會在意,那起碼證明自己是存在於房俊的眼中。

    可是進府十餘日,對自己不聞不問,這算怎麼回事兒?

    武媚娘很不解。

    且不說自己花容月貌體態窈窕,一個半大小夥子怎麼能忍得住到了嘴邊的肥肉不吃下去,但說皇帝親口御賜這件事,你怎麼就敢把自己丟在一邊,不怕皇帝降罪嗎?

    輕輕推開窗子,天剛濛濛亮,院子裡雪粉飄灑,天地之間一片灰濛蒙。

    武媚娘清亮的眸子微微轉動,看著東邊的那堵牆,牆的那一邊,就是房俊的院子。

    一牆之隔,卻將自己棄若敝履,這究竟是為何?

    武媚娘輕咬著紅脣,

俏臉上滿是失落與疑惑,然後,她想起出宮之前,高陽公主看望她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心裡泛起一陣涼意。

    莫非……房俊真的是個……兔子?

    這個念頭湧上心頭的一剎那,武媚娘只覺得自己嬌嫩的肌膚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層雞皮疙瘩,一股寒意襲遍全身,如墜冰窟。

    她不是生於深宮長與深宮的高陽公主,貴族豪門之中的那些醃臢骯髒的事兒,聽過的、見過的都不少。

    嫁給一個喜好男風的“兔子”,是一個女人最最悲慘的遭遇。

    不僅僅是獨守春閨、讓孤寂去消磨青春這麼簡單,但凡喜好男風的男人,心理已經歪曲至極點,絕不能以常理度之。這樣的人不僅不喜歡女人,甚至視女人為不潔之物,會遭來晦氣,心底會升起千百種殘忍的方式去折磨女人,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會遭受到歹毒之極的摧毀。

    武媚娘只要想想自己或許有朝一日會遭受到那般殘酷的蹂躪、非人的折磨,俏臉一片煞白……

    最讓人絕望的是,她是陛下親口御賜給房俊的,今生今世就只能留在房俊身邊,天下之大,再無她容身之所……

    自己的命怎麼就這麼苦,纔出狼窩,又入虎穴?

    正自苦惱,哀嘆自己命運多舛,門口的布簾被人從外面掀起,房俊的貼身小丫鬟俏兒步履輕盈的走進來,一臉喜色說道:“姑娘,夫人讓我過來通知你一聲,換一身厚實的衣服,待會兒咱們去清源寺進香,要在日出的時候就趕到呢!”

    “清源寺?”

    武媚娘楞了一下,點頭應下,然後咬了一下嘴脣,問道:“那……二郎會不會去?”

    俏兒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會啊,這次去進香,就是夫人為了給二郎祈福,正主兒又怎麼會不去呢?”

    聞言,武媚娘因為即將見到房俊而略微升起的喜悅瞬間消失,俏臉浮上淡淡的落寞。

    她雖人在房府,但卻是一個外人,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好像完全被孤立,連去寺廟進香這樣的事兒都不知道。

    當然,她也明白,沒有人故意這樣針對她,一切都是因為房俊的態度帶來的困擾。

    房俊不待見她,下人們怎麼會把她放在眼裡?

    武媚娘心中淒苦,卻強自忍著,微笑著對俏兒說道:“俏兒稍等,我馬上就好。”

    說罷,柳腰輕擺,轉身進了裏屋。

    片刻,便又轉了出來,卻是換了一套衣物。

    一襲淡青色的棉裙,色彩樸素,花紋簡約,一條手掌寬的腰帶將小蠻腰箍得盈盈一握,身段修長,風姿窈窕。

    滿頭青絲烏雲一般在頭頂束了一個髻,橫插了一支白玉簪子,一張薄薄的淡粉色紗巾遮住如花似玉的俏顏,只露出婉約如春山般的秀眉,已經明亮若秋水的眼眸。

    俏兒由衷的暗嘆:“姑娘真漂亮……”

    武媚娘眼神微暗,卻是勉強一笑,漂亮有什麼用呢?再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你家那位二郎大概也不會有半點興致……

    俏兒年幼,還未意識到武媚孃的出現其實給她將來的地位帶來多大的影響,還未到吃醋嫉妒的年紀。只是覺得武媚娘是從皇宮裡走出來的仙女兒一樣的人物,又是皇帝陛下欽賜給二郎的侍妾,心裏天然便覺得低了一頭。

    見到武媚娘風姿綽約,氣質如玉,更是心服,便拉了武媚孃的手,嬌笑道:“咱們快出去,讓二郎看看!”

    武媚娘淡淡一笑,任由她拉著小手兒,出了廂房。

    院子里人頭攢動,府中下人各個腳步匆匆,正在準備出行的物件,大門口已經停了幾輛套好的馬車。

    盧氏由大兒媳文氏攙扶著走出來,見到輕紗負面的武媚娘,便笑道:“媚娘卻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穿什麼都這麼好看。”心裡很是滿意,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二兒子未來的房裏人,眼下尚未圓房,出去拋頭露臉總歸不太好,如此輕紗負面,可見是個心思細膩的姑娘。

    武媚娘趕緊屈膝見禮,口中謙虛的連道主母過讚了。

    陪在盧氏身邊的還有一位美麗少婦,容顏秀麗,雍容華貴,與盧氏有幾分掛相,身著絳紫色宮裝,頭戴鳳釵。衝著武媚娘微笑道:“叫我大姐就好。”

    武媚娘趕緊屈膝萬福,說道:“武氏見過韓王妃。”

    卻是高祖皇帝第十一子、當今陛下異母弟韓王李元嘉的王妃,房玄齡長女。

    韓王妃也誇了幾句,然後便拉著武媚孃的手,笑道:“咱們倆坐一輛車吧,路上也好說說話。”

    盛情難卻,武媚娘不好拒絕,便只好跟她走向停在門口的馬車。

    眼神卻是左右飄忽,尋覓著房俊的身影。

    恰在此時,門口的一輛馬車緩緩駛出,車夫掄圓了膀子揮舞著馬鞭,鞭梢出一聲尖銳的炸響。

    韓王妃笑道:“二弟也真是臉嫩,這才見著未來媳婦,就灰溜溜的跑掉了。”

    武媚娘看了那馬車一眼,車窗上蒙著厚厚的布簾,心裡一陣氣苦,這是將我武媚娘當成洪水猛獸,避之不及麼?

    等到眾家眷都上了車,車隊緩緩駛出大門,徑直嚮明德門駛去。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2 PM

第37章  弘福寺內,淑女窈窕

清源寺位於長安城南,終南山下。

    房府車隊逶迤而行,出得長安城南門明德門,一路向南,沒過兩個時辰,便鑽入終南山中,沿著不窄的山路,轉了幾個彎,便見到一個羣山環抱的秀麗的小山峯頭。

    這裡環境優美,幽靜宜人,樹林陰翳,雜草叢生,鳥喧林間,百籟齊響,兩側深溝,水流潺潺。

    青山綠樹之中,一方佛寺掩映其中。

    此時天光大亮,飛雪驟停,滿天烏雲散去,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紅的朝霞之中。

    四周林木參天,枝柯糾纏,尤以鬆樹為最,加之它被建造在險峻陡峭的石山突嘴上,便將深山古剎的韻味全然展現了出來。

    連接寺院的是一條在林間時隱時現的,由石頭鋪設的小道。此小道沿著緩慢的長坡蜿蜒而上,在寺院右側一個九十度急轉,再“遊走”一段距離,纔是寺院正門。

    寺門前有石獅,威武但不兇殘,似乎受到了佛法的警示和薰陶……

    凡名寺,必有名木。即使名寺坐落枯山、荒漠、島礁,寺內必有名木相抱,必有風水相擁。而這名木風水,就是寺廟的靈氣,是鍾靈天地,更聚乾坤精氣。

    沒有名木風水,就是枯寺。

    枯寺,絕無慧靈。

    而寺門前那三株吸收了天地之精氣的蒼鬆,生命力極為強盛,只見它們恣肆縱橫、錯落相迭、繁茂濃密、高聳入雲,粗壯的枝幹虯根盤結。

    三棵樹,活了一座寺。

    武媚娘以為自己一行人天剛亮便出門,已是算得早得了,等到了寺門前,見到空地上那一長串的豪華馬車,才知更有早行人。

    房府馬車停穩,武媚娘便急不可待的下車,偷偷往前望去,正好最前頭的那輛馬車掀開車簾,一個身影矯健的自車上一躍而下。

    藏青色的錦袍,黑色鹿皮快靴,身量中等,卻顯得筋骨勻稱、格外結實,肩寬背厚、猿臂蜂腰,行止之間頗有一種隨和灑脫的氣度。

    武媚娘輕咬著脣,

偷偷的打量,心底嘀咕:這般陽剛健碩的一個少年,會是個兔子嗎?

    卻正好跟房俊望過來的眼神對視,武媚娘避之不及,兩道眼神彼此交匯。

    濃眉如墨,鼻樑聳峙,略厚的嘴脣抿在一起,棱角隨和的方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稚氣,微黑的肌膚顯得很是健康。

    應該說,他的長相不錯,很有一股陽剛之氣,但是與眼下對於男人“膚白為美、簪花敷粉、弱不勝衣”的流俗來看,實在是普通了一些。

    整個人最出彩的就是那一雙漆黑如寶石的眼眸,閃爍著熠熠的光輝,看向自己的時候,略微有一些複雜,像是黑夜裡的星星,深邃而悠遠,令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武媚娘心兒砰砰亂跳,這是她第一次與一個同齡男孩子對視,不知怎地,心裏居然泛起絲絲的羞意。

    身邊環佩聲響,卻是韓王妃也下車。

    見到武媚娘和自家兄弟遙相對視,韓王妃不由得輕輕一笑,俯到武媚娘耳邊說道:“我家二弟長相還不錯吧?我跟你說,這個男人啊,要的就是一個體魄雄壯陽剛健碩,那纔是能讓我們女人一生踏實的依靠。那些個敷脂抹粉的俊俏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了牀上都哼哼唧唧提不起人的興致……”

    武媚娘頓時被鬧了個大紅臉,羞不可抑,任她再是心思玲瓏、口舌伶俐,卻又如何是一個婦人的對手?把尖尖的下巴抵在胸膛上,紅著俏臉低著頭,不敢說話,也不敢再去看房俊。

    韓王妃輕笑一聲,拍了拍她的肩頭,向已經等在寺門處的盧氏等人走去。

    武媚娘便蓮步輕擺,緊緊跟在後面。

   

    踏進那座並不宏大的寺門,房俊頓覺眼前一亮。

    清源寺殿宇連綿、房舍如鱗,錯落在山林掩映之中,檀香陣陣梵音低沉,規模居然很是不小。

    一行人繞過一個照壁,穿過一片松林,便到得大雄寶殿。

    清源寺開山門兩百多年,信眾繁多、香火旺盛,此時寺內香客雲集,既有錦袍貂裘、高冠博帶的男士,亦有云髻高聳、長裙曳地的女眷。

    房俊不信佛,便站在殿門處,並不進入。正巧和武媚娘錯肩而過,香風拂面、腰肢如柳,那一汪略帶幽怨的剪水雙瞳輕輕的瞟了他一眼,便跟在大姐韓王妃身後進入大殿。

    房俊摸了摸鼻子,心裡有些疑惑。

    這丫頭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有些惋惜,也有些幽怨,又有些淒苦,甚至還有些……欲求不滿?

    房俊不由自主的生出自己是個將嬌妻美眷棄之空帷的負心人的感覺……

    真是曰了狗了,為毛自己遇到的女孩子都有雙會說話的眼見?高陽公主如此,武美眉依然如此……

    要說房俊對於武媚娘沒有想法,那絕逼不可能。

    不說那柳條兒柔軟的腰肢,也不說那如花似玉的嬌顏,但說“武媚娘”這三個字,便會讓任何能夠一親芳澤的男人湧起無與倫比的成就感。

    能把武美眉壓在身下肆意玩弄,而且武美眉必定千依百順予取予求,那得是怎樣的一種至高無上的征服感?

    可房俊過不了自己的心魔。

    別人或許只會見到那白玉一樣的肌膚、楊柳一樣的身段兒,房俊卻是知道這副媚絕塵寰的皮囊下隱藏著一顆多麼強大的心。

    有壓力啊……

    心思恍惚間,便聽到大殿內傳來母親盧氏的輕喚:“二郎,你過來。”

    房俊聞言,趕緊走進大殿。

    大殿內檀香繚繞,幾個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低眉順目,端坐兩側,正中間丈八高的栴檀佛像巍然屹立,佛像左手下垂,結“施願印”,表示能滿眾生願,右手屈臂上伸,結“施無畏印”,表示能除眾生苦。

    盧氏跪在佛像前,大姐韓王妃和武媚娘跪在盧氏身側,還有幾個房府的親戚家眷,房俊卻是不熟。

    另有其餘香客,盡皆恭敬的立在兩側,並不上前。房家地位尊崇,普通人家都自覺的立在一旁,等房家先上香。

    盧氏招手:“趕緊過來跪下。”

    一干女眷都站起來,讓出位置。

    房家只好走過去,跪在盧氏身邊的蒲團上,恭恭敬敬的對著佛像磕了三個頭。

    他從不信佛,但並不妨礙應當遵守的禮數,所謂入鄉隨俗,到了此間,自應尊重此間的規矩。

    “二郎,看到佛前那盞蓮花燈沒有?那是娘十年前的這個日子為你在此許下的長命燈,保佑我兒無病無災,平平安安。你要記住,以後每年要有抽出時間到這清源寺上香佈施,平素要與人為善,所謂積善人家必有餘慶,可曾記住?”

    房家好奇的看著香案上的那盞蓮瓣形狀的長命燈,順口答應道:“娘,孩兒記住了。”心裡卻是在想:“入冬以來連續多日狂風驟雪,看著大雄寶殿的大門也並不嚴實,難免漏風漏雪,這燈怎麼沒被吹滅啊?”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3 PM

第38章  窈窕淑女,魏王好逑

閃爍。

    那寺僧微微一愣,接著就面露遲疑,吞吞吐吐道:“檀越說的哪裡話,這燈……自是不曾熄滅。”

    房家定定的看著他,自是從他的神情看出端倪,嘴角輕輕一勾:“當真?”

    那寺僧尚未說話,便聽到旁邊一聲嘆息。

    卻是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只聽他合十說道:“出家人不打妄語,這盞油燈,一月之前,卻曾熄滅過……”

    房家心裡一跳,一月之前?

    盧氏面露惶恐,顫聲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她是虔誠的信眾,對於長命燈代表著一個人的壽數極為堅信,認為在自己未曾還願之前,燈在人在,燈滅人亡。

    現如今這燈滅了一次,雖說兒子無恙,但總歸不是個好兆頭,心裡怎能不驚慌失措?

    那老和尚淡淡的看了房家一眼,對盧氏說道:“施主可還信任老衲?”

    盧氏忙道:“三德大師佛法精湛,善心普渡,老身自是信任。”

    三德大師?

    房家聞聽老和尚號,差點沒笑噴出來,居然叫三德子……

    三德大師呵呵一笑,再次看向房俊,合十說道:“小施主骨骼清奇,山根聳峙,本是清貴之相,奈何眉宇間霧氣濛濛,神屬不清……”

    房俊心說,這是說自己是個傻子啊……

    “印堂晦暗,十年之內,怕是有血光之災、性命之虞…… ”

    房俊嚇了一跳,我擦!難不成這還是個老神仙?說的真夠準的!原本的房遺愛可不就是過得幾年便會被李治給砍了?

    盧氏大急:“便是如此,所以老身才會為我兒在佛前供奉長命燈,可是這燈……”

    老和尚微微一笑,那滿臉的褶子竟然好似完全舒展開,說道:“女施主稍安勿躁,竊聽老衲道來。這位小施主命裡有難,本是定數,可老奶今日觀小施主氣色,卻是清風朗月、英氣勃勃,

原本那縈繞眉宇間的霧氣居然無影無蹤,印堂一片風光霽月,眸光清澈、心智清明,那命中劫數居然消失不見,可見人算不如天算,命中有數,吉人自有天相。老衲敢斷言,小施主心正氣寧,必是富貴清越、長命百歲……”

    房俊完全呆了。

    他從不信什麼命運之說,但是自己既然穿越變成房遺愛,瞭解前世種種,自是盡力使得自己不會再走之前房遺愛的舊路,起碼不會去跟著瞎摻和什麼造反,被殺頭而死於非命便應當不會再生。

    可若是按照老和尚的說辭,自己是因為命數改了,所以不會再走原先的詭計,結局自然完全不同……居然也說的通。

    老和尚絕對不可能知道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難道這世間真有“以貌相人”一說?

    太神奇了……

    盧氏聞言大喜,說道:“多謝大師吉言,有大師親口判定,老身這心算是放下了。”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聲嬌吒在殿門處響起。

    “魏王,請自重!”

    房俊心裡一驚,這是大姐的聲音,便小聲對盧氏說道:“母親且跟大師聊著,兒子出去看看。”

    盧氏自然也聽到大女兒的聲音,卻不認為這天底下還有人能讓自家人吃虧,便點點頭:“你且自去,切記不可惹事。”

    對於這個兒子的闖禍本事,盧氏也算是心有餘悸了。

    房俊笑著點頭,便自起身,走了幾步,便見到殿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羣人。

    這羣人錦帽貂裘,各個神采飛揚、囂張跋扈,笑嘻嘻的堵住殿門。

    為一人腰腹闊大,圓臉上白皙肥膩,不是魏王李泰是誰?

    卻見到李泰一臉尷尬,拱了拱手,說道:“十一嬸切莫惱火,誤會,誤會而已……”

    韓王妃卻是柳眉倒豎,吒道:“誤會?堂堂親王,調戲別家女眷,成何體統?如此毀人名節之事,豈是一句誤會就能罷了?”

    身為王妃,又是當朝宰相房玄齡的女兒,韓王妃的氣場很強大,即便是面對陛下最為寵愛的魏王李泰,也是直至其非,毫不怯場。

    李泰摸了摸鼻子,然後兩手一攤,無奈說道:“都說了是誤會了,十一嬸何必如此不依不饒?為了一個房府的侍妾,螻蟻一般的東西,何必如此讓本王難堪?再說,出言調戲的又不是本王……”

    李泰的確很狂,也很傲,但他不傻,這都是要分對象的。

    韓王李元嘉雖說並無實權官職,但是文采風流,很是得父皇的欣賞,而且說到底也比李泰高一輩,不能不尊重。眼前這個潑辣的韓王妃不僅是李元嘉的正室,還是房玄齡的女兒,若是惹惱了她,在父皇面前奏上一本,他也不好受。

    嘴裡推諉著責任,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偷偷瞄了一眼韓王妃身後的佳人。

    雖是面籠輕紗,看不清真切容貌,單只是這聘婷倩影,卻足以使得李泰新生悸動。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想當初曹子建見過的洛神,怕是也不過如此吧?

    他一進大殿,便被這道秀麗的倩影吸引住了,完全沒注意一旁的韓王妃。同來的幾個伴當見他神情,自是極力慫恿,口出輕佻之言,頓時惹來韓王妃的怒斥。

    李泰這才知道,這個美人便是前些時日父皇賜予房二的侍妾,頓時心裡懊悔。

    早知宮內有如此角色,自當去跟父皇求來,何以卻便宜了房二這個夯貨?那傻子呆愣愣的,如何知曉這美人的妙處,卻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可惜可惜……

    武媚娘被韓王妃護在身後,眼神飄忽。

    剛剛魏王李泰出言輕佻之時,她確曾心動。

    雖已出宮,不能再陛下身側服侍,可若是能被李泰相中,進入魏王府,不也是一飛沖天嗎?

    那可比留在房府當房俊的侍妾好得多……

    由於被陛下將她賜予房俊而死寂的那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心,陡然活躍起來。

    可是聽到李泰這句“一個房府的侍妾,螻蟻一般的東西”,頓時將她的心狠狠撕裂。

    在他眼裡,自己只是一個玩物而已,既然能被賜予房俊,自然也可以被他要去,等到玩膩了便隨手一丟,再喜歡的玩具,又有誰會在意玩具的喜怒哀樂?

    枉自己還一直心有傲然,原來,在這幫男人心目中,自己卻是如此不堪的存在……

    武媚娘心傷欲絕,所有信心都被打擊得支離破碎,便聽到耳邊傳來一個溫厚的嗓音。

    “那魏王殿下倒是告訴房某,隨口狂吠的還有誰?”

    一聽到這個聲音,武媚娘心裡更是淒苦,看得上自己的視自己如同玩物,看不上自己的將自己視若敝履,都是一幫可恨的傢伙……

    可是隨即便心中一動,居然說魏王隨口狂吠?

    那可是陛下的親子,堂堂親王!

    難道……這是在為我出頭?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3 PM

第39章  求之不得,雞飛狗跳

武媚娘不可置信的回,便見到一身藏青色錦袍的房俊緩步走來,那一張黑臉上帶著戲虐的笑意,步履穩重,不知為何,居然帶著一股濃鬱的威壓!

    武媚娘訝然,這是要幹嘛?

    魏王李泰聞言大怒:“房二,可知你在跟誰說話?”

    房俊走到李泰面前,淡然而立,幽幽說道:“某不是已經稱呼殿下了麼?不是我多嘴,殿下年紀輕輕,還是應當少獵漁色,多多固本培元纔是,否則未到壯年便眼花耳鳴,可知陛下會如何傷心失望……”

    李泰暴怒,老子少獵漁色?你才獵漁色,你全家都獵漁色!

    戟指怒道:“房二,你簡直欺人太甚!屢次三番的跟本王找事兒,真當本王不敢把你怎麼樣?”

    不知為何,一見到房俊這一臉的雲淡風輕,李泰就怒不可遏。

    特麼根本就是二愣子,還擺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文化人樣兒,裝什麼大尾巴狼?

    房俊卻淡淡說道:“殿下怕是真糊塗了,是我跟您找事兒,還是是您跟我找事兒?”

    李泰語塞,還真是,人家好好在這兒上香呢,自己看上了人家的侍妾這才惹出事端……

    不過李泰打死也不會自揭其短,怒視著房俊,說道:“便是我找事兒,你當怎地?”

    笑話,本王堂堂親王,看上你的侍妾說幾句玩笑話,當的什麼大事兒?又不是你的正室夫人……

    不過說實話,李泰心裡也有些後悔。

    誰特麼知道偶然邂逅一個美人,就特麼是房俊的侍妾?

    對於房俊這個棒槌,李泰是唯恐避之不及,這貨腦子一根筋,衝動起來說不得真就敢跟自己這個親王掄拳頭,而且這貨武力驚人,萬一被他錘了幾下,那可就丟人都大了,李泰覺得自己尋死的心思都會有,自己這瓷器犯得著跟這個破陶碗硬碰麼?

    房俊跟他對視,寸步不讓:“剛剛殿下還說出言輕佻的並不是你,現在又坦然承認了,您的這幫狗腿子也太沒擔當,惹了事就讓殿下您挑起來,沒義氣啊……”

    房俊絕逼是個大男子主義者,

雖然對武美眉有點心魔,可說到底那也是李二陛下賜給自己的侍妾,在這個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的年代,那鐵板釘釘了就是的房俊的人!

    自己的女人被人調戲,還要息事寧人,房俊覺得自己的面子沒處擱,也忍不了。

    李泰這人臭毛病一大堆,但是房俊覺得他應該不會撒謊,剛剛他說出言輕佻的不是他,那大概就不是他。

    所以他出言相激,讓罪魁禍自己站出來。

    自己的話都擠兌到這個地步了,再不站出來,那就坐實了讓李泰頂缸的罪名,往後還怎麼跟著李泰混?

    李泰肥臉漲紅,看上去怒不可遏,實則心裡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自己擔下來?

    若是別的人、別的事兒,沒說的,李泰絕對會拍著胸脯擔下來,正好藉此邀買人心,展示自己夠義氣護手下的正面形象,往後誰跟著自己不是死心塌地?反正也沒什麼損失,這天底下有幾個人敢跟他炸翅兒?

    可現在面前的是房俊,說實在的,李泰真的有些怵頭。

    這貨是個棒槌啊,他不按照常理出牌……

    李泰確信,若是自己這時候說一句“話就是我說的,你愛咋咋地”,十有這貨跟自己沒完沒了。

    可若說“不是我說的”,那不就等於把手下出賣了?

    哦,有好事兒您上,壞事兒就把手下推出去頂缸,往後誰特麼傻了還跟你玩兒?

    李泰進退維谷,被房俊頂牆上了,下不來臺。

    所有人都在愣,這個房俊,太彪悍了,居然敢跟魏王李泰如此叫板?

    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韓王妃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家兄弟,心說這個傻子還真是不知者無畏啊,他是不知道李泰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嗎?最詭異的是,魏王李泰居然面露怯意……

    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只是聽聞房俊當著李泰的面毆打治書侍御史劉淚的事兒,後來更是被狠狠抽了一頓鞭子,卻不知其中詳情,怎麼也想不到李泰居然真的對自己這個兄弟有些怵。

    武媚娘卻是眼波流轉,異彩漣漣。

    他果真是為了我纔出頭跟魏王叫板!

    沒有一個女人能在為自己挺身而出的男人面前無動於衷,武媚娘更是如此。

    一直以來,她就飽受欺凌,無論在家中面對異母兄長,還是入宮面對宮裡的女官。每一次,都是自己默默承受,每當午夜夢迴,她也會幻想著有一個威武健壯的男人能站在自己的身前,為自己遮風擋雨,小心翼翼的呵護著自己……

    現在,夢裡的那個人突兀的出現了,為了自己被輕佻的言語羞辱之事,居然直面當今最受陛下寵愛的魏王李泰!

    武媚娘芳心悸動,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湧上心田,兩隻白玉也似的小手兒把一方手帕絞得緊緊的……

    殿門前出現一陣詭異的安靜。

    房俊靜靜的看著李泰,李泰則是漲紅著臉,舉棋不定。

    諸多香客見到這邊劍拔弩張,他們大多不識得魏王和房俊,只是生怕一旦打起來殃及池魚,便都退的遠遠的,但是又不想錯過了熱鬧,便在不遠處圍了一圈兒等著看熱鬧。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李泰身後一個面色青白的少年猛地站出來,戟指指著房俊的鼻子,怒道:“房二,夠了啊,莫要欺人太甚!”

    房俊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柴令武,你可真能顛倒黑白,我的女人被人調戲,你反倒說我欺人太甚?你是豬腦子嗎?”

    柴令武勃然大怒:“誰知道那是你的侍妾?無心之失而已,犯得著不依不饒的?”

    其實他說得出這話,就證明已經心虛膽怯了。

    房俊卻微瞇雙眼,定定的看著他,問道:“既然這麼說,那剛剛出言調戲之人裡,有你一個了?”

    柴令武仗著自己是高祖皇帝女兒平陽公主的兒子,娶得又是李二的閨女巴陵公主,雙重皇親,高貴非常,認定房俊不敢對他怎麼樣,有恃無恐的說道:“說便說了,你待怎地?話說你這個妾室當真不錯,柴某看入眼了,不如送給我玩玩?”

    隋唐時候社會風氣極其開放,侍妾女侍此等女眷隨手送人並不足奇。

    只是可惜,柴令武遇到的是來自一千多年以後的房俊。

    拿自己的女人送人?

    呵呵……

    房俊看著柴令武,笑瞇瞇問道:“你可是當真?”

    柴令武還以為房俊要答應,真是意外之喜啊,便大大咧咧說道:“自是當真!不過你若是捨不得,某玩幾天,便給你還會來便是……”

    話音未落,便見到眼前的房俊突然暴起,一張黑臉滿是猙獰,大罵道:“我去你大爺的!”

    一拳就轟在柴令武面門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4 PM

第40章  文武俊傑,長安4害

  柴令武猝不及防,被這一拳打的慘叫一聲,身形踉踉蹌蹌後退了七八步才勉力站穩,搖搖晃晃的終是沒倒下,伸手一摸,已是鼻血長流。

    李泰目瞪口呆,嘴裡喃喃說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一拳,只是一拳,只打鼻子,這特麼專業打黑拳啊……”

    要說柴令武並非如此不堪,自小那也是打熬過筋骨的,拿得刀槍耍得棍棒,只是年初的時候父親柴剛剛去世,柴令武無人看管,愈放浪形骸,酒色掏空了身子,反應、力量均不及以往一半。加上房俊暴起突然,猝不及防,這才被一拳打個正著。

    可他柴令武從小到大橫行長安,哪裡受過這般打?

    頓時惱羞成怒,大吼道:“你敢打我?大夥並肩子上,打死這個王八蛋!”

    他這一吼,身旁七八個少年頓時一擁而上,圍住房俊拳打腳踢。

    反正有柴令武和李泰在場,只要不打死了,那就沒啥事兒!

    可房俊豈是柴令武那般的繡花枕頭?

    將錦袍下擺往腰帶裡一掖,猶如一頭猛虎一般,不退反進,一個箭步便衝入人羣,當真是虎入羊羣一般,別人打他一拳,渾事兒沒有,可是捱得他的一拳,卻頓時有人慘嚎著倒地。

    力氣比別人大,抗擊打能力比別人強,縱使人數差了數倍,也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魏王李泰自持身份,自是不會加入混戰,可他站在一旁觀戰,卻是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膽顫!

    這房二動若脫兔、敏捷似猿、又力大如牛,以一敵十,卻是勇悍無論、一往無前!

    這要是放在戰場上,那妥妥的一斬將奪旗的猛將哇!

    李泰悄沒聲息的後退幾步,以免自己被捲入戰團,心裡暗自慶幸,幸好沒有根房俊正面衝突,否則若是這棒槌惱起來不管不顧,一拳把自己給撂倒了,那還不丟死個人?

    這一羣少爺自然不是房俊的敵手,幾個回合便趴下一半,餘下的也個個鼻青臉腫,不敢近前,只是大呼:“來人!來人!”

    他們各自帶著的侍衛、家丁原本都守在寺外,聞聽召喚,頓時一窩蜂的衝進寺門,跑到大雄寶殿這邊來。

一看自家少爺被人打得像條狗,這還了得?當下嗷嗷叫著衝過來將房俊團團圍住。

    他們有人,房府也有人,還有韓王妃從韓王府帶來的侍衛,也跟著衝進來,見到這麼多人圍著一個打,差點沒氣死,一言不加入戰團。

    這下熱鬧了,雙方幾十人混戰一處,拳打腳踢手摳牙咬,亂成一團。

    旁邊看熱鬧的躲閃不及,也被捲入其中,尤其是一些女眷,被那些家丁侍衛趁亂摸一把掐一下,嬌嗔尖叫不絕於耳,自己的男人怎能忍得?

    於是,戰團越滾越大,人數越來越多,只把個清源寺佛門淨地鬧得雞飛狗跳、混亂不堪。

    魏王李泰站在一邊,身前身後皆是侍衛守護,卻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時間大殿門外鬼哭狼嚎,大部分香客盡皆捲入其中,香燭與貢品齊舞,衣帽與鞋子亂飛,其間夾雜著男人的怒吼慘嚎,女人的嬌嗔尖叫,怎一個亂字了得?

    直到LT縣令帶著縣衙三班衙役聞訊趕來,這場鬧劇方纔稍作收斂,一些無辜被捲入其中的香客見事不妙,紛紛退出。可是當衙役阻止仍在鬥毆的侍衛家丁,又引了一場混亂。

    “特麼的,老子捱了打,你還拉我?”

    “爾等小小的衙役,也敢在老子麵前耍橫,汝可知老子的老子是誰?”

    “臥槽,本少爺的袍子被你拽壞了,趕緊賠錢!”

    這幫子二世祖被房俊打個夠嗆,好不容易侍衛家丁都上來了,這才稍稍挽回局勢,場子還沒找回來呢,居然就被這幫衙役攪和了,如何不惱?

    當下也不管什麼衙役不衙役的,一個小小的藍田令,給自家提鞋都不配,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推推搡搡,衙役與家丁,家丁與侍衛,又亂成一團。

    藍田令氣得渾身直哆嗦:“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居然不把國家公器放在眼裡,爾等這是要拒捕嗎?”

    人羣裡倏地飛出一直鞋子,也不知誰丟的,正巧砸在藍田令額頭,把他官帽都打歪了。

    藍田令滿臉血紅,差點氣得背過氣去,嘴脣都哆嗦了:“簡直無法無天,你們給本官等著……等著……”

    可是“等著”半天,也沒等出個所以然來。

    他也不傻,瞅瞅在場鬥毆的都是什麼人?

    駙馬都尉、襄陽郡公柴令武,房玄齡的二公子房俊,鄖國公張亮的長子張慎微,莒國公唐儉的五公子、駙馬都尉唐善識……

    觀戰的是魏王李泰、韓王妃、房玄齡夫人盧氏……

    對於這幫人來說,什麼律法都是扯蛋,正所謂刑部上大夫,這些人就是凌駕於法律之上的存在!能治他們的,就只有陛下的金口禦言。

    可是陛下會治他們的罪嗎?

    治是肯定治,但是如何治?傻子也知道,不過是像徵性的打打板子,罵幾句罷了。

    陛下一向對武勳貴戚頗為優容,卻養成了這些武勳貴戚的後代囂張跋扈的性情,平素天不怕地不怕,視律法如無物,胡作非為惹是生非,已經成了長安城百姓公認的“害蟲”。

    便在此時,寺門外一陣喧嘩,緊接著急匆匆腳步聲響,又是一彪人馬氣勢洶洶的殺將進來,為一人隔著三丈之外便大吼道:“誰特麼吃了豹子膽了,敢驚擾我房家嬸嬸?”

    那人步履矯健,幾步便跑過來,大吼一聲“給我打!”

    下山猛虎一般衝入戰團,身後的跟隨紛紛叫嚷著不甘落後,也不管什麼衙役不衙役,上去就打,有的時候打昏了頭,也分不清哪個房府的,哪個是別家的,先打了再說,戰況瞬間擴大,亂成一鍋粥。

    藍田令一見來人,心說這不是英國公李績的次子李思文麼?頓時無語的拍拍額頭,好麼,這下子“長安四害”算是聚齊了……

    何謂“長安四害”?

    往日與這長安城中,年輕一輩有姣姣者三人,被市民戲稱為“長安三公子”,便是李績次子李思文、柴紹次子柴令武、以及侯君集獨子侯世傑。

    這三人均是年少英俊,家世顯赫,才華亦在年輕一代中堪稱出類拔萃,卻性情虛浮、貪圖享樂,平素欺行霸市、好勇鬥狠,大出風頭,市民盡皆敢怒不敢言。

    只不過最近房玄齡的二公子房俊異軍突起,接連惹出幾樁好大的禍事,可謂聲名鵲起,便有好事者將之與那“長安三公子”歸為一處,戲稱為“長安四少”。

    有在此四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稱其為“文武俊傑,長安四少”,但是私底下卻更多人稱呼“長安四害”……

    藍田令淚往心裡流,暗道這“長安四害”的名號真是起的太特麼貼切了,老夫是要被這四個混蛋禍害死啊……

    同長安令周傅一樣,藍田令也不願管此事,可他沒有周傅的人脈,內閣中樞沒有一個類似於馬周的人往上邊遞話從而轉移視角,從中脫身,便只能硬著頭皮抗雷……

    為啥說是“抗雷”呢?

    眼前這破事兒不管不行,那是藍田令的職守,放任不管便是玩忽職守、嚴重失職;可要是管,他還真就管不了,這一個個毛頭小子後面都杵著一尊大神,他一個藍田令,小胳膊細腿兒的,能搬得動誰?說不得一個處置不當,就把哪位牛人給得罪了,到那時候哭都沒地兒……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5 PM

第41章   驅逐出城,面壁思過(上)

衙役們本是執法者,可是在這羣眼高於頂、無法無天的紈絝眼裡,那便屁也不是,揪住了就是一頓好打,只把這羣衙役打得鬼哭狼嚎,卻是不敢還手。

    所謂將是兵膽,沒見縣令大人都是一臉糾結、躊躇不前的裝傻賣呆?

    藍田令瞅著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手下,急的汗都下來了,正進退維谷之時,又是一彪人馬從寺門外衝進來,黑盔白纓,行進之間陣容齊整,一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藍田令正自徬徨無措,頓時大怒吼道:“特麼還沒完了?真當本官不存在啊,來者又是哪個?”

    話音未落,便見到一個身材魁梧、方臉鷹目的武將來到他身前,也不說話,就這麼冷冷的看著他。

    藍田令還要呵斥,突然目光一凝,與這武將鷹視狼顧的目光對視,後背倏地就升起一茬白毛汗,雙腿一軟,竟是當場跪倒,顫聲說道: “李將軍……下官……下官……”

    來者正是李君羨。

    李君羨冷冷的看著藍田令,面無表情,哼了一聲說道:“放任鬥毆、治安不力,怯弱怕事、褻瀆本職,某會向陛下據實以報,好自為之吧!”

    說罷,也不理會癱軟成一灘爛泥的藍田令,緩緩轉身,大手往空中一揮,冷然說道:“陛下有旨,統統拿下!”

    李君羨帶來的這支隸屬於“百騎”的禁衛,可不是烏合之眾的衙役,個個身高體壯、殺氣騰騰,得令後徑自衝入戰團,強行將混戰的雙方分開。

    期間自有人打紅了眼,也沒聽清李君羨說得“陛下有旨”這句話,依舊不依不饒,被禁衛拉開之後自是破口大罵:“誰給你的膽子動本公子?你可知我是誰……”

    話音未落,便被禁衛拎著刀鞘狠狠的抽在臉上,頓時口齒脫落鮮血飛濺,一個字都說不出,捂著臉滿眼驚懼。

    眾人都寒了膽,紛紛住手。

    場面頓時肅靜。

    李君羨環視一圈,見到柴令武披頭散、口鼻冒雪,不由得皺皺眉,這是哪個下得狠手……再見到房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被十數倍人圍攻,卻是面不改色氣不急喘,便是那套藏青色的錦袍也無幾絲髒亂。

    不知為何,

李君羨心裏居然冒起“此子身手果然不凡,若是置於戰陣之中,當為虎將”的念頭……

    李君羨輕咳一聲,朗聲說道:“陛下有旨,所有參與鬥毆者,盡皆押赴入宮,諸位,請吧!”

    這幫子少爺卻是渾然不懼,進宮咋滴?哪年不進宮個兩三回,這個沒壓力!

    一邊推推搡搡的不情不願的走著,兩夥人還不停的隔空叫罵。

    “臭小子,你給我等著,先前踹我的是你吧?”

    “便是某踹的,怕你啊?改日明德門外約一架?照樣踹的你喊爺爺……”

    “哇呀呀,氣煞我也!若不是偷襲,你個龜兒子佔得到半點便宜?”

    房俊看了一眼焦急的母親和姐姐,輕輕點頭,回看了看身邊的李思文,拍了拍他的肩頭,感激道:“多謝李二哥援手,改日小弟請酒道謝。”

    李思文名字叫“思文”,卻是半點文氣也欠奉,大大咧咧的說道:“自家兄弟,說這個作甚?道謝就不必,喝酒一準兒到!”

    房俊笑了笑,點點頭。

    話說的容易,但是對頭可是魏王李泰,極有可能取太子二代之的堂堂親王!

    李家兩兄弟,值得深交。

    只不過李震的那個兒子李敬業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

    李君羨聽得腦仁疼,卻也無計可施,總不能把這幫少爺嘴堵上吧?心裡哼哼,等著吧,一會兒有你們叫的,叫得聲兒小了都不行……

    盧氏卻是走過來,一個萬福,說道:“李將軍,老身有禮了。”

    李君羨趕緊還禮,誠惶誠恐:“房夫人切莫多禮,末將生受不起。”

    這位可是能將大唐宰相整治得服服帖帖,輕易絕對招惹不得……

    盧氏一臉擔憂:“李將軍,此事我家二郎確有不對,但請將軍明察,今日確實乃是魏王殿下出言無狀在先。”

    旁邊韓王妃也跟過來說道:“就是,魏王殿下太過分了,身為親王,居然調戲別家女眷,成何體統?”

    李君羨苦笑說道:“房夫人,王妃娘娘,末將只是奉皇命行事,既無權審查,更無權處置,還望二位見諒……”

    他執掌“百騎”,長安城內的風吹草動莫不瞭如指掌,今日之事正是“百騎”的探子上報與他,他才稟明於李二陛下。至於事情起因,自是再清楚不過了。

    只不過這事兒不歸他管,他也無法。

    盧氏急道:“那老身這就入宮,向陛下稟明原委……”

    李君羨略一沉吟,說道:“房夫人,可否聽末將一言?”

    盧氏正容道:“將軍但說無妨。”盧氏雖然平日居於府中,鮮少出門,但是對於陛下身邊這位得力的將軍,卻是知之甚詳,自然知曉陛下對他的信任和看重。

    李君羨輕聲說道:“此事影響頗大,已有多位御史趕赴太極宮,於陛下面前參本……”見到盧氏臉色急切,他笑笑說道:“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羣無所事事的少爺們惹是生非罷了,陛下處事公允,必會明察秋毫。”

    言下之意卻是:這事兒影響雖大,但本質就是一出兒鬧劇,沒大問題,陛下自會公正處理。但是可以想見,此時宮內必定有不少皇親貴戚都趕著去陛下那裡,或是告狀,或是求情,陛下必定不厭其煩。

    以陛下剛硬的性格,若是不求還好,吵吵嚷嚷哭天抹淚的反倒陛下的火氣,事情極有可能得到反效果。

    盧氏豈會不明白李君羨話裡的意思?

    便道謝說道:“老身一介夫人,沒有見識,多謝將軍指點,改日房家必有重謝。”

    李君羨微微一笑:“我與令郎雖是一見如故,卻也有些交淺言深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某告退了。”

    盧氏道:“那便改日讓我那不爭氣的二郎請將軍吃酒。”

    李君羨大笑道:“如此最好,夫人,請了!”

    盧氏笑道:“那就說定了,將軍請!”

    李君羨再向韓王妃敬個禮,轉身帶著大隊人馬押著一羣二世祖離去。

    韓王妃看著李君羨的北影,若有所思,說道:“這個李君羨可是一向言辭吝嗇,今日怎會說這樣的話?”

    揣摩聖意,可是大忌!

    盧氏也一臉疑惑:“我怎麼知道?”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5 PM

第42章   驅逐出城,面壁思過(下)

二更天,長街寂寂,冷月如鉤。

    長安城裡已經宵禁,日間繁盛的城市此時顯得特別陰森和淒涼。各個坊市的坊門外都掛著紅色的或白色的紙燈籠,燈光昏暗,北風蕭蕭,那燈籠便在房檐下搖搖擺擺。

    除去一對對禁夜巡邏的金吾衛,便只有偶爾經過的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破銅鑼或梆子,瑟縮的影子出現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緩慢的、無精打採的鑼聲或梆子聲也在風聲裡逐漸遠去。

    太極殿前的白玉石欄下,幾盞燈籠散著淡淡的光暈,一羣錦衣華服的少年跪成一排。

    平素囂張不羈的紈絝們,此時俱都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抖,往日張揚的神情一絲也不見,蔫頭耷腦的流著鼻涕打著噴嚏,一張張小臉兒比敷了粉還白……

    這還不算完,身後便是一隊黑盔白纓體格健壯的禁衛,手裡都拎著皮鞭,若是哪個手腳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血脈不通而麻痺,忍耐不住稍稍動一下,便是一鞭子狠狠抽在背脊上,打得這幫跋扈成性的紈絝直抽涼氣,卻是不敢放一句狠話,只能愁眉苦臉的忍著。

    魏王李泰的待遇好一些,身上穿著宮中內侍給他送來一領黑色的熊皮大氅,將肥胖的身軀裹得嚴嚴實實,手裡握著一個黃銅的小手爐,溫暖的手爐驅散了刺骨的寒冷。

    他也沒有跪著,而是站在那裡,不時活動一下手腳,也不會有禁衛拎著鞭子抽他。

    即便如此,魏王李泰也覺得自己的臉在瑟瑟寒風裡一陣陣的熱。

    丟人吶……

    想他魏王李泰,一貫以聰慧賢達的形象示人,滿朝皆讚他“雍容大度,有人主之相,行止之間,有龍虎之姿”,可是如今,卻跟著這幫熊孩子一起被罰站,來來往往的大臣們都投來戲謔的目光,不少人甚至強忍著笑意,可以想見,只需一晚時間,此間事必會傳遍長安,被無聊之士引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李泰心裡極度鬱悶,不僅對混不吝的房俊惱火不已,也對李二陛下略有怨言。

    多大點事兒,罵幾句就完了唄,實在不行關起門來打兩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犯得著這麼大張旗鼓興師動眾?這不是明擺著剝人面皮嘛……

    心裡不滿,面上自然愈陰鬱。

    柴令武在一旁看得真切,

咬著牙恨聲說道:“吾等如此丟人現眼,都怪房二這個棒槌,殿下放心,某絕對饒不了他!”

    李泰無語的瞅了他一眼,嘴上沒說話,眼神裡卻明顯是在說:你饒不了誰?一個照面就被人給撂倒了,也就是嘴炮厲害……

    那眼神裡滿滿的鄙視,頓將柴令武臊得滿臉通紅,心裡算是把房俊徹底記恨上了。

    幾位大臣這時從承天門外匆匆走入,路過這羣紈絝身旁的時候,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徑自進入燈火通明的太極殿。

    紈絝羣裏頓時引一陣騷亂。

    李斯文瑟縮著肩膀,苦著臉說道:“完蛋,我爹來了……”

    房俊也是無語:“我爹也來了。”

    柴令武忿忿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爹倒是沒來,因為已經死了……來的是他大哥,承襲了譙國公爵位的柴哲威。他這位大哥卻是個嚴謹古板的性子,平素最是看不上柴令武不務正業的輕佻性子,逮住點兒事兒就訓個沒完,訓就訓唄,時常訓著訓著就直接動手揍人了……

    所以,柴令武對這位大哥是極為怵頭。

    其餘紈絝也是紛紛哀嘆,一臉愁容,今日之事怕是無法善了,且不說陛下如何處置,回家之後一頓家法那是免不了的。

    不管陣營如何,諸人在此時心理不約而同的表示對李二陛下的極度不爽——犯點事兒就找家長,忒噁心人……

   

    太極殿裡燈火通明,一尺高的牛油大蠟插滿了青銅燈樹,火苗灼灼。大殿四個角落俱有一個青銅爐鼎,裡面的香碳燃得正旺,淡淡的香味混著熱氣從獸紋鼎蓋的縫隙鑽出來,驅走絲絲寒意,溫暖如春。

    與殿外的冰天雪地可謂天壤之別。

    因不時正式的朝會,便在大殿兩側平素站班的地方放置了兩排案幾,几上放置酒壺,配以幾樣精緻的糕點。

    李二陛下端坐御座之上,沒有穿朝服,而是一襲普通的青色錦袍,一雙虎目掃視著面前的大臣,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今日之事,諸位認為應當如何處置?”

    皇帝陛下語調平靜,聲音裡卻蘊含著惱怒。

    一幫子皇親貴戚、功勳之後,居然與佛門清淨之地大打出手,搞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簡直成何體統!雖說李二陛下對於佛門也不太感冒,但畢竟是公共場所,此事影響甚壞!

    大殿裡一陣沉默,眾位大臣都有些尷尬。

    他們都已在府中用過晚膳,洗漱停當,就待回房摟著妻妾或者侍女研討一下人倫大道、體味一下深入淺出的歡愉,卻被陛下挨個兒召入宮中,方纔得知清源寺之事。

    自家孩子惹了禍被領導點名批評,這就有點丟人了……

    大夥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默片刻,房玄齡只好站起來奏道:“啟稟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自是要依律懲處。”

    他是有宰相之實的尚書補射,文臣之,只能先站出來表示態度。

    他這一打頭陣,眾人便紛紛出言,表示自當依法處置,絕無怨言。

    豈止是無怨言?

    這幫子大臣此時恨不得親自上陣,把自家的混蛋抽個半死,害的自己在皇帝面前丟人,該打!

    李二陛下卻只是冷笑。

    依律懲處?

    聚眾鬧事、打架鬥毆、擾亂治安,若是依《唐律》來判,那就是一個當眾脊杖、配充軍。

    若真是如此懲處,說不得坊市之間便會流傳出“苛待功臣之後”的風評。

    這種傻事李二陛下自是不會幹,他將皮球踢回去。

    “知節,此時便由你會同LT縣一同處理,該脊杖的脊杖,該充軍的充軍。”

    程咬金正眯縫著眼睛打盹,聞言一個激靈,趕緊把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行不行,臣前幾日腹脹乾燥,排便不暢,蜂蜜水那是一罐一罐的喝,結果過猶不及,這又通暢的過了頭,一日十幾次茅房……哎呦,說來就來,陛下,臣先退下去趟茅廁……”

    李二陛下臉都黑了,這個老夯貨……可也拿他沒法,只得厭惡的擺擺手,程咬金捂著肚子一溜煙的出了大殿。

    眾人對於程咬金的無賴性子早已見怪不怪,不以為意,心下卻是明白陛下這是真的惱火了,都有些惴惴。

    眼見陛下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大夥也知道推卸責任這招不好使了,互視一眼,還是由李績站出來。

    李績今年四十二歲,麪皮白皙,帶有風塵色,下頦有點尖,顯得清瘦,配著疏疏朗朗的鬍子,氣質清朗,更像一個飽讀詩書的書生,而不是一個嫻於騎射、能夠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名將。但是他的一雙劍眉和高聳的顴骨、寬闊的前額,卻帶著沉著而剛毅的神情。

    他站起來,向著李二陛下躬身施禮,說道:“此事雖不當大事,但牽連甚廣,影響極壞,坊間必定非議四起。可若是嚴以懲處,唯恐有損魏王清譽……依臣之見,不若令各家將當事之人禁足數月,時過境遷,影響自會慢慢消散……”

    李二陛下心中暗嘆,這個李績果真是心思玲瓏,已是猜到自己的用心。

    他是打算嚴懲的,這幫子混蛋不給點顏色,以後說不得如何無法無天。

    可若是嚴懲,就免不了傷了魏王李泰的威信。

    對於這個兒子,李二陛下可謂寄予厚望,自是不肯如此輕易的傷其羽翼。

    略一沉思,李二陛下便道:“即是如此,便將這些混賬配各自城外莊田,一月之內,不得回城!”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6 PM

第43章   出城(上)

對於李績的這個提議,眾皆贊成。

    這幫兔崽子幾乎都是各家的次子、三子甚至庶子,襲爵無望,衣食無憂,自是不必習文練武鍛煉政事,整日裏放浪形骸無所事事、呼盧喝雉聲色犬馬,很是讓人頭疼。

    如此一來,把這幫煩人的傢伙統統打到城外農莊,既能讓事態漸漸平息,更能眼不見為淨,端地是好主意。

    李二陛下也很滿意,既維護了魏王李泰,又解決了麻煩,便讓眾臣都散去。

    諸位大臣出了溫暖如春的太極殿,步入冰天雪地的廣場,不禁激靈靈打個冷顫,怒從心頭起,若不是這幫熊孩子,自己早就喝兩杯小酒,鑽進侍妾熱乎乎香噴噴的被窩兒,何必挨凍受窘遭這個罪?

    當下自是沒有好臉色,一陣呵斥怒罵,把各自熊孩子帶回家。

    李二陛下本想把房俊留下來嚴厲訓誡一番,但是想了想,終究作罷。

    對於房俊,李二陛下其實很是失望。

    當初將高陽公主下嫁房俊,既是為了表示對房玄齡的信賴和倚重,也是為了房家有了這麼一門皇親,可保世代富貴,對於房玄齡,李二陛下當真是推心置腹。

    可是這其中,也未嘗沒有李二陛下對於房俊的期盼。

    依著高陽公主的性子,尚一個稍微強勢一點的駙馬,那一準兒是針尖兒對麥芒,互不相讓,還怎麼過日子?

    房俊生性憨厚,雖說不比常人伶俐,可也不是個傻子,正好跟任性刁鑽的高陽公主相配。自古以來便有夫唱婦隨之說,卻也有不少婦唱夫隨的先例存在。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卻是看走眼了。

    這房俊憨厚倒是真憨厚,可這脾氣也太火爆了,甭管什麼皇親貴戚,惹到他那就老大的拳頭揍人,根本不管什麼後果。這要是往後跟自己的女兒成了親,那還了得?所謂知女莫若父,高陽公主的脾性李二陛下再清楚不過,那一張小嘴兒沒理都能嗆人三分,房俊指定是說不過的,既然動口不行,那就只能動手。

    只要想想房俊那拳頭砸在自家女兒柳樹條兒一樣的身板兒上,那場面,李二陛下有些不寒而慄……

    當然,

脾性不合其實還不是李二陛下不滿房俊的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李二陛下真的真的非常懷疑房俊是個“兔子”……

    萬一房俊真有什麼“龍陽之好”,豈不是自己一手把親閨女推進火坑?

    “哎……”

    李二陛下撫額輕嘆,一腔愁悶。

    兒女全是債啊……

   

    回到府中,房玄齡氣哼哼的理也不理房俊,徑自回房睡覺。

    盧氏卻是拉著兒子的手,問道:“可在宮裡捱了打?”

    房俊笑道:“沒有。”

    盧氏一臉狐疑:“陛下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你們?不應該啊……”

    全大唐的人都知道,李二陛下講究的時候那是真講究,可脾氣上來的時候,石頭也得啃下來一塊!

    白天這一場羣架差點把清源寺給拆了,現在鬧的是滿城風雨,坊間對於權貴武勳世家的不滿達到頂點,幾乎人人喊打,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了?

    房俊解釋道:“也不是就這麼完了,陛下有旨意,凡是當事者,都必須去城外農莊思過,兩個月內不得入城。”

    “這算什麼處罰?”盧氏不解,心說那跟不打不罰有什麼區別?

    坐在堂中的韓王妃卻顯然比盧氏瞭解政治:“陛下的意思,怕是釜底抽薪,讓事情緩緩消解吧?”

    房俊挑了挑大拇指:“還是大姐聰明。”接著回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奇道:“這都宵禁快一個時辰了,大姐怎麼不回府?”

    韓王妃臉色一僵,沒好氣的說道:“怎麼著,大姐回家住兩天,你就不待見了?你這還沒娶媳婦呢,等娶了媳婦,大姐豈不是連家門都進不來?”

    房俊心說這都是哪兒跟哪兒,趕緊說道:“大姐這話說的,哪兒能呢?兄弟巴不得您回來多住幾天……”

    記憶力,原本的房遺愛跟大哥兄弟的關係都很一般,卻唯獨對這個姐姐很是親厚。韓王妃沒出嫁之前,對房遺愛也很是偏疼,經常惹得老三房遺則不滿,哭哭啼啼的跟母親告狀。

    韓王妃看著房俊,嘆道:“二弟這些日子變化真不小,起碼這嘴可比以前會說多了。”

    房俊悚然一驚。

    看來以後得注意言行了,千萬不能被別人現自己跟以往有太大的不同。

    要知道在這個封建迷信達到登峯造極的年代,任何鬼怪之事人們都會信之不疑,而且都能上綱上線,引起軒然大波。

    萬一自己被扣上“奪舍”的帽子(當然了,這是事實,但是打死也不敢認),那就真的完蛋,老爹房玄齡親手一把火把他燒死都有可能!

    若是真有那一天,他房俊就算是創造了穿越者的最悲催記錄……

    說著話,丫鬟們端上來夜宵,幾個小菜,一碗清粥。

    房俊也是餓得狠了,伸手拿起筷子便吃。

    盧氏嗔道:“這孩子,手都不洗,餓死鬼投胎啊?”嘴裡說著,卻是把菜碟忘房俊跟前挪了挪,怕兒子夠不著。

    韓王妃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盯著房俊:“娘,我怎麼覺得二弟的變化真的挺大?”

    盧氏奇道:“哪兒有什麼變化?”

    韓王妃看著房俊用餐的姿勢,說道:“娘您看,若是放在以往,二郎餓的很了,必是狼吞虎嚥、湯水狼藉,可是您看看現在,坐姿端正,急而不亂,倒像是很有教養的樣子… …”

    這話又把房俊嚇了一跳。

    想他前世一個堂堂副縣長,那也是不大不小一副處級幹部,迎來送往的酒桌經驗絕壁豐富,老早就鍛煉出一套用餐禮儀,習慣成自然,深深刻在骨子裡。

    此時卻被韓王妃看出端倪。

    盧氏卻不滿,說道:“你這丫頭,怎麼著就得看到自家兄弟沒個正形纔好?我家二郎就比不上你那個韓王殿下?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看我饒得了你!”

    韓王妃聞言,氣得翻個白眼:“娘,您也太偏心了,兒子是您生的,女兒就是撿來的?”

    盧氏不理她,對房俊說道:“陛下既是有旨,那就宜快不宜遲,正好xF縣莊子上的管事就在府裡,明兒我交待他一番,你便隨他去莊子上。”說到這裡,又自言自語說道:“可是時間也太緊了,這衣物鋪蓋尚未備好,莊子裡的東西必是沒有得用的,便是那廚子怕是你也吃不慣……”

    韓王妃叫道:“娘,越說你越偏心啦,我出嫁的時候您都沒這麼細心過。”

    盧氏不以為然:“哪能一樣麼?你當初是嫁到王府,啥好東西沒有?你兄弟現在是去城外莊子,哪裡條件多艱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妃哼哼兩聲,說道:“說的也是……我這回帶著一件黑熊皮的大氅,本來是想給父親的,不如就給二郎吧……還有啊,我房裡的香碳不錯,火旺味道還好聞,給二郎帶上五十斤……”

    兩母女嘰嘰喳喳的研究給房俊帶上這個,帶上那個,說了一會兒,也不理會還在吃飯的房俊,招呼著丫鬟各自回房間,張羅起明日房俊出行所攜帶的物件兒……

    房俊吃著飯,一股暖暖的熱流徑直從心頭升起,沖得鼻子一熱,差點掉下眼淚來… …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6 PM

第44章   出城(下)

翌日清晨,天剛灰濛蒙亮,清冷的空氣吸入氣管彷彿能將臟腑凍結。

    早起的百姓便見到難得一見的勝景。

    坊門一開,一隊隊車馬便自永興、崇仁等坊內魚貫而出,車轔轔馬蕭蕭,人聲吵雜絡繹不絕。一道道車流穿行於城中街道,偶爾便會交錯而過,有時停下寒暄幾句,有時互相呵斥怒目而視。

    有那消息靈通的人士便會向疑惑者解說,這乃是陛下將昨日大鬧清源寺的一干勳貴之後統統趕出長安,勒令其於城外田莊反思,數月內不得回城。

    聞聽此言,百姓俱是拍手相慶。

    這幫二世祖整日裏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縱橫於坊市之間,欺行霸市胡作非為,卻有無人敢管,早已令長安居民敢怒不敢言。如此一來,城內必是迎來來之不易的安寧和諧局面,雖只是數月,也是難得了。

    房俊騎在馬上,看著街道兩側不時指指點點的百姓,心裡不是滋味。

    儘管他現階段給自己規劃的目標就是“自污”,可見到百姓猶如送瘟神一般開心,仍是免不了的失落。

    想自己上輩子那也是縣裏一明星般的人物,名牌大學畢業後回報鄉梓,返鄉工作為了家鄉建設添磚加瓦,誰不挑一挑大拇指,誇一句好後生?

    可現如今,卻是被滿城百姓視之為惡瘤,幾欲除之而後快,雖說尚未到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程度,可也差不離……

    房俊覺得很鬱悶,咱只是專挑李二陛下噁心的事兒乾,起民憤的壞事那是絕對沒做過,何以這幫百姓如此厭惡自己?

    想不通啊想不通……

    房府車隊龜前行,微觀百姓自是越來越多,房俊不耐煩,回頭想要呵斥幾句,名車隊提,看了看臃腫的車隊,不由得嘆了口氣,只得作罷。

    此次房俊出城,房玄齡問都不問一聲,盧氏卻是極為上心。不僅貼身丫鬟俏兒帶著,陛下御賜的女侍武媚娘陪著,還帶了四個低等丫鬟、五個家丁、甚至還有兩個廚子……

    小妹房秀珠聞聽二哥去城外莊子,嚷嚷著非要跟著,房俊無奈也只得帶上,至於老三房遺則雖然也是眼巴巴的想跟著,但被房玄齡瞪了一眼之後,只好委委屈屈的縮縮脖子,

乖乖留在府裡讀書。

    這麼多人的衣物用品,再加上府裡過年時候給莊客們放的布匹、糧油等物,足足裝了七八兩大車,度能快起來纔是見鬼了。

    房俊不由得慶幸,自己選了騎馬而非坐車,就那個木頭裹著鐵皮沒有橡膠車胎的車輪、沒有減震器、沒有懸掛的破馬車,咣當咣當的坐到xF縣還不得把蛋黃都顛出來?

    也不知安排給盧成的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明德門前的大街行人漸多,車水馬龍水洩不通。

    眼見日頭高升,房俊心裡有些不耐,這都辰時了還沒出城,傍晚之前如何到得了地頭?

    他勒馬往前行了幾步,擡眼去看,卻是一隊隊的車馬堵在明德門前等待出城。

    明德門是長安的正南門,乃是都城建制最高等級的“五門洞”,與皇城朱雀門,宮城承天門構成長安城南北中軸線。除了是天子參加祀典的必經之門,明德門在還是民間為禳除災害經常舉行大規模祭祀的重要場所——民間有“若遭遇久雨,則禜祭於國門”的傳統。

    可是這明德門雖然高大威武,還是五個門洞,但是隻有兩端二門為車馬出入通行,其次二門是行人出入,至於當中一門,那是專供皇帝通行的御道。

    唐朝有“凡宮殿及城門,皆左入,右出”的“交通規則”,所以車隊出城便只有最右側的那一個門洞。

    此時時辰尚早,並無行人出入,城外入城的車隊也只是偶爾一兩支,於是便出現唯有最右側的門洞擁堵不堪,其餘四門冷冷清清的現象。

    便在此時,房俊忽聞有人喊道:“二郎!”

    循聲望去,卻是李思文正站在自家馬車的車轅上,沖他擺手打招呼。

    房俊回頭叮囑家丁收攏車隊,待會兒出城的時候不要走散了,這才策馬向李家的車隊小跑過去。

    相比於房家,李家的車隊更是誇張,足足二十輛馬車排成一條長龍,尾難顧,規模宏大。

    房俊到得近前,不由咋舌,說道:“你這是乾嘛呢,不會是被李叔叔驅除家門、分戶另過了吧?”

    李思文也有些無語:“我倒是想,可我爹不同意啊!”

    房俊無語了,心說這貨還真有這心思?

    這年頭,分戶另過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若是家族內沒有大的矛盾、或是極其特別的情況,絕對不可能有這個情況。

    這時,李思文身後的車廂裡,傳出一個嬌嬌弱弱的聲音:“二哥,是誰呀?”

    緊接著,一隻白玉也似的小手,輕輕挑起車簾,露出一張清純秀麗的俏臉,一雙水汪汪的剪水雙瞳,向房俊看過來。

    房俊不由得暗讚一聲,好一個明眸皓齒、鐘靈毓秀的小丫頭!

    小丫頭大概未到及笄之年,頭上還梳著雙丫髻,一張恍如雞蛋清一樣吹彈可破的俏臉清麗絕倫,秀鼻俏挺,櫻脣點點,尤其是那一雙春水一般的眼波,讓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

    這丫頭從李思文的車裡鑽出來,難道是……

    便聽李思文說道:“這時舍妹玉瓏,瓏兒,還不趕緊見過房二哥?”

    房俊大汗,原來是李思文的妹子,他還以為……

    趕緊在馬上一抱拳:“原來是瓏兒妹妹,為兄這廂有禮了。不知瓏兒也隨著李二哥出城,我這邊卻是沒有備得禮物,下次一定補上。”

    李玉瓏在馬上輕輕一個萬福,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房俊,櫻脣輕啟,聲音嬌糯:“原來你就是那個打黑拳的……”

    房俊聞言,差點一個跟斗翻下馬背,摔到地上去……

    打黑拳的?

    房俊頓時黑了臉,nnd,這特麼是那個缺德鬼造的謠?完蛋,咱在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妹子眼裡,形象徹底毀了……

    李思文也不料妹妹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由大是尷尬,雖說這“打黑拳的”已經在長安城裡傳開,可是當著人家房二的面說出來,那可太失禮了。

    李思文趕緊一瞪眼:“小丫頭片子,瞎叨叨什麼呢?趕緊的回車廂裡去!”

    轉頭不好意思的對房俊笑笑,說道:“那啥……舍妹年幼,二郎勿怪,勿怪……”

    房俊無語的摸摸鼻子,心說我倒是想怪,可怎麼怪?眼睛在李玉瓏清麗的臉蛋兒上轉了轉,嗯,扒掉褲子打屁板子,貌似不錯……

    李玉瓏被房俊這麼一瞅,心裡沒來由的一跳,有些受不住房俊火辣辣的眼神,縮了縮脖子,低眉順眼的說道:“房二哥,改日我可以去你家莊子找秀珠玩兒麼?”

    原來是自家妹子的小閨蜜啊,房俊心情大好:“怎麼不行?什麼時候去提前打個招呼,二哥給你準備好吃的。”

    李玉瓏甜甜一笑,嬌聲道:“謝謝二哥。”

    不知怎麼的,李思文看著妹子送給房俊的笑臉,隱隱有些吃味,笑的那麼燦爛幹嘛?

    正在這時,城門口的車隊開始緩緩蠕動,房家車隊那邊也傳來呼喊聲,房俊向李思文一抱拳:“李二哥有閒且去某那裡,咱哥倆喝個一醉方休!”

    李思文應道:“一定一定!”

    心裡卻一陣狐疑,你丫的不會是惦記上我妹子了吧?你nnd房二,必是覺得我妹子好看,嗯,到時候我自己去,不帶妹子,就不給你看……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7 PM

第45章   做1個有理想的小地主(上)

驪山隸屬秦嶺支脈,山勢逶迤,樹木蔥蘢,遠望宛如一匹蒼黛色的駿馬而得名。驪山也因景色翠秀,美如錦繡,故又名“繡嶺”。

    驪山的人文歷史同樣深厚,許多歷史和典故曾經在這裡真實的生過。週幽王曾為褒姒一笑導致“烽火戲諸侯,一笑失天下”,週幽王在此建過驪宮,秦始皇時改為“驪山湯”,漢武帝時擴建為離宮,再過不久,李二陛下即將營建宮殿取名“湯泉宮”,唐玄宗再次擴建取名華清宮。

    沿路積雪遍佈,路途不暢,車隊逶迤而行,房俊不耐,便策馬快行,幾名房府家丁怕他有失,急忙跟上。

    碗口大的馬蹄踏破路面的冰雪,濺起一蓬蓬的雪霧,天寒刺骨,人馬行進間俱是口鼻噴出濃濃的白霧。

    只是房俊心裡卻無半點縱馬疾馳的暢快和愜意。

    沿途路過幾處村莊,俱是積雪沒腰房屋傾頹,入耳隱聞哭泣之聲,放眼望去,所見之處一片蕭索,居然無一絲炊煙升起。

    房俊心裡沉重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唐朝,而不是另一個似乎已經變得極為遙遠的時代。在那個時代,哪怕是再窮再苦的人,起碼也會有一口飯吃,不至於凍餓而死。

    可是在這裡,哪怕是整個帝國最中心的地帶,也會隨時因為天災而餓殍遍地。

    這可是惶惶大唐,史書上極力鼓吹的“貞觀盛世”!

    房俊勒住馬韁,策馬緩行,心情沉重的看著寂靜的村莊,偶爾露出一面的面黃肌瘦的孩童……

    “驪山四顧,阿房一炬,當時奢侈今何處?

    只見草蕭疏,水縈紆。

    至今遺恨迷煙樹,列國周齊秦漢楚。

    贏,都變做了土;輸,都變做了土……”

    想起前世記住的這不知道誰做的詩,房俊呢喃著吟出,感慨萬千。

    他能位這個時代做些什麼?

    房俊想了又想,現自己居然一片茫然。

    社會習俗、政治制度、生產力低下、科技落後……當這些原因制約了社會的進步,

又豈是某一個人之力可以做出改變?

    房俊輕嘆一聲,擡起頭來,驪山已經出現在不遠處。

    山體自下而上堆積著層層溝壑,雪和山體黑白相間,彷彿是不同的線條交替互切,山因雪有了節奏,因黑白線條有了主動與被動,多處還積著純白的雪,彷彿明暗勾勒得當。

    溝壑間的凸凹之處不同程度地折射著的光芒,尤如畫中的高光點,這場雪掛在山上,稀疏有致,構成了雪與山的天意組合,如果這雪厚皚皚的,便成了《沁園春·雪》裡的原馳臘像,如果是再薄一點,就合了白露凝霜的意境,卻又沒了畫的感覺,頗有一種“青山無墨千年畫,流水無弦萬古琴”的意境。

    只是配上這驪山腳下十里無炊煙的淒涼,別有一番蕭索寂寥的意味。

    房家車隊沿西繡嶺而上,山路居然很平坦,只是雪很厚,行進間頗費力氣。

    山間很靜,幾乎無人,風也不大,天也不冷,驪山上的雪錯落有致,山坡上那些骨幹的植物捧著雪,與地面上的雪有了立體畫面,時爾有風吹過,雪又再次飛揚,便有了陽光下飛雪的小景象。

    路過一條峽谷,谷中有湖。

    湖面因為有活水注入,並未結冰,中心部位沒有積雪,湖面澄明如鏡面,折射著各個方向的光芒,湖邊的小路旁,一株株臘梅樹開滿黃花,花氣四溢。

    已是嚴冬,昨夜一夜北風,梅花盛開。

    遠遠的,一處農莊便建在舒緩的山坡上。

   

    當初高祖皇帝李淵得了天下登基為帝,大封羣臣,將長安城周邊肥沃的土地俱都賞賜出去,等到了李二陛下登基,才現想要給哪個大臣賞賜點土地,居然要跑到百里之外……

    可是不賞又不行,人家撇家舍業的跟著你刀口舔血,逆爾篡取得了這江山,圖個啥?還不是搏個官居一品封妻蔭子、家財萬貫良田千頃?

    沒辦法,遠就遠點吧,有總比沒有強。

    要說房玄齡怎麼叫覺悟高呢,見到李二陛下為難,便主動提出在驪山中劃出一塊地賞賜給自己。驪山那地方山清水秀風水絕佳,但絕對不是種地的好地方,溝壑交錯岩石層層,便是關中最貧瘠的土地也比哪兒強。

    有了房玄齡主動展示風格,其他人儘管滿心不樂意,也不好意思再鬧,最大的難題解決了,把李二陛下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於是,李二陛下大手一揮,在驪山的東邊畫了一個圈兒,足足兩千多畝都給了房玄齡。

    為啥是東邊,而不是西邊或者北邊呢?因為東、南兩側多山石,基本沒有耕地,而北邊卻是歷朝歷代的皇家園林所在,多溫泉,景緻也好。李二陛下心裡也打著小九九,等到朝廷財政有所好轉,咱也修兩個園子,領著美人兒度個假避個暑來個混浴啥的……

    房俊勒馬站在莊子前,遊目四顧。

    此處乃是一個山谷,兩側是起伏不平的山樑,中間是一條河流,由驪山深處源而出,水勢居然很是湍急,並不冰封,河水的溫度高於氣溫,河面冒著淡淡的霧氣,嘩啦啦的奔流而下,直接注入剛剛路過的那方小湖。

    農田都已被積雪覆蓋,只是見到三三兩兩的農舍稀疏的建於山坡上,低矮簡陋,雜亂無章。

    北面上坡上坐北朝南的一處五進宅子,便是房家的莊子,亦是房家夏日裏避暑的一處所在。

    房俊正仔細的大量,身後這處農莊的管事房全走上來,說道:“山裏寒氣徹骨,二郎還是快走幾步,趕緊進了莊子暖和暖和。”

    房全五十餘歲,一張方臉全是老樹皮一樣皺紋,身材健壯,粗手粗腳,更像一個常年耕作的老農。一雙眼卻是清澈明亮,顯示出與外貌並不般配的精明。

    房俊不置可否,問道:“老全叔,咱這莊子上有多少人,多少地,這個冬天,可有人挨餓?”

    房全微微詫異,不都說咱家這位二郎“性情敦厚,不思經濟”麼?怎麼一上來就問這個,莫非是信不過咱?可他乃是房家老人了,也不懼這個棒槌二郎挑刺。

    便說道:“莊上有口兩百零七,其中丁壯七十有餘,共有田兩千三百餘畝,託主家的福,平素佃糧極少,吃得飽穿得暖,即便今年關中大雪,咱這莊上也無一凍餓之人。”

    言語之間,頗見自豪之色。

    也難怪,這莊子上的農戶,並不算房家自己人,而是依附於房家的佃戶。關中雪災,滿長安城勳貴之家的佃戶遍佈關中,也唯有房家這樣的仁善之家才能對佃戶仁義恩厚,讚頌之聲傳於關中,身為農莊管事的房全豈能不與有榮焉?

    房俊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平均每人十幾畝地,卻只是無凍餓之人?”他問道。

    這要求也太低了吧?

    據他所知,房家的佃糧一向是地主之家當中最少的,又沒有幾個商舖,這直接導致了房家雖然名氣響亮,但是平素生活卻極是簡樸,因為沒錢啊……

    緊接著,他才現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8 PM

第46章   做1個有理想的小地主(下)

房家這兩千多畝地都是山地,雖然地勢還算舒緩,但絕對不算肥沃,最起碼澆水灌溉就是個麻煩,加上這年頭兒耕作技術極度低下,產量高了纔是怪事。

    把種子種到地裡,指望老天收成,沒餓死人已經算是奇蹟了……

    怎麼提高糧食的產量呢?

    房家有太多的辦法了,優質的化肥、優良的種子、先進的耕作技術……

    甚至於,有沒有可能把雜交水稻弄出來?

    房家目光灼灼的看著這一片被大雪覆蓋的田地,一顆心霍霍的跳動起來,貌似做個小地主也挺不錯?

    當然,咱可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世紀,即便回到古代做個小地主,那也得是個有理想、有目標、有能力、有良心的四有小地主,至於三妻四妾什麼的,咳咳,也可以有……

   

    這棟五進的宅子看似佔地極廣,內裡並不寬敞,卻是規矩儼然,透著濃濃的書卷氣,當真是一座書香門第。

    房俊下馬,背著手慢悠悠的走進宅子。

    正門口處立著兩尊頭圓肚肥、憨態可掬的石獅子,兩個石獅子之間是整個宅院的中軸線,大院裡的建築從南至北完全對稱,正堂壓在中軸線上,左邊有耳房廂房,右邊也有同樣的耳房廂房,房房相連,間間相對。看上去佈局與他所熟悉的四合院並無不同,只是佈置更加緊湊,天井空地也小得多,雖然建築精巧細緻,卻稍有逼仄之感。

    儘管在平面上稍顯緊湊,但在高度上卻獨樹一幟。除了二進的正廳廂房之外,後面院內皆是兩三層的樓房。每一進的左右都有對稱的四間房,正面為上房,東西為廂房,南面為倒廳,四面相對,形如口字,中央有庭院天井,組成一個個小型的四合院。

    從第三進到第五進,以回環的廊道分隔出六個形似獨立,而又相互聯繫的庭院。房舍分佈錯落有致,庭院毗連,門戶相對,迴廊串接,四通八達。又有假山水塘,亭亭樹木點綴於白牆黛瓦之間,若是到了夏日,必是綠樹紅花山水清幽,端地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

    到了正堂,房俊就有些嘆氣。

    沒有桌椅,擦得鋥亮的木地板上,只放著幾座扁扁矮矮的架空方型臺子,檯面上鋪著席子褥子,

這就是“掃榻以待”中的“榻”了。

    胡凳那些玩意兒,在這個時候算是蠻夷之物,臥房裡準備兩個還成,卻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俏兒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手裡捧著一個茶盅,身後還跟著武媚娘。

    兩女都是身著狐裘,裹住了窈窕的身姿,尤其是武媚娘,雪白的狐狸領子襯得如花玉容更添一絲神祕和朦朧,簡直就快成了修煉成精的狐妖,專門勾人魂魄……

    房俊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武媚娘俏臉一紅,有些修囧,心裡卻是甜絲絲的,輕移蓮步,將手裡的託盤放在一張案几上,輕咬著紅脣說道:“臥房尚未收拾停當,二郎且先休息一會兒,用點點心。”

    淑女秀麗,溫婉端莊。

    房俊感慨,這特麼就是日後氣吞手執乾坤的則天女王陛下?差距有些大啊……

    俏兒卻是端著茶盅也放到案几上,小臉笑的甜甜的,一臉希冀:“二郎,快嚐嚐我煮的茶,人家學了好久,趕緊趁熱喝了吧?”

    上次房俊喝她煮的茶喝到吐,對於俏兒信心的打擊很是巨大,小丫鬟臥薪嘗膽,給盧氏房裡的嬤嬤買了不少吃食,這才學到高深的煮茶手藝,自覺已經可以出師,便急不可耐的獻寶。

    房俊一想到那油湯一般的“茶”,便一陣陣的反胃,臉頰的肌肉都無意識的抽搐了幾下,那玩意堅決不能喝,會死人滴……

    可若是不喝,就有些白白浪費了俏兒的良苦用心,看著小丫鬟的一臉求表揚的神情,房俊有有些於心不忍。

    難道某真要演一出佛主以身侍虎、割肉餵鷹的戲碼?

    恰在此時,盧成的出現挽救了水深火熱之中的房俊。

    聽聞房俊到了莊上,盧成便著急忙慌的趕來,見到房俊,拱起雙手,一臉惶恐道:“二郎,小的有辱使命……”

    房俊一愣,問道:“做不出來?”

    盧成一臉苦笑,說道:“那個火鍋倒是問題不大,已經做好。至於馬車……也已造好,可惜那螺旋狀的裝置,小的領著鐵匠鋪最好的老鐵匠夜以繼日的研究,終是不得要領……”

    房俊籲了口氣,說道:“彈簧是難了點,是我異想天開了,沒有足夠彈性的鋼材,怎麼能做得出彈簧?鐵匠鋪離這裡多遠?”

    盧成道:“就在莊子後面的山坡上。”

    房俊趕緊說道:“且帶我去看看……”

    說著,一拉盧成,逃也似的走掉。

    俏兒大急,喊道:“二郎,茶還沒喝呢……”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房俊跑得比兔子還快……

    武媚娘兩眼閃閃,俏臉疑惑,馬車?火鍋?彈簧?那都是些什麼鬼……

    從莊子後面繞出來,便見到一條平整的小路彎彎曲曲的一直延伸到山頂。

    順著小路拐了兩個彎,便進入一處小山坳。

    一排破舊的磚房砌在山坳裡,幾個黑乎乎的山洞出現在山坡上,洞口用木板和柱子支撐,明顯是放置山洞塌方。

    我擦!

    房俊有些呆,特麼的這難道是礦洞?

    “五年之前,鐵匠在此處現一條黃鐵礦脈,已經申報朝廷。由於當初陛下封賞羣臣的時候家主吃了虧,陛下一直心有愧疚,當時便將這礦脈賜予家主。只可惜卻是鐵匠走了眼,黃鐵產量一直不高。”

    盧成詳細的解釋。

    房俊覺得自己快無語了,他雖然是學的農業,可是化學課也有上啊,黃鐵礦是拿來煉鐵的嘛?別逗了好不好,黃鐵礦是鐵的二硫化物,是生產硫磺和硫酸的主要原料。

    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提取……

    但煉鐵肯定不成就是了!

    等等……

    房俊眼睛一掃,卻是見到山坳的一邊堆放著一大堆黑乎乎的礦石,那是什麼?黃鐵礦不應該是這個顏色吧?難道是煤?

    他走過去,現這是一種鱗片狀的礦石,觸手滑潤,心裏頓時一個激靈。

    難道是石墨?

    天啦嚕,這下達了!

    這可是最好的耐火材料!眾所周知,古代的鋼鐵質量一直上不去,鐵礦的質量不好使一個原因,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煉鋼的溫度不夠!

    房俊立馬想到一件煉鋼的大殺器——石墨坩堝!

    那麼好吧,問題又來了:他是學的農業啊,專業不對口,那玩意兒怎麼做的他不會……

    房俊鬱悶極了,哥們兒是要來給大唐解決溫飽問題的,難道還要來一場中世紀的工業革命?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8 PM

第47章  圍爐聚炊歡呼處

此次隨房俊到莊子上的人不少,各個都要安置,帶來的東西更多,莊子里人吵馬嘶鬧哄哄的,直到酉時掌燈,纔算是安頓下來。

    丫鬟下人們正在清理院子過道,卻有人登門。

    李思文穿著一件獸皮大氅,把自己裹得圓滾滾的,大咧咧的邁進院子,喊道:“你家二爺呢?趕緊的,讓他出來接客。”

    丫鬟們紅了臉,下人們則是紛紛無語,這話說的,感情咱家二爺成了那青樓裡的粉頭?不過大家都知道這位英國公家的二郎跟自己二郎交情那是相當不錯,更何況見到李思文身後還有一個秀麗俏美的少女,應是李思文的家人,不敢怠慢,便有人引著李思文進了大堂,另有人去通報。

    李思文見那通報的下人不是往後宅走,而是去了一角的廚房,便問道:“你家二郎在幹啥?”

    那下人聞言,嘴角抽了抽,卻是沒言語……

    李思文尚未知覺,身後的李玉瓏卻是看看那下人,再看看廚房,疑惑的問道:“房二哥莫非在廚房?”

    那下人見實在搪塞不過,只好低頭說道:“是……”那神情,好像房俊在廚房是丟了整個房府的臉皮似的。

    不過倒也不怪他誇張,此時雖然未到理學昌盛的年代,但是每一個人的一言一行都是受到古禮的約束,日常行為更是評判一個人是否否得上君子之稱的標準。

    “君子遠庖廚”,在這個時代的解釋很簡單,是君子的,那就離廚房遠點兒,一大老爺們兒鑽廚房像話麼?若是鑽廚房了,那自然就不是君子……

    所以,整個封建時代,男人下廚都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

    李思文這人性子大大咧咧的,不以為意。

    李玉瓏卻是兩眼閃閃,很是感興趣,雀躍的問道:“房二哥會做菜嗎?”

    那下人苦著臉,不知如何回答。

    正在這時,便聽到廚房裏傳來一個人聲,貌似很不滿的說道:“就你這樣還敢吹牛祖上是御廚?還給前隋煬帝做過飯?趕緊給我一邊兒待著去……”

    隨後,廚房裏便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剁剁剁剁剁……”

    那聲音輕重緩急如出一轍,

讓人聽起來心曠神怡。

    李玉瓏好奇心起,小手輕輕拈起棉裙的下擺以免被絆倒,腳步輕快的來到廚房門牆,歪著小腦袋探頭探腦的往裡邊看去。

    但見房俊正站在砧板前,一手持刀,一手壓住砧板上的羊肉,那菜刀彷彿輕盈的蝴蝶,輕快的飛舞起落,刀刃削過羊肉切在砧板上,便出“剁剁剁”的輕響,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隨著菜刀的飛舞,那羊肉便被一片片的切下來,薄如蟬翼,輕盈如紙。

    李玉瓏簡直嘆為觀止,太帥了!

    只不過一個錦袍貴公子深處廚房之中,揮舞著菜刀切著羊肉……小丫頭單純的思維裏邊,這畫面違和感實在太強烈。

    李思文也湊了過來,一看之下目瞪口呆,結結巴巴說道:“房二啊,你這……你這是乾嘛呢?”

    下廚房,那是一個爺們兒絕對不能幹的事兒,不僅丟人,而且是恥辱!所以廚子的地位才會那麼低,誰都瞧不起!

    房俊一回頭,先見到的是李玉瓏的俏臉。

    小丫頭明顯是換了一身衣服,蔥綠色的棉裙緊裹住水蔥一樣纖長的身段兒,腰間緊緊的勒著一條玉帶,綁著兩個玉墜子,一頭烏鴉鴉的秀綰成一個男式的髻,脣紅齒白容顏秀美,一身男裝打扮居然便變身豐神俊朗的俊俏佳公子!

    果然是秀色可餐啊……

    房俊眼前一亮,心神浮動,險些切了手指頭。

    浮起笑臉,笑呵呵的問道:“瓏兒妹子來啦?稍等,二哥給你做好吃的。”

    李玉瓏笑靨如花,溜溜達達的進了廚房,湊到房俊身邊,探著小腦袋去看砧板上切成片的羊肉,好奇的問道:“不就是羊肉麼?誰還沒吃過呀?”

    一陣淡淡的香氣如蘭似麝,直鑽入房俊鼻子,差點把他薰得暈了菜,忙定定神,說道:“不信?待會兒吃的時候,千萬別咬了舌頭!”

    李玉瓏嬌憨的伸了伸嫩紅的小舌尖:“真有那麼好吃?”

    房俊傲然道:“絕對好吃!”

    李玉瓏便點點頭:“那我就等著了,還是我二哥聰明,晚飯沒吃就跑來說是要蹭飯,你說他鼻子怎麼就那麼好使呢?”

    房俊擠眉弄眼的逗弄小美眉:“你還不知道哇?你二哥屬狗的……”

    李思文站在門口,絕不踏進廚房一步,聞言頓時不滿,嚷嚷道:“房二你夠了啊,拿我做筏子?當心我揍你!”

    不知怎麼的,看著自家妹子往房俊跟前湊,李思文心裡就一陣陣的不得勁兒。

    有點嫉妒,有點吃味,也有點焦躁……

    妹子可是許了人家的!未來妹夫可是杜家的嫡出少爺!這要是鬧出點什麼緋聞,那還得了?

    不過隨即就搖搖頭,暗道自己多心了。

    若是換了別人,自己有此擔憂還算靠譜,但是房二是誰?整個長安城都知道這傢伙不愛紅粉愛武裝,人家去青樓是喝花酒,他去青樓是專門打架……

    就這麼一個夯貨,懂得甚男女之情?

    或許也只是覺得瓏兒妹子可愛,願意親近罷了。

    心裡正嘀咕呢,忽聞身後正門處腳步聲響,一人高聲說道:“吳王殿下會同xF縣令岑大人,前來房府拜訪。”

    廚房裡的房俊一聽,趕緊在一旁的水盆淨了手,用毛巾胡亂擦了,走出廚房。

    他倒不是被來者的名頭嚇到,便是李二陛下來了,又有甚好怕的?

    他是被“吳王殿下”的名號勾起了興趣。

    為啥?

    熟悉貞觀歷史的人,或者對於大唐初期歷史感興趣的都知道,唐初有一位被史官稱為“海內冤之”之人,便是李二陛下的三子,吳王李恪!

    李二陛下有十四個兒子,其中最出色的,既不是聰慧機敏敢於決斷的長子李承乾,不是文采出眾寫得一手好文章的四子李泰,也不是驍勇異常的八子李貞和為官清廉的十子李慎,當然,更不會是膽小懦弱的九子李治,而是三子李恪。

    李恪不僅精於騎射,頗通文史,而且“名望素高,為物情所向”,說白了,就是文武雙全,聲望很高,很有個人魅力。面對這樣一個兒子,太宗怎麼能夠不欣賞不喜愛?他曾經不止一次當著眾大臣的面讚揚李恪“英果類我”。

    可便是這麼一位出類拔萃的皇子,最後的結局卻是蒙冤受辱,死於宮廷內鬥。

    李恪死時,震動朝野,史書上說:“海內冤之”,全天下人都為李恪抱冤。

    客觀地看,李恪的一生是充滿悲彩的,他才華出眾,深得太宗喜愛,卻因為出身過於高貴而不能繼承皇位,這本身就是一個很難成立的“悖論”。

    而且,從史料上看,李恪並不像某些電視劇所描寫的那樣野心勃勃不擇手段,歷史上的李恪牢記父親的教誨,為人十分謹慎,可是就是這樣,他也沒能逃脫陷害和陰謀。

    李二這位一世英明的君主,卻在選擇接班人上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以至於大唐王朝在他身後生了一度“中斷滅國”的危機。

    如果李二陛下地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9 PM

第48章   0味消融小釜中?(上)

李恪死的冤不冤?

    莫須有的構陷、無處伸張的悲憤、身為皇子卻命如草芥的淒涼……確實冤。

    可是在房俊看來,又不見得有多冤。

    財富使人迷失,權利使人瘋狂。沾了這兩樣兒的邊,人便失去了理智,什麼忠孝仁義親情誠信,全部靠邊站。

    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會因為財富權利的爭奪而父子反目、兄弟倪牆,更何況是天子之家?

    生在帝王之家,在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利帶來的福利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寶劍有雙鋒,既有天大的好處,便會有天大的害處。早就應該做好一朝捲進權力爭奪的漩渦便會有不可測之結果的準備。

    無論是心理上的準備,還是策略上的準備。

    毫無疑問,李恪既沒有做好心理上的準備,更沒有做好策略上的準備。

    便如那砧板上的魚,再蹦躂,還不是任人宰割?

    李恪是李二陛下的三子,今年十九歲,身材頎長,面如冠玉,脣紅齒白,清秀卻不文弱,俊美卻無脂粉氣,讓房俊很是有些自卑……

    一襲寶藍色的錦袍繡著壽字暗紋,白玉腰帶上綴滿珍珠,華貴異常,整個人俊俏風流,神采奕奕。

    李恪去年剛剛由蜀王改封為吳王,授安州都督,都督安隨溫沔復五州諸軍事安州刺史,去hB赴任。

    去年末,被御史柳範彈劾遊獵過度、損壞莊稼,因而罷官,被免去安州都督,並削減封戶三百戶。

    關於這次李恪被免職,還留下一段佳話軼事。

    李二陛下偏袒李恪,對告狀的柳範說道:“權萬紀輔佐我的兒子,不能糾正他的過錯,其罪在他,該死。”

    柳範進諫道:“房玄齡輔佐陛下,都不能夠阻止陛下游獵,怎麼能獨獨怪罪權萬紀?”

    李二陛下大怒,拂袖入內殿。過了很久,單獨召見柳範道:“你為什麼要犯顏指責我?”

    柳範回答:“我聽說人主聖明臣子正直。陛下仁德聖明,我不敢不進自己愚鈍的正直。



    李二陛下這纔打消了怒氣。

    看著眼前這位豐神俊朗的三皇子,房俊心裡很是一番感慨。

    其實,李恪並不是沒有機會染指至高無上的皇權,他也曾無限的接近那個座位。

    《貞觀政要》記載,貞觀十七年(643年),因齊王李佑謀反案犯紇幹承基的反咬,揪出了太子李承乾謀反,太子李承乾被廢黜,太宗許諾魏王李泰立其為太子,但因長孫無忌堅持請立晉王李治為太子。太宗親自審問李承乾,李承乾指控李泰謀儲,太宗於是幽禁李泰於將作監,立晉王李治為太子?。

    不久之後,太宗懷疑晉王李治仁弱,便對長孫無忌說:“你勸我立稚奴為太子,稚奴懦弱,恐怕不能守的住國家,怎麼辦?吳王李恪英武果敢很像我,我想立他為太子,怎麼樣?”

    長孫無忌堅持抗爭,認為不可以。

    太宗說:“你是因為吳王不是你的外甥,所以才反對嗎?”

    長孫無忌說:“太子仁慈厚道,是可以守成的君主;太子的位置這麼重要,怎麼能隨便改變?希望陛下深思熟慮。”

    太宗這纔打消了念頭。

    由此可見,若是沒有長孫無忌的阻撓,說不定李二還真就立李恪為太子了。歷史若有如果,李二陛下的大唐王朝或許就會走進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房俊向李恪施禮,說道:“不知殿下親至,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李恪遙遙一擡手,阻止他的行禮,俊秀的面容泛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二郎免禮,堂堂'長安四少'之一駕臨xF縣本王怎敢不登門拜訪?若是失了禮數,說不得哪天就被二郎打了黑拳。”

    房俊難得老臉一紅,被李恪揶揄得有些窘迫,便岔開話題,問道:“殿下不在長安城中風花雪月,何以在這荒郊野外?”

    一旁肅立的xF縣令岑文叔說道:“二郎有所不知,前日陛下令諸親王代天子巡撫關中諸縣,殿下便是分配到xF縣房俊點點頭:“原來如此,天寒地凍,殿下和岑縣令且入內小坐,飲一杯水酒暖暖身子,稍後還請二位品鑑一番某新研製的吃食。”

    雖然心裡對於擅自登門的兩人很是不爽,可也不得不客氣,說幾句場面話。

    xF縣令聞聽房家人入住莊子,登門拜訪那是情理之中,畢竟房玄齡堂堂一朝宰輔,下官獻點殷勤絕對免不了,禮多人不怪嘛。

    至於吳王李恪,那就是份人情了。

    人家堂堂親王之尊,若是房俊事先知道李恪身在xF縣那必是要親自上門的,現在李恪反過來到他這裡,便說明瞭李恪對於房玄齡的尊重,並不因身份而擺架子——便是你房玄齡的兒子來了,本王也親自登門以示親厚,這叫通家之好。

    雖然形式大於實際,但是一個親王做到如此,也是不易。

    當然,話又說回來,以房玄齡在朝中的地位、在李二陛下心裡的分量,那個皇子敢不尊敬?

    李恪聞言,便撇了撇廚房,笑問道:“剛剛二郎便是在廚房整治吃食?”

    “正是,一會兒可得情殿下給點意見。”

    李恪豪爽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做一回惡客,嚐嚐二郎親手整治的吃食有何不同!岑縣令,請吧?”

    那岑縣令也笑道:“都說'君子遠庖廚',如今房二郎捨卻君子之名,親手烹調羹湯,某豈敢不給面子?殿下先請!”

    房俊無語的翻翻白眼,真酸吶……

    不過這岑文叔也非等閒之輩,雖然官職只是個小小的縣令,但是人家還有一個弟弟可是尊大神——中書侍郎岑文本,詔誥及軍國大事的文稿皆出於其手,真正的天子近臣、帝王心腹。

    引著李恪與岑文叔進了正堂,房俊隨口客氣的說道:“請坐請坐……”

    然而話一出口,便尷尬了。

    舉目四望,偌大一間堂屋裡,根本沒有一張椅子、凳子之類,往哪兒坐呢??

    他是習慣成自然,說“坐”那自然就是坐在椅子或者凳子什麼東西上,唐朝的“榻”他可完全不習慣。

    李恪和岑文叔也不客氣,隨意的走進正堂,脫去鞋子,坐到榻上,也不分什麼賓主之位。

    房俊沒奈何,只得跟了進去,脫了鞋子,穿著襪子上堂,走到坐榻或者坐席前,再謙讓一番,雙膝跪下,屁股壓住自己小腿肚和腳踝,正襟危坐——我勒個去,特麼真難受……?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1 08:29 PM

第49章   0味消融小釜中?(下)

房家這還算不錯的了,若是哪一天去拜訪的主人家道比較清寒,或者是位複古愛好者,那可能連坐榻都沒有,地板上丟幾方坐席,請吧您吶……

    這種跪坐、跽坐、正襟危坐的方式,是最隆重端莊的坐姿。

    正式場合裡,若有尊長上司在面前坐著,那麼晚輩或者下官只能這麼自虐。這位尊長上司要是有心整人,就可以一邊嘮嘮叨叨訓話,一邊命令你保持正坐姿態,眼看著您腿部肌肉壓迫血管造成腰膝痠麻頭昏目眩,過一會兒栽倒一次,過一會兒又栽倒一次,直到暈過去完事兒……

    如果想避免這種慘痛經歷,最好趕緊跟面前的主人套近乎。奉承話說足了,在跪暈過去之前,主人親切地提議,咱們熟不拘禮,都鬆散鬆散吧……於是雙方改換坐姿,把雙腿從身下抽出來,在身前盤成一團,是為“胡坐”或“趺坐”,就像佛教裡眾位大菩薩像的那種坐姿。

    對於大部分古人來說,盤腿打坐已經是一種比較輕鬆舒適的姿態了,這麼著在坐榻或者地上呆幾個時辰,鴨梨不大。

    房俊是穿過來的現代人,做慣了椅子哪裡受得了這個?剛坐了一會兒,說了兩句話,臀硌痛了,腰也酸軟了,整個人止不住地往下萎……

    幸好李恪這人很是知情識趣,一見房俊的狀態就知道他受不慣這個,便哈哈一笑,舒展四肢,改成盤腿坐姿。

    房俊這才鬆了口氣,瞥了一眼李思文,這貨似乎也大便通暢了……

    俏兒奉上茶湯,四個人只有三盞,李恪面前放一盞,岑文叔面前放一盞,李思文面前放一盞,自家少爺……就免了,二郎不喝這個。

    李恪拿起茶盞隨意喝了一口,“咦”了一聲,讚道:“這茶煮的不錯,比之本王府上的茶匠也不遑多讓了。”然後衝俏兒笑著問道:“可是你煮的?”

    俏兒被李恪俊美的笑容晃得有些花眼,小心肝兒撲騰騰的直跳,俏臉漲紅,羞澀忸怩道:“是……是奴家煮的。”

    李恪笑道:“不錯。”

    俏兒都快暈了,天吶!吳王殿下是在跟自己說話嗎?這可是朝中有口皆碑的賢王,文采風流神仙一般的人物,真是長得好看……

    房俊臉都黑了,看著犯了花癡的俏兒,心裡咕嘟嘟的直冒酸水兒,

極度不爽的揮揮手:“趕緊的下去,傻愣著幹啥呢?”

    “哦……”

    俏兒應了一聲,滿是幽怨的撇撇自家二郎,再讓人家多說兩句嘛,真是的……

    轉身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房俊看看李恪,說道:“丫頭家家的,沒見過世面,殿下切莫怪罪。”

    李恪笑道:“這小侍女天真爛漫,花骨朵一般純潔,本王歡喜還來不及,豈會怪罪?”

    看著這貨臉上那俊美的笑容,房俊心裡咯噔一下,莫非這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吳王殿下看上俏兒了?這要是張嘴跟我討要,我該如何是好?

    這年頭貴族之間交換、甚至討要、贈送幾個侍女,完全不叫事兒,可房俊接受不了這種將一個人當成貨物一樣的觀念。

    便趕緊大聲喊道:“火鍋準備好了沒有?”先把李恪的嘴封住了再說。

    一個下人小跑著跑到門口,問道:“已經準備好了,敢問二郎,是否現在端上來?”

    房俊點頭道:“自是如此。”

    那下人應了一聲,回身去廚房通知。

    房俊站起身,把麵前的案幾搬到正中,再把坐榻也拽過去,對其餘幾人說道:“來來來,都搬過來。”

    幾人莫名其妙,卻也不問,都依法炮製。

    沒過片刻,便見到兩個房府的廚子擡著一個爐子走進來,房俊吩咐兩人先將一個盛了水的託盤放到正中的案几上,再將那爐子放到託盤正中… …

    李恪等人從未見過此等怪模怪樣的爐子,不由得仔細打量。

    但見此爐上頭尖尖,卻是一截圓圓的爐桶,中間腰腹闊大,突兀的出現一個圓圓的肚子,上面有兩個獸紋拉環,下面則是一個底座,鏤空刻著花紋,看得到裡邊熊熊燃燒的炭火,那炭火便從似是中空的爐腹內穿過,偶爾見到幾絲火星從上頭的爐桶竄出。

    此爐通體黃銅打造,金燦燦耀眼生花,配以精緻的祥雲、獸紋圖案,頗有富貴之氣。

    緊接著,廚子端來一碟碟的菜餚,青翠欲滴的白菜、韭菜、冬葵,嫩黃的豆苗,黑黝黝的野山蘑,紅白相間的羊肉。尤其那幾盤羊肉,切得薄如蟬翼、晶瑩剔透,令人望之便食慾大振。

    只可惜,都是生的……

    李恪與岑文叔雖是詫異,卻沒好意思問,李思文也有些傻眼,問道:“房二,這如何食用?”

    房俊笑而不語,上前雙手拈住銅爐腰腹處的那兩個獸紋扣環,微微一提,便將其掀開,原來是一個蓋子。

    蓋子下是一個圍繞爐膽的環形鍋槽,裡面盛著的清水已經沸騰,冒著白氣,房俊便將青菜一股腦的倒進去幾盤子,蓋上蓋子,說道:“開鍋便可食用。”

    將一個罐子裡裝的事先調製好的醬料到處,每人分了一份。

    吃火鍋怎麼能沒有辣椒呢?可惜,唐朝的時候辣椒還在南美洲哪個山溝裡窩著呢,得到明朝的時候才能傳入中原。這對嗜辣的房俊來說,簡直不可忍受。

    他甚至想過弄一支船隊下東洋開闢新航線,把南美洲給佔了……

    幸好,唐朝還有茱萸。

    其實,茱萸並不是這個時代調製“辣”味的主要材料,人們更多使用薑和芥末。只不過房俊嚐過之後,覺得還是茱萸更接近於辣椒的味道。

    茱萸又叫“越椒”,《本草綱目》記載,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採,搗濾取汁,入石灰攪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

    即便是李恪,也從未見過此等餐具,此等吃法,便指著火鍋問道:“此為何物?”

    房俊一邊分調料,一邊說道:“火鍋。”

    岑文叔讚道: “鍋中有火,此名貼切,岑某孤陋寡聞,從未見過,不知二郎從何處得來此物?”

    “你見過纔有鬼了,這火鍋乃是我自己設計的。”

    房俊大言不慚,將火鍋的創始人據為己有……

    岑文叔肅然起敬:“二郎果然才思敏捷。”

    他並不是迂腐的書生,相反思想更趨向於新事物,接受能力也很強,並沒有覺得擺弄這些個“奇淫技巧”有何不妥。

    李思文肚子餓的咕咕叫,也不搭言,只是盯著火鍋。

    說話間,火鍋再次咕嘟嘟沸騰起來。

    房俊掀開蓋子,將切好的羊肉倒進去一盤子,喊了一聲:“開動!”也是餓得狠了,顧不得什麼吳王殿下,伸手就夾了一筷子羊肉,摁在滾湯裡涮了幾下便撈出,放在碗裡蘸著醬料打了個滾,便放入口中,燙的直吸涼氣,心裡卻是大呼過癮,熟悉的味道啊……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26 PM

第50章   酒至酣處

李恪見狀,也不怪房俊失禮,伸筷子也夾了一片羊肉,有樣學樣的蘸了醬料,放進嘴裡輕輕一咬……差點把舌頭燙掉了!

    可是羊肉的鮮美,醬料的辛辣,構成了一種完美的味覺,李恪吹了幾口涼氣,迫不及待的放進嘴裡,細細咀嚼。

    然後眼眸大亮,讚道:“果真美味!”

    說完之後卻現無人附和,一向都被逢迎的吳王殿下有些不自在,環目一掃,另外三人甩開膀子夾菜吃肉,吃得大汗淋漓,哪裡有功夫理他?

    李恪哈哈一笑,也放開了親王的威嚴,一筷子將房俊夾住的一塊肉搶來,叫道:“敢和本王爭肉,活得不耐煩了?”

    房俊無語的看著李恪,鬱悶個天的!

    吃個飯也要擺親王的威風?鄙視之,太Lo……

    火鍋無酒怎麼能行?

    房俊一招手,喊道:“上酒!”

    便有侍女端了陶瓷酒甕上來,放在案几上,躬身退下。

    房俊擡頭看了一眼,並不是俏兒,心裡不知怎麼的微微鬆了口氣,那妮子若是再看李恪幾眼,怕是晚上要睡不著覺了……

    拍開甕口的泥封,房俊拎著酒甕給個人都斟滿一碗。

    酒水清亮,色澤如同南軒青竹,斟入杯中泛著白泡,雖然色如竹葉,卻並不是唐詩“綠蟻新醅酒”的那種濁酒,而是新豐特產的新豐酒。

    據傳漢高祖劉邦生於豐裡,後起兵,誅秦滅項,建立了大漢王朝,尊其父為太上皇。太上皇在長安城中思念故鄉風景,劉邦便命巧匠胡寬依故鄉豐裡的樣子建造此城,名曰新豐,意為新遷來的豐鄉。

    新豐建成後,太上皇老人家還想喝家鄉的酒,劉邦就將家鄉的釀酒匠遷到此處,從此新豐美酒享譽天下。

    幾人正被辣的舌頭麻,聞到淡淡的酒氣,自是端起來一飲而盡,也不去虛偽的說幾句客套話。

    唐朝的白酒受限於釀製工藝,度數普遍不高,動輒五六十度的白酒那是蒸餾出來的,宋元的時候才會研製出來那種技術,唐朝絕逼沒有。

    穿越以來,

房俊也沒怎麼喝酒,去了青樓想要喝個花酒感受一下大唐的醇酒美人,卻好死不死的大了兩回架,酒是一口也沒喝著。

    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這新豐酒入口綿軟,清湯寡水的,估計比之啤酒的度數都不如,嘖嘖嘴品味一下,居然還有點甜……

    幸好房俊不是真的小白,沒有拍桌子說這特麼是兌了糖的假酒……

    唐朝時代酒精度最高的酒,也不會過二十度。跟酒麯生化合反應的釀酒糧食,大部分是被糖化了,糖化後只有一小點還能繼續酒化,所以唐朝的酒主要味道是甜,而不是辣。?

    房俊恍然,怪不得動不動就特麼“斗酒詩百篇”什麼的,喝這種酒一般情況下考驗的不是肝功能,而是胃容量……

    他覺得這酒度數低了點,但是口味居然還不錯,腦子裡琢磨著是不是研究一下蒸餾工藝,整出正宗的白酒來弄倆錢花花?手裡邊一邊夾菜一邊倒酒,直到肚子鼓脹,才現不知不覺便喝了半壇子。

    在低度的酒他也是酒,即便前世的房俊“酒精考驗”,可是穿越過來換了身體,一時半會兒還是不太適應,腦袋暈暈的,有點喝大了。

    這時李恪也放下酒碗,長出一口氣,嘆道:“試酌新豐酒,遙勸陽臺人……這新豐酒果真是酒中極品,回味無窮,佐以火鍋辣醬,真乃人間美味!”

    岑文叔喝酒文雅多了,端著酒碗慢慢的滋潤,聞言說道:“殿下這句詩是樑朝元帝所作吧?曹孟德言'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依某看來,這新豐酒也可解憂解愁啊。”

    酒足飯飽,話就多了。

    李恪俊俏的面容被酒氣染了酡紅,輕嘆一聲說道:“一醉解千愁,酒醒愁更愁……”

    言語之間滿是鬱結憤懣。

    岑文叔苦笑一聲,閉口無言,慢慢的喝著酒。

    李思文這個神經大條的傢伙對席間的話充耳不聞,稀里呼嚕的連吃帶喝,連頭都不擡。

    房俊倒是能明白李恪的心情。

    出身為天皇貴冑,兼之聰穎絕倫、才氣四溢,自是心高氣傲,必有一番抱負在胸懷。

    可惜命運嗟嘆,只是排了個第三,那個手執乾坤指點江山的位置始終是無望的,任誰都會有些許不甘。

    好不容易出閣闢府,都督安隨溫沔復五州諸軍事,敕封為安州刺史,正想有一番作為給父皇看看,卻又被御史彈劾,罷官回京。

    趕上這場雪災,奉皇命巡撫新豐諸縣,眼看著無數百姓衣食無著凍餓而死,李恪怎能無動於衷?

    這新豐乃是天之腳下,近畿之地,緊扼關東諸地由渭水進入長安的通道,財富集聚,是以各大家族大多有分支在此,勢力盤根錯節,極其複雜。

    新豐富不富?的確很F縣內至渭水河邊商舖林立、碼頭鱗次櫛比,豪宅大院一家挨著一家,富裕程度在關中絕對排得上前三。

    但是新豐每年徵繳的稅賦,卻是關中諸縣的末流。

    原因便是縣內大部分暴利行業都被各大家族壟斷,這些家族要麼有免稅的資格,要麼仗著位高權重拒不繳稅。

    李恪初到此地,雄心勃勃想要大幹一場,解決災民的窘迫境況。

    可是縣裏財政早已因為雪災而透支,瀕臨破產,唯一籌集錢糧的辦法便是募捐,可他挨家挨戶的說破嘴皮子,也沒籌到多少錢糧,就這些,還是人家看在親王的老大面子施捨的……

    眼瞅著魏王李泰那邊治理災情搞的轟轟轟烈烈,自己這邊確是舉步維艱,李恪怎麼可能不鬱悶?

    若說他李恪不如李泰,打死他也不承認!

    李恪喝一口酒,嘆一口氣,把房俊都整鬱悶了……

    “那啥,殿下可是有煩心事?”房俊不關心朝政,那些跟他沒關係,前世腦袋削尖了往上爬的執念早已煙消雲散,今世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個快樂的小地主。

    李恪瞅瞅房俊,心說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不過看他整日裏無憂無慮優哉遊哉,想幹啥就乾啥,想打誰就打誰,也未曾不是一種幸福。

    便將自己的心事緩緩說出。

    岑文叔苦笑道:“某雖是新豐令,可這城裡的各大家族,根本不把某當回事兒,看著這城裏城外的流民災民,莫心裡猶如五內俱焚,卻是一籌莫展,毫無辦法!”

    原本指望著吳王殿下親臨新豐,可以震懾那些世家豪族,多少捐點錢糧出來賑災,可誰知道殿下來了,那些家也捐了,可那麼點兒錢糧,給災民塞牙縫都不夠哇!

    這些個趴在帝國身軀上吸血的螞蝗,根本毫無人性,眼裡只有利益,簡直可惡可恨至極點!

    房俊算是聽明白了,撓了撓有些暈的腦袋,想了想,說道:“某倒是有個法子……”

    李恪差點把喝到嘴裡的酒噴出來,心裡連連苦笑:拉倒吧,你房二打架是把好手,找你想辦法?呵呵……

    岑文叔也是無語,你房二這腦子根本就沒開竅啊好不好?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27 PM

第51章   勒石記功

房俊見到兩人神情,頓時不爽了,嚷嚷道:“怎麼著,瞧不起人?我房二就不能想出個絕頂妙計?”

    岑文叔也差點噴了,還絕頂妙計,您先回去多人幾個字吧,誰不知道你房二就是個棒槌,腦子一根筋?

    一直大吃大喝,渾然不管身外事的李思文插了一句:“拉倒吧房二,就你那腦子也沒比我強哪兒去,除了漿糊還有啥?”

    房俊頓時惱羞成怒:“李老二!你這是罵我是傻子?”

    “那不是我說的,整個長安城都這麼說。 ”對於房俊的羞惱,李思文卻是渾然不懼,老子又沒撒謊,確實外邊都這麼說你啊……

    李恪強忍著笑,滿腔愁容倒是被這兩個活寶給逗得緩解了不少,拉著暴怒的房俊,說道:“二郎莫惱,李二郎說笑罷了……”這一個房二郎一個李二郎,李恪覺得自己舌頭都有些打結,好不容易把舌頭捋直了,安撫著說道:“二郎有什麼妙策,不妨說出來,讓愚兄參詳參詳。 ”

    房俊忿忿的瞪了李思文一眼,後者嘿嘿一笑,繼續胡吃海塞。

    房俊怒道:“撐死你得了!”

    鬱悶的坐下,看著一臉敷衍的李恪,心說你丫的有什麼見識,哥哥我可是腳踏月光寶盒穿越而來,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看的書比你認的字都多,居然看不起我?

    那就給你露一手!

    “很簡單,四個字——勒石記功!”

    房俊老神在在的說道。

    李恪和岑文叔互視一眼,那眼神彷彿再說:看看,我就說吧,這個夯貨能想個屁的辦法……

    還勒石記功?

    李恪乾咳一聲,說道:“二郎可知,城中諸富戶捐款幾何?”

    房俊搖頭:“不知道,但肯定不多就是了。”廢話,人家要是踴躍捐獻,你這小子能跑這兒喝悶酒?

    李恪苦笑道:“這麼跟你說吧,杜家……杜家知道吧?'城南韋杜,去天尺五'的那個杜家,克明公的本家,他們家是城中捐款最多的幾家之一,你知道捐了多少錢?”

    不待房俊回答,

李恪便伸出兩根手指:“二百貫!本王親自登門,他們就捐了區區二百貫!難道本王的臉面只值二百貫?就這你還讓我給他們勒石記功?”

    說到後來,聲色俱厲,滿臉羞惱之色!

    簡直拿親王不當乾部嘛……特麼的本王親自出面,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幫混蛋最多的才捐了二百貫?

    老子恨不得把他們統統殺了!

    你特麼還讓我給他們勒石記功?

    房俊一臉淡定:“沒錯,勒石記功!”

    李恪氣得嘴皮子都哆嗦了,合著這棒槌沒聽明白還是咋地?

    “咳咳”岑文叔捋著鬍子乾咳兩聲,說道:“二郎怕是喝多了,那些世家豪族在藍田響應魏王的募捐,一出手便是成千上萬貫,幾百上千石的糧食,分明是捧紅踩黑,也不怪吳王殿下生氣。”

    他不得不出來打圓場,眼看一向溫文爾雅的李恪都快被房俊氣瘋了,搞不好下一刻就掀了桌子,那就尷尬了……

    李恪心氣兒也順了一些,聽懂了岑文叔的意思,瞥了房俊一眼,心說我也是魔症了,跟這個棒槌叫什麼勁?他那腦子裡除了刀槍棍棒也就沒別的了,指望他出主意,我特麼比他更棒槌……

    熟料房俊卻似完全聽不懂,雙眼微瞇,抿了一口小酒,依舊一臉理所當然:“正是如此,纔要給他們勒石記功,而且是丈高的石碑,就立在舟船往來人流如織的渭水之畔,還要請當世名家揮毫潑墨,記錄他們在此次天災降臨之時對於新豐百姓做出的卓越貢獻,讓他們的事蹟流芳百世!”

    岑文叔張目結舌,心說你丫的果然是棒槌……都特麼這麼說了,你還沒聽明白?咦……好像有哪裡不對味兒……

    李恪也是目瞪口呆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大喝一聲:“高!”

    差點把李思文嚇得出溜到桌子底下。

    岑文叔也反應過來,頓時一臉激動,撫掌大笑道:“果然是高!二郎此計,比之諸葛孔明也不遑多讓了!”

    真特麼陰啊,“勒石記功”這麼一招一旦使將出來,那些個趾高氣揚的豪門大族全都得哭鼻子。

    流芳百世?

    遺臭萬年還差不多!

    李恪精神大振,親自給房俊斟滿酒,舉起酒碗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順了順氣,李恪讚道:“二郎此計果然妙哉,先前是愚兄失禮了,居然沒能領悟賢弟此計的玄妙。”

    越想越覺得房俊這計策是真的妙,簡直就是笑裡藏刀的絕戶計!

    房俊先前被二人輕視了還有所不忿,此時卻是做出一副謙虛狀:“殿下謬讚了……”心裡也有些得意,信手拈來一個不知道哪裡看到的計策,便將這兩個當代俊傑給震了,很有成就感。

    困惑多時的鬱結一朝得解,李恪心如貓爪,居然連片刻也坐不住了,當即起身,衝房俊一拱手,說道:“多謝賢弟賜教,愚兄這就回去安排詳細章程,早一日籌得錢糧,早一日解救新豐百姓於倒懸之中,待大功告成,愚兄必親自登門,向賢弟致謝。”

    說罷,便起身離席。

    岑文叔一愣,不料李恪如此心急,只得也跟著起身告辭。

    房俊還未來得及起身送客,便見李恪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盯著案几上的火鍋,問道:“不知賢弟此物從何得來,可否幫為兄也購置一件?”

    岑文叔也對這火鍋念念不忘,忙道:“某也有此意,還請二郎幫忙。”

    房俊一聽,眼珠兒轉了轉,說道:“這火鍋乃是府裡鐵匠打造,本來嘛,二位看得上這玩意,實是小弟的榮幸,便是奉送兩個又有何妨?但是吧,這玩意看似簡單,實則費時費力還費銅,最關鍵還是這個創意……好吧,咱也不說什麼專利費,童叟無欺一口價,一口鍋一百貫!”

    “噗”

    李思文當時就將嘴裡的酒水噴到案几上,一百貫?

    你特麼真敢要哇……

    李恪也愣了,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一百貫?”不過隨即回過神,點點頭說道:“賢弟果然非常人也,以往是為兄看走眼了……”

    岑文叔把頭猛點,是啊,真的非常人也,這麼一口破鍋就敢要一百貫,太特麼不要臉了……

    誰知李恪接著說道:“物以稀為貴,此物雖小,但勝在新奇,卻烹煮出來的食物鮮嫩可口不失原味,一百貫實在不多!明早為兄打人送來錢款,賢弟何時打造出來,派人送到為兄府上便是!”

    岑文叔臉都綠了,特麼真要買?

    一百貫啊,夠自己這個小公務員幹十年的工資了……

    可是領導都說了不貴,難道你要唱反調,說領導您錯了?岑文叔只得捏著鼻子,甕聲甕氣的說道:“那啥……某也訂一個……”

    話說得倒是豪氣,心裡卻是嘩啦啦的直滴血,看來長安城平康坊的那位清純如水的清倌人怕是沒錢買下來金屋藏嬌了,為自己尚未開始便已逝去的第二春默哀吧……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28 PM

第52章   2哥有些不同了

李恪這個渾身閃光的大帥哥一走,房俊頓感一陣輕鬆,那傢伙太帥,在他面前鴨梨太大,容易傷害自尊,打擊自信……

    不過幸好,哥們是以智慧取勝,不是靠臉吃飯,這叫“胸中錦繡三千段,心剔透,性和暖”……

    便是千古風流的吳王李恪,不是也得贊一句“二郎妙計安天下”?

    自我yy一陣,心情大爽。

    不知為何,自從穿越成房遺愛之後,似乎性格也隨著身體有了變化,好像重回了自己十七八歲飛揚跳脫的時候,易喜易怒,率性而為。

    房俊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總之暗暗警惕,切不可因為自己憑空多出一千多年的見識就妄自看扁了古人,江山代有人才出,古人的智慧也不可小覷。尤其是這個弱肉強食、民主法制幾乎不存在的時代,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可能生,否則哪天一不留神陰溝裡翻了船,哭都來不及……

    有些走神……

    等到回過神來,房俊頓時瞪大了眼珠,大叫道:“李思文,你是豬嗎?”

    但見案几上杯盤狼藉,所有盤子裡的食物都被李思文一股腦的倒入火鍋,一雙筷子舞得飛起……

    李思文對於這種程度的諷刺充耳不聞,只是含含糊糊的說了一聲:“太好吃了……”自顧舞動筷子,大吃大嚼。

    房俊還想再嘲諷他兩句,忽聞門外環佩叮噹,回頭去看,卻是自家妹子房秀珠和李玉瓏攜手而來。

    一進門,兩個丫頭的小鼻子便小狗一樣翹起來,使勁兒的嗅了嗅,房秀珠驚訝道:“好香啊,二位二哥,你們在吃什麼?”

    李玉瓏一雙秀眸閃閃亮,盯著案几上的銅火鍋,嚥了口唾沫。

    兩女在李恪前來的時候便躲到內宅,只顧著嘰嘰喳喳的說些閨蜜話兒,隨意吃了點糕點,這時聞到肉菜的香氣,小肚子禁不住咕嚕嚕響了起來。

    房俊一看,便知道兩丫頭大概是沒吃飯呢,便把侍女叫進來,撤了桌上的碗碟,

火鍋裡也換了清湯,再吩咐廚房將菜蔬和羊肉照樣整治一份。

    李思文對於自己還未吃完便被撤下碗筷也不以為意,摸摸肚子,打個飽嗝,舒服的嘆了口氣,說道:“今日方知羊肉之味居然鮮美至極,以往的年歲都白活了,房二啊,這個火鍋也給某做一個。”

    房俊招呼兩個丫頭坐下,對李思文說道:“沒問題,一百貫一個,見錢就做。”

    李思文瞪眼:“就這麼個破玩意,你居然敢要一百貫?”

    房俊嗤之以鼻:“怎麼不敢?剛剛吳王殿下就買了一個,你又不是沒見到。”

    “我是說我倆是好兄弟吧?你賣給吳王多少錢都行,但是不能賣給我也這麼貴啊!我哪裡有吳王有錢?”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何況好兄弟?你有沒有錢是你的事兒,我又沒逼你,願意買就買,不買就拉倒!”

    房俊不為所動,繼續擡槓。

    李思文氣得滿臉漲紅:“汝將金錢置於友情之上乎?”

    房俊氣笑了:“我乎你個腦袋!就你這狗肚子裡裝不了二兩墨,還學人家掉書袋?驢脣不對馬嘴的,也不嫌丟人!”

    回頭對李玉瓏說道:“瓏兒妹子,往後你二哥這樣的,就在家弄根繩子栓住了,別牽出來丟人……”

    李思文大怒:“你罵我是狗?”

    房俊一翻白眼:“你耳朵有病啊,我啥時候說了?”

    李思文氣得要死:“你是沒說,但你就是這個意思!”然後問他妹子:“瓏兒你來說,房二就是這個意思!”

    李玉瓏苦忍著笑,俏臉漲得通紅,心說這倆人都是一根筋,大哥別說二哥啦……

    正巧侍女端來切好的蔬菜和羊肉,李玉瓏便嬌聲說道:“上菜了呢!”

    李思文對於妹子顯然極是寵愛,見她一臉興奮的樣子,不忍掃了妹妹的興致,便恨恨瞪了房俊一眼,坐了回去,自己給自己斟滿一碗酒,一仰頭,喝了個乾淨,打了個酒嗝。

    房俊則不理這貨,拿起公筷夾起蔬菜和羊肉放入沸騰的火鍋中,一邊輕聲細語的講述著吃火鍋應該注意的事項,菜不要煮老了,否則丟失了維生素,羊肉涮一下變色便可以吃,否則沒了鮮美的味道……

    待到湯水滾開,房俊夾出青菜給自家妹子放到碗裡,卻沒有也給李玉瓏放到碗裡,而是放在她面前的碟子裡,再動作熟練的為兩個丫頭涮羊肉。

    李玉瓏俏臉兒紅紅的,明媚的大眼睛像是湖水一樣蕩漾著,輕咬著紅脣,嬌聲說道:“謝謝房二哥……”

    少女的心裡泛起陣陣漣漪,便是自家親二哥,也從未如此細心的照顧自己……

    房秀珠則看著輕聲細語、體貼細緻的二哥,有些微微的失神。

    不知從何時起,記憶裡那個魯莽粗俗的房二郎居然變成一個細心體貼無微不至的哥哥,看著他微笑著為自己和李玉瓏佈菜涮肉,會輕輕的挑出微微黃的菜葉丟掉,會不厭其煩的囑咐羊肉太熱會燙到嘴,但是涼了有會有羶味,好趁著不會燙嘴的時候一口吃掉……

    濃濃的幸福感在房秀珠心底升起,甜蜜得幾乎蓋過了羊肉的鮮美味道。

    有這樣一個哥哥,真好……

    至於房俊,卻完全沒有多想。

    前世三十幾歲的閱歷不是能丟掉的,歲月帶來的滄桑自然而然的掩藏在骨子裡,面對這兩個幾乎可以當自己女兒的漂亮小丫頭,那一股成熟男人的細膩便不經意的散出來。

    屋子裡出現短暫的寧靜,只有房俊輕聲細語的說著話,兩個丫頭都是經過嚴格的貴族禮儀訓練的千金小姐,名副其實的淑女,只是微垂著眼瞼,紅脣輕動,咀嚼著美味的菜餚。

    只是兩個丫頭四隻漂亮的眼眸卻時不時的偷偷瞟一下渾不經意的房俊,漸漸的,兩張漂亮的臉蛋愈紅潤起來……

    李思文這貨終究還是一個氣氛破壞者。

    這貨粗聲粗氣的說道:“怎麼著,這是想要學人家溫文爾雅的吳王殿下?嘿嘿,不是我說你啊房二,就你這張黑臉,哪裡有人家吳王一星半點的俊美? ”

    越看這傢伙在自家妹子麵前獻殷勤就越來氣,滿長安城誰不知道你房二這個大棒槌,裝什麼呀?

    李玉瓏頓時不悅,鼓著俏臉嗔道:“二哥,你說話太難聽了!”

    房秀珠也是不滿,哪裡有這麼損人的?再說我二哥很難看嗎?小丫頭偷偷瞥了一眼,心說起碼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的……

    房俊卻是不以為忤,挑了挑眉毛,笑道:“你覺得我比不上吳王,只是你不懂欣賞而已。這世上從不缺少美,只是缺少現美的眼睛……”

    這話說的,逼格滿滿!

    可惜屋裡的人理解不了這種程度的哲學境界……

    李思文嗤之以鼻:“拉倒吧,美醜誰還不會看?人家韓王新納的妾侍便是長安城裡出了名的美人,但凡長眼睛的,就沒一個說不好看的,可若是讓大家評論一下你,呵呵呵……”

    他本是想打擊房俊而舉出一個例子,卻不料房俊問道:“韓王新納了妾室?”

    李思文愣了一下,沒跟上房俊的思維:“啊,是呀,你不知道?”咱說的是韓王的妾侍是人都讚漂亮,但不是韓王納妾啊?

    房俊皺起眉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韓王李元嘉新納了妾室,大姐韓王妃便回到孃家?

    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關聯?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28 PM

第53章   怒髮衝冠

房俊眼睛一掃,便現自家妹子神情有異,小丫頭死勁兒低著頭,小腦袋都快鑽到碗裡了,頭也不擡,一個勁兒的吃東西。

    有古怪!

    “秀珠,是不是有啥事我不知道的?”

    房俊疑惑的問道。

    “啊?沒……沒有誒……”

    房秀珠不擡頭,支支吾吾的說道。

    果然有事!

    房俊沉下臉,瞪著小妹,問道:“要騙二哥嗎?”

    房秀珠無奈擡頭,跟房俊的目光一對視,心裡突然沒來由的一個激靈,二哥這眼神也太鋒利了,像是刀子一樣,刷的一下就刺進自己心窩裡,好像什麼祕密都暴露了……

    房秀珠從未見過氣勢如此逼人的房俊,嚇得縮縮脖子,帶著哭腔說道: “我不是要騙你……二哥,娘和大姐不讓我說……”

    房俊追問道:“為何?”

    房秀珠癟著嘴巴,無奈說道:“她們說,怕你知道了惹事…… ”

    怕我惹事?

    我能惹什麼事?

    我房俊能惹的事,就是打人!

    什麼事兒能讓我打人?

    房俊腦子裡一瞬間轉了幾個圈,已經隱隱約約有了頭緒。

    李玉瓏見到小姐妹被房俊逼問得戰戰兢兢,她心裡雖然也有些打鼓,卻還是挺身而出,揚起小腦袋說道:“房二哥,不要問秀珠了,房伯母不讓秀珠說的,但是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房俊微感訝然,小丫頭還蠻講義氣,有性格!

    “那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李玉瓏聲音輕柔嬌糯,很是動聽,兼且口齒伶俐,將事情娓娓道來。

    入冬的時候,韓王李元嘉納了一房妾室,

乃是長安城中富商曹訓的女兒。

    曹家原是河東富戶,近年將家業遷至長安,經營起珠寶生意,先後挖走了長安幾家老店的手藝匠人,生意風生水起,在長安珠寶行業中舉足輕重。

    曹訓家有兩子,卻只有一個獨女,自是視若珍寶、溺愛非常,一直留在河東老家,並未帶來長安。而這個曹氏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性子,據說三歲便識字,十二三歲便幫助父親統計賬目。

    上天對這個女孩極是寵愛,非但給了她聰慧的頭腦,更賦予她如花玉容、天香國色。自幼便芳名遠播,待到及笄,求親者絡繹不絕,差一點踏破曹家門檻。

    曹家對於這個女兒期望很高,而這個曹氏也是自命清高之人,輕易絕不肯許諾婚事,面對眾多求親者,自是不厭其煩。

    曹訓便將其帶來長安,孰料如此一來卻引起長安權貴的覬覦。

    就在眾多王孫公子較著勁兒誓要奪得美人歸之時,曹氏卻突然嫁給了一個誰都意料不到的人物。

    韓王李元嘉!

    說道李元嘉這個人,實是皇室之中的異數。

    李元嘉纔是高祖皇帝李淵第十一子,也就是李二陛下的同父異母兄弟,而且他的母親是隋朝左衛大將軍宇文述的女兒,他的大舅是動江都之變,弒殺隋煬帝自任丞相,後稱大許皇帝的宇文化及,三舅是郢國公宇文士及,三舅媽是隋煬帝的女兒南陽公主……

    可謂血脈高貴,身份尊貴異常。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卻性喜布衣,從不以皇子自居,謙和穩重、禮賢下士,少好學,聚書至萬卷,採碑文古蹟多得異本,工行草書,善畫龍、馬、虎、豹,其畫作公認的優於二閻。二閻是誰?閻立本、閻立德兩兄弟!可見李元嘉藝術成就之高。

    總體來說,李元嘉算得上皇室中的文藝青年,權貴中的高雅文士。

    李元嘉不僅自幼便深受高祖皇帝李淵寵愛,跟皇帝哥哥李二陛下的關係也是極好,李唐皇族之中,絕對是一個顯赫人物,素有威望,口碑極佳。

    這樣的一個人,誰能爭得過?

    於是,曹氏便在一干王孫公子嫉妒憤懣的無奈中,擡進了韓王府的大門……

    李元嘉年方二十,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雖然和王妃房氏感情甚篤,奈何貪鮮好色乃是男人本性,雖說不至於娶了新人忘了舊人,但新婚燕爾如膠似膝總是難免的。

    王妃房氏受了冷落,卻也淡然自若,日常起居府中雜事更不曾怠慢。

    然而曹氏卻有些不甘寂寞了。

    或許是持寵而嬌,或許是自信膨脹,作為一個妾室居然敢跟正室夫人對著幹,時不時的給房氏擺臉色。

    起先房氏並不與她一般見識,一個商賈出身的妾室而已,再是受寵還能爬到自己頭上?等到夫君玩膩了,新鮮勁兒已過,也就消停了。

    可這個曹氏卻不是省油的燈,晚間在韓王身上柔情似水極盡逢迎,白天便換了一張臉一般,刻薄倨傲頤指氣使,儼然以主母身份自居。

    房氏再是大度,但涉及到自己的大婦尊嚴,如何忍得?她可是當朝宰相房玄齡的女兒,欽命的王妃,會懼怕一個商賈之家的妾室?便尋了一個機會,將那曹氏執行家法——打了一頓板子。

    如此一來,府中倒是消停了,還得是主母鎮得住場子,一個侍妾再是受寵又能如何?

    可曹家人不幹了。

    他們也不傻,房氏身後站著的可是當朝宰相,陛下的股肱之臣,誰也不敢對房氏怎麼樣,便跑到韓王李元嘉的單位——弘文館,趴在門前放聲大哭,口口聲聲自家請韓王殿下放過自家妹妹,否則不定哪一天就被王妃娘娘給害死了。

    韓王是個好面子的人,心腸也軟,當下便覺得顏面掃地,怒氣沖衝的回府一問,果然曹氏被王妃給打了。

    韓王也有些熱血上頭,被曹家兄弟的話給先入為主了,認為是王妃房氏嫉妒在心,所以才找茬報復曹氏,當下便將房氏訓斥了幾句——僅僅是訓斥而已,房氏繼承了其母的優良傳統,雖說不能王爺丈夫不納妾,但血脈裡的強悍絕對得到了完美延續,韓王平時也有些怵頭,對房氏那是又敬又怕,便是在氣頭上也不敢把話說的狠了。

    房氏一向強勢慣了,幾時被丈夫如此呵斥過?當下便受不住,也不解釋,二話不說收拾收拾便回了孃家——要說老人們的生活經驗都是最高貴的財富,老人們一直告誡我們娶媳婦要娶個遠的,起碼不會一吵架就回孃家,路遠她也嫌麻煩……

    房氏孃家離得近,出了王府坐著馬車一盞茶功夫就回家了。

    韓王也有些懊悔,可事已至此,又拉不下臉面上門去求老婆回家,便擱置下來。

    房俊一聽,頓時怒從心頭起。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29 PM

第54章  入城

房俊一聽,頓時怒從心頭起。

    怎麼著,這個韓王李元嘉這是打算寵妾滅妻?

    房玄齡身為宰相,自是無法在兒女之間的家務事上插言,誰對誰錯也好,都不合適;房遺直那就是個書呆子,品德沒的說,但是太過方正,遇到這種事也就是忍氣吞聲;盧氏雖然潑辣,但是丈母孃再怎麼彪悍也不能大張旗鼓的給女兒討說法,你叫別人怎麼評價房玄齡的家教?老三房遺則太小,啥也不懂呢;至於以前的房遺愛,更是個木頭疙瘩二傻子,根本不會理會這些……

    但是房俊不行,他忍不住!

    這不是欺負房家無人,沒人給房氏撐腰嗎?

    或許李元嘉本意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心底裏難免會對房氏有些輕視。

    特麼曹氏的兄弟上門一鬧你丫的就熊了,合著我姐就沒兄弟了?

    他能想像得到,當房氏受了委屈只能跑回孃家,卻沒人替她撐腰哪怕說一句硬氣話的時候,心裡是多麼酸楚。

    嫁出去的女兒,絕對不是潑出去的水。

    女人在夫家的地位,跟孃家的權勢和支持程度絕對成正比例,古今皆然。

    房玄齡雖是一朝宰輔權傾天下,但是為人太過正直,君子可以欺以其方,別人就不太拿他當回事兒。

    我房俊可不是君子,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往後特麼也不是!

    房俊騰的便站起來。

    穿越以來,以前的雄心壯志似乎也隨之消散殆盡,小富即安、享受生活成了他最嚮往的狀態。

    可他知道,在這件事上,他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不管怎樣咱也是穿越一族,不提什麼一統天下、傲視全球、引領工業革命啥的,最起碼也要保障家人的幸福生活吧?

    連親姐姐受了委屈都不能挺身而出,那還活個什麼勁兒?

    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球,簡直丟盡穿越者的臉!

    一見到房俊站起來,

房秀珠心裡一緊,趕緊拉住房俊的手,急問道:“二哥,你要幹嘛?”

    擡頭看到房俊原本就有些黑的臉已是黑如鍋底,芳心不僅一顫,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房俊冷著臉說道:“我要進城!”

    房秀珠大駭,母親和大姐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把這件告訴房俊,否則必然要闖禍,現在果然如此,可怎麼辦?

    小丫頭急的快哭了,死死拽著房俊的手,哀求道:“二哥……好二哥,你別衝動,陛下可是欽命罰你不得回城啊,再說姐夫是個親王,你還能怎麼著?”

    房俊站住身形,看了看煞白小臉全是擔憂的小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房秀珠的頭頂,憐愛的擺弄了一下梳得整齊的雙丫髻,柔聲說道:“你還小,不明白在這個世道一個女人若是沒有孃家人的支撐,在夫家的生活會是何等艱難。世人便是如此,欺軟怕硬、欺善怕惡,試想一下,若是將來你出嫁,在夫家受了氣,二哥卻是不聞不問,你會是何等傷心?敢欺負我房俊的姊妹,別說他一個親王,就是皇帝也不行!”

    “不要……”房秀珠急的哭了,眼淚汪汪的瞅著一旁的李玉瓏,嗔道:“都怪你,大嘴巴,瞎說什麼呀,我娘要打死我了……”

    李玉瓏卻是充耳不聞,兩隻眼睛亮閃閃的看著怒氣勃、霸氣凜然 的房俊,似是現了稀世珍寶。

    然後,她回過頭,衝著李思文嫣然一笑,問道:“若是有一天,我被丈夫欺負了,二哥你會不會上門給我撐腰?”

    李思文酒足飯飽,有些提不起精神,打了個哈欠,隨口說道:“欺負我妹子?大嘴巴抽不死他!”

    聞言,李玉瓏笑得像花兒一樣,甜膩膩的嬌聲喊道:“二哥最好了…… ”

    這一聲喊,把李思文嚇得激靈靈打個寒戰,些許睏意頓時不翼而飛,雙眼直愣愣的瞅著自家妹子,哀求道:“妹子啊……別這樣,你還是對我兇巴巴的自然一點,突然這樣柔情似水的樣子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太可怕了……”

    李玉瓏頓時柳眉倒豎,又羞又窘,怒吒道:“李思文,你說誰兇巴巴的?”

    李思文嚇了一跳,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躍起,拉著房俊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快走……一世人兩兄弟,我李思文陪你去韓王府……”

    他是寧可去韓王府捅個大簍子,也不敢面對飆的妹子……

    房秀珠拉不住房俊,急的直跺腳,忿忿的瞪了始作俑者李玉瓏一眼,不知道怎麼辦了。

    李玉瓏微微一笑,清理的玉容像是一朵綻放的鮮花,不可方物。

    房秀珠看得呆了呆,下意識說道:“瓏兒,你可真漂亮……”

    “漂亮麼?”

    李玉瓏不知想起了什麼,玉容倏地黯淡下去,默默的看著房俊消失的門口……

   

    在農莊這一畝三分地,房俊最大,任何事他說了算。

    當他召集了幾名家丁,備好了駿馬,頂風冒雪疾馳下山的時候,農莊管事房全也只是勸了幾句,見其不聽,也只好聽之任之,只是隨後便遣人前往城內府中報信。

    不知何時,雪又下了起來,凜冽的北風夾著雪花,打在人臉上像是刀子割了一下。

    天地一片蒼茫。

    房俊天黑路難行,好半天才出了新豐地界,壓了壓貂皮帽子,瞇著眼看了看遠處風雪中若隱若現的長安城,大聲說道:“走北邊的小路,抓緊時間,宵禁之前從通化門進城!”

    呼喝一聲,當先策馬而行。

    李思文也不言語,同幾名身強體壯的家丁緊隨其後。

    韓王府在城南靖善坊,按說該由明德門進城更近一些,可房俊想到自己現在乃是“待罪之身”,搞不好城門守卒不放自己進城,稍一耽誤可就宵禁了,想起程處弼前些時日因為跟自己醉仙樓打架之事被李二陛下從左武衛親軍貶到通化門守城門,算一算正是今日當值,便直奔通化門而來。

    一隊騎士頂風冒雪疾馳而來,碗大的馬蹄踏碎冰雪濺起一團團的雪霧,通化門守卒都嚇了一跳,看那人馬俱都口鼻噴著白氣,顯然疾馳了一段距離,這眼瞅著就宵禁了,這些人甚麼來路?

    每日太陽下山,長安四門便會禁閉,非有軍令不得出入,待到戌時一刻,城內坊門關閉,百姓不得上街,是為宵禁。

    現在已是酉時末,馬上就要宵禁,守卒自是不會擅開城門。

    便有人在城上喊道:“來者何人?城中即刻宵禁,退去!”

    房俊策馬疾馳到城下,一勒馬韁,喘了一口氣,衝城上喊道:“程處弼可在? ”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0 PM

第55章   馬踏韓王府

城上守卒一聽,原來認識長官,便急忙跑進城樓,向坐在火盆邊的程處弼稟告說道:“都尉,城下有人找!”

    程處弼雖說被李二陛下開除出了左武衛,但是官職沒降,依然是從四品輕車都尉。也就是房遺愛以前不務正業,讓他當官也不當,只有一個雲騎尉的勳職在身,否則也不會低於一個從四品的官職。

    程處弼不情不願的站起來,扯過一件披風披上,出了溫暖的城樓,被寒風一吹,瑟縮了一下肩膀,罵罵咧咧的來到城牆上,趴著垛口往下一看,樂了。

    “房二,你跑回來幹嘛?陛下不是嚴禁你入城嗎?”

    “少特麼廢話,趕緊開城門讓我進去!”

    房俊在城下不耐煩的大喊。

    程處弼跟房俊那是絕對的鐵桿,當下點點頭,也不問緣由,衝手下守卒一揮手:“開城門!”

    那守卒臉都白了,他就在程處弼身邊,清清楚楚的聽到剛剛程處弼喊城下那人“房二”,長安城有幾個房二?守卒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其中最出名的一個——房玄齡家的二公子。

    那位可是剛被陛下下旨驅逐出城、嚴禁回城啊,他一個螞蟻一樣的守卒吃了豹子膽了,敢抗旨?

    守卒喏喏說道:“都尉……那個,陛下好像有旨意,不讓房二郎回城啊……”

    程處弼牛眼一瞪:“你認為房二會造反?”

    守卒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那不能……那不能……”尼瑪,咱這位長官還真是個棒槌,“造反”這樣的話是隨便能說的?你身板硬實自是不怕,咱可得水勢掉腦袋……

    程處弼哼了一聲,不耐煩說道:“你自去開門,有什麼後果,某一力承擔,絕不牽扯你等便是!”

    那守卒還想再說,程處弼怒道:“怎麼,還要某親自去開門不成?”

    守卒無奈說道:“屬下不敢,這就開門……”

    得了,遇到這麼一位長官,活該倒黴……

    “咯肢吱——”

    幾名守卒奮力將厚重的城門緩緩推開,

剛剛開了半扇城門,耳畔馬蹄聲響,一陣涼風襲來,馬隊已經駛入城門,進入城內。

    程處弼也已沿著馬道走下城樓,見到房俊入城,問道:“二郎如此著急,所為何事?”瞥見李思文也在,更是奇怪:“生什麼大事了麼?”

    房俊抹了把快被凍僵的臉,籲口涼氣說道:“我那姐夫韓王殿下要寵妾滅妻,某去討個公道!”

    程處弼一聽也火了,怒道:“豈有此理!”跑到馬廄前牽過一匹健馬,翻身上馬,叫道:“同去!”

    程家與房家乃是世交,房玄齡與程咬金雖是一文一武,平日來往也不頻繁,但是相處極為相得,交情深厚。程處弼跟房俊感情好,平素總是廝混在一起,房府就跟自己家一樣,小時候更是不知道吃過多少次房氏烹煮的吃食、因為闖禍捱過多少次打,又被房氏在長輩面前維護過多少次,對那位潑辣大氣的大姐極是親善。

    一聽韓王居然要寵妾滅妻,如何能忍?

    不消說,自是去為房氏討個公道!

    房俊本想勸他留下,可又一想,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大不了就是挨李二陛下一頓板子,最嚴重也不過是驅逐出城,還能怎麼滴?正好弟兄們湊一塊兒耍樂,更熱鬧!

    便點點頭,雙腿一夾馬腹,當先駛出!

    縱馬疾馳,踏碎了長街的寂靜,惹得等候時辰一到便要關閉坊門的武侯坊卒紛紛側目,不過卻也見怪不怪。每天快到宵禁的時候,都會有世家公子豪門紈絝急著趕回家,騎著馬跑的快點也可以理解。

   

    靖善坊韓王府。

    門前掛起兩盞燈籠,被北風吹的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能掉下來。兩個門子畏寒,都窩在門房裡烤著火,無聊的談論著一些城裡的瑣事趣聞。

    一人年青門子忽道:“王妃娘娘回孃家省親,也有些時日了吧?”

    另一年長門子便嘆氣道:“省什麼親吶,還不是被氣的?娘娘性子拗,被王爺當眾呵斥,怎麼能咽得下這口氣呦。”

    年青門子說道:“其實要我說啊,這事兒就怪王爺,府裏大小事務王爺都甩手不管,全部丟給王妃娘娘,而娘娘幾時出過差錯?雖是嚴厲些,但從來都一碗水端平,打了板子也叫人心服。自從這曹氏進門,府裡是雞犬不寧,吵吵鬧鬧的,看著都鬧心,偏生王爺還總是維護與她,呵斥於王妃娘娘,真是叫人不忿!”

    “噓!噤聲!想死啊你?我們就是一看門的,別什麼話都說,嘴上有個把門的!”

    年長者呵斥。

    年青門子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這就咱倆,說說咋了?照我說啊,再過幾天,娘娘也就自己回來了。房相那是老成持重的君子,必然不會讓娘娘在孃家多待。”

    年長者也無奈說道:“說的也是,曹家兄弟來鬧,王爺臉上掛不住,便偏幫與曹氏,誰叫娘娘家裡沒人來鬧呢?若是有房家的人敢衝著王爺喊一嗓子,那形勢就不一樣了,可娘娘的那幾個兄弟……唉!”

    長嘆一聲,頗有些為王妃娘娘不平。

    古板的、傻乎乎的、少不更事的……沒一個頂用的。

    便在此時,一陣馬蹄聲聲,由遠及近,直至自家府門前。

    兩個門子對視一眼,還是年輕門子站起來,說道:“這天寒地凍的,眼瞅著宵禁的梆子就響了,是誰呢?”

    推開門,一陣刺骨的寒風捲入,凍得他縮縮脖子,滿心不樂意的走出去。

    拉開門閂,將大門推開一個縫,年青門子探頭往外一看,清一水兒的高頭大馬,足足六七匹,站在門前打著響鼻噴著白氣,馬上騎士俱都身軀矯健。

    為一人戴著一頂貂皮帽子,一身錦袍,微黑的臉膛凍得紅,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年輕門子問道:“你等何人?有何要事?”

    為那人正是房俊,沉聲說道:“叫李元嘉出來!”

    門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說道:“沒有李元嘉這個人……哎呀!”說到這裡才猛然醒悟,李元嘉不就是咱家王爺的名諱?

    頓時怒道:“居然敢直呼殿下名諱,你要找死嗎?”

    房俊冷笑:“不管我找不找死,且去通報便是。”

    “你死不死的我管不著,我可不想死,趕緊的滾遠遠的,否則報官抓你!”

    這人有病啊簡直不可理喻,門子心想。

    房俊擡頭看了看門上“韓王府邸”的鎏金匾額,嘴角冷笑,心想既然是為大姐出頭,那就索性鬧大一點。

    當下一夾馬腹,一提馬韁,大喝一聲:“駕!”

    那胯下健馬乃是軍中戰馬,久經訓練,頗通人意,“希律律”長嘶一聲,四蹄邁動,便躍上門前石階,到得大門前人立而起,兩隻碗口大的前提高高揚起,猛地踢在大門上。

    “轟”

    轟然作響間,大門洞開,那門子身在門後躲閃不及,被撞得飛到一旁,連續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身上沾滿了雪泥,隨即站起,臉都嚇白了,大叫道:“你你你……你瘋了,敢踹王府正門?”

    房俊冷笑一聲,道:“踹門?老子還要踹人呢,給我閃開!”

    說著,勒著馬韁便縱馬直接入府。

    身後的李思文和程處弼早就看傻了眼,尼瑪,這貨真猛,膽子肥得都沒邊兒了!

    這可是韓王府,親王府邸!

    騎著馬就進去了?

    李思文與程處弼互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底的興奮,齊齊呼喝一聲,縱馬衝進王府!

    要不怎麼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呢?

    房遺愛原本就是個夯貨,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典型,跟他走的近的也都是這路貨色,擼起胳膊打架一個頂仨,可是這腦子都有些一根筋……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0 PM

第56章  蠻橫

靖善坊韓王府。

    宵禁時刻將至,府中僕人侍女俱都將手頭事務收拾停當,洗漱一番各自回房就寢。

    宵禁只是禁止民眾在街上穿行,當然也不是絕對,任何時候、任何政策,都會有一些人遊離於規則之外,美其名曰:“特權。”

    勳貴,便是大唐最上層的特權階級。

    雖說勳貴們不至於將此項政策完全漠視,不會輕易在宵禁之後隨意出門走動,但是夜夜笙歌通宵達旦,卻是常態。

    但韓王府與其他勳戚貴族不同,每日宵禁之後,府中基本沒有宴會之類的活動,都是熄燈就寢,全府寂然。

    可是今日,僕人侍女們剛剛回到住處打算結束一天的勞累,在溫暖的被窩裡睡個安穩覺,便被一陣人吵馬嘶驚動。

    下人們很是奇怪,王府裡幾時能騎馬進入?

    韓王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學富五車是有的,但是平素最是鄙夷那些醃臢粗魯的武夫,出入都是坐轎,絕對不會騎馬。

    王府的馬廄裡除了拉車的駑馬,一匹良驥也沒有。

    紛紛出門觀望,卻見幾匹膘肥體健的駿馬在昏暗的燈光照射下輕快的邁著步子,肆無忌憚的衝進內宅,直奔正堂而去。

    下人不知生何事,紛紛好奇的打探,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王府縱馬?

    自然是有人識得房俊這個王妃娘娘的親弟弟、韓王殿下的小舅子,當即便明白了怎麼回事,興奮的向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小聲嘀咕。

    “領頭的那個,瞧見沒?對,就是那個錦裘貂帽的少年,你猜是誰?”

    “這下有好戲瞧了!”

    “你真不知道是誰?”

    “跟你說吧,那是房相的二公子,王妃娘娘的親弟弟……”

    “沒錯,就是專打黑拳的那個……”

    “還不明白?我說你也太傻了,王爺欺負了王妃,現在小舅子殺上門了……”

    “啥?無法無天?王府騎馬就叫無法無天?嘖嘖嘖,

您這見識也太短了,齊王李佑知道不?魏王李泰知道不?房二郎那是逮住了就往死裡揍,揍完了還屁事兒沒有……”

    “唉,對了,曹氏那兩個哥哥今日是不是宿在客房?”

    “太興奮了,等著瞧吧……”

    下人們竊竊私語,不一會兒就都知道如此囂張的來者乃是王妃娘娘的親弟弟,“長安四害”之一,專打黑拳一百年的房俊……

    對於王妃娘娘被王爺呵斥,一怒之下回了孃家這事兒,府裡沒人不知道,且不管各自立場如何,大家都明白今日房俊這是殺上門給王妃出氣來了。

    房俊不管自己怎麼被人私底下議論,驅使著胯下駿馬橫衝直撞,徑自奔向王府正堂,餘者緊緊跟隨,一時間韓王府內人吵馬嘶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房俊策馬來到正堂,看著三開六扇的正門,大喝道:“李元嘉,給我出來!”

    這一聲喊氣沉丹田,運足了中氣,洪亮的嗓音震人耳鼓,在寂靜的雪夜傳出去老遠。

    王府眾人盡皆變色,直呼韓王名諱,這是要鬧大啊… …

    一個身著皁色長衫的中年人急急忙忙跑來,圓滾滾的身材小跑起來很是吃力,到得房俊近前的時候已是額頭見汗,胖乎乎的白臉上泛著紅光,呼哧帶喘。

    胖子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漬,仰起一張圓臉,笑呵呵的說道:“二郎如此……焦急,不知所為何事?”

    本想說“如此無禮”的,可是一想這個房二郎那可是出了名的棒槌,萬一起火來,豈不糟糕?

    房俊倒是認得這人,乃是韓王府的管家趙福中,以往房俊來過幾次韓王府,出面招待的都是此人,大姐韓王妃每每有什麼好東西孝敬父母,也都是趙福中給送到房府,很是八面玲瓏的一個人。

    房俊黑著臉,不答反問道:“你家王爺可在?”

    趙福中抹著汗:“不在。”

    “果真不在?”

    “確實不在……”趙福中哭笑不得,您這麼大喊大叫,便是烏龜也被您喊出來了……

    看來這胖子沒說瞎話,房俊哼了一聲,也不難為他,問道:“我大姐被王爺呵斥之事,你可知曉?”

    趙福中為難,不知怎麼說纔好,含含糊糊的說道:“這個……略知,略知……”

    “所為何事,你且跟某道來,”說著,房俊提起手中馬鞭,鞭梢指著趙福中的鼻子,陰沉著臉說道:“若有一句瞎話,老子抽死你! ”

    趙福中圓臉上的肌肉微微一跳,臉孔有些漲紅,不過旋即恢復如常。

    他雖是王府管家,算是僕人,但母親乃是韓王奶孃,跟韓王是喝著同一人的奶水長大的,自是親厚非常。在府裡,韓王對趙福中遵守禮數,如同兄弟,整個韓王府誰敢當趙福中是個僕人?更別提被人拿著鞭子指著鼻子了,心裡很是羞惱。

    可是隨即一想,這房二是個什麼人啊?那就是個棒槌……跟他講理?

    呵呵……

    所以,趙福中對於房俊這“渾人”的失禮不以為意,但是房俊問的話必須回答。

    甭管是不是棒槌,畢竟是王妃娘娘的親兄弟,那就是自己的主家,房俊可以不講理,他趙福中不行。

    趙福中略一沉浸,組織了一下言辭,緩緩說道:“當日,曹氏的父親巨資購得了一個花瓶,據說是晉朝皇宮御用之物,便送來給曹氏。曹氏很喜歡,命丫鬟用盒子裝了,拿著去給王妃娘娘鑑賞,結果王妃娘娘一個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摔碎了……”

    “碎了便碎了,一個破瓶子,又不是王母娘娘的寶貝,又能怎地?”

    房俊說道。

    他料想趙福中不敢撒謊,這“失手”打碎了花瓶,不知大姐是有意還是無意……

    不過想一想,一個妾室拿著個花瓶跑大姐面前顯擺,以大姐的脾性,隨手給它砸了,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說“碎了便碎了,能怎地”,而不是“到底是不是大姐失手”,他是找茬給大姐出氣來了,可不是來破案的。

    趙福中又開始冒汗,碎了便碎了?那可是一千多貫買來的寶貝……不過也算見識了房俊的混勁兒,心下更是小心斟酌著用詞,萬不可惹惱了這位魔王。

    “曹氏心疼,便站在那裡掉眼淚,王妃說話,她也不吱聲,這才惹惱了王妃,命人執行了家法……”

    他說的簡潔,自是有不盡不實之處,但房俊聽得出來,這趙福中不是袒護誰,而是身為僕人,不可任意說辭挑撥是非。

    房俊擡頭看了看趙福中,心說這李元嘉估計是真的不在府裡,可自己興師動眾的來了,難道虎頭蛇尾的回去?

    那可不成!

    可以想見,自己雪夜入城之事,必然瞞不過李二陛下的耳目,相應的懲罰必會接踵而來,禁足都是輕的,搞不好真就給配邊疆了……

    一不做二不休,必須給大姐把這口氣出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1 PM

第57章  失手,失手,又失手……

房俊對趙福中說道:“那行,你且帶路,我去給曹氏賠個不是。小說”

    趙福中一愣,您這不是打上門來的嗎,怎麼這就認錯啦?還是替王妃娘娘認錯?這節奏不對……

    “二郎,此時天色已晚,曹氏乃是內眷,恐多有不便,您看是不是待明日天明,王爺回府之後再……”

    這房二怕是真要大鬧一場,能拖一時是一時吧,趙福中心想。

    房俊不理會他,瞇著眼睛瞅著雕樑畫棟的王府正堂,幽幽說道:“我要是說一把火燒了這正堂,你信不信?”

    趙福中的汗刷的一下就出來了,哭笑不得的看著房俊:“二郎,冷靜,冷靜……”

    你房二若是說燒了太極宮我都信,您是誰呀?長安城第一號大棒槌……

    房俊冷笑,不耐煩的甩甩手裡的馬鞭,說道:“若是不帶路,我立馬就燒!”

    趙福中苦笑:“這個路,我怎麼敢帶……”

    這玩意房二幹出點什麼出格的事兒,他趙福中還要不要在王府混了?

    房俊看了趙福中一眼,點點頭,回頭對程處弼、李思文等人說道:“既然趙管家不願帶路,那咱們就自己找,就算碰壞一些瓶瓶罐罐的,也無需在意,我那姐夫纔是親王,有的是錢,不差這點兒……”

    李思文從來不怕事兒大,當即大吼一聲,振臂一揮:“給我搜!”

    趙福中嚇得魂兒都飛了,趕緊一把抓住房俊的馬韁,苦苦哀求:“此乃王府內宅,諸多女眷依然歇息,如何使得?”

    房俊冷哼一聲:“那帶不帶路?”

    趙福中掐死房俊的心思都有,頹然道:“我帶……”

    這特麼房二就是個魔王啊,王爺,小的實在是沒轍了,您咋還不回府呢……

   

    後宅,曹氏的臥房。

    曹氏一入王府便受到韓王的恩寵,破例分了一個獨門獨院的小園子,景緻優美,亭臺樓閣一應俱全。

此時雖是嚴冬,白雪覆蓋萬物凋敝,但是奇峻的山石蜿蜒的迴廊,依然典雅清幽。

    曹氏生的花容月貌,肌膚勝雪體態窈窕,尤其是那一雙湖水一般的眼眸裡蕩漾著無盡的春意,讓人望之一眼便心神沉醉。

    此時曹氏正端坐在榻上,背脊挺得筆直,裁剪合度的繡花長裙勾勒出纖細柔韌的腰肢,烏鴉鴉的秀高高的盤起一個髻,露出一截兒雪白細嫩的頸項。

    只是這麼一個簡單的跪坐之姿,便流露出一股驚人的美態。

    對面自己的大哥正低聲說著什麼,曹氏突然皺了皺好看的柳葉眉,露出傾聽的深色,奇道:“前院怎麼這麼亂?”

    二哥曹鬆一臉不屑道:“這李元嘉依我看也是個窩囊廢,空有一個親王的身份,卻是沒有半點霸氣,府裡的下人一個個膽子大的沒邊兒,今兒下晌,我摸了收拾客房的那個丫鬟一下,居然敢給老子甩臉子,真特麼不識擡舉……”

    曹氏無奈的看著自己這位不著調兒的二哥,苦笑道:“二哥,再怎麼說如今我也是這韓王府的妾室,切不可如此胡來,丟了我的臉面。”

    一臉木訥的老大曹柏突然沉聲說道:“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難不成三妹你也被這繁華富貴迷了心志?”

    他這番話雖然低沉,但是語氣極重,斥責之意極濃。

    曹氏嬌軀微微一顫,咬了咬紅脣,說道:“我怎麼能忘……”

    門外一陣喧嘩,打斷了她的話。

    曹氏訝然起身,不知道自王妃回孃家之後,這王府之中還有何人敢擅闖自己的住處,難道不怕王爺怪罪?

    曹鬆已是起身怒聲罵道:“沒規矩的玩意兒,居然敢在主母的門外聒噪,活得不耐煩了?”

    一邊罵,一邊氣咻咻的跑去門口,剛把正門拉開一個縫隙,一隻大腳突兀的從門縫裡伸出來,狠狠一腳正揣在曹鬆胸口,曹鬆一口氣憋在胸腹之間,連叫聲都沒出來,身子便騰雲駕霧一般到飛出去四五米,“蓬”的一聲摔自地上,整個人像是個蝦米一樣佝僂起來。

    曹柏大吃一驚,二弟的身手雖是不怎麼高明,但好歹也得過名師指點,就算再是大意,等閒人也不可能將他一腳踹倒,霍地起身,怒喝道:“誰?”

    大門洞開,一個錦袍貂帽的黑臉少年施施然走進來,邊走邊說道:“抱歉抱歉,正敲門呢,誰知道突然出現一張臉,長得跟鬼似的,把某嚇了一跳隨便就踹了一腳,自然反應,純屬意外……”

    曹氏氣得臉都綠了,鼓脹的胸脯一陣起伏,怒道:“你是何人?膽敢擅闖王妃後宅,不想活了?”

    這人一張黑臉上全是戲謔的笑意,讓人看一眼就恨得牙癢癢,還隨表踹一腳?你這一腳怕不是得有幾百斤的力氣,若不是早已蓄勢待,多大的力氣能踹的出來?

    房俊背著手,信步踱進屋內,李思文程處弼也帶著房府家丁跟著進來。

    房俊打量了一眼這個曹氏,心底暗讚,咱那便宜姐夫果然好眼光,艷福不淺吶……

    這曹氏花容月貌體態妖嬈,以房俊閱盡百女……動作片的經驗來看,必是難得的尤物。

    只不過那眉眼之間,艷麗嫵媚中透著一股子清高疏遠,那股氣質讓房俊隱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心裡想著,臉上卻堆起笑容,說道:“你就是曹氏吧?我叫房俊,聽說我大姐打了你的板子,我這是替她來想你道歉的。”

    曹氏微愣,房俊這個名字她倒是聽過,那是王妃房氏的弟弟,不過道歉是怎麼回事?

    曹柏深深看了房俊一眼,沒說話,徑自去扶起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二弟曹鬆。

    曹氏摸不透房俊的意思,抿著紅脣,雙眸閃閃的瞪著房俊,也不說話。

    房俊自顧自的踱著步子,一邊打量著屋內的裝飾擺設,一邊嘖嘖輕嘆:“哇!曹家果然豪富,這屋裡的東西都是陪嫁吧?嘖嘖嘖,這手筆,真是牛氣! ”

    說話間,他走到牆壁前一個裝飾用的紫檀架子邊。

    那裝飾用的紫檀架子打造得極其精巧,鏤空花紋、祥雲圖案細緻逼真,整個架子足足佔滿了一面牆壁,橫七豎八的支出好多空格子,每個格子都擺放著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房俊隨手拿起一個晶瑩膩白的碟子,仔細瞅了瞅,驚嘆道:“這不會是邢窯的貢品吧?”

    曹氏嬌哼一聲,微微擡起尖俏的下巴,語氣中滿是傲嬌:“算是識貨!”

    房俊愛不釋手的把玩,嘴裡讚道:“真是寶貝,聽說邢窯每年只燒一窯貢品,每一件都是精工細作的大成之作,真好看……”

    曹氏心說這傻子難道被這屋裡的東西鎮住了?真是土包子……

    然後下一刻,就見到房俊把那越窯的白瓷碟子翻轉過來去看底部的印鑑,突然手一滑,那碟子便從他手中滑落,徑自掉往地上,房俊似乎也是吃了一驚,手忙腳亂的一劃拉,沒劃拉著。

    那碟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晶瑩的碎片散落一地……

    房俊一臉抱歉:“不好意識,失手了……”

    曹氏目瞪口呆,拿個碟子你也能失手?沒等說話呢,就見到房俊隨手有拿起旁邊一個秋色瓷天鵝筆洗,然後手腕一翻,那造型精緻的筆洗自由落體墜向地面……

    “啪”

    又碎了……

    房俊聳聳肩,無奈的看著曹氏,很無辜的樣子:“不好意思,又失手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2 PM

第58章   房2發飆,韓王遁逃

曹氏若是到現在仍看不出房俊就是來找事兒的,乾脆笨死算了……

    氣得花容失色,渾身亂顫,尖聲叫道:“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這兩件東西值多少錢?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房俊卻是充耳不聞,拿起一件白釉雙連龍柄傳瓶,看了看,嘴裡說道:“這件好,一千年後就是國寶哇……”

    然後手一翻,再次失手……

    曹氏氣得快瘋了,眼看著房俊就要把她這一屋子的瓶瓶罐罐都“失手”打碎了,再也忍耐不住,尖叫一聲,破口大罵:“你個天殺的豬瘟,以為老孃是好欺負的嗎?”

    房俊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神情,面沉似水,喝到:“某今日之告訴你一句話:老子就特麼失手了,你能咋地?給我統統砸了!”

    身後的李思文程處弼一聽,頓時興奮了,“嗷”的一嗓子,抓起一胡凳的凳腿兒,劈哩叭啦一頓亂砸

    趙福中大驚失色,趕緊拽住房俊的袖子,苦苦哀求道:“二郎,不可,不可……”

    房俊哪裡聽他的,“你起開!”

    一伸手就把趙福中把拉到一邊。

    趙福中徹底無奈,只能眼睜睜看著一羣房府下人將曹氏的閨房砸得稀爛,晶瑩的瓷器秀美的玉器瞬間破碎,便是坐榻都給掰兩截兒了,整個屋子一片狼藉……

    趙福中無可奈何的站在一邊,其他府中下人更是不敢沾邊,畢竟這算是韓王的家務事。

    曹氏一張秀美的俏臉已經氣得扭曲,嬌軀簌簌抖,說不出話來。

    當日自己使詐,讓房氏失手打破了自己的一個花瓶,雖然捱了一頓板子,但最後的結局是房氏被王爺呵斥回了孃家,自己大獲全勝。

    可是現在,房俊就當著自己的面,將自己的閨房咋了哥稀巴爛。

    是啊,自己還能咋地?

    眼前這個混蛋,

可是打了親王都沒事兒的主兒!

    曹氏似乎終於意識到,商賈之家再是富甲天下,也比權貴矮了不止三分……不對,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

    曹氏差點把紅脣咬出血,死死的盯著房俊,似乎下一刻就撲上去狠狠的咬住房俊的脖子……

    如此羞辱,只讓她差點把銀牙咬碎!

    可還能怎麼辦?

    她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撲過去,這個黑麪神絕對敢給自己一個嘴巴,若真是那樣,自己也便真的活不成了……

    忍無可忍,也只能忍!

    心裡的羞辱,化作眼淚嘩嘩的往下淌。

    她能忍,是因為她看出來了,房俊就是來鬧事兒的,而且根本不怕把事情鬧大,甚至是越大越好。

    可是她的兩個哥哥忍不了!

    曹柏怒吼一聲,放開仍在抽搐吐著苦膽水的兄弟,一個箭步便衝了上去,大叫道:“爾等住手!”

    卻不料迎接他的卻是一隻碩大的拳頭……

    程處弼嘿嘿一笑,一拳就往曹柏腦袋上擂過去:“等你好久了!”

    那曹柏身手也是不弱,居然一挫身躲開了這一拳,腳底下一個掃堂腿,雖然沒把程處弼絆倒,卻也絆得一個趔趄。

    程處弼“咦”的一聲,頓時來精神了!他這人最大的愛好有兩樣,一個是酒,一個是武!碰到旗鼓相當的對手,那是說什麼也要比劃比劃過過癮,要不怎麼能說跟房遺愛是兄弟呢?

    一丘之貉啊……

    本來程處弼砸東西砸得挺過癮,這是見到有了對手,而且還不是弱雞,頓時兩眼放光,丟掉手裡的胡凳,赤手空拳就跟曹柏打在一處,拳來腳往,一時竟然奈何不得曹柏。

    房俊這個無語啊,手裡有傢伙什兒不用,非的用拳頭,真是個棒槌……

    四下瞅了瞅,就瞅見被程處弼丟掉的那個胡凳,走過去撿起來,掂了兩下,覺得輕重停趁手,便一手拎著,回到打在一處的程處弼和曹柏身後,瞅見一個機會,一凳子便砸在曹柏的後腦勺。

    他也沒敢太用力,出了人命就不好了,饒是如此,曹柏也被這一凳子打暈了,搖搖晃晃轉了一圈,噗通摔到在地。

    程處弼這個無奈呀,瞪著房俊半天,才憋出一句話:“特麼的……果然是個打黑拳的……”

    房俊不理他,知道時辰不早,便喊道:“行了,把這兩個傢伙給我押到正堂。”

    便有房府家丁停了手,過來拽著不省人事的曹柏和依然捂著胸口沒緩過氣兒的曹鬆,出了曹氏的園子。

    曹氏一件兄弟被抓走,頓時大驚,又哭又叫想要去撓房俊,卻被丫鬟下人死死攔住,這個房二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再把曹氏打一頓… …

    韓王府正堂門前,房俊氣定神閒的站著,看著圍了一大圈的韓王府下人。

    “給我抽!”

    房俊慢悠悠的說道。

    一個房府家丁得令,揮著馬鞭便朝四肢被死死摁住的曹氏兄弟後背上抽去。

    “嗷——”

    曹鬆慘嚎一聲,鼻涕眼淚一起出來,先前被房俊踹在心窩那一腳憋住的氣兒也順過來了。

    兩鞭子下去,昏過去的曹柏也醒了,他倒是比自家兄弟硬氣,一邊慘嚎,一邊破口大罵:“房二,你個混蛋,你等著……嗷……老子饒不了你……嗷……”

    一個房府家丁上前用一塊破布堵住他的最,這才安靜了。

    房俊一言不,趁著臉站在那兒,他不說停,家丁就一鞭子接著一鞭子的抽。

    他不僅要給大姐出氣,更要給大姐立威!

    從今往後,誰敢對房氏不敬,這就是下場!

    鞭子一下一下抽在曹家兄弟身上,卻猶如抽在王府下人心裡,這些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曹氏的兩個兄弟挨鞭子,連反抗都不能,都是雙股戰戰,心底寒。

    王妃的這個兄弟,果真是個黑麪神……

   

    李元嘉今日公務繁忙,弘文館由魏王李泰主持奉旨編撰的《括地誌》已近收尾,不敢怠慢。

    此項編撰工程浩大,不僅僅是收集古本摘取記錄,更將全國劃分為1o道358州1551縣。按都督府區劃和州縣建置,博採經傳地誌,旁求故志舊聞,詳載各政區建置沿革及山川、物產、古蹟,風俗、人物、掌故等,乃是對於全國政區的一次改革。

    全館上下自是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差錯。

    知道酉時一刻,今日的工作纔算是告一段落,已近宵禁時刻,眾位學士不敢耽擱,相互打了招呼,便急匆匆的回家。

    李元嘉坐在軟轎裡,晃晃悠悠的昏昏欲睡,不過一想到曹氏那絲滑柔軟的身子、嬌媚蝕骨的喘息,心底便是一陣火熱,睡意也不翼而飛,恨不得立刻飛回家裡,摟著曹氏大戰一場。

    可是隨即,又想起被自己氣回孃家的王妃房氏,韓王李元嘉便幽幽的嘆了口氣,心裡鬱悶。

    說起來,當日呵斥完王妃,他也頗為後悔。房氏與自己少年成婚,一直相親相愛從無隔閡,平素持家有道處事大氣,很是為自己省卻不少煩惱,說是賢內助絕不為過。

    可是李元嘉也有些許抱怨,為啥別的權貴就能三妻四妾後院和諧,自己這納了個妾就雞犬不寧?咱好歹是個王爺,你不能把你娘對付你爹那一套用到本王身上啊!

    可惜事已至此,難道自己要捨了臉面上門去把王妃接回來?

    捨了臉面倒是沒什麼,在王妃面前,自己這臉面也從來沒好看過……可萬一咱低聲下氣的去了,王妃卻不回來可咋整?那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依著李元嘉對房氏的瞭解,這事兒說不准她還真就乾得出來……

    煩惱啊!

    李元嘉愁眉苦臉的嘆氣。

    轎子轉眼到了王府門口,卻見一個下人連滾帶爬的跑出來,正巧跟王爺的轎子打個照面,那下人頓時大叫:“王爺不好了,王爺不好了……”

    把個李元嘉氣得吐血,撩開轎簾罵道:“你個混蛋纔不好了!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出什麼事了?”

    下人醒悟自己說錯話,擡手就給自己來了嘴巴,接著哭喪著臉說道:“王爺您趕緊去後宅看看吧,房二……房二郎來了,把曹氏的屋子給咋個稀巴爛,還把曹家兄弟給摁在正堂門口抽鞭子…… ”

    “嘶——”

    李元嘉倒吸一口涼氣,驚問道:“這是為何?”

    下人無語了,心說還為何?為何你不知道哇?哭喪著臉說道:“自然是因為王妃只是,房二郎口口聲聲直呼王爺名諱,說是要給大姐討個公道!”

    李元嘉頓時不淡定了,那房二是個什麼性子,他自是清楚,只是沒料到那個夯貨居然有這份心給姐姐出頭?

    自己這要是進去了,正碰上房二在氣頭上,依著那傢伙的戰鬥力,自己……

    李元嘉心裡一突突,當即一踩轎底板:“趕緊走!趕緊走!”

    幾個轎夫立馬加快腳步向府內後宅行去。

    李元嘉先前沒注意,等到回過神,突然現方向不對,這特麼不是羊入虎口嗎?

    頓時大急,怒道:“錯了!錯了!”

    轎夫們茫然不解,心說這不是回後宅嗎,沒錯啊?

    李元嘉急道:“不是回府,是出府,趕緊走,莫要被那黑麪神現!”

    轎夫:“……”

    下人:“……”

    幾個轎夫反應神,趕緊掉頭,又向府門方向快走。

    到了門前,轎夫問道:“王爺,咱去哪兒?”

    是啊,去哪兒?

    李元嘉也愣了,這馬上就宵禁了,能到哪裡去?

    尼瑪,本王也夠悲催的,居然被小舅子嚇得走投無路了?真想回頭教訓教訓這個混蛋小舅子,太過分了吧?

    當然,也就是想想而已,韓王殿下也不打算捱揍……

    沒法子了,李元嘉只要一咬牙,一跺腳:“去皇宮!”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2 PM

第59章  汝與皇家有仇乎?

宮中落鑰的時間比之城內宵禁稍晚,各處宮殿的宮女們正在檢查有無遺落貴重易損的物件,有無遺忘未熄的蠟燭,禁宮大內最怕的便是火燭,這連綿的殿宇皆是木製,現下有時天乾物燥北風肆虐的冬季,一點點火星都能引起燎原之火,釀成嚴重的後果。一切檢查停當,然後才會關閉殿門,貴人嬪妃們睡的晚些,也只能在各自的住處活動,嚴禁出入。

  落鑰之後若有急事需進入大內,便只能用一個籃子從皇城城牆外提溜上來,辦完事後再用籃子順出去……

  值守的太監已經守在承天門下,只等落鑰的鐘聲敲響,便關門落鎖。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吸引了太監的注意,好奇的向承天門外看去,但見幾個家丁擡著一頂軟轎,飛快的穿越門前的天街,直奔承天門而來。

  看著那頂晃晃悠悠的軟轎,太監便知道來者必是一位皇族宗室,因為唐律大多襲承自前隋,規定了除去皇族宗室之外,所有人只能乘坐馬車或者騎馬,不得乘轎,否則便是踰制,犯了國法。

  只不過這麼晚了,哪一位宗室還要著急忙慌的進宮面聖?

  難不成是陛下的幾位王子殿下?

  待到軟轎到了承天門外,太監不敢怠慢,快步迎了出去,恭恭敬敬的問道:“不知是哪一位貴人尊駕?”

  幾名轎夫一路從靖善坊快步而至,幾乎走完了整條朱雀大街,累得氣喘籲籲,額頭見汗,口鼻俱都噴著白​​氣,就連頭頂似乎都冒著白煙兒……

  李元嘉從轎子裡蹦出來,衝那太監說道:“快去通報於陛下,就說某有要事求見,十萬火急!”

  那太監先是施禮,口中道:“見過韓王……”

  然後聽到李元嘉之言,又見他一臉急切,也不多說,轉身吩咐身後一個小太監幾句,那小太監點點頭,小跑著奔向大內。

  此時,宮裡已響起落鑰的鐘聲,那值守太監歉意的對李元嘉笑笑,說道:“王爺,落鑰時辰以至,您看……”

  李元嘉是宗室至親,宮裡的規矩只是再清楚不過,聞言點點頭,自退出承天門外。

  值守太監吩咐守城兵卒關閉城門,落鑰上鎖。

  從承天門到李二陛下的寢宮神龍殿,要過太極宮、兩儀殿,再穿過永巷,進甘露門,得到皇帝同意之後,再原路返回……

  半個鐘頭之後,由於躲進轎子裡未免有些不敬,在皇城門外凍得臉色發青、瑟瑟發抖的李元嘉,纔看到自城頭緩緩降下一個竹籃子。韓王李元嘉跳進竹籃,拽了拽繩索,城頭上的兵卒會意,用力將竹籃拉上去。

  到了城頭,再由太監領著,穿宮過殿,又是一炷香時間過後,才進了溫暖如春的神龍殿。

  只不過此時的李元嘉早已不冷了,因為身份尊貴久不運動,一路行來累得氣喘籲籲一身大汗,進了這溫暖如春的神龍殿,彷彿進了蒸籠一般,熱得透不過氣……

  李二陛下已然準備就寢,聞聽李元嘉求見,便隨意批了一件袍子坐到廳堂裡,命太監端來一盞熱茶,看著茶湯表面浮起一層細膩美妙的泡沫,輕輕啜了一口,辛辣的薑味、膩滑的羊油、還有一點青鹽的鹹味……微妙的糅合在一起,一口茶,彷彿嘗盡人生百味。

  李二陛下微閉雙目,感受著舌尖傳來的辛、辣、膩、鹹,那神情,美滴很……

  李元嘉已近門,就見到李二陛下正微閉雙目,手裡還捧著一個青瓷茶盞,正在神情愜意的品茶。

  “噗通”一聲,


李元嘉便跪在李二陛下榻前,大呼道:“皇兄,救我!”
  “嘶——”

  李二陛下正自沉醉在茶湯的美妙滋味裡,冷不防被李元嘉這一聲大呼嚇得手一抖,手裡的茶盞一哆嗦,溢出一些滾熱的茶湯濺在手背上,疼得他一咧嘴。

  “十一弟,發生何事?”

  雖然心裡有些惱怒,但也不至於因此便怪罪李元嘉,這個兄弟跟自己的感情一向很好,只是李元嘉貴為親王,何等大事能讓其如此失態?

  李元嘉哭喪著臉,說道:“吾那小舅子,打上王府了……”

  李二先是一愣,隨即瞭然,李元嘉的小舅子,而且有理由去鬧王府的,必是那房俊了。

  “你呀,胡鬧!不是我說你,貪新鮮納個妾室,這沒什麼大不了,人家房氏不也沒說啥?可你不該獨寵新婦,冷落正妻,這就失了本分,會傷了夫妻情分。現在人家房二不忿,替姐姐出頭,去你府上鬧,你跑來找某又有何用?這是家事,某不會管。”

  李二一臉不悅,把李元嘉給數落了一頓。

  這個老十一哪都好,性情淡泊沒野心,才思敏捷有學問,可就是有點讀書讀迂了,不太懂人情世故。某雖然是九五至尊富有四海,可也不能什麼雞毛蒜皮的事兒都管啊!

  李元嘉有點蒙,自己著急忙慌的跑來宮裡尋求支援,支援沒撈著,還反被訓了一頓,這……

  李元嘉急了,上前一把抱住李二的大腿,苦苦哀求道:“陛下,皇兄,你可不能不管啊!房俊那廝什麼脾性,你應該知道哇!混不吝的脾氣上來,誰都不好使,認準的事兒非得乾了不可!那廝砸了曹氏的閨房,又把曹氏的兩個兄弟打得皮開肉綻,還口口聲聲直呼臣弟的名諱,揚言要狠狠的揍臣弟一頓……皇兄,那廝絕對不是說說,他真的敢揍臣弟哇……”

  自己堂堂一個親王,若是真被自己小舅子揍一頓,那臉面就算是丟盡了,簡直就是李唐皇族的恥辱,乾脆死了算球……

  他這麼一說,李二陛下倒是表示贊同。房俊那廝的確混賬,膽子肥的沒邊兒,逮住一個王爺揍一頓,這事兒絕對乾得出來……

  咦?

  不對呀!

  李二陛下猛地想起一事,疑惑的問道:“你確定,房俊在你府上?”

  李元嘉一把鼻涕一把淚,把頭猛點:“沒錯,就在我的府上,打了我的侍妾,砸了人家的閨房,王府的大門都被他踹掉一扇…… ”

  李二陛下勃然變色,大怒道:“好膽!某罰你去城外不得回城,好哇,這一天沒過去呢,就敢抗旨公然回城?”

  簡直將帝王威儀棄若蔽履,不屑一顧哇!

  然後,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先是揍了某的五子齊王李佑,後有折了某的四子魏王李泰的臉面,現在又要揍某的兄弟……

  李二陛下恨不得把這個無法無天的房二咬死,咬牙切齒的怒喝一聲:“房二,汝與皇家有仇乎?”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3 PM

第60章  房俊,國之奸佞也!

當李君羨被李二陛下派人從熱乎乎的被窩裡拽出來,聞聽自己的任務後,不禁苦笑搖頭,這個房二,真是能折騰!

  本來的陛下的旨意是要李君羨安排“百騎”去抓人即可,但李君羨想了想,反正已經醒了,便自己親自跑一趟吧,因為陛下的旨意最後還有一句話:“若敢拘捕,格殺勿論。”

  聽到這句旨意的時候,李君羨有些好笑。

  若敢拘捕,格殺勿論?

  看似殺氣騰騰,問題是房二敢拘捕嗎?開玩笑,整個大唐王朝誰敢在“百騎”面前拘捕?房二那人是有些憨、有些棒槌,但絕對不敢,所以這句旨意根本沒用。

  既然沒用,為何陛下還要說呢?

  對於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李君羨可謂知之甚深,他想來想去,能夠解釋陛下發出此句旨意的原因只有一個:陛下真的火大了!

  房俊這次是真把皇帝給惹毛了,但是陛下也知道罪不至死,可是自己的權威被蔑視,如何忍得?便說出這句話,震懾房俊。

  說白了,這就是恐嚇,實際沒多大作用。

  由此可見,其實皇帝陛下拿房俊也沒轍……

  罵他,人家唾面自乾,根本不知羞恥為何物;打他,不怕疼,傷好了該幹啥接著幹……過個兩年還將成為自己的女婿,老爹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你讓陛下能咋地?

  李君羨突然覺得,莫不是這個房間這是看透了陛下的這些掣肘之處,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禍越闖越大?

  等到李君羨率領一隊“百騎”騎兵,出了玄武門,在長安城裡饒了一個大圈子趕到韓王府的時候,看了看被踹掉一個摺頁、晃晃悠悠的王府大門,在看看王府內花草殘處蹄印,李君羨眼角不由微微一抽,忒狠了,難怪把韓王嚇得家都不敢回,連夜跑到陛下哪裡告狀……

  等到了正堂前的院子,果不其然,房俊已然乖乖的候在哪裡,見到“百騎”,一句話也不說,束手就擒。

  李君羨似笑非笑的看看房俊,輕聲揶揄了一句:“二郎,咱們又見面了……”

  房俊無所謂的笑笑:“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李君羨神情古怪,差點沒吐出來,悄沒聲息的退了一步,腦子裡想起了那個關於房俊的“兔子”傳聞……

  再看看那兩個被鞭子抽的皮開肉綻的曹家兄弟,李君羨倒是面無表情。一介商賈之家的後輩,敢在當朝宰輔的兒子麵前放肆,打死了也不算個事兒……

  至於一旁那位被丫鬟摻著,哭的肝腸寸斷梨花帶雨的曹氏,李君羨則是心中鄙夷:光長了一張好看的皮囊,卻是個心無錦繡的傻狍子,房家也是你能惹得?

  當下,李君羨指揮“百騎”將一干“人犯”拿住。

  幫兇程處弼和李思文自不必說,想跑也跑不了,待到“百騎”喝令房府家丁的時候,房俊衝李君羨一抱拳,說道:“此時由我而起,他們只是聽命行事而已,不關他們的事。”

  李君羨摸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感情這位還真是個棒槌?否則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年代,同姓宗族之間是有血脈僅僅牽連在一起的,便是家中僕人也被視為個人私產,若是犯了“連坐”之罪,甭管你參沒參與,一起遭殃。

  所以纔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說。

  見到李君羨毫不遲疑的拒絕,房俊也是無奈,心底隱隱有些歉意,畢竟是被自己牽連,還不知道要受什麼樣的責罰呢。



  他的很多思維仍舊停留在上輩子,“罪不及子孫,禍不及家人”的思維根深蒂固,一時卻沒反應過來,這可是大唐,你跟李二陛下那條霸王龍講人權?

  呵呵呵……

  *

  宮裡已經落鑰,大部分宮殿黑漆漆一片,唯有皇帝陛下的寢宮神龍殿燈火通明。

  這次沒有走承天門,李君羨按原路返回,自玄武門進入大內。

  原則上來說,玄武門同其他城門一樣,落鑰之後嚴禁出入。但由於此處乃是“百騎”以及大內進軍的宿地,遇有緊急軍情,可持皇帝手令出入。

  李君羨將一干房府家丁留在“百騎”宿地看押,這些人只能在此等候處置,連被審理的資格都沒有。然後帶著房俊李思文程處弼,向神龍殿行去。

  神龍殿內。

  李二陛下背著手,在殿內來回踱著步,一張英武的面容陰沉似水。

  殿內肅手而立的太監都低頭瞅著自己的腳尖,連大氣兒都不敢出,最接近陛下的他們自然瞭解這位帝王的脾性,眼下已是暴怒到極點,只需一點點的由頭,就會猶如地龍翻身一般爆發出來,誰也不想自己惹火燒身。

  聽到殿外腳步聲響,李二陛下霍然止步,擡頭望去。

  但見李君羨大步進殿,單膝跪地行個軍禮,朗聲說道:“臣奉命緝拿房俊至此,一同被拿著尚有李思文、程處弼二人,聽候陛下發落!”

  “把這幾個兔崽子給某帶進來!”

  李二陛下咬著牙說道。

  “諾!”

  李君羨得令,起身退出大殿,片刻便將房俊三人帶來。

  三人一進大殿,“噗通”跪在地上,口中大呼:“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洪亮,拖著長音,宛如唱戲一般。

  李二陛下一腔怒火尚未發洩,猛地愣住。

  這詞兒……新鮮啊!

  唐朝臣子拜見陛下不行跪禮,甚至上朝的時候還會給身體不好或者資格深厚的大臣準備一個胡凳,至於見了皇帝三跪九叩,那更是明清纔有的事兒。

  見了皇帝要說些啥,也沒有什麼規矩。

  “皇上,有事兒您說話……”

  “陛下,這個事兒俺得跟您說道說道……”

  這都是常態。

  所以房俊料定,李二陛下絕對沒見識過如此高規格的禮數,便在路上於程處弼李思文偷偷商議,見了皇帝便如此這般。

  虛榮心,人之皆有,帝王也不例外。

  試想一下,平素跟大臣對坐聊天,甚至會有想魏徵那樣特別能戰鬥的傢伙跟皇帝頂著幹,突然間受到如此高逼格的禮節,將自己天下共主的身份體現的淋漓盡致,必然是渾身飄飄然,總有一點怒火,怕也煙消雲散了。

  房俊知道此次罪責難逃,便想先給李二陛下戴頂高帽子,拍拍馬屁,或許李二一高興,處罰的時候就能網開一面。

  熟料,他們三人這一出剛剛表演完,李二陛下只是愣神了那麼三兩秒,緊接著勃然大怒,戟指指著房俊的鼻子,大喝道:“如此叩拜於朕,口頌諂媚之詞,汝當朕是桀紂一樣的昏君嗎?如此巧言令色之事,必是出自你房俊!汝想陷朕於自大虛榮之中乎?房俊,實乃國之奸佞也!”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4 PM

第61章  某的習慣,是幫親不幫理

看著暴怒的李二陛下,房俊傻了眼。

  不就是跪了一下,說了句萬歲萬歲萬萬歲,若不是怕被你打板子的時候屁股遭罪,你當我願意啊?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特麼跪你是讓你折壽啊好不好?

  這就成了奸佞了,至於的麼?

  房俊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但是心底裏,卻是對李二陛下隱隱佩服。

  虛榮心是人之天性,誰都有,李二陛下不可能沒有。

  但是李二陛下卻清楚的知道,一個人的腿跪了,心卻不一定服;嘴裡說著萬萬歲,心裡卻說不定在咒他早死……

  人家不玩這些虛的,要的就是靠著自己的英明神武、文韜武略,讓千千萬萬的驕兵悍將心裡有一個“服”字,讓你往東就乖乖的往東,讓你抓狗就不敢攆雞!

  對,就是這個氣勢!

  煌煌大唐的氣勢!

  這才叫霸氣!

  這才叫千古一帝!

  至於某些靠剃人頭髮殘酷鎮壓才奴役了一羣斷了脊樑骨的奴才的大帝,呵呵呵……

  這一刻,房俊心悅誠服。

  為何大唐能威服四海、縱橫天下?

  不是大唐的兵多強、甲多堅、戈多利,而是因為他們有一位胸懷坦蕩、霸氣無雙的帝王!

  壯哉,李二陛下!

  房俊胸懷激盪,仰起頭,與李二陛下怡然對視!

  挑了挑嘴角,說道:“房俊,知罪!”

  呃……

  暴怒的李二陛下有些愣神,這個房俊,居然不怕某?

  天子之怒,血流漂杵,絕對不是忽悠人啊!

  作為執掌乾坤、決人生死的帝王,怒氣勃發之下會是何等強悍的氣勢,想想都知道!

  看看旁邊的李思文和程處弼,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兩個混小子,此刻在李二的威勢之下噤若寒蟬,抖抖索索的縮成一團。

  可是這個房俊,居然還敢根某對視?

  認罪也能認得這麼坦蕩?

  而且,不僅如此。

  李二陛下發現,房俊的目光澄明,甚至清晰的看得見那清澈的目光裡流露出來的欽佩、敬仰、崇拜!

  就像兒子對著自己偉岸的父親,又像士兵對著無敵的統帥,更像孩童對著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那種毫不掩飾的孺慕之情、崇拜之意,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

  李二陛下心裡一震,一腔怒火倏地煙消雲散。

  這一個眼神,比之磕千千萬萬個頭、說千千萬萬句皇帝萬歲、拍千千往往個馬屁都管用,面對這麼一個崇拜、敬仰自己的晚輩,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說到底,李二陛下也還是一個人,虛榮心那玩意他剋制的很好,但是畢竟存在……

  儘管李二陛下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只是怒斥讒言便能換來房俊對自己如此的態度,但是以他的閱歷看得出,這廝絕對不是作偽。

  心裡比之剛剛喝的那杯宮廷大師烹煮出來的茶湯還要舒爽……

  火氣沒了,火自然發不下去。

  可李二也不想就這麼放過房俊,這廝實在太無法無天,必須狠狠的教訓。

  “說說,你自己犯了什麼罪?”

  李二陛下瞪著房俊說道。

  房俊是什麼人?上輩子能靠著平民出身在官場上混的青雲直上,最起碼揣摩人心的功夫是一等一的,自是從李二陛下語氣的微妙變化裏看出端倪。

  說實話,他的那個眼神,既是心底的真實表露,也多少有一點作戲的成分在裡頭,


若是全然虛假,精明如李二陛下絕對不可能不察覺,看起來效果不錯……
  房俊想了想,試探著說道:“罪在擅闖王府?”

  李二眼神不善的盯著他。

  房俊看了看身邊的兩個鵪鶉一樣的兄弟,又說道:“罪在砸了曹氏的閨房?”

  李二陛下覺得自己剛剛消散的怒氣,已經漸漸開始集聚。

  特麼的這個小子太渾了,東扯西扯竟是些細枝末節,始終不提自己最大的罪過。

  看了看李二陛下的臉色,房俊只能嘆口氣:“罪在不遵聖旨,私自回城……”看來李二陛下還是沒打算放過自己啊,苦也……

  李二簡直都無語了,這個房俊,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麼滑頭?口齒也伶俐了許多,不遵聖旨?你明明是抗旨不遵好不好!

  雖然聽起來差不多,但是性質絕對不一樣!

  不遵聖旨,有一些“情況特殊,不能遵從旨意”的意思在裡頭。

  可抗旨不遵,那性質就嚴重了,藐視皇權啊!放在明清兩朝,砍你腦袋絕對沒商量!即便是唐朝,最輕也得是個充軍流放三千里!

  程處弼和李思文埋著頭一聲不敢吱,心裡卻是翻起滔天巨浪,那景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休……

  特麼的房二居然敢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談耍滑頭,這是什麼膽色?

  便數長安城的勳貴二代,那一個在陛下面前不是戰戰兢兢縮著卵子?

  但是這一份膽色,就可以稱得上勳貴二代中的第一人!

  厲害了啊我滴哥……

  李二陛下咬了咬牙,覺得自己其實也不能真把房俊怎麼樣,殺頭那絕對沒想過,充軍流放?想了想房玄齡花白的頭髮、日漸萎靡的精神頭兒,也不行。

  剩下的,也就只能打板子了,還不能打死打殘了。

  可這貨皮糙肉厚,會怕打板子?

  李二陛下有些懊惱了,既然武力征服行不通,那就轉換策略,俺要以德服人!

  “房二啊,你也知道,某對汝父可謂推心置腹,視若肱骨,所以不會殺你,你才素無忌憚對不對?”

  李二陛下的語氣和緩了許多,但是依舊負手站在房俊面前,居高臨下不停的釋放威壓。

  房俊心裡也有些打怵,想了想,說道:“草民不敢,只是事出有因……”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某知道,你為長姐之事,遷怒於韓王。某不和你說上下尊卑的話,但說凡事都有因由,你可曾詳細瞭解了事情的原委?可知韓王斥責你的大姐,也是在維護他身為親王的威嚴?”

  房俊說道:“我不管那個。”

  李二陛下怒道:“汝難道不分對錯、不辨事理嗎?”

  房俊眨眨眼,看著李二陛下, 坦然自若,朗聲說道:“我這人腦子笨,不管那麼許多,我處事的習慣,一向都是幫親不幫理,誰欺負我的家人,甭管理由,先打了再說!”

  李思文和程處弼佩服得五體投地,尼瑪,真敢說……

  李二陛下差點被氣個倒仰,擡腳就給房俊來了一腳狠的,正踹在房俊肩頭,大罵道:“胡說八道!簡直不學無術,只有幫親不幫理,何來幫理不幫親一說?”

  被踹了一腳,不過不太疼,房俊也不太在意,他再二,也沒二到李二踹了他一腳他非得再踹回去……

  房俊摸了摸肩膀,梗著脖子說道:“什麼叫至親?至親就是當你走投無路、山窮水盡的時候,仍然站在你身邊的人!對於自己的至親,自然要無條件的支持、幫助!當道理和親情發生衝突的時候,我管他什麼道理!”

  李二陛下瞪著眼睛看著一臉正氣的房俊,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幫親不幫理?

  這話從來沒有人說過,但是在這個宗族血脈大於一切的年代,是絕對的人之常情。

  這麼說來,房俊打上韓王府鬧事,沒錯咯?

  李二陛下無言,心裡很是不忿,心一橫,乾脆蠻橫的說道:“統統拉出去,每人五十大板,就在殿外打,讓某聽得見動靜!”

  你房俊不是不講理還能振振有詞嗎?

  某也不跟你講理了,就打你了,怎麼著?

  這回輪到房俊傻眼,皇帝不跟你講理了,這特麼還有什麼可說的?

  只要不想在這神龍殿裡來一出兒“燭影搖紅”什麼的,就只能乖乖捱打……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4 PM

第62章  房府

  李君羨著人將房俊三個拉到殿外,當即行刑。

  劈裡啪啦一頓板子,打得三個小子鬼哭狼嚎,李二陛下才算是消了氣兒,揮揮手很人性化的叫人將三個傢伙各自送回城中府邸,稍作治療再遣送出城。

  而且,也沒特意去追究程處弼的罪責,雖然當值期間擅離職守纔是大罪,不過就跟房俊一樣,房玄齡的兒子沒奈何,程老匹夫的兒子就可以隨便整治了?那老匹夫一貫是個護犢子的,要是鬧將起來,怕是不好收場。

  李二陛下也是鬱悶,似乎自己對於功臣勳貴太過優容了?

  小哥仨在玄武門分手,房俊滿含歉意的說道:“此次是我牽連了二位哥哥,二位哥哥的情誼,小弟記在心裡了!”

  程處弼大咧咧的擺擺手:“莫說酸話,聽著不自在。”

  李思文則滿是欽佩的看著房俊:“房二啊,你是真牛哇……”

  今日之事,他對房俊佩服得五體投地。

  為了大姐敢怒砸韓王府,重感情;敢跟陛下拌嘴,有膽色;受杖刑的時候悄悄告訴他倆大聲慘叫,一邊陛下打的不爽再加刑,有謀略……

  特麼的房二傻子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李思文滿肚子疑惑,被“百騎”的軍士擡著往家走的時候,還在琢磨……

  

  一個時辰之前。

  宵禁將至,房府依舊燈火通明。

  城外農莊的管事遣人來報,說是二郎為了王妃被斥責之事,領著人打上韓王府去了,可把家裏人嚇壞了,韓王那是能隨便打的嗎?

  再說了,前些時日先是打了齊王李佑,有同魏王李泰交惡,這又要打韓王,豈不惹得陛下龍顏震怒?

  趁著尚未宵禁,府中派出好幾撥下人,前往韓王府那邊打探情況。

  大堂之中,韓王妃房氏早已哭得兩眼腫成桃子,眼淚已經依舊嘩嘩的往下淌,手裡擦眼淚的手帕都濕透了。

  她是又欣慰又擔憂有自責。

  父親房玄齡是個方正君子,素來清廉自律,又不善經營,除了俸祿和田莊產出,再無進項。皇帝雖然時常賞賜,但那隻是賞賜而已,誰敢真的換錢花了?因此,自從房氏嫁到韓王府,非但沒得到孃家的助力,也沒多少嫁妝,倒是平素貼補家裡多一些。

  韓王李元嘉書生氣重,雖然王府的進項也不多,但對於財貨之物並不在意,因此倒也沒有影響到夫妻間的感情。

  但是曹氏入府之後便不同了。

  曹家豪富,屢次給韓王送財貨,每一次都數目龐大,曹氏便是因此自覺高人一等,便存了跟正妻房氏別別苗頭的心思,屢次三番的找茬挑釁。

  那日便是拿了一個價值不菲的花瓶跟房氏顯擺,後又使詐誘使房氏失手將花瓶打破,惹惱了房氏將其打了一頓,這才惹出這以後許多事端。

  回到孃家許多時日,房氏心裡的憤懣非但沒有消除,反而更添幾分酸澀。

  她看不起曹氏,卻也羨慕曹氏,最起碼曹氏在府中受了氣捱了打,會有孃家兄弟追上門討要一個說法。

  可是自己呢?自己也有兄弟,卻等於沒有……

  房遺直穩重好學,同韓王李元嘉素來親近,房氏原本指望著大弟弟能找韓王為自己說幾句話,哪怕是過問一下也好,可誰知房遺直從來不聞不問,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樣……

  父親素來自重,又怎會去找自己的女婿說什麼?

  房遺則那就是個孩子,還穿著活襠褲呢……

  就在自己心酸失落的時候,


卻是那個平素悶口不言、木訥憨厚的二弟,不聲不響的就打上門去!
  二郎自幼少言寡語,腦子也比同齡的孩子笨一些,大姐房氏對於二郎的關心也便更多一些。可那二郎性子很是粗疏,出了武藝一道之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興趣,從不多說一句話。

  可就是這麼一個別人口中“二傻子”,卻直愣愣的罔顧皇命,私自入城,擔了天大幹系只為替她這個姐姐出口氣……

  房氏心裡暖暖的很是煨貼,燙的心裡的冰都化了,化成一串串的淚珠……

  可是那個傻弟弟,咋就敢抗旨呢?這要是陛下怪罪下來,可怎麼辦是好?

  房氏一邊哭,一邊口中不住的自責:“都怪我……都怪我……我若不是一時任性跑回來,二郎怎麼會去王府?這要是陛下發怒,可如何是好?都怪我,幹嘛那麼任性呢……嗚嗚嗚……”

  盧氏在一旁安慰,說道:“你看你這孩子,多大歲數了,哭個啥勁兒?你二弟為你出頭,當是一件應該高興的事,便是被陛下責怪也沒什麼,那小子抗揍……可若是沒個孃家人出這個頭,往後在王府裡你怎麼還有威嚴管人?任誰都知道你有個沒脊樑骨的爹,還不都欺負到你頭上啊… …”

  正坐在榻上老神在在品茶的房玄齡聞言,頓時無奈的嘆氣,說道:“怎麼就扯上我了?”

  盧氏眼睛一瞪:“怎不怪你?女兒在夫家受了委屈,你這做爹的一聲不敢吭,還讓自己兒子去出頭,不怪你怪誰?”

  房玄齡乾脆閉上眼,低著頭喝茶。幾十年的生活經驗告訴他,他越是說話,盧氏就越是來勁兒,保準有一百句話等著對付他。

  若不其然,盧氏早已備好的說辭在房玄齡偃旗息鼓之下沒了用處,鬱悶的翻個白眼,恨恨的不理他。

  一直坐在一邊神遊物外的房遺直不知在想些什麼,媳婦兒崔氏有些尷尬,如坐針氈。

  婆婆的話明面上是說公公,可誰知道有沒有別的暗示?若說替王妃出頭這件事,第一個應該出面的不是房俊,也不是房玄齡,而是房家二代的嫡長子房遺直……

  可惜自己的丈夫實在是有些迂腐之氣,認為那隻是王妃的家務事,不願意管。

  崔氏有些氣苦,自家姊妹的事兒,怎麼能不管呢?

  便在此時,一個下人一路小跑進了正堂,大喘著粗氣說道:“老……老爺,二郎……二郎打上王府了!”

  屋裏人都齊刷刷看向這個下人,盧氏急問道:“如何?”

  那下人嚥了口唾沫,說道:“那啥……二郎騎著馬,把王府大門給踹掉了一扇……”

  盧氏大贊一聲:“好兒子, 踹的好!”

  房玄齡無語的翻翻白眼,簡直無言以對……

  韓王妃房氏連忙又問道:“然後呢?”

  下人一臉崇拜,說道:“二郎縱馬入府,沿途大喊'李……李……你給我出來',府中無人敢攔,已是直奔王府正堂去了。”他差點說禿嚕嘴,學著房俊的語氣把李元嘉的名字喊出來,那可是房府的姑爺,更是朝廷的親王,名諱絕對不是他一個下人能喊出口的。

  盧氏一拍大腿,喜笑顏開:“不愧是我兒子,霸氣!”

  房玄齡冷哼:“簡直就是縱子妄為,成何體統?”

  盧氏瞪眼:“那你咋不去呢?”

  房玄齡語塞。

  韓王妃房氏抿了抿嘴,拉住母親的手,很是欣喜,二郎真是給自己出氣了呢,簡直太解氣了!

  不過她旋即又把心揪起來,急問道:“那王爺呢?出沒出來?”

  她是希望孃家有人給自己撐腰的,但二弟那火爆的性子,逮住韓王還不得上去就是一頓暴打?那可就大發了……

  幸好那下人說道:“王爺大概不在府中,二郎大吵大嚷,也沒見王爺露面。”

  房氏這才放心的拍拍前胸,籲了口氣:“還好,還好……”

  一旁的房遺直突然嘆氣說道:“好什麼好啊,雞毛蒜皮點事兒,就跑回孃家,真是婦道人家見識短!現在二弟闖了禍,居然還拍手叫好,真是不可理喻!”

  崔氏急忙拉了房遺直一把,心說你這不是說風涼話嗎,存心找罵?

  果然,盧氏火氣頓時就衝著房遺直來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5 PM

第63章   夫人不讓……

 盧氏大罵道:“你纔是不可理喻!姐姐受了委屈,你身為弟弟不替姐姐出頭便罷了,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房遺直一臉通紅,又不敢跟母親強嘴,只好悶著頭一聲不吭。

  盧氏哼了一聲,對那下人說道:“你且再去打探。”

  “諾!”

  那下人應了一聲,還未轉身,便又有一個家丁跑了進來。

  “稟告老爺夫人,二郎……二郎把那曹氏的閨房給砸了!”

  “啥?”

  盧氏有些傻眼,這也鬧得大了點兒吧?

  崔氏也有些著急,問道:“怎麼就給砸了?”

  那家丁是在王府全程看了過程纔回來稟報的,當下繪聲繪色的將當事情形加油添醋的講了一遍。

  盧氏喜形於色:“太解氣了,砸得好!”

  房玄齡一臉苦笑。

  房氏咬著嘴脣,兩隻眼睛亮閃閃的,那個小狐狸精,這回知道怕了吧?以為有王爺寵著你就橫行無忌了?

  崔氏一臉呆滯,心說這小叔子也太猛了……

  房遺直則喃喃自語:“粗魯……無禮……不可理喻……”生怕被母親罵,卻是不敢大聲。

  眾人還沒等回過神來,便有第三個家丁跑來稟報。

  “二郎把曹氏的連個兄弟摁在地上抽鞭子,並且揚言'你曹氏有兄弟,這是欺負王妃沒兄弟麼?我就叫你們看看,是誰的兄弟厲害!以後但凡對王妃不敬者,就是這下場'!”

  房氏感動得眼淚嘩嘩的又下來了,這個二弟,太貼心了……

  然後家丁的又一句話,則是讓大家的心都提了起來。

  “陛下已經命'百騎',將二郎緝拿入宮……”

  雖然知道陛下比會知道此事,抗旨的罪名終究也逃不掉,可事情發生了還是擔憂非常。

  房氏止了眼淚,起身走到房玄齡榻前,“噗通”跪地,哭著哀求道:“父親,此事全是因女兒而起,二郎此次入宮,陛下必然震怒,也不知會如何處罰。您進宮求求陛下,寬恕二郎吧……”

  房玄齡揪著鬍子,一臉為難:“這個……這個……待為父好生想想再說……”

  盧氏卻是已經吼道:“想個屁!我說房玄齡,你軟了一輩子,還要軟到什麼時候?”

  房玄齡苦笑:“夫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管如何,陛下必會顧及某的顏面,不會取了二郎的性命,也不會發配充軍……”

  幾十年君臣,房玄齡自是瞭解李二陛下的性子,所以並不擔心。

  可他不擔心,盧氏擔心啊!

  盧氏兩條眉毛都豎起來了,指著房玄齡的鼻子大喝道:“房玄齡,你說的是人話嗎?二郎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陛下要他的性命,可打板子也能把人打殘廢了,你去不去?好,你不去我去!”

  盧氏罵了一通,擔心的不行,就要自己進宮。

  崔氏在一邊尷尬極了,作為兒媳婦,婆婆當著自己的面指著公公的鼻子發飆……實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房玄齡老臉赤紅,怒道:“你這個蠢婦,莫要胡攪蠻纏!某說了沒事,那就是沒事,休要聒噪!”

  房玄齡很少有這樣跟盧氏發火的時候,這下子在兒媳婦面前實在是抹不開臉面了,大光其火的爆發一通,居然把盧氏給鎮住了。

  盧氏瞅了瞅房玄齡,突然做回榻上,嚎啕大哭。

  “我那苦命的兒啊……咋就這麼命苦,碰到這麼一個鐵石心腸的爹?……”

  房玄齡被盧氏哭得腦仁疼,


正待回房避開,忽聞門外喧嘩。
  盧氏急忙到門口去看,卻是一隊“百騎”擡著一頂御輦走了進來,自家二郎正趴在輦上,探頭探腦的望過來,四目對視。

  房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娘!”

  盧氏提著裙角就跑了出去,一見到房俊趴在輦上,整個後背血肉模糊,那一張黑臉疼得都變白了,頓時驚叫一聲,顫聲道:“這……這……這是打了多少板子?”

  “不多,才五十……”房俊滿不在乎的說道:“兒子我身板兒硬朗,沒事兒。而且多虧李將軍手下留情,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筋骨,將養幾日便好。”

  盧氏這才見到帶隊的李君羨,趕緊萬福施禮,感激道:“這次又虧得將軍幫忙,快請屋內坐。”

  李君羨微笑點頭:“夫人不必言謝,都是陛下的安排。某也正好拜訪一下房相公。”

  韓王妃房氏這時跑出來,一見到房俊的傷情,頓時又開始流眼淚,身手輕撫著房俊的臉頰,哭道:“你這傻子,如此胡鬧,讓姐姐於心何忍?”

  房俊呲牙笑笑:“那韓王欺我房家無人,豈能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這傢伙也是陰損,居然跑到陛下那裡告黑狀,虧得沒逮住他,不然定要他好看!”

  李君羨見到房氏,當即單膝跪地行個軍禮,口中呼道:“臣李君羨,見過韓王妃。”

  先前面對盧氏,他只是普通的見禮,這便是勳臣與皇家的分別了。

  房氏趕緊側身避開,溫言說道:“豈敢當李將軍大禮?還未多謝將軍照拂吾弟呢,且受本宮一拜。”

  說著,便屈身萬福。

  這個禮李君羨如何敢受?慌忙避開,惶恐道:“王妃折煞臣了。”

  本來想跟房玄齡說幾句話,可是王妃在場,實是太過拘謹,李君羨便當即告辭。

  臨走的時候,又拿出一份卷書,雙手遞給盧氏,說道:“此乃宮中記錄的《起居注》,陛下命臣帶來交給房相公。”

  頓了一頓,輕聲說道:“這上面記錄了二郎入宮之後跟陛下的奏對……”說完,便告辭離去。

  畢竟是陛下御賜之物,盧氏雖不知陛下將這個帶來是什麼意思,卻也不敢怠慢,趕緊回屋給房玄齡送去。

  這時房遺直也從屋裡走出來,背著手,看了看房俊背後的傷,臉上的肌肉抽了抽,說了一聲:“自作自受。”施施然的走了。

  房俊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多一點關心?哪怕虛情假意也好過如此冷漠吧?

  嫂子崔氏也是一臉尷尬,不自然的笑笑:“你大哥這人……心裡擔心可是嘴上不肯說,你別怪他。”

  房俊笑笑,這位嫂子倒是個明白人,便笑道:“嫂子不用擔心,我明白。”

  崔氏這才釋然,展顏笑道:“我屋裡有陪嫁的一隻老參,待會兒讓丫鬟給你送來,那東西最是補血氣。”

  說完,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走了。

  家丁們七手八腳的將房俊擡回住處。

  屋內,房玄齡看著陛下著人送來的《起居注》,一臉唏噓。

  盧氏不解,看看房玄齡,忍著沒問,見到韓王妃房氏隨後進來,問道:“擡回去了?”

  房氏點頭:“嗯,待會兒上完藥,我再過去。”

  房俊傷在臀處,敷藥的話必會脫去衣褲,房氏雖是長姐,但畢竟男女有別,不便呆在近前。

  盧氏衝著房玄齡努努嘴,悄聲問道:“陛下送這個《起居注》來,是何用意?”

  她剛跟房玄齡吵完,問房玄齡的話心裡覺得低了一頭,自是不肯,不問的話又實在憋得難受。

  房氏也是不解,見到房玄齡看完那《起居注》,便走過去拿起來細看,看著看著,眼淚又下來了……

  盧氏是又急又氣,不悅道:“你說你這孩子,咋就沒一點像我呢?窩窩囊囊的就知道哭!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房氏抹了抹眼睛,卻不說話,心裡卻一直在咀嚼著《起居注》上記錄的房俊的那句話。

  “我這人腦子笨,不管那麼許多,我處事的習慣,一向都是幫親不幫理,誰欺負我的家人,甭管理由,先打了再說!”

  房氏眼中帶淚,嘴角卻帶著笑,感受著房俊那一股維護長姐、不分對錯的執著和固執。

  房玄齡這時輕嘆道:“陛下這是給我出難題啊……”

  盧氏覺得自己忍受不住兩父女的古怪,橫眉立目拍著桌子:“到底怎麼回事,趕緊說明白!”

  房玄齡苦笑道:“你那寶貝兒子,跟陛下奏對的時候也是口不擇言、胡言亂語,陛下這是要告訴我,他顧及與我之間的君臣顏面,不忍重則二郎,但心中怒氣實在難平,讓我替他出了這口氣!”

  盧氏奇道:“你怎麼替陛下出氣?”

  房玄齡苦笑搖頭:“再打孩子一頓唄!”

  盧氏大怒:“你敢!”

  房玄齡嗯了一聲:“某不敢。”

  盧氏為難道:“那陛下問起,你怎麼說?”

  房玄齡道:“某不敢。”

  盧氏又怒了:“我當然知道你不敢,我問你陛下問你打沒打孩子,你怎麼回答?”

  房玄齡哭笑不得,翻個白眼,不理她。

  

  翌日朝會之後,李二陛下將房玄齡單獨留下。

  回到後殿,李二陛下坐回榻上,喝了口熱茶,問道:“玄齡可收到《起居注》?”

  房玄齡淡然道:“收到了。”

  李二陛下又問:“可曾明白某的心思?”

  房玄齡說道:“臣明白。”

  李二笑了:“怎麼處置的你那個寶貝兒子?”

  要他將房俊重罰,非是不能,而是不願,就像不願意重懲程處弼一樣,雖然很生氣,但畢竟不是什麼大罪過,罰得重了,傷了君臣情分,沒必要。

  可是不罰又難解自己心頭之氣,打幾板子就完事兒了?

  哪兒有那麼便宜!某不好意思打,某讓你爹打!

  房玄齡低眉垂眼:“沒處置。”

  李二一愣:“為何?”某都那麼明顯的暗示了,你卻毫無動作,這個就是你不應該了。

  房玄齡雲淡風輕:“某,不敢。”

  李二膛目結舌:“為何不敢?”

  天底下還有老子不敢打兒子的?

  房玄齡似乎有些為難,半晌,才說道:“夫人不讓……”

  李二陛下:“……”

  夫人不讓……

  這理由很好,很強大!李二陛下發現自己居然無言以對……

  仰天長嘆一聲,李二陛下才說道:“房玄齡啊房玄齡,怕老婆怕到你這種程度,也可名留青史了!”

  言下之意,只是嘲諷房玄齡怕老婆之事必將成為千古笑柄。

  他卻不知,千年以後,非但怕老婆不可笑,男織女耕亦不丟人,給老婆洗腳那也是情趣,就連看書不投推薦票,也不算多麼無恥……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6 PM

第64章  萌動

  窗外的紅梅已經盛放,粉紅的花瓣在瑟瑟寒風中搖曳、顫抖,吐露著淡淡的暗香。

  紅的梅、白的雪、黑的瓦,構成一幅靜謐清幽的畫卷,彷彿能沉澱心內的千愁萬緒。

  武媚娘坐在榻上,將目光從窗外收回。

  房俊正趴在榻上午睡,側著臉枕著手臂,面容安然。

  臥房裡放置了四個火盆,炭火正旺,融融的熱氣如同暖春,將寒冬臘月的寒冷驅散。房俊只穿了一條犢鼻褌,露出健壯的背脊和粗壯的大腿。

  一股都屬於男人的氣息在臥房裡瀰漫,絲絲縷縷的鑽進武媚孃的鼻端,惹得她芳心跳動加快,粉腮染了一層淡淡的紅暈,愈發顯得嬌豔秀麗。

  寬寬的肩膀,因為臥姿而凸起的背肌,結實緊緻的腰身,配上古銅色的肌膚,這個男人強壯、健碩,渾身上下充盈著一種雄性的魅力。

  武媚娘輕咬著紅脣,端詳著房俊的面容。

  他的眉毛很濃,宛如刀鋒,平素眼睛很亮,這時候閉著眼,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卻是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隨和。鼻子很挺,嘴脣棱角分明,長方臉尖下巴,陽剛多於俊秀。

  武媚娘從未這麼仔細端詳過房俊的相貌,此時細細看來,的確算不得俊美,非但不如吳王李恪那樣的美男子,便是清秀疏朗的柴令武都比他強了不少。

  絕對不是那種會受到女孩子一見傾心的好相貌。

  但是不知為什麼,武媚娘卻覺得房俊長得還不錯,雖然少了陰柔俊美的秀氣,卻多了陽剛矯健的粗獷,這樣的男人,跟能給予一個女人安全感,一定會是一個堅實的依靠,無論風急雨驟,都會擋在前面,撐起一片溫馨的港灣。

  而且,如此健碩的身軀,也會給予一個女人最大的滿足吧?

  想到這裡,武媚娘頓時羞紅了臉頰,秀美的玉容宛如塗了胭脂。

  她入宮時間雖短,也未得到機會侍寢,但畢竟是以選妃的身份入宮,牀幃間的閨房之事,乃是必經的培訓,會有專門的嬤嬤講解指導,自然明白一個健壯的男人在房事中會是令女人很愉悅的一件事。

  可是,自己怎麼會想到這麼羞人的地方呢?

  為什麼又會覺得這麼長得不怎麼俊美的男人,會是一個堅實的依靠呢?

  武媚娘想了想,或許是因為他在韓王妃這件事上所表現出來的重感情和有擔當吧。

  她是個女人,更能瞭解和體會當時韓王妃委屈的回到孃家,卻無人給予支持的落寞和酸楚。可就在這個滿心失望的時候,自己的弟弟因為自己在夫家受了委屈,渾然不顧的打上門去只為替自己討個公道,心裡會是何等樣的安慰與欣喜?

  要知道,房俊面對可不是一般的官宦,而是堂堂的親王,而且他自己還身背著陛下的責罰,如此公然抗旨、藐視宗親,誰知道等待的會是什麼樣的懲罰?

  然後,武媚娘又想到若是自己在夫家受了委屈,自己的兄弟會打上門去嗎?

  雖然是假設,但是武媚娘知道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武家的兄弟,只會當她是個拖油瓶、累贅,恨不得她死掉纔好,那樣還會有明目去訛一筆財貨……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長得不俊,雖然還有點憨,雖然很暴躁,但是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人。

  這樣一個男人,會是個不喜歡女人的兔子嗎?

  武媚娘又想起了臨出宮的時候,高陽公主拉著自己說的那些話,她的臉更紅了,


像是快要滲出鮮血似的,嬌豔欲滴。
  明媚的眸子也有些朦朧,悄悄的瞄向房俊的胯下部位,只是由於他趴在榻上,將那地方緊緊壓住,也看不出什麼狀況。

  武媚娘偷偷看了看門外,靜悄悄的,俏兒那丫頭估計也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房俊的臥房,除了武媚娘和俏兒之外,其餘侍女幾乎不敢進來。

  好機會啊……

  要不要按照高陽公主說的那樣,試一試房俊的……那個東西?

  儘管無人見到,武媚娘仍是羞不可抑,自己雖然是陛下賜給房俊的侍妾,可也是個身家清白冰清玉潔的女兒家,怎可做出此等不要臉面之事呢?

  教養、廉恥都告訴她那麼做一定不對,說不得還會被房俊看輕了,可心裡卻如同有一隻小魔鬼,在不停的慫恿她、挑撥她:“又不用真個去做,看一看、摸一摸,他又不會知道,而且這可是關係著你往後大半輩子的幸福,機不可失啊……”

  可憐的高陽美眉和武美眉,居然純潔的認為“兔子”就應該是軟的,卻完全不明白世界上除了有“受”,其實還有“攻”,除了“彎的”,“直的”也是可以存在的……

  武媚娘芳心糾結,差點把嘴脣都咬破了。

  終究,還是自己的終身幸福戰勝了羞澀羞恥,若房俊真的不行,自己下半輩子乾脆出家為尼好了……

  武美眉畢竟是武美眉,那強悍的基因是與生俱來的,只要是她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哪怕再險、再難,也非做不可!

  不僅要做到,還要做到最好!

  輕輕挪動了一下玉臀,靠著房俊近了一些,武美眉咬著嘴脣,顫顫巍巍的伸出手……

  手心已經全是汗水,纖細的指尖有些濕涼,在觸及到房俊火熱肌膚的那一刻,有一種觸電般的感覺,武媚娘整個人都微微一顫,像是被烈火灼一下。

  咬著牙,指尖輕輕順著房俊腰間的肌膚,一直向下,可是這時她又突然發現,因為房俊是趴著的,自己想要摸摸……那個東西,就必須將手探到房俊的身下。

  會不會把他驚醒呢?

  武媚娘猶豫了,若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尚可掩耳盜鈴,可若是被房俊發現了,自己還要不要活了?

  摸?

  還是不摸呢?

  這是個問題……

  然而,就在她滿心糾結、天人交戰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她指尖帶來的麻癢驚動了房俊,趴著的房俊手臂一動,側過身來,然後睜開了眼睛。

  武媚娘嚇得心都漏跳了一拍,整個人頓在哪裡,一動不動。

  四目相對。

  房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了看武媚娘,打個哈欠,隨口說道:“都說了我已經好的差不多,睡覺的時候就用看著了……”

  他住嘴了,因為他看見了武媚孃的手。

  那隻纖細柔嫩如同春蔥一般的小手,因為自己翻了身的緣故,距離自己的小弟弟僅有零點零一公分的距離……

  房俊有些發楞,這是要幹嘛?

  武媚娘都快哭了,只覺著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令她尷尬、羞澀、無地自容的時刻了,“嚶嚀”一聲,收回手,捂著滾燙的臉頰,飛也似的逃了。

  房俊一頭霧水,有些懵圈。

  這丫頭咋回事兒?

  可是當他看著武媚娘那緊裹在衣裙下因為步履匆匆而擺動的翹臀,那盈盈一握彷如柳條的纖腰,還有鼻端充斥著的淡淡的脂粉香氣,原本就神元氣足蠢蠢欲動的小弟弟,立馬搖頭晃腦的硬了……

  房俊哀嘆一聲,把臉埋進枕頭裏。

  春天快到了,騷年已經成熟,已是萌動的季節……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7 PM

第65章   高,實在是高!

 “城南韋杜,去天尺五”

  這句諺語絕非傳說,更不是形容詞,自西漢以降就廣泛流傳於關中士庶階層,它是對世居長安城南之韋、杜兩族密邇皇宮、親近皇權之政治社會地位的形象描述。

  自漢朝以來,兩大家族皆是沐絃歌而起舞、尊經義以獲仕,家族好禮向學之風由此肇基。族中子弟或典軍抗敵參預樞要,或牧守州縣撫民以靜,或執掌臺衡規治天下,文武昌盛,勢重關輔。

  新豐杜府。

  杜連仲端坐堂上,一手撫著頜下美髯,一手用指節輕輕敲打著面前的案幾,凝神沉思。

  長子杜懷恭坐在下首,錦袍玉帶一表人才,手捧著茶盞,卻是有些神思不屬,坐在那裡發呆。

  另一位精幹利落的五旬老者垂手立在堂中,正輕聲匯報著新進得到的消息。

  “吳王殿下已經於城門處張貼佈告,言及為了表彰新豐士紳大力救助災民的事蹟,特請皇命,於渭水之畔立一石碑,延請當世大儒孔穎達揮毫,於三日之後將所有有功之士的名字、事蹟書寫成冊,鐫刻於石碑之上。”

  老者說話時語調抑揚頓挫,敘述十分清晰。

  聽到此處,杜連仲微微睜開眼,皺著眉頭,似是自言自語道:“此舉何意?”

  杜懷恭插話道:“必是那吳王李恪募捐不力,眼看被魏王殿下遠遠超過,便心急如焚,想要以此法鼓勵城中富戶,踴躍捐獻。哼,他也太天真,即便真有那虛浮好名之輩想要藉此機會名錄石碑,可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城中素有家資者,皆已同魏王暗通款曲、同氣連枝,比不會出這個面。餘者便是有心,可也沒有那個實力,捐不出多少錢糧來!”

  站立的老者也贊同道:“大郎言之有理,此應是那吳王無奈之舉,老爺不必在意。”

  杜連仲卻不說話,又閉上眼睛,仔細思考。

  半晌,才微微嘆口氣,讚歎道:“真是高啊!”

  高?

  杜懷恭同那老者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杜連仲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兒子,心底嘆息,這個長子頭腦才華皆是上上之選,奈何性子太過輕浮,遇事莽撞毛躁,恐怕非是能支撐家業之良才。

  自家這一房雖是杜氏嫡支,然則杜氏枝繁葉茂、脈絡繁雜、家族龐大,便是同族之間也是明爭暗鬥、刀光劍影,競爭的意味更甚於親情,稍有不慎,便被人連皮帶骨的吞下去。

  看起來,只有指望著未來的親家,能保得住自家這一支的榮華富貴,至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怕是奢望了……

  心裡想著,還是對兒子孜孜不倦的教導,耐心講解道:“吳王此舉看似只是無奈之下的鼓勵之策,實則暗藏玄機,卻是叫人不得不心甘情願的入其轂中。”

  見到兒子仍是一臉茫然,渾不解其中深意,只好繼續說道:“吾且問你,此次吳王募捐,吾杜家捐贈幾何?”

  杜懷恭撓撓頭,想了想:“幾百貫是有的吧?”說著,不確定的看著立在堂中的老者。

  那老者便是杜府的管家,自是清楚此等進出事項,說道:“是兩百貫。”

  “呃……那是少了點兒。”杜懷恭說道,即便不屬於同一陣營,但人家畢竟是堂堂親王,杜家拿出這麼點錢來,確實有些不地道,對於吳王殿下來說,還不如不出,這是打臉啊!

  杜連仲對這個整日裏只知尋花問柳、鬥雞走狗的兒子愈發失望,語氣嚴厲,訓斥道:“莫要整日裏不務正業,


這個家不是我自己的,等我死了,你憑什麼撐起門面?”
  杜懷恭不怎麼怕他爹,笑嘻嘻說道:“您這不還在呢嗎?再說了,現在抱住了魏王的大腿,等您百年之後,咱也是有從龍之功,封個國公不在話下,子子孫孫享受不盡,有什麼好擔心的?”

  杜連仲怒道:“混賬!你以為我杜家能繁衍至今,哪怕改朝換代仍能屹立不倒,是靠著所謂的皇家寵信嗎?”

  杜懷恭奇道:“難道不是?”

  杜連仲哼了一聲,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兒子:“咱們杜家憑恃的,是詩書,是名聲!讀書才能明理,名聲可以傳家!歷代君王從不敢動杜家,你道是為何?是因為只要動了我杜家,便會引起關中動盪,無數百姓生出異心!為何百姓會心向我杜家?是因為我杜家的名聲好,富年不增稅,災年捐錢糧!只要我杜家在,老百姓但凡有個三災五難,便有個乞討求助的門路,就會有一條活路!杜家不在了,他們去求誰?”

  這番話說得又急又快,喘了口大氣,才續道:“陛下有句話說得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不僅適用於君王,適用於國家,更適用於一個家族。我們杜家歷代,從未對老百姓幹過一件喪盡天狼的壞事!所以無數昌盛一時的家族倒了,可我們杜家依然存在!現在,你可明白了吳王殿下的用意?”

  杜懷恭眨眨眼,很快便想明白了。他不是笨蛋,相反還極為聰明,只是從不肯下功夫去想這些瑣事,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去醉仙樓找當紅的姐兒喝點小酒……

  前前後後這麼一想,頓時咋舌道:“這特麼也太陰了!”

  見到兒子想明白了,杜連仲也很是欣然,這個兒子雖然性子虛浮了一些,好歹還有雕琢的餘地,不算廢物……

  “這要是把我們杜家捐贈兩百貫往石碑上那麼一寫,滿城百姓該如何看待我們杜家?受災者成千上萬,餓死凍斃者不計其數,結果朝廷號召富戶捐獻搶糧用以賑災,杜家就捐了兩百貫?這是為富不仁吶!杜家的名聲可就徹底敗壞了!非但如此,這石碑乃是皇命所立,只要大唐不完,這塊石碑就得一直立在那兒,誰都不敢動!到時候我杜家豈不是要遺臭萬年?這也太毒了!吳王怎麼能想出這麼缺德的招數?”

  杜懷恭越說越是激動, 越說越是氣憤。

  如此一來,杜家豈不是要徹底背上“為富不仁,人性冷漠”的罪名?數代人辛辛苦苦堆積起來的名聲,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管家也有些傻眼,這立一塊石頭,背後居然這麼多的玄妙?

  趕緊說道:“這不是還有三天時間嗎,咱們要不要……再捐點?”

  杜懷恭也猛然醒悟:“對呀,還有三天呢!捐,趕緊捐!那個……”說道此處,他又猛然想起一事。

  杜家跟魏王那邊,可是有言在先,絕對不能支持吳王李恪,就讓吳王李恪在這新豐一敗塗地,鎩羽而歸,徹底斷了​​他爭儲的念想!

  這要是再捐錢糧,豈不是得罪了魏王李泰?

  這捐也不是,不捐也不是,難辦了……

  杜連仲掃了兒子一眼,淡然說道:“咱們支持魏王,只是未雨綢繆而已。儲君之位雖有便數,然則乾坤定數皆在帝心,誰有說得準魏王一定能登上儲位?你即刻去安排,探一探其他幾家的動向,一窩看,那幾家也是要捐的。既然非捐不可,那就別小家子氣,給我捐個第一齣來,咱們杜家的名字就刻在石碑的最上頭!”

  杜懷恭趕緊領命。

  怪不得父親一開始說吳王此策能叫人心甘情願的入其轂中,非但必須得捐,還得搶著捐,誰不想讓自家的名字刻在石碑的最上端,供後人敬仰?

  這可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榮譽!

  這招數,嘖嘖嘖,高,真特麼高哇……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7 PM

第66章   背後有高人

吳王李恪這個佈告一出,新豐縣輿論紛紛。

  老百姓頗是不以為然,這位吳王殿下看上去身份尊貴模樣俊俏,原來也是個樣子貨,與那些黑了心的富戶都是一丘之貉。眼下雪災嚴重,雖未到“易子相食”的程度,但多少房子被大雪壓塌了,多少人被凍死,多少人挨餓?

  可是那些住著華廈美屋,吃著山珍海味,穿著綾羅綢緞,妻妾成羣僕役如雲的權貴富賈,卻吝嗇於捐贈一點點救命的錢糧,寧可讓穀子堆積在糧倉裡發黴,也不願施捨給災民一頓稀粥。

  這樣黑了心肝、為富不仁的傢伙,還要給他們勒石記功?

  簡直不知廉恥!

  百姓們經過那塊剛剛在渭水河畔立起來的大石碑,都輕輕啐一口,心中不滿。

  權貴富賈們,更是紛紛關起門來破口大罵。

  這個吳王殿下看似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誰知道卻是個如此陰險奸詐的傢伙?

  自家沒有捐多少錢,這名字往石碑上一刻,不是要讓新豐百姓罵上個幾輩子?

  雖然都是些淤泥裡的升斗小民,罵破喉嚨也不當的什麼事兒,可再渺小那也是鄉梓,同根同源一衣帶水,這要是“為富不仁,漠視鄉梓”的議論傳出去,自家的名聲可就要臭大街了!

  而且是遺臭萬年那種!

  這對於一個生存在名聲比性命還重要年代的世家,那是頂頂嚴重,僅次於抄家滅族了。

  可是哪怕再不滿,罵完了,還得趕緊彌補。

  如何彌補呢?

  這倒是不用傷腦筋,不是怕自家捐的錢糧太少,而被百姓憤恨嗎?那就再多捐點就是了……

  對於這些世家大族權貴富賈來說,累世積餘,都是家資巨萬,拿出點錢糧來賑濟災情,其實一點問題都沒有,就看他們自己願不願意。

  吳王殿下此策一出,不願意也得願意了,除非想子孫都被鄉梓戳脊梁骨。

  既然非捐不可,那也就顧不得與魏王李泰的約定了。

  捐一千貫是捐,兩千貫還是捐,何不趁此機會,將壞事變成好事,捐一個頭名出來,獨佔鰲頭刻於石上,以供新豐的百姓世世代代敬仰,每當看到這塊石碑的時候,都會豎一隻大拇指,說一聲“某某家恩義無雙,惠澤鄉梓”?

  於是,原本冷冷清清的吳王殿下住處,瞬間賓客盈門,座無虛席。

  把個吳王殿下美得冒泡,心舒神暢!

  根本不用多費脣舌,城中富戶便擡著一箱一箱的銅錢,一車一車的糧食,蜂擁而至,一家比著一家,一家賽過一家!更有甚者,早晨送來三千貫,聞聽別家捐了五千貫,便在傍晚的時候再送來三千貫,彷彿那錢糧都是海潮湧上來的,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是要一個獨佔鰲頭!

  短短一日之內,縣衙的錢庫堆滿了銅錢、布匹、綢緞,糧倉堆滿了糧食。

  吳王殿下意氣風發,大手一揮,於城中設立粥棚,百姓可免費吃食,再重金收購糧食。

  新豐的救災行動轟轟烈烈的開展起來。

  直至此時,“勒石記功”的深層原因才被有識之士剖析出來,傳播於市井之間。

  災民百姓這才恍然,原來吳王殿下的用意在此!我等愚民居然有眼無珠,將殿下如此精妙的計策誤解,實在是罪過!此計設計得富戶巨賈有口不能言、還要心甘情願的拿出錢糧博一個好名聲,真是高明!

  一時之間,滿城皆是稱頌吳王殿下賢明之聲,將吳王李恪的聲望推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賢王”之名,


遍於朝野。
  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愁悶,有人高興,自然就會有人憤怒。

  吳王李恪爽了,魏王李泰自然怒氣勃發!

  他不氣聲望驟升的李恪,他氣的是那些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富戶巨賈!

  尼瑪,當著本王的面信誓旦旦的說什麼同氣連枝,定要配合本王將吳王的氣勢壓下去,擁護自己承繼儲君之位,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可特麼一轉眼就把錢糧一車一車的往李恪那邊運,你說你顧及名聲,這個本王能理解,可過得去也就行了,幹嘛非得爭個頭名、佔個鰲頭?

  這一轉眼形勢急轉直下,先期取得的優勢瞬間化為烏有。

  這一次兄弟鬥法,魏王李泰輸的幹乾淨淨,而且輸的實在噁心!

  “嘭”

  李泰一腳踹飛了榻前的案幾,怒目瞪著面前幾位世家巨賈的當家人,怒喝道:“爾等欺我李泰良善乎?”

  嚇得幾位當家人兩股戰戰,伏地請罪不已。

  杜懷恭是杜氏嫡孫,身份尊貴,同魏王李泰交情也不錯,經常一同飲酒玩樂,面對李泰的怒火,他倒是不怎麼害怕。

  苦著臉說道:“殿下息怒,吳王此策,確實太過陰損,吾等實是不得不如此為之啊!”

  有他出頭,其餘元氏、侯莫陳氏等幾家也都出言附和。

  不是我等背信,實是吳王太過奸猾……

  李泰這人雖說氣量不大,性格也易衝動,但腦子絕對好使,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難道還能真的為了此事怪罪於這幾大世家?

  這些世家自南北朝開始便盤踞在關隴,根深蒂固勢力龐大,枝椏藤蔓早已滲透進大唐的方方面面,乃是自己逆取儲位的最大助力,不好得罪。

  深深吸了口氣,壓制住暴怒的情緒,李泰緩緩說道:“吾那三哥一向自詡光風霽月、磊落坦蕩,決計想不出如此陰險某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杜懷恭說道:“殿下是說……吳王背後有高人指點?”

  李泰陰仄仄的點頭:“必是如此。”

  侯莫陳武插話道:“莫非是那岑文本?”

  岑文本一直是吳王李恪的鐵桿支持者,滿朝皆知,而且此人心思玲瓏智計百出,更是人盡皆知。

  李泰想了想,搖搖頭:“不太像,岑文本那老匹夫一直都在本王的監視之下,但凡有點動作,絕對不可能避過本王的眼線。自從李恪去了新豐,那老匹夫一直安坐不動,不會是他。”

  看得見的敵人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種從未出現在你的視線中、等到關鍵時刻突然撲出來咬你一口的敵人,那是最致命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連敵人是誰、有什麼優缺點、有什麼行事風格都不知道,這才危險。

  李泰想了一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便對杜懷恭說道:“你父親這一支在新豐耳目靈通,給某盯緊了李恪,務必打探出是誰在背後給他出謀劃策!”

  杜懷恭趕緊答應下來,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

  口口聲聲說人家的招數陰險,不過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你對付李恪那釜底抽薪的招數纔是陰險呢……

  人家那是陰險麼?

  那得叫陽謀,光明正大的陽謀,坑就挖在哪裡,讓你看得明明白白,還不怕你不往裡跳!

  想到此處,杜懷恭心裡也好奇起來,李恪的背後到底是何高人?

  雖然不屬同一陣營,杜懷恭也對那個“高人”興趣盎然……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8 PM

第67章  煉鋼歧途

  不過欠著大家一更,這個不會忘,容我這兩天整理一下思路,然後給大家爆一下!

  另外,當然是求票……

  *

  房俊知道唐朝的各項工藝很落後,也知道這個時代最好的工匠都被官府徵召,官營手工業一直佔據著古代手工業的主導地位,代表著生產技藝的最高水平。?

  工匠集中在官府設立的作坊內,使用官府供給的原料,在工官的監督下,製作加工官府指定的產品。

  他們職業世襲,世代為官府勞作。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房家的鐵匠鋪會是如此簡陋。

  沿著山坡建了一溜兒土坯房子,圍成個半圓,房前建有幾個豎爐,估計就是用來煉鐵的。

  爐高差不多五六米,底徑三米左右,中間部位較粗,兩頭略窄,外皮用礫石砌牆。上邊有裝料口,下部有鼓風口,如此一來,能形成爐料下降和煤氣上升的相對運動。燃燒產生的高溫煤氣穿過料層上升把熱量傳給爐料,就算是預熱過程了。

  只是卻沒有見到鼓風機,爐膛裡也只殘留一些煤渣。

  房俊以前從沒見過煉鐵爐是什麼樣的,但這不妨礙他看了一遍就明白其中的道理,用不著學過工業,稍微有些物理常識就能懂,畢竟這玩意實在太簡陋。

  房俊問身後的盧成:“這是煉鐵爐?為啥不煉鐵呢?”

  雖然不遠處礦洞裡邊開採出來的大多是黃鐵礦,煉不出啥玩意來,可也不能就這麼閒著呀?

  盧成說道:“沒錯,是煉鐵爐,現在是冬天,太冷,爐溫上不去,所以不煉鐵。”

  房俊嘖嘖嘴,心說這破爐子也太簡陋了,不僅現在冬天爐溫上不去,就是放在三伏天,溫度還能高到哪裡去?

  煉鐵需要多少度來著?

  房俊揪著頭髮想了想,大概是一千多度吧?大概差不多,那麼煉鋼最起碼也要一千五百度往上了,這破爐子煉鐵都費勁,煉鋼就更不能指望了。

  當初要是學理科就好了,煉鐵、煉鋼、燒水泥什麼的,搞不好能推動唐朝就開始第一次工業革命。

  哦,對了,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標誌是什麼來著?

  好像是蒸汽機……

  話說蒸汽機這東西原理簡單到爆,難的是材料不容易得到和工藝達不到標準,總體來說,貌似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做出來。

  呃,想遠了……

  房俊瞅了瞅爐膛裡殘存的煤渣,失望的嘆口氣。

  用煤煉鐵,大概是中國古代的專利了吧?失敗的專利啊……

  古代冶鐵業長期受含磷量過高的困擾,這大概是因為鐵礦質量不好,也可能是因為鑄鐵技術的緣故,或者兩者兼而有之。蘇軾曾做過一首《石炭行》,盛讚用煤煉鐵的好處。他認為用煤“冶鐵作兵,犀利勝常雲。”還可以節省木炭,提高爐溫。確實,煤有這兩個好處,它還降低了煉鐵的成本,煤比炭便宜多了。

  然而冶鐵最可怕的殺手——硫,就潛伏在煤中。

  北方的冬天很寒冷,因此高含磷量鐵器冷脆現像很嚴重,嚴重製約了鐵器的發展。

  所以,用煤煉鐵,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錯誤,將整個冶鐵行業帶上了歧途!

  其實解決含硫量超高的辦法很簡單,就是煉製焦炭,用焦炭來冶鐵。

  但是古代人不會煉焦。

  房俊又想了想,


焦炭是怎麼煉出來的?嗯,他也不會……
  不過他知道焦炭是把煤放在一個密封的環境裡使勁兒燒就對了,水泥也是燒出來的,玻璃還是燒出來的,瓷器依然是燒出來的,……

  難怪人們常說,“火”的使用是文明的標誌,原來如此啊……

  雖然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麼燒,反正燒就是了,可這勁兒的燒,變著花樣的燒,總有一天能燒出來。

  房俊無奈,再一次感嘆“學好物理化,穿越到哪兒都不怕”的真諦。

  這次來鐵匠鋪,不是視察煉鐵爐,而是驗收前些日子在房府給盧成安排的任務,不過自己既然想到了焦炭,自然要交待盧成一下,沒事兒就按自己的思路試驗一番,總歸是不會錯。

  盧成卻是聽得一頭霧水,先把煤燒了,再用煤燒剩下的東西去燒礦石……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費一遍事兒嗎?

  盧成一臉迷茫,理解不能……

  房俊也沒法多說,難道跟這個一千多年前的“文盲”解釋一下什麼叫碳元素,什麼叫CO2,什麼叫化學反應?

  一溜兒土坯房前是一個院子,將煤渣礦渣粉碎成細細的小塊,厚厚的鋪了一層,堅實平整,無懼雨雪,不會動輒泥濘不堪、凹凸不平。

  此時,那院子正中擺放了一架馬車,只是個簡陋的框架,並無擋板帷幔之類的裝飾。

  房俊走過去,捏著下巴,圍著這輛馬車轉了一圈,心裡有些感慨。

  沒錯,他要做出來的,就是這輛四輪馬車。

  很難想像,泱泱中華五千年文明,發明出無數領先世界的技術,卻沒做出一輛四輪馬車。

  很不可思議,令人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中國一直都是兩輪馬車,而從來沒有出現像歐洲那種在大街小巷穿梭的四輪馬車,而實際上四輪馬車在載重和舒適度方面都完爆兩輪馬車,英國女王出門也是坐的四輪皇家馬車。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中國一直都是兩輪馬車,而沒有出現四輪馬車呢?

  有人找了很多客觀理由,什麼地形因素、戰爭因素、馬屁因素……但是房俊認為根本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中國人一直沒有解決四輪車的轉向問題。

  中國人也出現過四輪車,但這種四輪車只是簡單地將四個輪子安裝在一個固定的車架上,因此無法轉向,這樣的四輪馬車雖然看起來有四個輪子,但卻沒有任何實用價值,就算有四十個輪子也白搭……

  如果讓一個現代人去看,這算是問題嗎?

  顯然不是。

  眼前這輛馬車,是將前兩個輪子裝在一個車架上,後兩個輪子裝在另一個車架上,後面的車架架在前面個車架上由一根立軸連接,便完美的解決了四輪車的轉向問題。

  可很多發明就是這樣,就像隔了一層窗戶紙,你捅破了,那就只是薄薄的一層,你不捅破,那就什麼也看不見。

  事實上,很多最簡單的機械技術都是西方人發明的,比如螺絲釘、螺栓、螺母、齒輪、齒條、彈簧、軸承、風車、水泵等等,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卻在整個工業生產製造領域起著重要的作用……

  房俊一出現,原本圍在馬車周圍的幾個工匠立刻散開,其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滿臉激動的向房俊見禮:“二郎,此物真乃天賜也!”

  房俊有些發蒙,不至於吧?

  說破大天就是一輛馬車而已,兩輪和四輪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咱要把它做出來也只是貪圖它坐起來更舒服一些,話說這個兩輪馬車實在是太顛簸了……

  盧成跟房俊介紹道:“這就是咱們鐵匠鋪手藝最好的鐵匠,沒名字,大家都叫他王二小……”

  房俊汗了一個……

  那王二小明顯是這幫工匠的頭頭兒,只有他敢跟房俊說話,其他人都站得遠遠的。

  王二小很激動,用一種很崇拜的眼神看著房俊,說道:“老朽是從山東就跟著老爺的,看著老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功成名就,當年也是看著二郎你出生…… ”

  房俊再汗一個,我爹能讓你看麼……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9 PM

第68章  抄襲容易,發明太難

“老朽這輩子見過不少聰明人,將作監裡那些大檔頭,個個都是心靈手巧之輩,但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二郎!這個四輪馬車實在是太妙了,平生能做出這一輛車,死了都甘心……請恕老朽愚鈍,有一物實在是做不出來……”

  老頭很愧疚的樣子,彷彿房俊把這個四輪馬車交給他製造,是一件極為光榮的事情,能名留青史……嗯,這個還真可以有。

  王二小指著車軸的地方,很是遺憾的說道:“二郎的圖紙,小老兒很是仔細研究了一番,不得不說,實在是妙想天開!但是這個減震裝置,某實在是做不出來……”

  房俊湊過去看了看,就明白了。

  當初畫出圖紙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以現有的冶煉水平,絕對不可能製造出來彈簧當作減震器,便退而求其次,以弓片取代,就是以一組彈性極佳的鋼片捆綁在一起,放置在車廂和車軸的承重部位,代替彈簧的作用。

  沒想到便是彈性極佳的鋼片,這時代也做不出來……

  房俊鬱悶了,沒有減震裝置的車子,那還能坐麼?即便是四個輪子,也沒比兩輪的強多少。

  尼瑪,難道還要提升煉鋼水平?

  可是哥們學的是農業啊,雖然勉強算是理科生,但煉鐵煉鋼真的不是我的菜……

  炒鋼、灌鋼、百煉鋼什麼的,倒是都聽過,可誰特麼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只知道一件事:之所以古代煉鋼的水平不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爐溫不夠,無法將鐵水完全融化滲碳。

  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縣裏邊的一座全民大煉鋼時留下的小高爐……

  煉鋼,好像……大概……或許……就是含碳量介於生鐵和熟鐵之間的狀態吧?

  繞著車馬轉了幾圈兒,房俊鬱悶的回到農莊。

  進了書房,把丫鬟統統攆走,一個人悶在屋子裡,拿起一支前幾天用石墨磨出來的“鉛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沒一會兒,外面傳來敲門聲,盧成走了進來,同行的還有農莊的管事房全。

  兩人臉色都有些異樣。

  房俊奇道:“有事?”

  房全瞅瞅盧成,咳嗽一聲。

  盧成低頭數螞蟻,不吭聲。

  房全無奈,只好開口說道:“那個……二郎啊,那啥……”

  房俊皺眉:“老全叔,有話就直說。”

  這一聲“老全叔”,喊得房全兩眼一熱,誰家的僕人會受到如此禮遇?

  士為知己者死,便是被罵被打也豁出去了!

  房全一臉凝重,說道:“蒙二郎叫一聲叔,某心裡的話,也就不能不說了。二郎年少,正是讀書博聞之時,當靜心求學,萬不可耽於嬉戲,玩物喪志…… ”

  這話說出來,其實他心裡是打著鼓的。

  整個長安城,誰人不知房家二郎那霹靂火爆的脾氣?搞不好挨頓打捱頓罵,這張老臉可就丟盡了。但身為管事,又是房家僕人裡面少有的老資歷,若是眼睜睜看著二郎誤入歧途,那更是萬萬不能。

  奓著膽子說出來,瞅了瞅身邊低頭不語一副小綿羊模樣的盧成,


禁不住心裏大罵:你個兔崽子,說好了一起向二郎禁言,把老子誆來了你倒是一句話也不說,特麼太缺德了!
  房俊卻是一臉茫然:“老全叔,你這啥意思?”

  房全嘆氣說道:“二郎,按說主家的事情輪不到某多嘴,可某實在是忍不住。家裡經濟一向拮據,入冬以來,雪災肆虐,老爺更是多次捐贈錢糧,已經入不敷出了……”

  房俊愣住。

  啥?堂堂一朝宰輔、尚書僕射的房玄齡家裡,居然會入不敷出?

  開什麼玩笑,又沒有人調查你什麼巨額資產來源不明,裝什麼兩袖清風?

  他卻不知,房家眼下確實很拮據。

  原因很簡單,生財無道……

  房玄齡個性廉潔清明,官場之上吃拿卡要那一套完全不沾邊,灰色收入根本沒有,老老實實的拿著李二陛下發放的俸祿;盧氏雖然是豪門嫡女,但出嫁多年,當年的嫁妝也大多置換了銀錢,跟隨房玄齡從山東一路來到長安;房遺直就是個書呆子,對於經營之事一竅不通;而原本的房遺愛呢?呵呵,那貨更是個棒槌……

  清正廉明,不懂經營,收成不好,賑災捐贈……

  如此種種,賬面上花出個大窟窿再正常不過。

  而房俊又是派遣房大海滿天底下的收購茶樹,又是打造什麼火鍋,還要玩什麼四輪馬車……

  所以房全才忍不住規勸幾句,再不勸,二郎就成了敗家子了……

  房俊鬱悶了。

  不是說好了當一個混吃等死的官二代嗎?家裡沒錢了,如何安靜的做一個美男子……

  為錢發愁,這還是兩世為人的第一次。

  怎麼辦呢?

  當然要賺錢……

  把房全、盧成打發走,房俊一個人窩在書房,愁得頭髮都快揪光了。

  從來沒做過生意,不是太明白這裡邊的路數,而且他所瞭解的商業模式跟這個時代根本無法融合,開飯館?夜總會?跑出租?都不行……

  總不能打著老爹的旗號去賣爵鬻官吧?且不說一向清正廉潔的房玄齡會不會把他清理門戶了,單是那位英明神武的李二大帝分分鐘就能把他拍死……

  那位自詡歷代帝王聖明第一的李二陛下,眼裡豈能容得下這個?

  思來想去,也就只能依靠自己超時代的“金手指”發家致富了。

  可是要想找出一個適合這個時代的發財大計,也不是那麼容易。

  腦子裡倒是有不少詩詞啥的,要不要拿出來賣?

  《水調歌頭》十貫,《將進酒》八貫,《念奴嬌·赤壁懷古》九貫,《虞美人》八貫,一起打包的話收十五貫,再附贈一首《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糟蹋東西啊。

  更重要的問題是,一旦這些絕世好詩流傳出去,那位李二陛下一看:矮油,原來房二還是為大才子,失敬失敬,這女婿朕要定了……

  自己拼了命的“自污”豈不是前功盡棄,到頭來還得娶高陽公主那個超時代的偉大女性?

  這條路堅決不成!

  左思不行,右想不妥,那就只能搞點發明創造了。

  說道穿越者搞發明,最簡單、最普及、最沒有技術含量的,自然是蒸餾酒。五六十度的白酒拿給唐朝人喝,還不都給灌趴下,要多少錢給多少錢?

  可是,問題又來了。

  現在是貞觀中期,雖然社會清明朝局穩定,但是隋末戰亂帶來的影響並未完全消除,人口銳減、土地荒蕪,糧食產量極低,否則也不會出現靠調撥江南糧食賑濟關中雪災的情況。

  酒是糧食做的,蒸餾酒更是需要大量的白酒,且不說有沒有那麼多錢去買糧食,只說李二陛下若是知道如此糟蹋糧食去釀酒,會不會把他給哢嚓了?

  蒸餾酒不行,那就只有另外兩件穿越必備的大殺器:香皂和玻璃。

  香皂好像可以用豬油煉製?不過應該加點火鹼,但是火鹼又是怎麼來的呢?

  玻璃看上去比較容易,石英、石灰石、再加上純鹼,燒啊燒,就行了。

  但是具體的比例呢?

  房俊默默無語望蒼天,抄襲容易,發明太難……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2 09:39 PM

第69章 《誡子書》

書房裡,房俊將所有人都趕走,提筆懸空,滿臉糾結。

  按說香皂做起來比之玻璃要容易得多,但最關鍵的火鹼是怎麼搞出來的呢?

  火鹼應該可以用純鹼製作,純鹼容易得到,但是它到底是跟什麼東西反應,才會得到火鹼?

  不管了,先把自己記得住的、知道的,都記下來,慢慢研究吧。

  先寫了一張香皂大大致配方,將自己的疑惑和難點都記錄下來,然後又寫了一張玻璃的配方。當然,所謂的配方,只是幾種原料,至於詳細的成分比例,咳咳,沒有度孃的年代誰特麼能知道……

  想了想,還是將香皂的配方鎖到櫃子裡,這個火鹼他還要好好琢磨琢磨,由自己親自監製,他可是記得製作香皂會有一種副產品——甘油,那玩意和一些強氧化劑反應會爆,還是小心一點為妙,別搞出大事件。

  他算是半吊子理科生,當年學的那點化學知識早忘得乾淨,方程式神馬的根本記不住,但是沒關係,他知道玻璃是石英、純鹼和石灰石燒出來,香皂是火鹼和豬油熬出來的,甚至火藥是硫磺硝石木炭配出來的,這就行了。

  天然的鹽湖裏便有純鹼,“夏天曬鹽,冬天撈鹼”這句話他聽過,山裏就有石灰石,石英這玩意陝西這片兒也多得是,至於各種原料的配方比例,交給那些僕人們去實驗就行了,反正只要燒出玻璃就好,品質什麼的都無所謂。

  人類歷史上許多偉大的發明,都是從一個靈光一現的靈感開始,然後再實驗室裡歷經千萬次的失敗之後才誕生的。

  現在房俊知道正確的方向,起碼保證這條路絕對能夠到達終點,而且已經大大的縮短了距離成功的距離,這就足矣。

  當他把盧成叫進書房,將玻璃的原料配方以及一些注意事項交給他的時候,清晰的聽到這傢伙悄悄的嘆氣,估計仍然以為二郎是在胡鬧,根本沒聽進去房全的勸誡。

  也不怪他如此想,你弄一堆石頭什麼的放一塊兒燒,能燒出個蛋啊……

  房俊鬱悶的不行,乾脆不理他,也沒工夫理他。

  因為吳王李恪又來了。

  房俊一個“勒石記功”的計策,讓形勢低迷的吳王殿下強勢逆轉,堪稱神來之筆。

  這一計光明正大的陽謀,不僅讓所有知情者嘆為觀止,更徹底征服了豐神俊朗的吳王殿下。

  依舊是風姿灑脫,依舊是長身玉立,依舊是那麼的帥……

  房俊眼角抽了一下,有些嫉妒,男人怎麼可以長得這麼俊?偏偏還沒有一絲陰柔之氣,整個人陽光健朗,這也太打擊別人的自信了……

  李恪倒是沒有註意到房俊的異樣神情,上來便抓住房俊的手,欣然說道;“此次多虧二郎,愚兄永記恩情。”

  他是個好強的人,不是不能接受失敗,但是敗在對手的陰謀之下,他不服氣。

  現在自己強勢逆轉,心情自然大好,神情舉止也就更加親切。

  但是房俊有點受不了……

  你說古人就是虛偽,兩個大男人,感情再好難道非得拉著手不放來表示?

  噁心死了……

  不著痕蹟的甩開李恪的手,房俊強笑道:“殿下過譽了,某不敢居功,某就是以粗人……”

  “唉!”

  李恪佯裝不悅:“賢弟切莫自謙,更不必妄自菲薄,誰若敢說賢弟是粗人,那天底下便全是粗人了……”

  房俊嘴角一抽,合著您這意思,我就是全天底下最細的男人……

  李恪很高興,


不見外的信步走進正堂,口中說道:“還有你送來的那個火鍋,我命人送進宮裡去了,讓你家工匠再給我打造一個,我都帶來了。”
  “那沒問題,最遲兩三天就給殿下送到府上去,殿下,您請坐。”

  聽到有錢賺,房俊心情好起來,也愈發客氣。

  不過想想也是悲哀,以前是堂堂一個縣級幹部,現在又是大唐最顯赫的官二代,居然會為了錢鬧心……

  銅火鍋陸陸續續的也賣出了幾個,但是這玩意沒有技術含量,據說世面上已經有人開始仿製。而且對於繼承了我黨“大幹快上”優良傳統的房俊來說,這玩意來錢太慢……

  但螞蚱再瘦也是肉,多賣幾貫錢也能緩解購置玻璃原料的花費,自從知道家裡經濟狀況不好,他可就沒再向家裡伸手要錢了。不管怎麼說,做一個米蟲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父皇已經有了旨意,再一次任命某為安州都督。”

  李恪輕鬆的坐在榻上,一臉喜色,一張俊臉似乎都在放光。說著,還掏出一封信箋,遞給房俊。

  房俊坐到他對面,信手結果新簽,看了一眼,心裡一驚。

  新籤上沒有擡頭,沒有落款,字體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通篇遒美健秀,極具王羲之的神韻,居然是李二陛下寫給李恪的家信。

  “吾以君臨兆庶,表正萬邦.汝地居茂親,寄惟籓屏,勉思橋梓之道,善侔間平之德.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三風十愆,不可不慎.如此則克固磐石, 永保維城.外為君臣之忠,內有父子之孝,宜自勵志,以勗日新.汝方違膝下,淒戀何已,欲遺汝珍玩,恐益驕奢.故誡此一言,以為庭訓。”

  什麼意思呢?

  大致的是說李二陛下希望李恪做事待人要守大義大禮,做臣做子要勵志自勉,不能因為是皇帝的兒子就玩物喪志,驕奢淫逸.

  字寫得很好,同詞也很講究,粗略看去,也只是一份家信罷了。

  但關鍵在最後一句。

  這分明是父親教育兒子的信,絕對不應是作為皇帝的身份說的,由此可見李二陛下對於李恪的看重以及寵愛。

  可房俊愈發糊塗了,李二陛下既然如此喜愛李恪,卻為何始終不把李恪放在自己的立儲目標之內?

  看完信,房俊恭恭敬敬的雙手奉還給李恪。

  這並不因為手裡拿的是皇帝陛下的墨寶,而是因為李恪的信任。

  能將皇帝寫給他的家書拿出來給房俊看,這就說明李恪已經把房俊視為親朋故舊,毫無戒備。

  對於出身皇家、深處爭儲風波中的李恪來說,殊為難得。

  房俊重情。

  哪怕明知道眼前這位瀟灑倜儻的吳王殿下是一個短命鬼,絕對不是可以依靠的參天巨樹,更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但他依然欣然接受這份友情。

  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

  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報之!

  君以草芥待我,我當以仇寇報之!

  這就是房俊的人生信條,一個並未完全利益化的“半吊子官員”的人生信條。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46 PM

第70章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李恪是個很講究的人,房俊雙手將皇帝的家書奉還,他亦雙手接過。

  這個禮節很重要,在這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出身帶來的地位差距幾乎永遠不可能消除,一個皇子即便是面對一般的朝中大臣,都不必如何謙遜,因為他是君,你是臣!

  由此看出,李恪是將房俊視為同等地位,並不因自己的皇子身份而顯示高人一等。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以前的房遺愛是個夯貨,完全不在意這些禮節;現在的房俊更是個棒槌,十幾年的新式教育早就忘了老祖宗的這些規矩……

  李恪此舉,相當於媚眼拋給了瞎子,完全白費。

  房俊只是單純的認為,我雙手還給你,然後你自然也應該雙手接住。雖然你的級別比較高,但又不是我的直屬領導,難道我雙手伸出跟你握手,你丫的卻只伸出一隻手,另一隻手夾著煙?

  好在李恪是個灑脫的人,並不拘泥於俗禮,自己只是想表示自己的態度,至於房俊沒看出來,卻也不當回事。

  畢竟自己面前的是長安城家喻戶曉的房二傻子……

  雖然傻子偶爾也會靈光一現出個好主意,但到底還是傻子……

  李恪倒是覺得,這樣一個人品憨厚直率,又不失智慧的一個人,纔是自己妹婿的最佳人選,比之柴令武、杜荷那些個繡花枕頭強多了。

  說到底,穩重纔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品質。

  “高陽在宮裡,可是不止一次提到賢弟。”李恪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頗為古怪。

  俏兒這時端來兩個茶盞,小臉蛋兒紅紅的,水汪汪的眼神不時偷瞄李恪一眼。

  房俊這個心塞啊……這死丫頭咋那麼花癡?趕緊揮揮手把她攆走,忒丟人。

  他也沒注意到李恪古怪的神情,問道:“公主殿下提到我?呵呵,想來也沒什麼好話。”

  他與高陽公主兩人,根本就不對盤。

  在高陽公主眼裡,房俊不是他的菜。她理想的駙馬,應是那種詩酒風流、玉面俊俏的世家公子哥兒,而不是房俊這種“傻大黑粗”的土包子……

  而在房俊心裡,高陽公主簡直就是他重生以來最大的一個心魔。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未來的發展方向,所以他無法接受一個即將會出軌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



  或許有點不公平,怎麼能將尚未發生的事情當成罪過強加在高陽公主身上呢?

  但是想必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心甘情願的接受這樣一個女人。

  若是換個身份,房俊或許很愛慕秀麗嬌俏的高陽公主,很喜歡她敢愛敢恨的直爽性格,但是當老婆,絕對不行!

  李恪摸了摸鼻子:“時好時壞暫且不說,你可知他說你什麼?”

  房俊奇道:“我如何知道?說來聽聽。”

  “想聽?你可別發火。”

  “肯定不發火,某會跟一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房俊愈發好奇。

  李恪咳了一聲,低聲說道:“我那十七妹,說你……有龍陽之好……”

  房俊有點愣神,啥意思?

  腦袋裡反應了三秒鐘,才猛然醒悟,頓時大怒:“豈有此理,臭丫頭這不是污人清白嗎?”

  被未來的媳婦兒說成是個兔子,還有比這個更丟人的麼?

  李恪不悅,說道:“二郎,慎言!高陽纔是陛下敕封的公主,金枝玉葉,高貴非凡,你一句'臭丫頭',將陛下、將皇家、將某李恪置於何地?”

  李恪與高陽公主這個年幼的十七妹感情極好,前兩年,高陽每天都纏著李恪帶她玩兒。李恪喜歡這個鐘靈毓秀、俏皮可愛的妹子,高陽也很依賴李恪這個才學優秀、穩重又不失風趣的兄長,兄妹之間感情甚篤。

  甚至,對於李恪來說,跟高陽公主的親近比之自己的親弟李愔更甚。

  所以李恪聽得房俊當著自己的面罵高陽公主“臭丫頭”,頓時不悅。

  丫的房二,你能為你大姐打上韓王府,難道就以為我李恪這個親王是個軟蛋,不會為自己的妹子出頭?

  熟料,房俊也惱了,瞪眼道:“吳王殿下這是要以勢壓人?”

  李恪毫不相讓:“本王這是以理服人,汝怎可胡亂罵人?”

  “你妹子污衊我是個兔子就行,我罵她一句就不行?你這根本就是不講理,還說不是以勢壓人?”

  李恪哼了一聲,盯著房俊:“那你說,你到底是不是兔子?”

  他雙目灼灼,死死盯著房俊,不放過房俊臉上任何意思表情變化。他要仔細觀察房俊接下來說的話是否在撒謊,這可是關係到妹妹的終生幸福,不可大意。

  可房俊卻誤會了李恪這發著光的眼神。

  這傢伙為什麼對我是不是兔子這麼感情趣,還要露出這種……火辣辣的眼神?

  我勒個去!

  這個吳王該不會也是個好男風之輩吧?

  他可是知道,這個時代很多達官貴人,都以好男風為榮,沒事兒就喜歡在府裡豢養兩個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的小書僮,喚之為——*社會風氣便是如此,高陽公主說他是個兔子,其實並沒有什麼羞辱的意思,也就是他這個穿越者,以好男風為恥。

  “肯定不是!”

  房俊說得斬釘截鐵,萬一稍一猶豫,被李恪誤會就麻煩了。話說,心裡存了猜忌,再看這位吳王殿下面容俊美膚若凝脂,仔細瞅瞅,還特麼真有點娘娘腔……

  心裡不禁打個哆嗦。

  李恪依舊盯著他:“如何證明?”

  證明?

  我證明你個錘子!

  房俊傻了眼,這事兒怎麼證明?難道要當著李恪的面上演一出愛情動作片,才能證明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可是那也不行啊,你要知道,喜歡女人的男人不一定就不喜歡男人……

  房俊羞惱交加:“為何要證明?僅憑高陽公主那臭丫頭一句話,就要某捨卻身為男人的自尊?休想!某房俊頂天立地堂堂男兒漢,說不是就不是,勿需證明!”

  李恪大怒:“你還罵?”

  房俊也怒了:“這能叫罵人嗎?你簡直無理取鬧!”

  李恪拍案而起:“如此污言穢語,羞辱皇室貴女,豈能容你?”

  房俊脾氣也發作,站起來瞪著李恪,氣勢不落下風:“某就說了,你待怎地?”

  李恪氣得咬牙:“道歉!”

  道歉?

  房俊打個哈哈,轉身對僕人大喊道:“送客!”

  李恪氣得渾身打顫:“你你……如此不把皇家放在眼內,可知罪?”

  房俊翻個白眼,再次大喊一聲:“送客!”

  哥們來自二十一世紀,你為是你李家豢養的奴才啊?泱泱五千年華夏,多少帝王之家興起,多少帝王之家湮滅,說起羨慕倒是有一點,至於尊敬?呵呵……

  李恪差點氣死,拂袖而去。

  剛剛還蜜意溫情相處愉快,這一眨眼,僅僅因為一句“臭丫頭”,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48 PM

第71章   帝心難測

連綿多天的大雪終於停了,天空依舊陰沉,從窗戶吹進來的風冰冷徹骨,吹在臉上,宛如刀割。

  李二陛下披了一件貂裘,站在窗前,任憑北風吹在臉上,定定的望著遠處蒼茫天空裡若隱若現的山巒,目光迷離,一臉悲慼。

  那裡,是九嵕山,是李二陛下為了自己和妻子選擇的陵寢之地。

  現在,他的皇后已經先他而去,在那座宏大堂皇的陵寢裏安歇。

  或許,用不了多久,自己便會去與她團圓。

  生老病死,真的是人生永也無法擺脫的宿命嗎?

  李二陛下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甘心,自己一手締造了這個老大帝國的輝煌,開創了前無古人的文治武功,難道依然要與那些凡夫俗子一樣,腐朽為一抷塵土?

  人死之後,會是什麼樣?

  想到這裡,他隱隱有些害怕……

  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總是會喪失掉信心,哪怕是千古一帝,也是如此。

  身後傳來腳步的輕響。

  “陛下,老奴有事稟告。”

  太監王德的聲音響起。

  李二陛下收回遙望皇后陵寢的目光,緊了緊身上的貂裘,輕聲問道:“可是有新豐的消息回來?”

  “是。”

  “詳細道來。”李二陛下升起一點興致,離開窗邊,走到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熱茶。

  “諾。”

  王德輕應一聲,卻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快步走到窗邊,身手將敞開的窗子掩上。

  沒有了肆虐的北風,大殿裏頓時溫暖起來。

  王德躬身站到李二陛下面前,尚未說話,大殿門口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此處雖然不是太極殿那樣的軍機重地,也不是神龍殿那樣的帝王寢宮,但每一次李二陛下在此憑窗遠眺九嵕山,追思長孫皇后的時候,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除非像王德這樣身負差事急需稟告的太監,等閒不會有人到這裡來。

  君臣二人一起訝然望去。

  一個少女出現在殿門口,卻是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穿了一襲雪白貂裘,裊裊而入,貂尾環頸、腰肢婀娜,前額烏黑的秀發盤成一個個細圓小渦,平貼額鬢,額間環著一條致的細金鍊子;腦後濃鬟如瀑、青絲如雲,滑順光亮得幾乎能當成鏡子,更顯得發極黑、衣極白,冰肌玉骨。

  高陽公主容貌清秀,小小的瓜子臉蛋兒怕沒有李二陛下的手掌大,身段極是苗條,貂尾中露出半截粉頸,剔透得依稀可見青絡,頸子又細又長、線條柔潤,也不顯瘦削。

  她一入廳來,便帶起一陣淡淡的香草芬芳,雖然若有似無,卻怎麼也不會消失,彷彿那微帶透明的肌膚就近在鼻端,每一刻都換上一處新部位,令人聞嗅不倦。

  貂裘是裘袍中的上品,講究“輕、暖、厚、柔”四字,她身裹貂裘,看來卻仍比尋常女子苗條,袍中的嬌軀必是纖細到了極處。

  李二陛下看著這個鐘靈毓秀的女兒,眼神裡閃過濃濃的寵溺,欣然說道:“漱兒,這麼冷的天,怎麼跑來這裡?”

  高陽公主腳步輕快,如同一朵白雲一般,輕飄飄的來到李二榻前,微微一福,脆聲說道:“孩兒拜見父皇。”

  李二陛下呵呵一笑,輕擺了一下手:“不必多禮,快到火爐邊暖暖身子。”

  在他身前腳下,便有一個精緻的銅爐,裡邊燃著紅彤彤的炭火,陣陣熱浪順著鏤空的蓋子裊裊升騰。

  高陽公主便伸出一雙白玉也似的纖纖玉手,


放在爐上烤著,俏皮的伸伸舌尖:“這天兒真冷呀!”
  李二陛下佯嗔道:“既然知道冷,為什麼還要到處亂跑?當心凍壞了身子,你是最討厭喝藥的。”

  “早寢宮裡待著待著,就有些想父皇了,趕著來看看。”高陽公主開始撒嬌。

  “呵呵呵”

  李二陛下釋放一陣開懷的大笑,剛剛由於思念長孫皇后而升起的愁緒煙消雲散。

  或許他是一個殘忍的敵人,或許他是一個冷酷的君王,但是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李二陛下是千古帝王中少有的合格的父親。

  “可是有事要求父皇?”

  李二陛下太瞭解這個古怪精靈的女兒了。

  “就知道瞞不過父皇……父皇可是答應了?”

  高陽公主嬌憨的笑著,心裡打著鬼心思。

  李二陛下好笑的搖搖頭,說道:“某都不知道你所求何事,怎敢貿然答應?難道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某也要給你摘下來?”

  “女兒所求,自然是父皇能辦到的事情,難道在父皇眼裡,女兒就只是知道胡鬧嗎?”

  高陽公主依偎到李二陛下身旁,挽起他的胳膊搖晃著,不滿的撒嬌。

  李二陛下還就吃這一套!

  笑呵呵道:“你且說來聽聽,若是不難辦到,答應你也無妨。”

  高陽公主微瞇著眼,說道:“父皇,您能不能……給三哥換個封地?”

  李二陛下微愣,英武的臉上笑容漸漸消退,一雙眼眸光芒閃爍:“是李恪叫你來的?”

  高陽公主似是完全不懂李二陛下眼神中蘊含的深意, 俏臉滿是幽怨,嗔道:“怎麼可能?父皇您還不知道?三哥那人驕傲得不行,自己受了委屈都不肯跟您說,又怎麼會讓我來說呢?”

  李二陛下微微一笑,不言語。

  高陽公主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深明李二陛下性情的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的不悅,自是不敢再說話。

  半晌,李二陛下才輕輕一嘆,眼神漸漸柔和,問道:“汝可知,當初某為何將李恪封在安州?”

  今年春,李二陛下以“週封子弟,八百餘年,秦罷諸侯,二世而滅……封建親賢,當是子孫長久之道”之詔,分封諸子,幾位成年兒子盡皆封建各州。

  以吳王恪為安州都督,晉王治為幷州都督,紀王慎為秦州都督。

  具體都是在哪兒呢?

  安州,就是湖北的安陸一帶,二十一世紀是魚米之鄉,但是在唐朝,整個湖北地區除了襄陽基本就沒幾個人。

  幷州,是太原的舊稱,李唐的龍興之地。

  秦州,是甘肅天水,現在聽來那地方不咋地吧?可是在唐朝,卻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更是兵家必爭之地!

  由此可見,吳王李恪的封地是最落後的。

  而且,魏王李泰封在哪兒呢?

  他哪兒都沒封,就呆在長安,主持編撰《括地誌》!

  李二陛下之意,到底如何?

  “英果類己”、剛剛被李二陛下賜予《誡子書》報以期望的的吳王李恪,待遇卻最差!

  這是為什麼?

  帝心難測,沒人知道。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48 PM

第72章  房俊笨不笨?
 高陽公主咬了咬嘴脣,說道:“當然是父皇你偏心咯!安州那破地方瘴氣肆虐、民不聊生,分明是將三哥遠遠發配出去嘛……”

  李二陛下看著女兒鼓起香腮一臉不滿的嬌憨神情,不由失笑,搖頭說道:“不明白就算了,此乃國事,某不會向你解說,不過某相信,你會對另一件事情感興趣。”

  自己的用意,還是沒人能看得透啊……

  李二陛下也不知是應該自傲,還是無奈。

  高陽公主雖是聰慧,但到底年輕,被李二陛下成功的轉移視線,奇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呀?”

  李二陛下微微一笑,故作神祕,對王德說道:“汝且將吳王在新豐所為,講於某聽,也讓公主評斷一下那個所謂的'勒石記功'之策。”

  王德恭聲道:“諾。”

  高陽公主好奇的眨眨眼,雖然不知父皇這是賣的什麼關子,但既然是三哥的事情,自然要留神傾聽。

  王德輕聲細語的將李恪在新豐的所作所為大致講述,關於“勒石記功”的前前後後,卻是細緻到極處,彷如親眼目睹一般,若是李恪同房俊在此,必定會嚇一大跳,便是兩人間的對話,幾乎都一字不差。

  必然是“百騎”在吳王李恪或者房俊的身邊安插了耳目。

  高陽公主開始時也像是普通人那般,對房俊的獻計嗤之以鼻,可是越聽下去,秀眸瞪得越大,待到王德講述到這個計策的真正意圖以及新豐各個士紳富賈的反應,更是差點把眼珠兒瞪出來,一張紅潤的小嘴張得大大的,能塞進去一個鵪鶉蛋……

  那個黑麪神居然能想得出這麼完美高明的計策?這可是連聰明強幹的三哥李恪都焦頭爛額、束手無策的困局啊,就被房俊這麼簡單的破解了?

  高陽公主難以置信。

  不僅是他,李二陛下也有些懷疑。

  新豐發生的事情,他大體都知道,也知道李恪擎出“勒石記功”這招殺手鐧,一舉破掉了李泰佈置的設計,募捐數量居於幾位皇子的首位,便是得到眾多豪族世家支持的李泰,也被其遠遠壓過。

  但他難以相信此計是出自房俊之手。

  一招“勒石記功”,將人性算計得分毫不差,早已脫離了一般因勢導利的境界。

  “這會是房俊那個笨蛋能想出來的?”

  高陽公主挑著細細的柳葉眉,疑問道。

  若是在其他任何一個場合聽到這句話,高陽公主都會毫不遲疑的免費送上兩個大白眼:你若是告訴本殿下太陽明日會從西方升起,大概還要比這個靠譜一些……

  李二陛下面無表情,卻是深有同感,也有如此疑問。

  王德躬身說道:“回殿下的話,此事千真萬確。”

  高陽公主咬著嘴脣,不說話了。她幾乎是王德看著長大的,所以知曉王德這個老太監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極高,而且此人平素少言寡語,極其低調,但是做事細心到極致,從無差錯。

  他說此事千真萬確,那就一定是千真萬確。

  若不是多方查證再三確認,王德絕對不會在李二陛下面前說得這麼斬釘截鐵。

  可是,仍然讓人難以置信啊……

  王德看著高陽公主一臉疑惑的可愛神情,笑呵呵的說道:“請殿下贖罪,老奴有一個問題想要請問殿下。”

  高陽公主趕緊說道:“老公公但問無妨。”

  王德笑問道:“敢問殿下,房家二郎是個笨蛋,這句話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

  “這還用問從何而來?滿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啊……”高陽公主疑惑道。



  二傻子、夯貨、笨蛋、棒槌……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那個黑麪神居然有如此多的綽號,而且沒有一個好聽的。

  李二陛下閉口不言,卻是若有所思。

  王德說道:“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殿下只是聽別人所說,怎麼就能認定房家二郎是個笨蛋呢?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世間此等事多矣,不足為信。”

  高陽公主小腦瓜子轉了轉,有些明悟。

  房俊笨不笨?

  好像從來就沒有人真正去關注過他的事蹟,大家都說他笨,就自然而然的認為他很笨。

  然而,笨蛋有兩種表現方式。

  其一,學什麼都不會,世人皆知其笨。

  其二,什麼也不學,世人皆以為他笨。

  那麼問題來了,房俊屬於哪一種?

  高陽公主想了想,認為房俊應該是屬於第二種,因為坊間或者貴族之間對於房俊的描述,大多是從不學習、從不去私塾,甚至打跑先生這等事,卻從未有房俊不會背書、不會寫字、朽木不可雕這等話。

  相反,這個黑麪神極度癡迷武術,拳腳棍棒極是精通,雖然才十五六歲,京中已是鮮遇敵手,所以每一次打架都是他贏……

  答案似乎出來了,房俊不是真笨,只是不想學而已。

  只要他想學,一樣可以學得很好。

  但是……可是……可但是!

  就算不是笨蛋,也不會聰明到這種程度吧?

  這個“勒石記功”的光彩,可是直接蓋過了高陽公主的偶像吳王殿下,怎麼可能呢?

  求助似的看向李二陛下,大眼睛裡滿是迷惘,很希望英明神武的父皇陛下告訴她:你想錯了,那個房間就是個笨蛋……

  可是她失望了。

  她能想到的,李二陛下自然也想得到,甚至比她想的更多,更透徹。

  李二陛下也發覺其實自己一直都忽略了房俊這個人,哪怕親口下旨將其招為駙馬,也多是看在房玄齡的面上,想要給房家一個皇親貴戚的身份,世代榮華。

  但是對於房俊的種種,卻從未去深思過其中是否隱含著什麼深意。

  現在想想,李二陛下覺得自己有些瞭然。

  以前的房俊,雖然被京中權貴所不屑,但是從不關注,全無此人一般。

  而房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惡名昭彰”、“臭名遠揚”的呢?

  是從他親口賜婚之後!

  遊獵之時同玩伴衝突摔下馬背、醉仙樓一打齊王李佑、二打治書侍御史劉淚、大鬧清源寺、甚至公然抗旨夜入京師馬踏韓王府……

  這一切,造就了房俊的惡名。

  一個棒槌、惡棍、混不吝、二傻子……的形像生動的展示出來,人憎狗厭,避之唯恐不及。

  與此同時,卻將自己的策略智謀掩藏起來……

  聰明如李二陛下,一下子便看透房俊一切所謂的核心。

  這人就是自毀名聲,他是在自污!

  而導致他這麼做的原因,也早已毫不掩飾的展現出來——不想當朕的駙馬!

  甚至他那個“兔子”的疑問,都是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

  想通了以這一層,李二陛下頓時怒氣沖天!

  朕的女兒不夠天姿國色?

  朕的女兒不夠鐘靈毓秀?

  朕的女兒不夠金枝玉葉?

  你個房二憑什麼敢看不上朕的女兒?

  居然不惜自污名聲,也要讓朕知難而退,主動提出悔婚之詞?

  簡直豈有此理!

  李二陛下怒氣勃發,就待要下令“百騎”將這個混賬緝拿回來,往死裡揍一頓出口惡氣!

  但是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如此處理還是稍顯武斷,單憑猜測行事,不是明君所為。

  某就要“百騎”日夜監視,將你徹徹底底的查個清楚,若是這次的“勒石記功”只是無心插柳,那便罷了;可若是當真如某心裡所想,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這混賬為了退婚所故意做出來的,那就休怪某不念汝父的情分,定要打斷你的腿,再將你發配至天涯海角,永世不得回京!

  你個瓷慫貨,當某這個皇帝是擺設?

  早晚有你好看!

  高陽公主眨巴著迷茫的大眼睛,不解父皇為何神色變化如此復雜……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49 PM

第73章  穿越大唐必備之神器

房俊自是不知已被威武霸氣的李二陛下識破“自污”計謀,正於農莊忙碌籌備春耕之事。

  眼看年關將至,待到年後便是冰融雪消,春耕之事已經提上日程。

  這時代耕作水平極其低下,對於房家這樣擁有大量的地主來說,每年的春耕不啻於一場攻堅的戰役。一年之計在於春,春耕是否順利,關係著一年的收成。

  必須提早做好各項準備。

  這幾天房俊於農莊來了一次徹底調查。

  結果只有一個詞——落後!

  選種沒有、育種不會、耕作技術原始、肥水管理靠天、病蟲害的防治落後……

  房俊不由很是感慨:特麼就這麼種地,沒把大唐的人口餓死一半簡直就是奇蹟!難不成所有大唐百姓每天都吃個半飽?

  面對目前的狀況,房俊有喜有憐。

  憐的是大唐百姓居然靠著這種原始落後的耕作條件,以五百萬頃耕地養活了一千兩百萬人口。

  喜的是自己終於可以在專業領域內一展身手。

  前幾日的“化學測試”著實讓房俊的自信大受打擊,現在回到自己擅長的領域,頓時信心百倍,幹勁兒十足。

  當然,那些高深的生物技術是沒有用武之地的,能憑藉的也只是他的經驗和見識。

  “莊裏現存銅錢二十七貫,絹一百餘匹……”

  聽到房全的匯報,房俊捂著額頭嘆氣,這就是他眼下可以支配的全部財產,所幸春耕的種子已經備好,不用額外花錢購買。至於向家裡求援,房俊想都沒想過。

  作為一個成年男人,有責任為家裏分憂,而不是一味的添麻煩。

  自從穿越以來,無論是主動的找齊王李佑、魏王李泰打架,還是被動的馬踏韓王府,都給家裡帶來極大的衝擊和困擾,房俊有些愧疚。

  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無論志向在何處,“齊家”都是一個男人必須挑起的重擔。

  房俊沒啥大的想法,只想給家裡減輕一些負擔。

  聽完房全的匯報,再結合自己所瞭解的現狀,腦子裡飛速運轉,琢磨著找到一條適合房家莊園快速發展的道路。

  思來想去,幾乎所有的辦法都需要大量的財貨支撐,才能在短期內取得效果。

  但是一萬年太久,咱只爭朝夕啊!

  只有一個辦法了。

  改革!

  從內而外、從上到下的改革。

  首先從生產工具改起。

  房俊摸出自製的“鉛筆”,在宣紙上邊沉思邊塗鴉。

  看得方便的房全眼角一陣抽搐……

  沒得辦法,只要看到二郎在宣紙上寫寫畫畫,房全就覺得胸口發悶,不曉得二郎又要弄一堆石頭沙子燒什麼玩意兒……

  湊過去看了看,稍微放下心。

  宣紙上不是一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名稱,而是一些圖形,由細細的炭筆勾勒出來,輪廓清晰。

  “原來是耕犁……還是尉犁……”房全是老莊稼把什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一把被分解開的耕犁。

  可是再看看,有發覺不太對頭。

  “咦?這犁杖怎麼是彎曲的呢……犁鏵的形狀也不同……唉,咱們這個二郎啊,真真是愁人,連個犁杖啥樣都不知道,這般文不成武不就,連個犁杖都不識的主兒,往後可咋整?老爺怕是得愁懷了……”

  房全心裡嘆息,很是為這位連犁杖都不識得的二郎憂慮一番。

  沒一會兒,房俊就畫完了圖紙。



  曲轅犁這玩意兒,他不僅見過,更親手操作過,想當年剛剛畢業分配到縣農技站,作為單位唯一的大學生也是一個樹典型的好榜樣。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啊……

  心裡感慨一番,對房全說道:“老全叔,莊子裡有木匠吧?”

  “自然是有的,不過,二郎啊,這個犁杖咱們莊子已有那麼三五個,不需要再行製作,做多了,也沒那麼多耕牛。再者說,你這畫的也不對……”房全點頭說道。

  雖然也覺得這樣把房俊的錯誤揭露出來有些不好,畢竟是主家的少爺,有傷顏面。

  可他還是忍不住,很想說一句:二郎,別鬧……

  房俊倒是吃了一驚,還以為自己畫的曲轅犁真的哪裡錯了,趕緊仔細檢查一遍,沒發現什麼錯誤之處,不由疑惑的問道:“老全叔,哪裡錯了?”

  曲轅犁可是號稱“穿越大唐的必備神器”,要是記錯了那可就悲劇了!

  哪裡錯了?

  你哪兒都錯了,壓根就沒幹過正事兒!

  房全忍了忍,沒敢說,畢竟這位二郎的脾氣,實在是太壞了,萬一惹惱了他斥責自己一頓,自己這老臉還要不要了?

  “某這就去尋木匠。”

  待會兒讓木匠跟你說,房全心想。

  沒過一會兒,房全便把莊子裡的老木匠給叫來了。

  老木匠姓柳,人稱柳老實,大小就沒名字,大家就都這麼叫。

  柳老實今年五十多了,腰背微駝,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僂,頭髮已經花白,一張國字臉上皺紋密佈溝壑縱橫,很是顯得老態。

  但是行止之間倒是步履穩重,眼睛也很是炯然有神。

  “這就是咱們莊子的木匠,叫柳老實,來我們房家二十幾年了,算是絕對的老人,人品厚重,手藝更是沒的說,工部有兩位員外郎便曾受過柳老實的指點。”

  房全簡單的介紹一下,衝柳老實眨眨眼。

  過來的路上,自己已經對柳老實安排好了,藉機規勸二郎,勿要玩物喪志,任意胡為。

  房俊一聽,便客氣的說道:“柳師傅……”

  誰知這一聲招呼頓時將柳老實嚇了一跳,“噗通”一聲就跪下來,惶聲道:“二郎……折煞老朽了,師傅之稱,萬萬不敢當……”

  房俊無語了,咱就是客氣一下,你還當真了?

  別說你是個手藝人,便是街頭補胎打氣兒修自行車的,磨剪子修腳的,咱也喚一聲師傅……

  他卻是完全忽略了自己身處的時代。

  柳老實以為他喚一聲“師傅”便真將他當作師傅,而是因為房俊的態度而驚慌失措。

  無論唐宋元明清,還是之前更早的朝代,匠人,都是一個絕對底下的名詞,位於社會底端的一羣人。

  為什麼呢?

  歷朝歷代皆是重道輕器,匠為末業,匠役至微。

  士農工商,構成中國古代的社會等級。學者和由學者組成的官員是社會精英,佔有社會的最高地位。農業對國家和社會至關重要,耕讀傳家是美談,關心農業會受到道德上的尊崇。

  匠人則是兼具力工和匠人角色的手藝人,他們大多世代相傳,辛苦勞作,沒有機會學習文化,活在最底層,備受欺凌,工作被視為粗俗而骯髒。

  堂堂的房府二郎、未來的帝婿,對他如此客氣,怎不叫他誠惶誠恐、忐忑不安?

  房俊摸摸鼻子,也想通了這點,便拍拍柳老實的肩膀,板起臉說道:“老柳啊……”

  “唉!二郎有何吩咐儘管說,老朽別的本事沒有,就只有這一雙巧手,但凡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就沒有做不出來的!二郎您想要弄個什麼東西耍,說一聲,某立馬去做!”

  柳老實對於房俊這樣隨意的態度,明顯適應多了,神情也放鬆下來。

  房全頓時無語,忿忿的瞪著一臉討好的柳老實。

  老子剛剛教你說的話都特麼忘到後腦勺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1 PM

第74章   巧奪天工

 房俊把桌上的圖紙拿給柳老實看,說道:“你來看看這個犁杖,能不能做得出來?”

  柳老實聞言,趕緊把自己的雙手在褲子上使勁兒蹭了蹭,剛剛他還在家裡修補農具,手上沾了不少塵土,又被房俊這一聲“師傅”嚇得出了不少汗,手黏黏的。

  蹭得乾淨了一些,才恭恭敬敬的接過房俊遞過來的圖紙,細心觀看。

  “咦?這犁杖的模樣有些奇怪啊……犁轅是直的啊,怎麼變成彎曲的了?曲轅?曲轅……”

  柳老實皺著眉毛看著圖紙上這個奇怪的傢伙什兒,確定是個犁杖沒錯,但是很多地方都有所不同。

  他是個老木匠了,手藝很是不錯,不僅是房家莊子,便是附近幾家勳貴的田莊,偶爾也會請他去幫助製作、修補犁杖,這大半輩子製作的犁杖,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圖紙上這個玩意他有點看不懂,但是看這畫圖的線條雖然纖細,但是清晰可辨,明顯不會是畫錯了。

  柳老實心裡有些發虛,偷偷的瞄了房俊一眼,心想莫非是二郎閒著沒事兒,瞎畫一個東西消遣自己?

  不過應該沒這可能啊,人家二郎那是頂頂的貴人,沒事兒消遣自己這個和泥巴的臭木匠?

  難不成,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真的是個犁杖?

  柳老實覺得二郎不會無緣無故的消遣自己,便沉下心來仔細看圖紙,琢磨著每一個分散開的構件用處是什麼。

  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木匠,這一看,立即看出些端倪。

  “曲轅……哎呀!如此以來,豈不是將重心穩穩的固定在這個曲轅的弧頂一點?任憑拉犁的耕牛如何行進,這重心都不會有絲毫偏移,以前為了保證犁杖的重心,使其能夠直線前進,使用的是直轅,需要兩頭耕牛駕著犁杖同時前進才行……犁轅這麼由直變曲,豈不是隻需一頭耕牛便可拉著犁杖耕地?我的老天爺,這設計,簡直是巧奪天工哇!”

  柳老實大驚失色,立馬看出一旦這個圖紙上的犁杖能夠做出來,會有多麼巨大的意義。

  最簡單的一點,便是能將拉犁杖的兩頭耕牛變成一頭。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在同等時間、同等數量耕牛的前提下,耕地速度將會翻一倍!

  耕牛的數量極其有限,即便是房家這樣的顯赫之家,也只有十餘頭耕牛,土地卻有兩千多畝。按照以往使用直轅犁來耕地,每年都會有三分之二的土地無法耕完。這些沒耕完的土地怎麼辦呢?很簡單,使用人力耕地。

  但人力有限,即便所有老幼婦孺全部上陣,也只能耕完總數的三分之一左右。

  那麼其餘的三分之一呢?

  因為沒時間耕地,便簡單的用犁杖勾出一道田壟,隨便種些種子了事,可以想見產量會如何。

  如果使用這種曲轅犁耕地,豈不是能使用耕牛耕完三分之二的土地?剩下的三分之一再使用人力耕作,就能將所有土地全部耕完!

  今年的糧食產量,最少增加一成!

  最嚴重的是,如果天底下全部使用這種曲轅犁呢?

  我的老天爺……

  柳老實託著圖紙的雙手不停的顫抖,渾身都打起了擺子,只覺得手中這張圖紙簡直就是無價之寶,若是一個平民將此物獻於朝廷,陛下賞個侯爵怕是也不過分吧?

  房俊看著柳老實神情呆滯,身體不停的顫抖,不由得嚇了一跳,莫非這老木匠還有中風的毛病?

  “噗通”

  柳老實屈膝跪在地上,


雙手將圖紙高舉過頭,顫聲說道:“老朽懇求二郎一事!”
  房俊莫名其妙,怎麼又跪下了?

  “快快請起,老柳你這是為何?有何難處,但說無妨。”

  柳老實仰起頭,皺紋縱橫如同菊花一般的老臉上已是淚流滿面,澀聲說道:“老朽只求二郎將這曲轅犁的製作交託於我,三天,給我三天時間,必定做出這具犁杖!”

  房俊有些無語,說道:“本來就是讓你來做啊,你不做難道讓我做?”

  柳老實大喜。

  他是個有見識的,自然清楚此物所代表的意義。此物乃是二郎異想天開畫出來的,他可不敢據為己有,無論心裡的道義和世俗的律法,都不可能讓他那麼幹。

  封侯賜爵什麼的,他一個老木匠也不敢去想。

  可是此物一旦證明確實如同自己猜想那般便捷,說不得就將傳於天下,而第一個做出此物的自己,豈不是也能青史留名?

  “貞觀十一年冬,木匠柳老實製出第一具曲轅犁……”

  只要想想某本史書上或許會出現這句話,柳老實歡喜得都快瘋了,如同捧著稀世珍寶一般,珍而重之的捧著那份圖紙,告辭出去,風風火火的直奔回家。

  誰知剛剛拐過一處迴廊,便被人攔住了。

  一位體態輕盈、秀麗絕倫的麗人,微笑著站在迴廊前。

  柳老實不識得此人,但莊子裏傳播的閒話讓他知道,這位想必就是那位陛下御賜給二郎的侍妾,武氏。

  “柳老實見過貴人,給貴人請安……”

  柳老實恭恭敬敬的行禮,手裡還託著那份圖紙。

  武媚娘輕輕一笑,柔聲道:“老師傅不必多禮。”

  語調輕柔,舉止淡雅,說不盡的端莊賢淑。

  柳老實又哆嗦了,這莊子裡的人怎麼都這麼奇怪,個個叫我“師傅”……

  武媚娘美眸輕轉,問道:“老師傅可知你手上的是什麼?”

  柳老實有些奇怪,回道:“回貴人的話,是圖紙……”

  武媚娘掩脣輕笑:“我自是知道是圖紙……我是說汝可知身為僕人的本分?”

  柳老實嚇了一跳,趕緊躬身說道:“老朽知道,絕不敢做出任何損害主家之事……但,不知貴人有何吩咐?”

  武媚娘看了看他手中高高托起的圖紙,輕聲說道:“此物纔是二郎所創,說不得,將來會成為房家的家傳之寶,還望老師傅謹慎處置,莫要被旁人竊了過去。”

  柳老實心中一凜,連忙說道:“還請貴人放心,老朽雖是愚笨,卻也知此物之珍貴,必嚴守圖紙,不被他人覬覦。”

  武媚娘微笑搖頭,如雲青絲盤成的髮髻上插著一隻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在陽光下反射著光暈。

  “此物既取名為犁,便是農作之用,若果真有益於農時,遲早會傳遍天下,捂也捂不住。只需你記得,在二郎將此物公開之前,必須嚴守祕密便成了。”

  剛剛去房俊書房,無意中聽到幾人的談話,聰慧逆天的武媚娘便知此物之貴重,眼見房俊對此物不甚在意,便特意在此截住柳老實,囑託一番。

  心中感嘆,這個房二郎真不知是聰明還是愚蠢。

  說他愚蠢吧,卻偏偏能想得出如此巧奪天工之物。

  可若是說他聰明吧,卻根本不知此物會對大唐帶來怎樣的影響。雖說此物不可能長久保密,一旦在田間使用,洩露出去是必然的,但是在那之前,有太多辦法可以憑藉此物獲取更多的利益。

  武媚娘靜靜站在院子裡,看著書房的方向,心思復雜。

  這個房二,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2 PM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3 08:52 PM 編輯

第75章   物盡其用

 武媚娘走進書房的時候,房俊翹著二郎腿坐在胡凳上,口中哼著奇怪的小曲兒。

  “你怎麼來了?”

  見到武媚娘,房俊放下翹著的腿,問道。

  武媚娘淺淺一笑,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到書案上:“奴剛剛給二郎送些吃食,見有人在,便轉了回去。”

  素手將食盒打開,一件一件美味糕點端出來擺在書案上,最後從食盒底部端出一碗熱湯,雞肉的香氣瞬間在書房裡瀰漫開來。

  房俊聞到香氣,肚子裏頓時咕嚕嚕亂叫,這才醒悟已過了午時,卻是餓了。

  自是毫不客氣,大吃起來,

  武媚娘斂了一下裙裾,坐到房俊側面的胡凳上,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著房俊。

  對於她來說,房俊就像是個謎,越是親近,越是令她迷茫。

  這是那個整個長安都在恥笑流傳的房俊嗎?

  都說房俊“誕率無學,孔武有力”,“不思進學,耽於刀棒”,可是武媚娘自打接觸房俊那天起,除了雷打不動的每天卯時初刻早起習武之外,那裡還有一點粗魯不文之氣?

  但說眼前,明明已經腹飢如鼓,可是吃相依舊文雅安靜、慢條斯理,若不是一個從小就經受禮儀訓練並堅持不懈的貴族,絕對沒有可能做到。

  而且,這人特別愛乾淨,講衛生。

  飯前必須洗手,飯後必須漱口,每晚都洗澡,頭髮必須兩天洗一次……要知道那長長的頭髮梳洗起來有多麻煩。

  最怪異的是,幾乎所有的個人物品,都自己親手整理,輕易不假旁人之手。

  便如同這間書房,輕易不許下人僕役進來,她也很少過來,都是他自己清理打掃,整個屋子幾乎纖塵不染,書案整潔,所有書籍賬本擺放整齊、井井有條。

  比之普通的女子閨房都要整潔乾淨,予人一種清潔舒爽、賞心悅目之感。

  武媚娘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

  以往從傳聞中構建出的對於房俊的形象,早已轟然坍塌。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武媚娘輕咬紅脣,越是好奇,心裡越是有一種迫切瞭解的衝動,美眸閃閃,不知不覺的便盯著房俊輪廓清晰的黑臉,有些走神……

  房俊正大快朵頤,吃著吃著卻發覺氣氛不對,擡頭一看,武媚娘兩隻水靈靈的美眸正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不由有些好奇,嚥下嘴裡的糕點,喝了一口香氣濃鬱的雞湯,奇道:“幹嘛這麼看著我?”

  武媚娘微驚,恍然發現自己有些走神了,俏臉微微一紅:“沒……沒看什麼……雞湯好喝嗎?”

  房俊點點頭:“簡直美味!”頓了一下,促狹的眨眨眼:“某知道自己很帥,但是千萬別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武媚娘大窘,潔白無瑕的臉蛋兒瞬間飛起兩朵紅雲,頗有些手足無措,忿忿的瞪了房俊一眼:“郎君就不能好好說話?”

  雖然不是太明白他稀奇古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總之不會是什麼好話。

  房俊哈哈大笑,心情大爽。

  閒來逗弄一下未來的武則天陛下,很有成就感,嗯,若是能和這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實踐一下關於生命起源的問題,那會更有成就感……

  這丫頭今天穿了一件藍底白花的裙子,秀美的臉蛋兒略施脂粉,端莊秀麗,清純無匹。

  尤其那被窄裙收得緊緊的腰肢,細如柳枝盈盈一握,若是摟在牀榻之上肆意擺佈成各種姿勢,那滋味必定妙不可言,


嘖嘖嘖……
  武媚娘似是感受到他越來越火辣的眼神,芳心微顫,又是甜蜜又是羞窘,趕緊打開話題,轉移房俊的注意力。

  “郎君可曾想過,那個曲轅犁會帶來怎樣的好處?”

  好處?

  房俊隨口答道:“此物比之原本的犁杖便捷甚多,更能節省耕牛,一旦流傳開來,耕地效率翻上幾倍不止,必將惠及大唐百姓。”

  作為穿越者,且不論什麼凌雲壯志,若是不能為百姓日常生活帶來一些便給,豈不是太失敗?

  武媚娘卻不以為然,目光灼灼的看著房俊:“那在此之前呢?”

  “在此之前?”

  房俊有些茫然,不解問道。

  武媚娘雙陽放光:“此物一出,必將郎君的名聲傳遍天下,然而,郎君就沒想趁機得到一些額外的利益?”

  房俊看著武媚娘略顯亢奮的神情,秒懂。

  前世混跡官場,最擅這種專營投機之道,如何利用手中的資源追求利益的最大化,簡直就是官場必備的技能。只是由於穿越以來,房俊一直有些迷惘,未能準確找到自己的定位,所以並未想到此處。

  經武媚娘這麼一提醒,立刻便想通其中原委,物盡其用而已!略作思索,已經想出運作之法。

  令他感慨的是,武媚娘如今只是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怕是字也不識得幾個,更沒有多少閱歷,居然就能想通此中關節,只能說天生就是個陰謀家。

  女皇的稟賦,果真讓人唏噓!

  同時心裡也是打鼓,如此多智近乎妖的存在,自己能否駕馭得住?

  見到房俊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武媚娘俏臉羞紅,很是羞澀。

  過了片刻,見房俊始終不問自己如何去具體操作,芳心微微一動,已是瞭然,同時暗暗吃驚。

  既是不問,自是說明房俊不僅想通此中關竅,更已有了應對之策,先前只是一時間沒想到而已。經自己稍微提醒便恍然大悟,甚至於一瞬間便想出策略,這……

  武媚娘暗暗吃驚,此人居然聰慧至此?

  四目相對,各有心思。

  暗驚於房俊的智慧,武媚娘心裡不免惴惴難安,終究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被女人指點出自己的疏忽,會不會讓房俊覺得很沒面子?會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呢?

  房俊眼裡閃過異彩,讚賞道:“媚娘果然天資聰慧,某所不及也。”

  女人比自己強,會感到很沒面子嗎?

  或許大唐的男人會,但是房俊絕對不會。

  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男耕女織早已成為傳說,女子能頂半邊天已是常態。男人的尊嚴必須有,但假如自己的女人更出色一些、更能幫助自己的事業,有誰會覺得沒面子?

  吃軟飯談不上,有人分憂豈不是更好?

  武媚娘卻是有些驚慌失色,連忙起身,惶然說道:“二郎,奴……”

  看她急切焦躁、惶然若泣的神情,房俊便已瞧出端倪,哈哈一笑,身手輕薄的捏了一下武媚娘尖俏滑順的下巴。

  觸手處溫潤滑膩,宛若羊脂。

  “媚娘以為,某是那些見識淺薄、被儒學腐朽的愚夫不成?”

  武媚娘被他輕薄,羞得俏臉差點滴出血來,嬌軀輕顫,明媚的眼眸卻是一眨不眨的望著房俊。

  此言何意?

  房俊捏捏手指,感受一下指尖殘存的觸感,暗讚一聲,若是全身肌膚都是這個狀態,那麼摟上牀榻寬衣解帶之後……豈不要人老命?

  難怪李治那個混蛋不顧倫理之情,也要把武媚娘收入房中,寵冠後|宮,確是難得一見的人間尤物……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3 PM

第76章  牛鼻子

  “物盡其用”,也得有“物”在手才成。

  柳老實雖然是莊子上最好的木匠,但畢竟拘於時代,見識畢竟有限,不知是否能做出那曲轅犁。

  房俊有些擔心,剛過了一天,便讓房全帶自己去柳老實家,看看他製作到何種程度,可有解不開的難題。

  一問之下,方纔知道柳老實並未回家,而是打發人將他的三個兒子連同木匠的家甚一同帶來莊子上,就在牛棚旁邊的一間空置房舍內製作曲轅犁。

  房俊感嘆,真敬業的古人啊!

  卻不知此乃武媚娘警告的後果,柳老實實在是被武媚娘嚇到了,假如真的因為自己不小心走漏了此物的玄妙,豈不是平白損害了二郎的利益?

  路過牛棚的時候,裡面十幾頭耕牛正在吃草料,許是吃得爽了,不時甩著尾巴,發出“哞哞”的叫聲。

  房俊駐足觀看。

  這些耕牛個個膘肥體壯,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照料得很是得當。也難怪,這個年代的耕牛,簡直就是最貴重的生產資料,更是春耕的保障,若是折損了一頭,都是無法挽回的損失。

  不過……這牛為什麼看著這麼彆扭呢?

  房俊背著手,皺著眉,在牛棚前來回走動,變換著角度去觀察這些健壯的耕牛,看來看去,仍是覺得哪裡有些彆扭,可偏偏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遠遠的,柳老實就見到房俊背著手,一身貂帽錦裘,溜溜達達的就過來了,趕緊喊來三個兒子,待會兒給房俊見禮,並且悄悄囑咐應當注意的禮儀。

  若無天災人禍之類的意外,僕人的後代同樣還是主家的僕人,在主家面前留個好印象,相當重要。

  柳老實面相忠厚,小聰明卻一點也不少。

  爺四個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前,眼巴巴的等著房俊過去,可房俊走到牛棚前居然不走了,不知為何對那幾頭大牯牛發生了興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也看不夠……

  已進臘月,冬日的清早更是寒冷,凍得爺四個手足發僵,鼻涕流了老長,房俊仍在看牛……

  柳老實擤了把鼻涕,想了想,向房俊走過去。

  “二郎,您這是瞧啥呢?”

  房全忍不住問道。

  房俊不言,左看右看也沒發現這股彆扭從何而來,乾脆蹲在地上,摸著下巴思索起來。

  究竟哪裡不對?

  柳老實趕過來,看著蹲在地上變換著角度觀察耕牛的房俊,同一旁的房全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房全心裡微顫:二郎啊二郎,您可莫要再生出什麼麼蛾子了……

  房俊一天到晚鼓搗的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實在是讓房全無奈。

  看了大半天,終究被他看出問題所在。

  這些耕牛,全都沒穿鼻環!

  “咱家的耕牛,為什麼不穿鼻環?”房俊不解的問道。

  “鼻環?那是啥玩意?為啥要穿鼻環?”房全比他更不解,一腦門兒霧水。

  看著房全的神情,房俊就知道,在唐朝並無給耕牛穿鼻環這種事。

  可是,不是說春秋戰國的時候便有人給耕牛穿鼻環了嗎?難道那些磚家叫獸又是瞎忽悠人?

  “就這麼牽著牛去耕地?”

  “有何不妥?”柳老實茫然。

  還有何不妥?能妥才見鬼了!

  “這耕牛聽話嗎?會不會指東走西、指南走北,時不時還會往後退兩步,力氣小一點的人根本趕不動它?看到綠色的東西就想吃,


有時連莊稼都會啃上兩口?”
  “啊,確實如此……可誰家的耕牛不是如此?”

  房全越說越蒙,完全不知房俊所謂,誰家的牛不是這樣?牛性最強,所以才會形容人脾氣倔強為“牛脾氣”,若是溫順聽話像小綿羊似的,那還能叫牛嗎?

  柳老實卻是意識到什麼,兩眼發亮的盯著房俊,莫非……二郎有辦法令耕牛溫順聽話?

  自從曲轅犁圖紙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就徹底變成了房俊的腦殘粉,下意識的就知道房俊必是有辦法辦得到。

  果不其然,房俊嘿嘿一笑,說道:“待會兒你且去準備一些東西,我保證讓你大吃一驚,想讓它走哪它就走哪,一點不帶怠慢的,也不用太大的勁道,便是總角幼子也能輕易控制。”

  房全大吃一驚,激動道:“當真?”

  “當真!”

  “老朽這就去準備……”

  “且慢且慢……”房俊趕緊把激動的房全喊住:“老全叔,此事不急,開始先看看老柳的曲轅犁纔是正事。”

  房全一拍腦門:“二郎說的是,咱這就過去……”

  柳老實趕緊說道:“且隨我來。”

  領著二人來到臨時充當作坊的那間房舍前。

  柳老實的三個兒子站得筆直,見到房俊過來,趕緊齊刷刷的見禮,口稱:“見過二郎……”

  房俊笑瞇瞇頜首說道:“不必多禮。

  這時代都是子承父業,老一輩的手藝一代一代的傳下去,比如柳老實一家,老柳是個木匠,他的三個兒子也是木匠,將來兒子生了孫子,依然還是木匠……

  “那犁杖製作如何,可有困難之處?”房俊問道。

  提起曲轅犁,柳老實頓時一臉激動:“二郎乃仙人下凡、魯班再世也……那曲轅犁果真巧奪天工,看似精巧繁複,實則原理簡單,製作起來也並不困難。最遲明日,便可完工。”

  “這麼快?”房俊感到驚訝,不說其他,但是曲轅犁的那些構建,在這個完全依靠手工的時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得出來。

  柳老實的小兒子柳天賜拍著胸脯,一臉傲然:“我爹說能完工,那就一定能完工!”

  房俊看著這個只有十三四歲,比自己還想幾歲的小子,笑道:“先領我進去看看?”

  柳天賜當即點頭:“既是二郎不信任我爹,自可進去查看……哎呦!爹你幹嘛打我?”

  柳老實一巴掌抽在小兒子後腦勺,怒道:“豈可對二郎如此說話?若是不信任於某,又豈會將此神賜之物交託於我製作?臭小子滿嘴噴糞,真是不懂規矩!”

  柳天賜癟癟嘴,不敢吭聲。

  便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房俊訝然回頭,便見到一人快步走至近前,單膝跪地施禮,朗聲說道:“見過二郎!”

  此人年歲不大,一張方臉膛風塵僕僕,卻不正是被房俊打發去圈地買茶樹的房四海?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3 PM

第77章   雙喜臨門

 寒冬臘月,渭水早已冰封,便是黃河之上也是冰凌密佈,難以通航。

  但是從洛陽向南轉入通濟渠,卻是河道通暢,順風順水一路南下,經由淮水轉入邗溝,過江都直抵杭州,不過大半月時間。房四海出行不過四十幾天,扣除路上耽擱,辦事的時間很少,看起來頗為順利。

  廚房裡,房四海看著房俊抓了一把自己帶回來的龍井茶葉丟進一口大鍋裡,莫名其妙。

  房俊權當房四海不存在,精神都集中在面前的鍋裡。

  一溜兒三口大鍋並排,吩咐廚子起火,第一口鍋大火灼燒,溫度最高,另兩口鍋則溫度一次遞減。

  房俊將院子裡的一蓬毛竹折斷,自製了一個炒茶帚,用之在鍋中旋轉炒拌,茶葉跟著旋轉翻動,均勻受熱失水,轉得快,用力勻,一邊抖散茶葉。

  因是秋天的陳茶,早已完成脫水的過程,所以第一個生鍋的程序完成很快。

  “當地茶農新進研製了一種飲茶之法,並不是如同往昔一般將茶葉研碎煮沸,而是將之揉成團餅上鍋蒸,芳香四溢,其中一種名喚'龍團' ,比之煮茶更能體現茶葉之清香……”

  房四海一邊說著在杭州的見聞,一邊奇怪的看著房俊的動作,心說我這說了半天,都說了是蒸茶了,您這怎麼放進鍋裡翻炒?

  可是隨著房俊聚精會神的動作,一股濃鬱的清香在廚房裡瀰漫開來,鑽入鼻孔,沁人心脾。

  房四海嚥了口唾沫,住了嘴。

  為何二郎以一種從未聽聞之法制出的茶葉,比之蒸茶芳香更甚?

  此時鍋內的茶葉葉質柔軟,葉色暗綠,房俊便立即將其掃入第二口鍋內。

  這口鍋主要起繼續殺青和初步揉條的作用,鍋溫比生鍋略低。

  因茶葉與鍋壁的摩擦力比較大,用力比生鍋大,所以要“帶把勁”,使葉子隨著炒茶掃帚在鍋內旋轉,開始搓捲成條,同時要結合抖散茶團,透發熱氣。

  不一會兒,房俊就有些額頭見汗。

  當葉片皺縮成條,炒出的茶汁粘著葉面,有粘手感,便掃入最後一口鍋。

  此時茶葉已經比較柔軟,用炒茶掃帚旋炒幾下,葉子即鑽到掃帚的竹枝內,稍稍抖動,葉子則又散落到鍋裡。如此反覆操作,使葉子吞吐於竹帚內外,把殺青失水和搓揉成條巧妙地結合起來。

  炒至條索緊細,發出茶香,約三四成乾,立即出鍋晾曬。

  房俊這才抹了把額頭的汗漬,問房四海道:“這幾個步驟,可曾看清楚了?”

  房四海一臉懵圈,茫然點頭:“看清楚了……”

  流程倒是看清楚了,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用水盆淨了手,房俊說道:“此乃炒茶之法,世間從未出現,稍後某會將每一個步驟的要點記錄下來,交付與你。你需勤加操作,務必領悟其中訣竅,從此往後,房家的茶葉製作,便交託於你。”

  房俊一直好茶,對各種茶葉頗有研究。

  剛開始讓房四海去收購茶樹,只是懷念往昔“清茶讀書”的習慣。

  現在的目的則有了變化。

  記得炒茶之法應是明朝纔出現,自己這時候拿出來,必是天底下獨一份兒,


以之賺點外快,應是不難。
  房四海聞言,頓時激動不已,單膝跪地說道:“請二郎放心,某必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負二郎之託!”

  房四海太明白這個時候茶葉的行情了,可以說,整個大唐無茶不歡!這是多大的產業?

  現在房家要進軍茶業,而自己就是未來的負責人,豈不是立馬身份上升,高人一等,變成僕人中的上等人?

  房俊失笑道:“哎呦,看不出你還念過書?連諸葛武侯的《出師表》都讀過,不簡單吶……不過鞠躬盡瘁可以,卻沒人要你死而後已,用詞不當!”

  房四海尷尬不已,話說這句話可是秋天的時候聽戲聽來的,為了顯示自己的文化水平,便貿然說了出來……

  “那大紅袍如何了?”

  房四海這小子得了龍井茶,便迫不及待的回來獻寶,卻不知那福建大紅袍有何消息。

  房四海解釋道:“福建路遠,來回至少數月,小的心想不如抓緊時間將這龍井茶的事宜安排停當,然後再去福建尋找那大紅袍,方纔穩妥。”

  房俊點點頭,贊同他的話。

  龍井茶雖然現在名聲沒有後世那麼響亮,但畢竟是一方名茶,有跡可循。那大紅袍此時非但未見典籍,世人也未聞其名, 莽莽羣山之中搜尋幾棵尚不知是否存在的茶樹,確實有些難。

  反正若是茶樹已經存在,也不會長腿跑掉,不必急於一時。

  房俊還想囑託房四海幾句,“嘭”的一聲,廚房的門被撞開,一股清冷的空氣頓時沖散了廚房裡濃鬱的茶香。

  房俊愕然看著闖進門來的房全,看著這位一向嚴謹穩重、不苟言笑的管事。

  房全一張老臉全是激動,說話的時候腮幫子都在抽搐:“二郎……神物啊,神物啊!”

  那神情,彷彿見到了外星人降臨地球……

  房俊奇道:“何等神物,令老全叔如此激動?”

  “我……那個……哎呀!”房全越是激動,越是說不明白,乾脆一把拽住房俊的袖子,拉著他邊走。

  “二郎且隨某一看便知!”

  房俊不得已只好被他拉著走了,房四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的跟在後邊。

  距離鐵匠鋪不遠的一處地方,有房家建立的兩座瓷窯,說是瓷窯,卻是燒不出瓷器,只能燒一些陶器。

  在這個時代,瓷器是一件很高貴的玩意,製作方法也流傳不廣,最關鍵的難題便是爐溫,所以民間鮮有瓷窯。

  燒紙陶瓷倒不是什麼難事,隨便弄點黏土揉吧揉吧,放到窯裡燒一燒就行了。

  而且關中這地方高嶺土不少,單是是驪山便有好幾處,後世房俊倒未聽過驪山有高嶺土,許是產量稀少,都被採光了的緣故。

  見到房全把自己往瓷窯這邊領,房俊也有些激動。

  難不成……玻璃燒製成功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4 PM

第78章  微服

 關中各碼頭俱已冰封,陸路佈滿積雪,除了小股車隊,大隊商隊很難通行。

  因此,大量商隊滯留關中,不得離去。

  長安乃是京師,人口眾多物價騰貴,生意人要精打細算,留在長安每日裏人吃馬嚼打尖住店,花費太大,便各自離開長安,在關中各縣暫留。

  新豐駐留了大量商賈。

  此處有渭水過境,碼頭眾多,一旦渭河開化易於通行,便可順流而下,轉入黃河,倒時無論沿永濟渠北上,還是順通濟渠南下,皆是便利。

  若是放在往日,縣裏聚集如此多的商隊,店家商舖怕不是要樂壞了,人多便意味著日常費用增多,如此巨額的日常花銷留在新豐,足夠每一個商舖都狠狠的賺上一筆,過一個肥年。

  然而今年入冬以來連降大雪,河道冰封陸路堵塞,關中地少人多,外面的糧食運不進來,缺糧便成了頭等大事。

  飯都吃不飽,哪裡有心思做生意?

  當地人吃不飽飯,何況是外地人?

  故此,新豐雖然大批外地商賈滯留,卻仍舊顯得死氣沉沉,雜亂無章,全無往昔的興盛繁華。

  李二陛下從一輛普通馬車上下來,背著手站在渭水河畔,看著面前這面高大的石碑,以及不遠處人頭攢動的粥棚,面沉似水。

  李君羨和王德一左一右站在李二陛下身後,緊張的注視著四周情況,一旦發現有任何潛在的危險,便會發出指令,潛伏於四周的“百騎”精銳便會聚攏過來,保護聖駕。

  絡繹不絕的百姓扶老攜幼,自城中走出,在粥棚前排起長隊,手裡拿著碗盆,等待領取免費的稀粥。

  李二陛下發現每個百姓手裡除了盛粥的碗盆之外,另有一個小小的木牌,卻不知是何物,便低聲問道:“那木牌是何物?”

  李君羨看了一看,便回話道:“回稟陛下……”

  李二陛下擺擺手:“此處不是宮禁,某乃是微服出宮,不必拘泥於禮節,便像尋常人家即可。”

  李君羨聞言道:“諾。”

  直了直腰,續道:“此物乃是號牌,按戶籍發放,新豐百姓皆可憑此號牌每日免費領取一碗熱粥。若無號牌,便不是本地百姓,不能領粥。”

  李二陛下頜首讚道:“此物大妙,如此一來,便可避免多領、冒領,是那岑文叔的手筆?只是未免對於非本地居民過於苛待,失了仁厚之心。”

  不過轉瞬一想,便也明白岑文叔的苦衷,一點點不快也自散去。

  他是皇帝,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自是不肯見到任何一個百姓忍飢挨餓。

  但是岑文叔只是一地縣令,是新豐百姓的父母官,首要任務只是維護本地百姓的利益。

  大雪封路,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想來新豐雖然在李恪的協助之下獲得不少捐贈,但糧食仍是有限。

  身為新豐令,自然不算失職。

  李君羨說道:“此物乃是吳王殿下所構想,城內糧食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免費領取,也只好先緊著當地百姓。這粥棚原本在城內,但是前幾日有地痞生事,搞得城內騷亂,是以才搬來城外。”

  李二陛下微微頜首,擡頭看著石碑上的字跡。

  孔穎達乃是當世大儒,人品端正。字如其人,亦是方正有矩,極好辨認。

  看著石碑上的拓文,李二陛下臉色很是難看。

  如此多富甲一方的豪門富戶,在天災來臨之時不能以仁善之心廣佈施捨,


反倒要依靠一個“勒石記功”逼著才能拿出錢糧,簡直狼心狗肺!
  最可惡的是,這些個權貴勳戚,為了政治上的利益與李泰同進同退,根本不顧及是否會因此延誤救災,會有多少人凍餓而死!

  自私冷漠,簡直不可饒恕!

  李二陛下身為帝王,更是從中看出隱憂。

  嘯聚於李泰身邊的,除去江南巨賈,尚有關隴世家的影子。

  以往鐵板一塊的關隴世家,如今也出現隔閡了嗎?

  要知道,關隴世家一向以長孫無忌為首,乃是太子的堅定擁護者,如今居然也有人投入李泰的陣營,再加上自“玄武門事變”之後一直沉默著保持中立的山東世家,累世豪富的江東士族,朝中隱隱間已有風雲激蕩之勢。

  遲早要發生大事情!

  對於這些累世豪族、門閥世家,李二陛下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哪怕他自己也是出身於此!

  每一次朝局動盪、天下不穩,沒有這些世家在背後搞風搞雨、煽風點火?

  世家,根本就是國家的毒瘤,前隋如此,現如今的大唐依然如此。

  可是李二陛下也理智的知道,世家豪門沉澱累積幾百年的龐大實力,早已深入社會與朝廷的每一個角落,絕對不是旦夕之間可以消彌。

  便是他親自下旨修訂《氏族志》,仍然有人將崔氏列為第一,毫不將天下至尊的李家放在眼裡!

  李二陛下心情不爽,正自煩惱不已,忽被不遠處經過的幾個人吸引。

  那幾人錦袍快靴,衣飾華麗,卻無僕人服侍,快步在雪地裡走過,明顯是滯留此地的外地商賈。

  只聽一人說道:“也不知道那房二搞什麼鬼,這天寒地凍的,召集俺們過去開那個……叫什麼會來著?”

  另一人笑道:“品鑑會……於兄這腦子真是要的,這短短的三個字記不住,但是往來賬目成千上萬卻一點也不出差錯,莫非天生便有經商的天賦?”

  先前那人大笑道:“誰特麼天生就願意經商?商人低賤,若不是討口飯吃,寧願做一農夫!”

  另一人揶揄道:“得了吧,於老哥您每年十幾萬貫進項,還討口飯吃?跟您一比,我們都快趕上叫花子了。”

  那於老哥唏噓道:“幸虧現如今天子聖明,身邊更多是賢臣良將,對待商賈亦是並不苛刻,吏治也是清明。否則單說這房相二公子的……品鑑會是吧?對,品鑑會……便不知要遭到多少御史彈劾。”

  旁邊又有人笑道:“得了吧,那房二害怕什麼御史彈劾?治書侍御史都被他打了,也沒見著把他怎麼滴。”

  於老哥也笑道:“確實如此,那房二就是個棒槌,誰惹他就跟誰急,依我看,便是陛下也不稀得搭理他……不過他此次究竟是得了什麼寶貝,還要召集天下豪族商賈一起赴會?”

  “說是品鑑會,無非就是拿個寶貝出來,大家瞅瞅看看,若是有人中意,便可出價買下,若有多人同時欲得,便價高者得。”

  “卻不知是什麼寶貝?”

  “誰知道呢?那請柬做得倒是精緻,卻是語焉不詳,只說得了一件曠世奇寶,也沒說到底是什麼玩意……”

  “管他什麼玩意?人家好歹是房相的公子,請柬都送來了,怎麼的也得給房相一個面子。”

  “正是如此,否則這大冷天兒的,誰閒的去看什麼寶貝?”

  幾人說說笑笑,與李二陛下擦肩而過,渾不知路邊這位富態的中年人,便是當今陛下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5 PM

第79章  刨冰捕魚的少年

  李二陛下嘴角勾起,心情大好。

  對於李二陛下來說,“天子聖明,身邊更多是賢臣良將……”這句話,比之任何史書上的讚揚都要來的爽快。

  這是來自民間的聲音!

  大唐歷來無因言獲罪之說,若不是由衷之言,絕對不能這麼說。

  當皇帝圖個啥?

  活著的時候手執乾坤指點江山,死了之後青史留名、萬世流芳!

  好或者不好,不是史書上那幾個乾巴巴的文字,而是老百姓的口碑!

  老百姓的心裡有桿秤,誰好誰壞,心明眼亮!

  李二陛下心情大爽,回頭問李君羨道:“房二那個混賬又搞什麼名堂?”

  此地雖非長安,“百騎”的耳目難免閉塞,可唯恐因為雪災導致民變,這一段時間“百騎”擴大了偵緝範圍,商賈雲集的新豐更是重中之重。

  聽得陛下詢問,李君羨立即答道:“據說房家二郎偶然得了一件曠世珍寶,廣撒請柬,邀請關中世家、朝中重臣、富商巨賈一同赴房家灣品鑑,幾位親王殿下也曾受到請柬……”

  李二皺眉問道:“房家灣?此是何處?”

  當了十幾年皇帝,李二陛下居然不知道關中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李君羨笑道:“房家食封便在這驪山之上,多是山石坡地,山腳下有一處河灣,原本無名,房家二郎前些時日來了興致,取名為房家灣。陛下知道,房相從不關心家中瑣事,房夫人對房二郎百般寵愛,自是由得他胡來。”

  李二陛下搖頭失笑,心底卻是唏噓,不禁想起當初大封功臣,因關中地狹人多,房玄齡主動要求敕封山地之事,暗暗感動。

  便笑道:“不如咱們也去湊個熱鬧如何?”

  李君羨為難道:“陛下,此刻那房家灣必然客似雲來,難免糟亂,怕是不妥……”

  開什麼玩笑,如此雜亂之地,陛下怎可涉險?萬一有那居心叵測之徒趁亂暴起,讓陛下有了損傷,自己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

  李二陛下卻笑道:“你呀你呀,年紀越大膽子越小,當年竇建德與王世充三十萬大軍陳兵虎牢關下,某親率三千騎衝陣,不也殺他個落花流水? ”

  李君羨到底是戰將,被李二陛下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施禮道:“陛下威武,臣便陪著陛下走這一遭,若有屑小之徒敢犯陛下虎威,臣肋下寶劍也可出鞘飲血!”

  李二陛下很是開懷,哈哈大笑。

  當即,為避人耳目,李二陛下命李君羨和王德與他同乘一車,讓一個“百騎”精銳趕車,化妝成普通人的“百騎”暗中保護,向城北的驪山進發。

  

  馬車路過河道的時候,不遠處有兩人正在冰面上刨冰,碎冰四濺。

  看身形,應是一男一女,男穿黑,女著白,男的身姿挺拔,女兒纖細苗條。

  “是有官署之人在藏冰麼?”李二陛下問道。

  藏冰乃傳統歲時風俗。亦稱“窖冰”。

  北方夏日暑熱,冬日結冰,故有於冬季藏納冰塊於冰窖以供來夏使用的風習。此俗起源甚早,《詩經》中即有記載,且多行於宮廷、官府。“《周禮》有冰人,掌斬冰,淇凌。注云:凌,冰室也。其事始於此。“

  古代有專門管理此事的官吏,並建有窖冰的“冰井”。

  每到冬月三九、四九天,即有伐冰、藏冰之舉,頗屬盛事。

  次年夏令時取出,宮廷頒賜臣下,民間亦市賣。此俗為古代政令重要的一項。



  “頒冰也者,分冰以大夫也。”

  “頒冰”從入伏一直持續到立秋,賜冰多少因品級不同而各有差等。

  李君羨嘴角一抽:“陛下,那是房家二郎……”

  李二陛下微微掀開車簾,定睛一看,一張黑臉,帶著個貂皮帽子,渾身上下裹得像個狗熊一樣嚴實,可不就是房俊?

  “這貨在幹嘛?”李二陛下很是好奇,這天寒地凍的,刨冰玩?

  不是召開什麼品鑑會麼,把人都請家裡去了,自己倒跑出來玩?

  真是不著調啊……

  房二手裡那這個“冰穿子”,兩手攥著把手,像打夯一樣上下用力鑿冰。

  那“冰穿子”是用小碗口粗的一段木頭做的。一頭修理尖狀,再插上鐵做的鑽頭;另一頭在上面鑿個鐵鍬把粗細的眼,插進個半米長的木棍,作為把手。

  鑿的時候,房俊沒有一下子在一處把冰鑿透,而是鑿出一個一尺左右的圓圈,每隔一寸遠近鑿一個深坑,當鑿到只有一寸多厚的時候,才把冰穿子倒過來用力在窟窿中心往下一砸,冰面立即被砸下一個碗口粗的透水窟窿。

  這時房俊敏捷的倒退幾步,一個碗口粗的水柱從砸開的冰窟窿噴出來。等到那股水柱落地,方纔見到那麼許多魚蝦及蛤蟆等水下生物隨著水柱湧了出來,在冰面上歡快的蹦躂,只是天寒地凍,那魚蝦蹦達一會就凍成冰棍。

  旁邊那個雪白狐裘的少女喜笑顏開的拎著木桶,小跑過去撿起凍僵的漁獲,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銀鈴一般悅耳動聽。

  房俊卻是在水柱噴出後,再把所有的冰窟窿砸透,形成一個大冰洞。然後先用一個奇形怪狀的抄網把水中的冰都撈出來,再將抄網伸到冰窟窿裡捕撈。先是用力將抄網朝著一個方向轉,轉幾圈後,猛然朝返方向轉,再猛地將抄網提起,那抄網裏便網了幾條大魚。

  李二陛下看得饒有興致,這捕魚也太容易了吧?

  那少女歡呼一聲,步履歡快的小跑過去,驚訝道:“這幾條魚這麼大呀!”

  房俊一臉得意:“厲害吧?論起刨冰捕魚,整個大唐某說是第二,那就無人敢認第一!”

  少女柔聲誇讚:“二郎最厲害了!”

  房俊哈哈一笑:“趕緊撿魚,之撿大的,小的丟回冰窟窿裡。”

  遠遠觀看的李二不解,那少女也是不解,問道:“為何如此麻煩?”

  房俊俯身將抄網裡的大魚撿到木桶裡,一邊忙活一邊說道:“你看這些小魚,沒多少肉,也不好吃,可是在河裡養一年,便能產卵繁殖,子孫綿延。現在若是將它隨意丟棄任憑凍死,來年可是少了許多條魚?那麼來年的來年呢?所以啊,現在你丟棄一條魚,就等於將來大唐少了千千萬萬條魚……”

  這下不僅那少女有點懵,就連李二陛下和李君羨、王德也有些啼笑皆非。

  這都什麼歪理?

  他們都以為這是房俊在逗那少女,卻不知房俊的心裡的確是如此想法。

  沒有在二十一世紀生存過的人,永遠都無法想像自然資源枯竭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保護自然資源人人有責,要從一條小魚做起……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6 PM

第80章   品鑑會(上)

少男黝黑樸實,少女白皙秀麗,兩人說著話兒,忙碌的撿拾漁獲,不時將小魚拋回冰窟窿裡,野趣橫生,氣氛融洽,怡然自得。

  李二陛下撇撇嘴,心情不咋地。

  這小子將來可是某的女婿,跟著別的女人打情罵俏的,算怎麼回事兒?怕是任何一個老丈人見到此種場面,對不會太開心。

  偏偏還發作不得,因為那個秀麗嫵媚的少女——武氏,還是李二陛下親自賜給房俊的……

  李君羨時刻留意著李二陛下的臉色,見到陛下臉上陰雲密佈,心中頓時一跳:房二郎,自求多福吧。

  這時李二陛下挑開車簾,對著遠處的房俊招招手:“過來。”

  房俊和武媚娘早就注意到停在不遠處的馬車,不過見其式樣普通,以為是接到請柬去參加品鑑會的商賈,也就沒太在意,自顧自的捕魚為樂。

  車中人挑開車簾喊了一聲,房俊疑惑的擡頭,心說這什麼人,忒沒禮貌,我是小貓小狗啊,你說過去就過去?

  擡頭這麼一看,有些面熟……

  武媚娘卻是“噗通”跪在冰面上,口中嬌呼:“民女見過陛下……”

  房俊有些傻眼,還真是李二陛下?

  皇帝老子不都是成天呆在籠子一樣的深宮大內,想要出來一趟都得捂著臉躲著御史言官的口水嗎?這位怎麼悄沒聲息的就出來了?

  李二陛下見到房俊發楞,愈發不爽,喝道:“聾子還是傻子?還不給某過來!”

  房俊趕緊放下裝魚的木桶,小碎步跑過去,冰面太滑,一不留神就是一個趔趄,要是在陛下面前摔個屁墩兒,那可就丟人了……

  小心翼翼跑到馬車前,房俊腆著臉問道:“陛下,您咋來了?”然後從車簾縫隙見到裡邊的李君羨還有一個老太監,頓時臉拉得老長,瞪著李君羨叫道:“李將軍戍衛宮禁,保護陛下安全乃是天大之事,怎可縱容陛下微服出宮?可知道一旦有個萬一,將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某必彈劾你!”

  李君羨摸摸鼻子,哭笑不得。

  這個房俊真是膽大包天,連陛下都敢揶揄?

  另一邊,李二陛下老早就黑了臉,怒吒道:“閉嘴!”

  房俊低眉順眼道:“草民,遵旨。”

  李二陛下差點氣壞了,這個混蛋玩意,估計是怕某呵斥於他,居然敢拿某微服出宮一事堵住某的嘴,簡直豈有此理!

  “某命汝在莊田裡反思己過,汝不趁機讀書明理,居然嬉戲遊玩,簡直胡鬧!”

  “草民有罪……”房俊被李二陛下當面呵斥,卻是一點也不慌,說道:“某今日讀了一本書,說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微服出宮,身邊禁衛稀少,恐不是君子所為……”

  你再罵我,我就把你微服的事兒抖出去,就不信滿朝御史言官不打著雞血的上書彈劾你,尤其是魏徵那個老兒,煩不死你……

  李君羨和王德互視一眼,默聲不言,心裡均是好笑。

  這個房二還真是個棒槌,連陛下都敢威脅。

  李二陛下大怒,尚未發作,房俊已笑呵呵說道:“陛下怕是聽說了草民弄的這個品鑑會之事吧?即已到了此處,何不移駕到草民的莊園裡,品鑑一番曠世奇珍?”

  李二陛下也知道這棒槌怕是不好壓制,聞言便順著他的話頭說道:“果真有寶貝?”

  房俊煞有介事的點頭:“曠世奇珍,千年難遇的寶貝!”

  李二陛下微微頜首:“那就頭前帶路吧,


某倒是想去瞧瞧。”
  房俊笑道:“遵旨!陛下好口福,莊子上早上剛宰了一隻羊,上好的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還有這新鮮鱸魚切成魚膾,佐以菜蔬,輔以烈酒,人間第一等的美味,待會兒陛下賞臉,留在莊子上吃一頓火鍋!”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斜睨了房俊一眼,這個混賬著實可惡,呵斥你幾句便叫囂著要彈劾某,不找你麻煩那就美酒佳餚招待,也太現實了,房玄齡乃清正君子,怎麼生出這麼個玩意兒……

  房俊拎著木桶,武媚娘跟在身後,隨著馬車走回莊子。

  

  莊子正門口停了幾十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堵了個水洩不通。

  李二陛下譏諷了一句:“倒是搞得好大場面。”

  房俊也不搭言,領著車夫繞過正門,從莊子的側門入內。李二陛下身份太過尊貴,一旦當眾露面,必然引起喧囂,這品鑑會怕是也開不成了。

  到了一處軒廳的後堂,房俊說道:“陛下,請。”

  李二陛下安坐不動,李君羨敏捷的跳下馬車,四處打量一眼,沒見可疑之處,便快步進入後堂仔仔細細查看一番,好半晌纔出來,躬身道:“陛下, 請。”

  李二陛下嗯了一聲,這才下了馬車,施施然進了後堂。

  王德和李君羨緊隨入內。

  武媚娘早已告退,房俊拽過一個僕人吩咐幾句,便也進入後堂。

  進了屋子,發現李二陛下已經毫不客氣的端坐榻上,李君羨和王德分立左右。

  李二陛下開門見山:“是何寶貝?拿來予某觀之。”

  房俊陪笑道:“陛下稍等,那寶貝已經在前廳等待展出,若是此時拿過來,怕是不妥。待會兒自是請陛下看個仔細。”

  李二陛下一臉不悅,卻也未曾惱怒。

  房俊不僅感嘆,還是這個時代好哇,身為九五至尊,也能體諒他人,非是明清帝王可比。這要是放在明清兩朝,你敢說這樣的話?讓皇帝老子等?

  分分鐘哢嚓了你……

  前廳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李二陛下皺眉不悅,瞪了房俊一眼。

  房俊也不在意,起身在牆壁上鼓搗幾下,便取出一塊青磚,回頭對李二陛下說道:“陛下,由此可見前廳情形。”

  李二陛下好奇心大起,走過去一看,卻是牆壁上被鑿下一塊牆磚,平時放在那裡看不出端倪,一旦取下,便成了一個孔洞,前廳情形一目瞭然。

  李二陛下把頭湊到孔洞前,凝神觀望。

  不看則已,這一看,頓時大吃一驚!整張英武的臉龐滿是震驚之色,微微張開嘴巴,顯得極度不可置信!

  完全被眼前的事物驚呆了!

  李君羨和王德同時嚇了一跳,是什麼東西能令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李二陛下如此失態?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8:57 PM

第81章  品鑑會(中)

  房家二郎的名氣,在現如今的關中即便算不上家喻戶曉,也算得上名揚四方。長安城權貴勳戚多如狗,但是敢像房俊這樣逮住一個王爺也敢揍的,絕對不多見。

  有人說他傻,有人說他憨,也有人說他棒槌……

  但是不管怎麼說,都對他很怵頭就是了。

  所以當房俊光撒請柬,邀請長安權貴富賈參加這個所謂的品鑑會,不論是不以為然還是極度反感,卻很少有人公開表示不給房俊面子,哪怕真的有事脫不開身,也會遣一個得力臂助前去赴會。

  世間事就是這麼奇怪,大夥可以不賣房玄齡的面子,卻不敢不賣房俊的面子。

  房玄齡是君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自己奉公守法,什麼事兒都不會有。但是房俊不同,這貨就是個棒槌,得罪了他,那可就得出大事兒了……

  萬一這貨記恨在心,趁哪一個機會攔住自己揍一頓,跟誰說理去?

  因此,房俊的這次品鑑會,當真是名流匯聚、豪商齊至,居然成了近年來不多見的盛事,倒是叫人有些啼笑皆非,齊齊無語。

  吳王李恪赴任在即,卻依舊撥冗前來,給房俊撐腰。

  他這一到場,眾人便品出一些不同的味道來。

  朝中的那點道道,在明眼人看來,絕不糢糊。

  魏王李泰身後站著江南豪族,最近更有關隴世家的一部分獻器投誠,失望一時無兩;而關隴世家的主流,則堅定不移的支持太子李承乾;現如今吳王李恪同房俊打得火熱,是否代表了一直以來保持中立、以房玄齡和李績為首的山東世家,已經倒向了吳王李恪?

  但凡有些眼力的,都看出朝局依然暗中激盪,必有變化發生。

  李恪微笑著走下馬車的時候,見到有人敬而遠之,有人阿諛奉承,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心下自是瞭然。

  敬而遠之者無欲無求,阿諛奉承者熱衷名利,唯恐避之不及者,自然便是對頭了。

  李恪身份高貴,自是不與眾人在門口處寒暄,略微一抱拳,說了兩句場面話,便擡腳往莊子裡走。

  便在此時,一隊豪華至極的馬車行至門前,勒馬站定。

  腰腹闊大、笑容可掬的李泰從馬車上被僕人攙扶著走下,徑自來到李恪面前。

  “三哥臨別在即,也有興致陪著房二那小子胡鬧?”

  李泰站在李恪面前,白胖的臉上似笑非笑。

  “四弟不是也來了?”

  李恪微笑回答,滿面春風,豐神俊朗。

  李泰暗罵一聲,他最是嫉妒李恪的相貌,這時被李恪在人前比了下去,心中自是惱火,卻又不便發作。

  “吾與那房二有些誤會,今日藉此機會,與房二冰釋前嫌,化干戈為玉帛,正巧三哥也在,不如給弟弟做個見證如何?”李泰說道。

  李恪微一皺眉,你被房二狠狠的削了臉面,對如此大度的捂手言和?

  鬼才信你!

  面上卻是一副欣然模樣:“固所願也!”

  兩兄弟相視而笑,把臂進入莊子。

  看得圍觀者一頭霧水:這兩人感情這麼好?

  李泰卻是有苦自己知,若是依著他的脾氣,宰了房俊的心思都有,還會親自上門求和?

  但是今日左思右想,一個念頭不可遏止的浮上腦海,令他不寒而慄、如坐針氈。

  房俊這小子什麼脾性,沒人比李泰更清楚,那就是個夯貨、棒槌、毫無機心……

  這樣一個人,能想得出“勒石記功”那樣的妙計?

  打死李泰也不信。



  那麼問題就來了,到底是誰想出的這個計策,卻偏偏要通過房俊指點給李恪?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掩人耳目的好戲?

  李泰不得不想到房俊身後的房玄齡,再延伸到房玄齡身後的山東世家。

  關隴世家是最早靠向李二陛下的,“玄武門之變”更是出了大力,一舉將李二陛下推向至高無上的寶座,獲得的政治回報自然也是極其豐厚。

  山東世家卻是棋差一招,將寶押在隱太子李建成身上,最終大敗虧輸,血本無歸。

  所以,貞觀前十年,是關隴世家的十年,山東世家偃旗息鼓,異常低調,生怕惹惱了李二陛下,招致滅頂之災。

  現在時局穩定,這些老古董又要冒出頭來搞風搞雨了嗎?

  李泰是真的害怕,山東世家的實力深不可測,一旦跟李恪站在一起,絕對會是自己謀奪大位的最大阻力。

  所以今日他才會親至,來向房俊身後的人釋放一個信號。

  

  房家的莊子不大,但是前廳卻異常寬敞。

  廳中沒有擺設尋常可見的坐塌,而是一趟一趟整齊的放置著胡凳,沒有案幾,所以廳裡很坐很多人。

  李恪和李泰到達的時候,廳裡已有不少先到者,見到兩位親王殿下,趕緊起身施禮。

  李恪笑著說了幾句,同李泰坐到最前排。

  一個年輕的房府僕人主持這次的品鑑會,正主兒房家卻是蹤影不見。

  便有人不滿的叫道:“那房二著實無禮,吾等應邀前來,他卻臉面都不露,實在過分!”

  有人便一同鼓譟。

  李泰撇撇嘴,心裡頗為不屑,若是房二在此,你敢如此說話?大嘴巴抽你……

  他突然覺得,房二這貨兇名在外,雖是聲名狼藉,但人人害怕皆不敢惹,何嘗不是一種暢快?而自己貴為親王,卻要整日裏帶著面具,曲意奉承,著實憋屈。

  那房府僕人雖是年輕,氣度卻是不凡,並不因現場鼓譟而驚慌失措,從容笑道:“二郎身負要事,已經前往宮中,今日之會有小的主持,諸位貴人勿怪。話說回來,此次品鑑會,品鑑的乃是稀世珍寶,二郎在與不在,倒是次要。”

  眾人一聽房俊居然去了宮裡,不僅心裏奇怪,那貨不是被陛下嚴令不得回長安嗎?何事又被陛下召回?

  莫非,便是為了這件所謂的稀世珍寶?

  有人說道:“那珍寶現在何處,何不快些拿出來,讓吾等一觀?”

  房府那僕人自是房四海,這小子前幾日剛被房俊任命為“玻璃商會”的負責人,正是躊躇滿誌之時,居然毫不怯場,當下便道:“諸位即是心急,在下也不賣關子,來人,把寶物請上來!”

  便聽得有人在偏廳應了一聲,不知為何卻把窗子上的布簾放下,大廳之中頓時光線一暗。

  唯獨房四海所在之處,光線明媚。

  如此一來,光線自是將房四海照得清清楚楚。

  眾人正自奇怪,便見到兩個僕人擡著一個精緻的木箱,輕手輕腳的走到房四海身前,將木箱輕輕放在地上。

  房四海伸手打開木箱的蓋子,從中取出一物。

  人皆有好奇之心,眾人都伸長了脖子,看看這個被房二吹噓得不著邊兒的寶貝到底是何物,就連李恪與李泰也不能例外。

  但見房四海珍而重之的將手中之物放到面前一個高腿案几上,是一個小一點的木匣。

  房四海輕輕揭開木匣的蓋子,探手進去。

  眾人皆屏住呼吸,眼見一瞬不瞬的看著,如此層層保護,會是何等珍寶?

  大廳裡鴉雀無聲。

  房四海板著臉,強忍著笑,打開木匣,從裡邊拿出一個——木匣。

  沒錯,還是木匣……

  眾人都有些呆滯,傻傻的看著這個又小了一號的木匣,呆呆的定了片刻,暴起一陣噓聲。

  “耍人很好玩嗎?”

  “就是,搞什麼鬼呀,左一個木匣右一個木匣,究竟想要幹什麼?”

  “太過分了!”

  “我就說房二那傢伙不著調,看看吧,說沒說錯?”

  ……

  大廳裡喧嘩四起,眾人紛紛不滿。

  房四海理都不理,依舊輕手輕腳的將這個小匣子打開。

  一抹明潤的光澤從匣子裡透出來。

  還在罵罵咧咧的眾人頓時住嘴,凝神看去。

  但見房四海雙手將匣中一物輕輕捧出,頓時引起驚呼一片。

  此物大概有半尺長,拳頭粗細,成三棱形,通體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居然是完全透明的!

  在場諸人任意一個都是見多識廣之輩,李泰和李恪更是生於皇家,奇珍異寶見過不知凡幾,卻從未見過如此通透晶瑩之物。

  有人驚問到:“此乃水晶否?”

  房四海微笑搖頭。

  “莫非是琉璃?”

  “笑話,哪裡有琉璃如此晶瑩剔透,宛若冰玉?”

  李泰也忍不住問道:“可否讓本王仔細一觀?”

  房四海微笑搖頭:“魏王殿下且稍後片刻,若是隻是這晶瑩似玉、通透無暇,也稱不得稀世珍寶。此物尚有一奪天地玄機的神奇之處,讓小的給王爺展示一下。”

  說著,他手捧奇珍,微微側身,讓陽光從他左前方斜上四十五度照射過來,穿透手中奇珍。

  奇景忽現!

  只見一道繽紛絢麗的七色虹霓,自那奇珍之上照射而出,透射在房四海身後的牆壁上。

  七彩繽紛,絢麗奇壯,雲銷雨霽,彩練橫空!

  “系裡咣當”

  大廳裡一陣胡凳倒地的聲音響成一片,眾人震驚欲絕,紛紛下意識的起身,瞪圓了眼睛看著那道橫空出世的七彩虹霓,長大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便是兩位王爺涵養頗深,沒有驚訝起身,卻也被眼前異景震驚得目瞪口呆!

  額滴個天爺!

  這這這……這簡直是神蹟啊!

  此寶莫非是玉帝所用的天庭神器,專職召喚彩虹之物?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1 PM

第82章   品鑑會(下)

  李二陛下透過牆壁上的孔洞,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而且由於角度原因,他看得更清楚,清楚到甚至看得清耀眼的陽光照射在那一方珍寶之上,變幻成一道七彩虹霓在虛空中穿過……

  毫不意外,李二陛下也被狠狠的震了一下。

  能夠召喚彩虹的寶貝?

  神器啊……

  好半天,李二陛下才回過神來,霍然回頭,盯著房俊說道:“此物從何而來?”

  磚窯裡燒出來的……房俊心想。

  當然不能這麼說,說了就不值錢了,可是託詞也不好想,怎麼說都有漏洞,只好胡謅。

  “前幾日某於渭水之中捕魚,從河中無意撈取此物。”

  反正就是說瞎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愛信不信,不信我也沒辦法……

  李二陛下自然不信,怒哼一聲,說道:“將此寶進獻入宮。”

  “啥?”

  房俊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不可置信的看著李二陛下。

  “即是撿來的,自是無主之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是無主之物,那就是朕的!”

  李二陛下一臉霸氣的說道。

  房俊差點罵娘,你丫的也太霸道了吧?

  他就從沒想過,李二陛下會見獵心喜,想要將此物據為己有。

  也難怪,一則他仍舊是個現代人的思維,潛意識裡認為就算巧取豪奪也要有個限度吧?再則他壓根兒就沒當這玩意是個寶貝,所以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

  此時,前廳的聲音陡然增大。

  “某乃天水張曄,敢問這位小哥,此物可否轉讓?若是有意,價錢不在話下!”

  “對對對,如果賣的話,開個價!”

  “某乃是盧國公府上管事,與你房家歷來交好,若是賣可不能賣給人!”

  眾人一起鼓譟,都被這神器至寶給震驚了,紛紛出言欲買此物,雖然知道這等寶貝尋常人是絕對不會賣的,但是房府有個棒槌啊,棒槌的想法正常人哪裡能想得到,萬一他就願意賣呢?

  “兩千貫!”

  一聲霸氣的聲音響起,眾人一驚,心說這誰呀,這麼大手筆,土豪啊?

  待到轉頭一看,頓時服氣了,人家真是土豪的,堂堂的魏王殿下……

  李泰緩緩說道:“只要貴府願意轉讓,本王即刻遣人將兩千貫送來!”

  房四海有些為難,說道:“轉讓的話,倒也不是不可……”

  此言一出,眾人大喜之餘,心裡紛紛大罵。

  房二啊房二,果然是個棒槌,如此奪天地造化的寶物,那是能用錢來衡量的麼?真特麼是個傻子……

  卻聽房四海慢悠悠續道:“不過二郎走時有言,誰想得到此寶貝,低價不得低於三千貫……”

  當即便有人喊道:“某出三千貫!”

  李泰臉色黑如鍋底,誰這麼不給自己面子?扭頭去看,發現居然是長孫無忌的次子長孫渙,心裡更是不爽。不支持自己登上儲位也就罷了,連個物件兒也跟本王搶,那位舅舅為啥就這麼不待見自己?

  那長孫渙見李泰看過去,居然還擠眉弄眼,一臉得瑟,極盡挑釁之能事,差點把李泰氣炸了。

  李泰不理長孫渙,朗聲喊道:“五千貫!”

  話音未落,便聽得長孫渙又喊道:“七千貫!”

  大廳裡落針可聞,都看出長孫渙這是跟李泰別上苗頭了,全都閉口不言,置身事外。

  在場諸人皆是權貴豪富,能拿得出萬貫家財的不在少數,


願意為了這件神器一擲千金的更是大有人在,但沒人傻乎乎會在這個時候貿然插入長孫渙和李泰的爭鬥之中。
  長孫渙乃是長孫家次子,一向放蕩不羈、任意妄為,在家中不得長輩歡心,更無甚話語權,他根本拿不出七千貫巨資。但此刻卻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與魏王李泰叫板,哪裡來的底氣?

  不得不讓人多想,難不成是得了長孫無忌的授意,故意如此?

  李泰氣得白臉發青,卻有些進退不得。

  他本有心將此寶物買來獻於父皇,以父皇崇尚天道的性格,必是異常歡喜。他也不是拿不出萬八千貫,但如此高價購得此物,必然惹來御史彈劾,弄不好更會惹得父皇不滿,豈非事與願違?

  可若是臨陣脫卻,又丟不起那個人。

  正糾結猶豫之時,忽聽身後不遠處有人高聲說道:“一萬貫!”

  李泰回頭一看,頓時大喜,卻是杜家嫡子杜懷恭,便長出一口氣,笑呵呵的看著杜懷恭與長孫渙爭鬥。

  杜家與自己同氣連枝,又是家資巨豐,由他出面自是再好不過。

  杜懷恭得意洋洋的看著長孫渙。

  

  後堂裡,李二陛下一臉不悅。

  這些個敗家玩意,如此胡鬧,就不怕家中長輩責罰?

  便斜睨著房俊,說道:“怎麼,不願意?”

  房俊心中不滿,願意?誰特麼能願意?他實是想不到李二陛下居然也有如此霸道蠻橫的一面。

  心裡不願意,可是嘴上不敢說,還好這玩意有的是……

  便道:“即是陛下喜愛,那便是草民的榮幸,稍後自會再給陛下送一個……”

  話沒說完,差點反手給自己一個嘴巴,說禿嚕嘴了……

  李二陛下何許人也?頓時聽出房俊言中之意,奇道:“莫非此物不止一個?”

  房俊趕緊補救:“天賜萬物,皆一陰一陽,正反相輔。此物即是奪天地造化孕育而成,自是也不例外……”

  李二陛下猶自疑惑,卻也挑不出這番話的毛病,只好點點頭。

  房俊卻是心裡一動,走到門口,叫過來一個僕人,低聲囑咐一番。

  

  前廳。

  長孫渙面色不愉,因為杜懷恭半路劫殺很是不滿,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加價。

  此時那房四海被僕人叫過去耳語幾句,然後再次回到前臺,朗聲說道:“此物本乃天賜之寶,有陰陽之分,此件為陰,另一半為陽,已被吾家二郎鮮於陛下,收入大內之中……”

  此言一出,眾皆震驚。

  如此神器,居然有兩件?

  按說,天底下獨一份兒跟無獨有偶那是截然不同的,身價自然就會削弱一些。

  可是有陰陽之分,那就說明乃是一對兒,而另一個已經在陛下手裡,自己若是得到這一件,再送予陛下,讓陛下湊齊這一對兒神器,豈不是龍顏大悅?

  長孫渙反應最快,當即大大咧咧的說道:“兩萬貫!”

  “嘶——”

  大廳裡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好似集體牙疼……

  雖然都知道此物能討好陛下,但也太多了吧?

  然而未等他們緩過神,便聽得杜懷恭緊跟著說道:“三萬貫!”

  這下牙不疼了,眾人也終於認定,長孫家同杜家這是要開戰啊!

  杜懷恭也不淡定了,三萬貫?

  貞觀年間,天下大稔,流散者鹹歸鄉裏,鬥米不過三四錢,即便偶遇災年,至多也不過五六錢。

  一貫錢一千文,按每鬥米四錢計算一貫錢可買米二百五十鬥。

  一斗差不多三十斤,一貫錢可以買米七千五百斤。

  三萬貫呢?

  兩萬萬斤糧食……

  換算到後世的米價,這三萬貫大致相當於五個億!

  要知道,在貞觀年間,大唐一年入庫的稅賦也不過兩千萬貫!

  杜懷恭心底猶豫,不知應不應該繼續加價。

  偷偷拿眼去看李泰,卻見到李泰微微頜首。

  杜懷恭頓時精神一振,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大喊道:“四萬貫!”

  也不怪他激動,放眼天下,誰能有如此一擲萬金的豪氣?毋庸置疑,不消多時,他杜懷恭的名字便將傳遍天下成為一時美談,甚至青史留名也未嘗沒有可能!

  李泰卻差點氣得吐血,心裏大罵這個蠢貨,那長孫渙已是強弩之末,只需稍微加一點便可將其的底氣徹底擊潰,用得著一張嘴就是一萬貫一萬貫的加?

  果不其然,長孫渙無奈的嘆口氣,聳聳肩,蔫頭耷腦的坐迴座位。

  廳中諸人都傻眼了,四萬貫?

  能買下整個新豐縣城了都……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1 PM

第83章  貢茶

且不說喧鬧紛紛的前廳。

  後堂之內,李二陛下面色詭異,盯著房俊不言語。

  他實是沒有料到,自己向其索取了一個神器寶物,滿以為能讓這貨肉痛一下,誰知一轉眼就把另一個寶物翻著翻兒的賣出去了,一點沒虧著……

  這夯貨腦瓜子啥時候這麼靈光了?

  李二陛下看著房俊那張模樣周正的黑臉,驚疑不定。

  王德與李君羨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他倆沒有見到那“召喚七色彩虹”的神奇場景,只是聽到前廳一萬貫、兩萬貫、三萬貫的往上飆升,不由大為驚奇,到底是何等寶物,能值這麼多錢,居然連陛下都開口討要?

  房俊早就喜翻了心兒。

  四萬貫啊!

  厲害了,我滴哥!

  一時起意做出這麼一個三棱鏡,居然賣了這麼多錢?當然,長孫渙那貨功不可沒,這個骨灰級別的“託兒”實在是太給力了!關鍵還是他那身份好使,若不是長孫家的次子身份,李泰如何會一擲萬金的鬥氣?

  念在這貨出了大力,原本說好的五百貫酬勞照付,再加五百貫的獎金好了……

  心情大好,連腳後跟都輕飄飄的。

  如此一來,困擾多時的資金問題徹底解決,心裡的一些構想即刻可以提上日程。

  “陛下,後廚正在準備晚宴,不如先喝點茶水,稍作等待?”

  房俊提議。

  “嗯——”

  李二陛下從鼻子裡嗯了一聲,踱步坐回榻上,神色不豫。

  不知為何,只要這房俊開心,他這心裡就不爽……

  就見不得這楞慫小人得志的樣子!

  房俊顛顛兒的親自去取來開水,拿來一個茶盤,上面時一整套晶瑩如玉的白瓷茶具。

  又從牆邊的櫃子裡捧出一個青瓷罐子,從中抓了一把茶葉分別丟進四個白瓷茶杯,開水沖泡,就給李二陛下端了過來。

  “各位嚐嚐,新制的茶葉,味道特別好……”

  李君羨倒是沒說啥,客客氣氣的道謝。

  王德卻是眉頭微皺,張口慾言,卻又忍住,心道太隨意了啊……

  李二陛下眼睛都瞪圓了!

  尼瑪,小賊好膽!三滾四泡呢?蔥薑蒜羊油呢?更別說什麼玉泉山的水、九嵕山的炭、江南的紅泥小火爐……特麼統統都沒有!

  朕堂堂九五至尊,富有四海、制霸天下,你丫的就這麼混弄朕?

  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眼見李二陛下一張英武剛正的臉膛陰雲密佈,頗有山雨欲來的低氣壓,房俊滿頭霧水,不曉得如何又惹到了這位脾氣壞壞的霸王龍?

  見到房俊傻乎乎的看著自己,李二陛下愈發來氣!

  卻聽李君羨在一邊“咦”的一聲,

驚奇的問道:“二郎,此乃何茶?聞著清香撲鼻,沁人心脾,某卻是未見過!”

  房俊心裡感激,知道李君羨這是為他解圍,趕緊說道:“此茶名為龍井,產自杭州靈隱寺,經由獨特祕法製作,冠絕天下諸茶,深得自然之味,陛下,不妨常常看?”

  李二陛下倒是未曾多想,自然被轉移目光,看向茶碗裡的茶水。

  但見原本捲曲成條的茶葉被沸水一燙,已是舒展開來,芽芽直立,湯色嫩綠清洌,幽香四溢,尤其那茶葉,一芽一葉,宛如一旗一槍,豎立於青綠的茶水之中,煞是好看。

  李二陛下好茶,卻是從未見過如此清澈醇香之茶,當下便端起茶杯。

  王德大急,連忙阻止:“陛下……”

  自是唯恐茶水之中有何不妥之處。

  李二陛下淡淡道:“無妨。”

  湊到脣邊,輕呷一口。

  茶水入喉,口感香郁醇厚,而且味蕾有一種“滑溜溜”的獨特質感,一股清雅甜味兒明明白白彌潤咽喉,甘香如蘭,幽而不洌。

  李二陛下輕贊一聲:“好茶!”

  卻是頭一回知道,原來茶葉如此清飲,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佐料相輔,居然更顯自然淳樸之香味。

  以往那幾十年的茶水,算是白喝了!

  李二陛下回頭對王德說道:“回宮之後,給杭州地方行文,命其將此茶列為貢品,不得流入民間。”

  王德應道:“諾!”

  悄悄看了看房俊,心說你就跟陛下擰巴著來吧,看看,這就是下場……

  陛下雖然脾氣剛烈,但絕對不是霸道之人,甚少嚴令某種貢品不得流入民間。如此一來,這龍井茶只專供禁宮大內,你想喝怕是也喝不到了。

  可令他詫異的是,房俊並無異色,反而俯身拜倒,口中呼道:“此茶得蒙陛下喜愛,實是草民的榮幸!”

  王德有點懵,這是怎麼回事?

  李二陛下也很是奇怪,問道:“某乃是行文杭州地方,與你何干?”

  房俊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這杭州靈隱寺附近的茶樹連同地皮,都已被草民買下,已在當地官府備案,地契也已發放,所以,這龍井茶實乃草民私人之物。”

  幸好咱有先見之明,連茶樹帶地皮一起都買下來,否則一道聖旨下去,成了御用之物,這千古名茶搞不好就被自己這隻小蝴蝶給扇忽沒了……

  那可就是罪過了。

  王德眼角一跳,心下暗呼厲害,滴水不漏啊!

  轉頭去看陛下,卻發現陛下臉色已經黑如鍋底,處在爆發的邊緣。

  今日前來房家莊園,卻是事事不順,沒來由的惹了一肚子氣!

  這茶若是杭州地方所有,便是列為貢茶不允民間買賣,倒也沒什麼,誰叫天下他李二最大呢?

  可若是已被房俊買下,那性質就不同了。

  李二是明君,他可以將官府財產佔為己用,但不能將私人物品據為己有。

  雖然沒有“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一說,但看上別人家裡啥東西就往自家裡嘩啦,那不是昏君是什麼?

  這事兒,李二說什麼也不能幹。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比他更在乎史書上的評價!

  因為他的皇位得來便來路不正、飽受爭議,他更要嚴於律己,向所有人證明,他是個好皇帝,比任何人都能當好這個皇帝,讓全天地下的老百姓都知道,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這個皇帝!

  李二陛下鬱氣難平,恨恨的瞪著房俊好一會兒,才猛地起身,一甩袍袖,大聲說道:“回宮!”

  王德和李君羨趕緊起身,護衛兩側。

  房俊眨眨眼,問道:“飯都做好了,吃完再走啊?”

  李二陛下怒聲道:“不吃!”

  拂袖而去。

  房俊撇撇嘴,真沒風度……

  儘管心裡腹誹,可還是得恭恭敬敬的送到大門外。

  心裡卻在琢磨:趕明兒就給李二多送些茶葉,這一沾了貢茶的邊兒,價格翻個翻兒怕是沒啥問題吧?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2 PM

第84章  不務正業?

  李二陛下氣呼呼的走了,飯都沒吃,房俊自是不會浪費,將給李二陛下準備的火鍋端到屋裡,拉著房全、盧成和房四海,圍了一桌,放懷吃喝。

  起先三人自是不肯,僕人跟主家同桌而食,哪有這個道理?不過架不住房俊連拉帶拽,只好又是感動又是忐忑的坐下。

  席間,房全問道:“二郎,那日你讓我準備一些東西,說是要給耕牛穿什麼鼻環,什麼時候弄?”

  房俊這纔想起這碼事兒,都怪這兩天先是聞聽玻璃燒出來了心裡歡喜,又是準備這個品鑑會忙得團團轉,居然給忘了。

  “那玩意容易得很,不過還缺一樣東西,還得等兩天。”

  給牛穿鼻環沒啥難度,但是後世使用酒精給創口消毒,現在沒酒精,那起碼也得整出高度白酒將就著用,否則一旦創口感染,牛命危矣……

  這年頭,耕牛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幾乎沒有之一。

  而且唐朝這酸酒他是在是受夠了,喝酒像吃水果一樣能,誰能受得了?

  必須把蒸餾酒整出來,雖然不敢賣,自己喝也行啊。

  

  一個現代人穿越到古代,最大的倚仗是什麼?

  熟知歷史進程算一個,這樣可以抱大腿,幾乎不存在站隊錯誤的風險。

  另一個,便是海量的知識。

  古代的知識傳播,只能靠書本,傳播範圍相當狹窄。尤其是宋朝之前,因為紙張、印刷等等原因,書籍是貨真價實的奢侈品,原版印刷的書籍數量極少,想要看書,基本靠抄……

  再加上民間傳統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保守思想作祟,寧可把技術帶進棺材,也不會輕易傳授出去,自然知識、科學技術長時間停滯不前,甚至到了“我大清”的時候,出現大幅度的倒退。

  儒家學說宣揚的“重道而不重器”是阻礙科學技術進步的最大絆腳石。

  家有恆產者、頭腦聰慧者全都去讀四書五經、作八股,研究點科學技術反倒成了“奇技淫巧”,被人鄙視,結局自然是被歐洲人拿咱們老祖宗發明的火藥回頭把咱們砸了個稀巴爛……

  而在現代,則完全不同。

  全世界範圍的學術交流、互聯網的興起,諮詢的飛速傳播,讓人們更容易接觸到各種各樣的知識。

  簡單來說,獲得知識的成本大大下降、途徑越來越廣。

  上下五千年、數理化文學,閉門家中坐,可知天下事。

  這對於一個人的知識程度、頭腦見識的培養,無可估量。

  便如同房俊,燒玻璃這種事他根本不會,但是恰好以前聽說過、甚至在網絡上見到過相關的帖子,照葫蘆畫瓢,燒製出來便不是什麼難事。

  試問,如果是一個古代人,你到哪裡去知道這些個步驟、所需的原料?

  別說沒人知道,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翌日清早,房俊將莊子裡的僕役叫上七八個,準備製作肥皂。

  製作玻璃製品,材料已經沒有問題,難在製作工藝以及技術的熟練程度。

  房俊從來沒幹過這個活兒,什麼也不會,只能讓工匠自己去摸索。但他也提了一些意見,比如拿根長管子吹一吹,就能吹出來一個玻璃瓶子……

  相比玻璃製品,肥皂這玩意難在材料上,反倒是製作工藝就容易得多,因為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的肥皂,它都是長方形,做個模子就行了……

  好在經過十幾個僕人堅持不懈的實驗,火鹼終於由純鹼加石灰給配製出來,


而且沒有爆。
  房俊只是知道甘油跟某些強氧化劑反應會變成硝酸甘油,可他並不知道,想要把甘油變成硝酸甘油,那可比把動物油脂製成肥皂難多了……

  然而料想中的硝酸甘油並未出現,卻讓房俊有些患得患失,雖然沒炸死人,但是畢竟少了一件可以攻城拔寨瞬間將城牆炸上天的利器……

  燒玻璃的瓷窯前空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鍋,火燒的正旺,鍋裡的豬油已經溫熱。

  房俊指使一個僕役將備好的火鹼倒進去,然後不停的攪拌,鍋裏頓時飄出一股古怪的氣味。

  這時候將鍋從火上取下來,攪拌依然不停。

  直到豬油與火鹼完全融合,趁熱加入少量鹽水,這叫鹽析,房俊略懂……

  然後,負責攪拌的那個僕役,被鍋裡的異象震驚了,手指著鍋裡,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得更大,可以塞進一隻雞蛋了。

  ?旁人見他如此神情,自是心裡好奇,朝鍋裡一瞧,才發現那鍋裡已經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立時步了那僕役的後塵,張嘴結舌,目瞪口呆,靜靜的站在當地,要不是胸口急刷起伏證明都是活人的話,肯定會把他們當座一排雕像。

  一些藥膏似的淡黃色物事出現在鍋裡。對於沒有化學知識的唐朝人來說,那就是憑空出現的,簡直是神仙般的本事,太難想像了。

  繼續攪拌,油溫漸漸降下來,淡黃色的硬脂酸鈉冷卻析出,漂浮在溶液上層,用一塊木板刮下來,倒入備好的模子,乾燥成型後,就做成了一塊肥皂。

  鍋裡殘餘的溶解了甘油、食鹽和未作用完的氫氧化鈉,房俊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貌似這些東西不僅能製作硝酸甘油,還能做化肥?

  當然啦,他肯定不會,所以只能倒掉。

  工業廢水是“三廢”之一,但是這廢水例外,原因在於甘油可以保護植物。若是得到甘油保護的植物可以很好的生長在鹽鹼地上,所以不用擔心會造成環境污染。

  肥皂已經壓在模子裡,只待冷卻成型後就算完工,房俊才又想起一事,若是再裡邊加些香料什麼的,是不是就是香皂了?

  撓了撓頭,卻也懶得弄了,下回再說吧……

  其實,他這麼製作出來的肥皂質量很差,肥皂裡依然殘留甘油等雜質,還有少許色素。

  可誰叫整個大唐也沒有同類產品相比呢?

  貨比貨得扔,沒得比,自然就是好東西,不用扔掉……

  房俊掐腰站著,很有成就感,可自己是學農業技術的啊,居然搞起化工,算不算不務正業?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3 PM

第85章   禮物

  院子裡的梅花開得正艷,迎風傲雪,暗香微吐。

  已進臘月,過得幾天便是臘八,新年的氣氛已經漸漸濃鬱,杜氏的心裡非但不見多少愉悅,反倒心事重重。

  作為長媳,杜氏很為房家的現狀擔憂。

  看了看捧著書本搖頭晃腦自得其樂的郎君,杜氏微微嘆了口氣。

  今年關中大雪,關中諸縣盡皆受災,朝中官員以及勳戚富戶紛紛捐贈錢糧,以助災民,房家便捐贈不少。

  房玄齡為官清正,少有積蓄,平素府中花銷並不富裕,如今再捐贈出一些,便有些捉襟見肘。杜氏雖不當家,但從府中至今仍未採辦年貨,便可知一二。

  夫君房遺直的那點微薄俸祿更是不濟事,更何況夫君是個敦厚君子,不事生產,整日裏還要交朋好友人情往來,所費不菲。府中拮據,杜氏也不好意思去管婆婆討要,這些花費便都是用自己陪嫁田地的產出填補。

  杜氏不是吝嗇之人,但仍免不了心中苦悶。

  眼下府中狀況已是堪憂,何況過得一兩年便要迎娶公主,又是一筆天大的開銷。公主的陪嫁必是豐厚,可那是陪嫁,是公主的私產,不能計入公中的,便如同杜氏的陪嫁一樣。

  臘月十二,便是杜家老祖母的壽辰,杜氏和房遺直要趕回山東賀壽。

  往年也就罷了,隨便拿出點賀禮便能應付過去,清河杜氏雖然只是關中杜氏的旁支,亦是富貴豪奢,自是不會挑剔自家女兒。

  但今年不同,正值老祖母七十七歲“囍壽”,必定大操大辦。

  清河杜氏前如今枝繁葉茂,故交遍天下,其時坐上賓客必是高官鴻儒,若是禮物太輕便,如何拿得出手?

  不但自己同郎君丟人,便是房玄齡的面子也不好看。

  更讓杜氏鬱悶的是,她在這邊滿腔愁苦,郎君卻在另邊廂怡然自樂,心裡頭氣便不打一處來,將手裡繡了一半的牡丹錦帕丟到案几上。

  冷著俏臉說道:“十二便是祖母大壽之日,郎君可有準備?”

  正讀書讀得沉浸其中的房遺直愕然擡頭,茫然問道:“準備什麼?”

  杜氏氣苦,俏臉寒霜:“當然是壽禮!”

  “哦!”房遺直不以為意,低頭又去看書,隨口說道:“都已備好,娘子不必掛心。”

  杜氏奇道:“都備了什麼?”

  這書呆子這些日子不是當值便是窩在家裡看書,何曾見他籌備過賀禮?再說,往年每一次都得自己提醒,郎君才會想起自己孃家親人的壽辰,今年怎麼忽然開了竅?

  這下房遺直眼皮都沒擡,淡然說道:“某自有主張,汝且放心便是。”

  杜氏便明白了,大抵又是一些字畫古籍什麼的“文雅之物”,偏生還不是名家手筆,不值幾個錢,以往郎君就這麼幹過。

  杜氏頓時氣結。

  自己雖是杜氏嫡女,但排行靠後,杜家子嗣繁盛,偏生她又是自幼多病,在孃家時並不受爹孃兄姐待見,都是老祖母將自己養在身畔,多加照顧。成年後又給訓了當朝僕射房玄齡長子這門親事,不知羨煞多少姐妹,暗地裡埋怨老祖母偏心。

  可是如今,老祖母七十七歲“囍壽”,自己卻連一樣拿得出手的賀禮都沒有,這讓那些兄弟姊妹怎麼看自己?

  想到此處,杜氏滿腹委屈,吧噠吧噠掉下眼淚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越哭越是傷心,漸漸的嗚咽起來。

  房遺直起先並未註意,當道察覺不對,才發現妻子居然抽抽噎噎哭得梨花帶雨……

  “娘子,


莫哭,莫哭……這是為何?可是為夫有何錯處?你且道來,為夫給娘子賠罪……”
  房遺直一陣手忙腳亂,卻是越勸越哭。

  他是個書呆子不假,但對於這個嬌滴滴的妻子那是滿心疼愛,更是從未見這個出身名門大家閨秀的妻子如此傷心委屈,不由急的滿頭大汗,手足無措。

  杜氏邊哭邊嗔道:“還不是你?這麼大的人了,一點擔當都沒有,若是不能尋幾件拿得出手的賀禮,你可知孃家人會如何笑話我?反正你是不管的,有書看便行了,往後你就跟你的書過日子吧,別管我了……”

  房遺直大急,頓足道:“你以為我不想買幾件撐臉面的賀禮?可你也知道府裡現在的情況……都怪二郎,整日裏惹是生非不說,前些時日更是花了不少錢跑去杭州那邊買地買樹的,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拮據……”

  杜氏聞言,抹著眼淚,氣呼呼說道:“這話是你這當大哥能說的嗎?要麼你就挑起家裡這副擔子,做一個主心骨,要麼你就好好教訓二郎,背後埋怨人算什麼?”

  “我……”

  房遺直也有些羞愧,可他自己的性子他自己知道,教訓老二?拉倒吧,那夯貨惹惱了能跟他對著幹,纔不會管他是不是大哥……

  只好說道:“娘子且放心,為夫是真的已經備好賀禮……”

  “真的?”

  杜氏猶自不信。

  “真的,豈敢騙娘子?”

  “拿來我看看。”

  杜氏說道。

  “這個……”

  房遺直猶豫了。

  他還沒下決心是不是把拿東西當賀禮呢,這一拿出來,豈不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杜氏小嘴一癟,又哭上了:“就知道你騙我……”

  房遺直哭笑不得,只好說道:“這就拿給你看……”

  正說到此處,忽聞院子裡一陣人聲馬嘶,吵雜不堪。

  未等房遺直出去察看,便有人敲響了房門。

  房遺直整了整衣衫,端坐到榻上,看了看已經擦乾眼淚重又恢復了溫婉端莊的杜氏,這才咳嗽一聲,道:“進來。”

  房門推開,進來的是府中的一個管事,一臉興奮之色。

  “大郎,大娘子……二郎自城外莊子打發人來,說是有幾件物品送給大娘子。”

  “送給我?”

  杜氏愕然。

  唐朝雖然社會風氣開放,但嫂子跟小叔子之間互送禮物,那也不同尋常,難免惹人非議。

  房遺直便一臉不悅,說道:“這個二郎,成何體統?”

  杜氏心裡本也有些不悅,但是想到房俊為了長姐能打上韓王府,想來是個注重親情的性子,不會貿然做出唐突之事,便問道:“到底是何物?”

  管事說道:“小的也不知……”

  房遺直忽然問道:“外面鬧哄哄的怎麼回事?”

  管事興奮說道:“是二郎從莊子送回來的錢貨。”

  “錢貨?”房遺直一頭霧水:“那小子向來會花錢,怎麼還會送錢?”

  管事不知道應該接這話,只好說道:“莊子上的管事便在門外,大郎,您看,要不讓他進來?”

  房遺直擺擺手:“且讓他進來。”

  管事道:“諾。”

  輕輕推出門外。

  一個身材敦實的僕人走進來,正是莊子的管事房全。

  房全是房家的老人了,按輩分是同房玄齡一輩的,房遺直同崔氏一同站起,房遺直說道:“老全叔……”

  房全趕緊躬身施禮:“大郎,大娘子,折煞老僕了……”

  客氣一番,房遺直和杜氏才入座,又給房全讓了座位。

  房全不坐,說道:“二郎前些時日得了一件寶貝,買了不少銀錢,便將大部分送回府裡,充入公中。另外,二郎得知大娘子的老祖母大壽在即,便尋了幾件器物送予大娘子,若是大娘子不嫌棄,可作為賀禮。”

  聽到房家得了寶物賣了錢,房遺直並未在意,隨口問道:“送來多少錢?”

  房全答道:“三萬貫。”

  “三萬……貫?”房遺直目瞪口呆,若不是眼前這位乃是房全,他差點能攆人。

  騙鬼呢?

  杜氏可呆住了,三萬貫?

  房全語氣平靜,可神色之間卻隱有傲然,說道:“一共賣了四萬貫,買家乃是關中杜家。二郎節流了一萬貫,留在莊子裡待開春之後花銷。大娘子,可要看看二郎送您的器物?”

  杜氏有些傻眼,真賣了四萬貫吶?

  忙說道:“好啊……”

  房全便走到門口,讓幾個僕人將禮物拿了進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4 PM

第86章  聚會

 以前一直沒查到房遺直妻子的姓氏,隨便瞎編了一個崔氏,昨天才偶然在一個資料上見到是杜氏。本想不改了,嫌麻煩,不過想想,還是改了吧,不知道便算了,知道了不改總覺得心裡不得勁兒……

  

  禮物不多,裝在幾個不大的木匣子裡,但那木匣卻是紫檀所製,花紋華麗,祥雲瑞獸龍鳳呈祥,雕工精湛,即是精緻,一見便知價值不菲。

  這等木匣,所裝應不是凡品。

  一共四個木匣,一字排開擺在崔氏面前的榻上。

  杜氏隨手一一打開,細細一看,頓時眼睛都花了。

  一套茶具、一套碗碟,分別裝在兩個匣子裡,晶瑩如玉、纖薄通透、光澤細膩、精緻華麗……

  這是水晶?

  不對,水晶哪裡有如此通透,簡直透明一般。

  房遺直也傻了眼。

  這是什麼寶貝?

  另外兩個匣子裡,卻是兩個白瓷罐子,杜氏打開蓋子,一陣清淡的幽香頓時撲鼻而來,聞之神清目明沁人肺腑,仔細一看卻是些細小成捲的葉子……茶葉?

  房全說道:“這兩件禮物,是二郎費盡心思得來,任意一件,現時都不可從他處得來,不說價值幾何,但是這份難得,便是送禮的最佳之選。更何況,這兩樣物品拿出去隨意叫價,起碼一千貫起步……”

  何止一千貫?這可比那個賣了四萬貫的三棱鏡難得多了,那三棱鏡二郎只是盞茶功夫便做出來,這兩套玻璃製品卻是十幾個工匠不眠不休七八天才做出來……

  杜氏頓時大喜,一腔憂愁早已不翼而飛,心裡暢想著這等珍品拿回孃家,必將引起轟動,哪個不羨慕嫉妒?真是想不到,那個憨厚的小叔子居然也會如此貼心……

  房遺直卻是鬱悶了,這老二長能耐了啊,從哪兒淘換來這樣的寶貝?

  自己準備的那件賀禮,還要不要送?

  

  “一件能夠召喚七彩虹霓的絕世神器”迅速紅遍關中,當時未曾在現場見證那一神奇時刻的人,紛紛搥胸頓足,不禁心嚮往之。

  當然,能夠讓那“神器”如此聲名大噪的另一個原因,自是它無與倫比的天價。

  四萬貫!

  杜家前來送錢的時候,足足來了二十幾輛馬車!

  當然不可能全都是銅錢,一枚開元通寶4克左右,一千枚為一貫,就重達兩公斤,四萬貫就是八萬公斤,整整八十噸銅錢,讓唐朝那木頭輪子的馬車怎麼拉?

  唐朝缺銅,銅錢的發行量並不大,不足以支撐整個國家的經濟流通。與此同時,金、銀、絹、香料等珍貴之物,便與銅錢一起流通。

  為了容納這筆鉅款,房俊特意清空了幾間庫房,而且只留下銅錢,其餘貴重物品統統送回長安房府。

  錢雖然是他賺的,但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的。

  在古代,只要子女沒有分家另過,那麼他的財產就是公中的共有財產,而且分家是極其不孝的一個舉動,很是被人鄙視。房俊若敢把這些錢據為己有,房玄齡輕則把他打斷腿,重則打斷腿之後逐出家門……

  當然,賺了這麼多錢,自己私下節流一些,家裏人想來也不會在意。

  穿越以來,他對錢財並沒有太大興趣,但是為了讓身邊人過得更好,錢又是必不可缺的。

  他腦子裡所有的想法,都需要大量的金錢去支撐。

  所以他才會在玻璃工藝還沒有完全成熟之前,做出這麼一個三棱鏡,利用三棱鏡分解白光的原理忽悠了一筆錢。


但是以後三棱鏡是不能再做了,杜家買這個東西花瞭如此巨額的錢款,咱得厚道點吧?你一堆一堆的做,讓人家杜家情何以堪?
  最關鍵的是,他聲稱此乃天底下唯二的寶貝,還送給了李二陛下一個……

  若是被李二陛下知道這玩意只要想做就可以做出一籮筐,踹不死他!

  肥皂雖然做出來了,去污效果也還不錯,但是品相太差,而且有些奇怪的味道,並不為人所喜,還需要繼續改進工藝。

  本來他想琢磨琢磨那個煉鐵爐,看看是不是能用石磨做耐火材料,提升一下爐溫,然後用石墨坩堝炒鋼,但是計劃被突如其來的客人打斷。

  當時被貶出城的一干紈絝聞聽房二這貨得了寶貝賣了大錢,頓時坐不住了,約了其他好友一起殺上門來打土豪。

  都是舊友,又同是幫房俊打架才被罰出城,房俊自然歡迎。

  命廚房備好食材,在廳裡擺了一大桌,黃銅火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李績次子李思文、老程家的程處弼、劉弘基的侄子劉仁景、長孫順德次子長孫嘉慶……一干半大小子圍著火鍋擼胳膊挽袖子就等著放懷大吃,簡直成了勳貴二代大集合!

  房俊捧著一個酒壇子走進來,長孫嘉慶便道:“二郎,這個火鍋明兒給某做一個,某那叔父前幾日還唸叨來著,西市裡現在也有仿製,不過還是你家做的正宗,明兒早某就打發人送錢來。”

  房俊笑道:“以前那是囊中羞澀,不能送了人情餓了肚子,現在兄弟差你那點錢?”

  眾人大笑,李思文笑道:“即是發財了,改日回城,醉仙樓請一頓好的,要最好的姑娘陪酒唱曲兒,不許拒絕!”

  房俊道:“醉仙樓還是算了吧,那地方跟我犯沖,去了一準兒沒好事兒,換個地方,酒肉管飽,姑娘管夠!”

  程處弼看著房俊抱著酒壇子放到桌上,拍開封口,一股濃鬱的酒香瀰漫開來,頓時奇道:“這什麼酒,這麼香?”

  房俊拍拍酒壇子,傲然道:“此酒名曰'燒刀子',不是某自誇,天底下想喝這種酒,唯有某房二這裡,禁宮大內都沒有!”

  說著,拎著酒壇給諸人面前的酒碗斟酒,卻只是淺淺的一個碗底,並不斟滿。

  李思文聞著濃鬱的酒香,嚷嚷道:“你也太摳了,這麼點怎麼夠喝?”

  房俊笑著搖搖頭:“你且嚐嚐,只要你喝得下,那就管夠!”

  開玩笑,你當這五六十度的蒸餾酒是往常那些酸溜溜的玩意?

  酒量是練出來的,再能喝的人,第一次喝這麼高度數的酒,那也得趴下!

  比起肥皂和玻璃,蒸餾酒實在太簡單了,沒有絲毫難度。打發兩個木匠照著自己的圖紙製作器具,兩天就把酒蒸出來了。

  李思文酒量很好,自是不信房俊之言,端起酒碗一仰頭,就把碗裡的酒一口氣喝乾了。

  “嘶……”

  李思文一張臉孔瞬間漲紅。

  那酒水滑入喉間,便如同一把燒得通紅的刀子一般,割得喉管火辣辣的疼,滑入胃中,如同一團烈火在腹中熊熊燃燒。

  閉著嘴憋著氣,李思文強忍著烈焰灼燒般的感覺,好半晌才籲出一口氣,嘖嘖嘴,卻是齒頰留香,回味悠長。

  “好酒!”

  李思文大贊一聲。

  程處弼等皆是好酒之人,見李思文如此暢快,紛紛舉碗喝酒。

  這酒烈是真烈,但醇香清冽,渾沒有一絲一毫酸味,喝起來那叫一個過癮!

  諸人齊聲怪叫,都是牛犢子一樣的半大小夥子,平素精力充沛,卻被家裡管得嚴實,現在自是放開了撒歡兒。

  酒酣耳熱之際,劉仁景摟著酒壇子嘆道:“可惜啊,過了年便是上元,那平康坊三年一度的天下花魁大會必是盛況空前,四方名妓匯聚,吾等卻是沒眼福一觀了……”

  李二陛下只是下旨令這班混小子出城思過,卻沒有明說什麼時候可以回城,看來一是得看陛下的心情,而來也得有親近之人說項才成。

  但不管怎麼說,近期之內是甭想了,怕是年前祭祖都不得回城。

  程處弼有點喝大了,聞言將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頓,悶聲說道:“汝這是後悔當日清源寺裏之舉了?”

  長孫嘉慶趕緊喝道:“程三郎,不得胡言!”

  劉仁景先是楞了一楞,隨即面紅耳赤,大怒道:“程三郎,怎可如此小看於某?”

  程處弼醉眼惺忪,冷笑道:“那你唧唧歪歪的墨跡個啥?莫說一個什麼花魁大會,兄弟有事,便是刀山火海也闖他一闖,兩肋插刀也不後悔!”

  劉仁景快要氣瘋了,霍地站起,戟指指著程處弼,說道:“就你程三郎講義氣?吾劉仁景便豬狗不如了麼?當日跟柴令武等打鬥,某可皺了一下眉頭,猶豫了半分?”

  程處弼哼了一聲,不說話。

  劉仁景更怒,氣道:“你個程老三也學會這等陰陽怪氣了?來來來,有本事拳腳上見個真章,不把你打趴下,某就不姓劉!”

  程處弼怎會退讓?當即站起,擼著袖子說道:“某會怕你?院子裡比劃比劃!”

  房俊無奈,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跟他房二棒槌混在一起的,也都是些夯貨,能動手就盡量不吵吵……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5 PM

第87章   驪山夜雪

 正待出言相勸,門口忽然出現兩個小女孩兒,同樣的嬌顏如花、粉雕玉琢一般。

  卻是房家小閨女房秀珠和李思文的妹子李玉瓏。

  房秀珠蹦蹦跳跳的走進來,聞到酒味,嫌棄的皺了皺嬌俏的小鼻子,走到房俊身邊,拉著他的手筆撒嬌道:“二哥,陪我們去山頂賞雪吧?”

  李玉瓏也眼巴巴的看著他。

  不知從何時​​起,這屋子裡的人就漸漸的已房俊為核心,很是尊重他的意見。

  房俊頓時頭都大了一圈兒,這倆小女孩怎麼還有文藝青年屬性,這天都黑了,賞的哪門子雪?

  剛想拒絕,就見到李玉瓏可憐巴巴小白兔一樣的哀求眼神,頓時心裡一軟。

  上次聽李思文說起,這小丫頭已經訂了親事,再過個一兩年就要成親。李玉瓏跟自家妹子同歲,十一還是十二?這纔多大點兒,簡直造孽啊……

  他那個時代這麼大的女孩子都在幹嘛呢?

  無憂無慮的上學?坐在窗明幾淨的餐廳裡吃著肯德基麥當勞?玩電腦遊戲?或者依偎在爸爸媽媽懷裡撒嬌?

  花骨朵兒一樣的年紀,還未享受青春呢,就要開始盛開了……

  但這就是時代的屬性,帶著歷史車輪的慣性,即便房俊再牛上一萬倍,想要做出改變也只是螳臂當車,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不過,至少可以讓她們在這匆匆的青春裏,多一些歡顏笑語,多一些自由自在吧?

  想到這兒,房俊笑了笑,站起身,不理正鬥雞一樣互瞪的程處弼與劉仁景,振臂呼道:“兩位妹子的話,那就是軍令!諸位,願意聽從軍令的,隨我保護兩位妹子,兵發驪山去也!”

  兩個小丫頭頓時眉開眼笑,美得心窩裡像灌了蜜一樣……

  劉仁景和程處弼面面相覷,齊齊哼了一聲,也放下架勢。

  房俊見狀,便讓房全找了幾雙草鞋出來,把草鞋穿在牛皮靴外面,又找了幾塊皮扎,將小腿全部包裹起來,山上積雪肯定沒膝,不這樣包裹起來可不行。

  然後又照樣親手給房秀珠和李玉瓏武裝起來。

  大唐雖然女人地位不低,遠沒有後世理學盛行之時的卑賤,但到底不如男人,何曾聽過有誰家的男兒這樣對待女孩子?

  房秀珠還罷了,畢竟是自己的二哥,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裡甜甜的很感動。

  李玉瓏卻是羞紅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木偶一般僵硬不動,任憑房俊上上下下的為她穿戴,鼻子裡充盈著濃烈的男人氣息,整個腦子都暈暈的,芳心“撲騰撲騰”越跳越快。

  房俊卻是沒有什麼想法,純粹就是把李玉瓏也當成個妹子來看待。他也不能有什麼想法,武媚娘畢竟已經及笄,發育得也好,渾身上下已經是個女人。李玉瓏呢?這丫頭像根兒小蔥一樣……能有啥想法?

  諸人見了,也學房俊這樣穿草鞋、裹皮扎,收拾停當,李思文破鑼一般的嗓子吼了一聲:“大軍開拔!”

  眾人便出了大廳。

  房全看得直嘆氣,這幫子傢伙實在太胡鬧了,且都飲了不少烈酒,都是大老爺們倒是沒啥事,但畢竟有兩個女娃子,萬一有個閃失可了不得,便急忙讓房四海帶著幾個身手矯健的僕人跟著。

  過了片刻,十幾個健僕各執笤帚、竹杈、木棍急急趕來,眾人便出了莊子,一路向後山進發。

  驪山是長安盛景,山不高但清幽秀美風景頗佳,是關中附近遊玩的好去處,


中秋賞月、重陽登高都是人滿為患,但在這樣積雪數尺的寒冬登山的實在是絕無僅有。
  一行數人來到沿著山路上山,這時天色暗下來,已是掌燈時分,但四下裏雪光映照依然明如白晝,只是積雪臃臃平平,幾乎辨認不出山道位置,稍一不慎踩入路邊的溝壑就能摔個腿斷筋折。

  程處弼和李思文各持竹杈在前探路,竹杈插下去,好深一截,李思文便叫道:“這雪有三尺深。”

  李玉瓏興致勃勃道:“有這麼深嗎?”走過去一踩,剛好踩到一個聚雪的凹處,整個人差點沒陷進雪裡,嚇得哇哇尖叫。

  幸好房俊就在她身邊,見狀拉著她的手筆微微一較勁,就把她輕若柳絮的小身子給提溜上來。

  李玉瓏吐著舌尖,拍著胸脯道:“嚇死我啦!”卻是拉住房俊的手筆再也不鬆開。

  長孫嘉慶叫道:“看先鋒官替爾等除雪開道!”

  那羣健僕待要上前清理山道上的雪,張原道:“這要清理掉雪再上山那天都要亮了,每人用一根木棍或竹杈支撐,踩著長孫的腳印慢慢上去。 ”

  長孫嘉慶身材高大,便如一輛人形裝甲車一般向前推進,眾人都踩著他的腳印前行。

  房四海領著兩個健僕護在長孫嘉慶身邊, 找準山道位置,一步一個腳印往山上攀登,房俊、李思文、程處弼、劉仁景跟在後面,將房秀珠和李玉瓏兩個女生護在當中,相扶相幫,笑語不斷,從半山腰的房家莊子到山頂的一處道觀,竟走了兩刻時。

  驪山多溫泉、奇景,乃是歷代帝王避暑巡幸之處。

  週、秦、漢、唐以來,這裡一直作為皇家園林地,離宮別墅眾多。上古時期,女媧在這裡“煉石補天”;西周末年,週幽王在此上演了“烽火戲諸侯”的歷史典故;秦始皇將他的陵寢建在驪山腳下,那土地裡現在還深深掩埋著聞名世界的秦兵馬俑軍陣;再過上一百年,唐玄宗與楊貴妃還會在此演繹了一場淒美的愛情故事,白居易為此譜寫了一首《長恨歌》的傳世經典… …

  只不過房家莊子所在的驪山東坡一處山崗,多山石而少溫泉,景緻也不秀麗,沒有皇家園林建於此處。唯有山脊出有一座道觀,也不知建於何年何月,香客稀少,遊人罕至,門巷傾頹,牆垣朽敗,門前有額,寫著“重陽觀”三個大字,卻是風吹雨蝕早已殘破不堪。

  那道觀裡的嘮叨吃了晚飯就已經躺到被窩裡,正凍得抖抖瑟瑟,聽到外面人語喧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大雪天山路都封了,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是山精?還是木怪?

  老道縮在厚衾中發抖,等到聽到突兀的敲門聲,嚇得從被窩裡一躍而起,直奔旁邊的耳房,口中大叫:“師叔救我!”

  耳房中頓時傳來一聲怒吒:“深更半夜的,鬼吼鬼叫想嚇死人吶?”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5 PM

第88章   貧道李淳風……

 道觀山門拍的咣咣響,房四海說道:“那老道怕是耳朵有些聾,我們破門而入吧。”

  房俊朝山頂看了看,說道:“時候還早,我們上到山巔去坐著賞月看雪如何?”

  一行人又慢慢攀登,到了一處陡坡,再往上已經辨不清山道了,而且山道一側就是懸崖,房俊道:“不能再上了,太危險,這一滑下去肯定沒命。”

  此處只有樹木山石,沒有樓閣建築可以歇腳,眾人又回到道觀,讓大嗓門的健僕喊道:“老道,開門,房相公家的公子夜遊賞雪到此。”

  喊了好一陣,那老道才終於開門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羣人。

  李思文大大咧咧說道:“老道,好酒好肉的趕緊端上來。”

  老道揉著渾濁老眼,仔細端詳片刻,才說道:“只有一些殘羹剩飯,酒肉一概沒有。”

  李思文叫道:“你這老道好生吝嗇,明天我就打發僕人給你送香油錢,難道還討不到一口酒喝?”

  老道陪笑道:“小道吃齋,實沒有酒肉。”

  長孫嘉慶插話道:“你又不是和尚,吃的什麼齋!”

  房俊阻止這兩人為難老道,說道:“二位,莫要聒噪,等下我叫僕人送酒來,反正路也不遠,我們且先賞月觀雪。”

  房秀珠和李玉瓏一左一右並肩坐在道觀的山門前,房俊坐在房秀珠的左側,看山腳下的綿延開去的新|豐縣城,萬家載雪,街道皆白,只有縱橫交錯的河道勾勒出城池的輪廓。

  道觀山門前有幾株梅樹,雜亂的生在亂石之間,參差不齊,卻是滿樹梅花似雪,隱有暗香撲鼻。

  房秀珠說道:“瓏兒你看,這豈不是一幅天然生成的水墨畫,可惜我不會作畫,要不然將這景色畫下來,必然極美。”

  李玉瓏卻是輕輕咬著脣兒,大眼睛有些迷離,似是滿腹心事,並未回話。

  房俊仰首望天,臘月初的月亮殘缺如弦,雪霽後的夜空無雲,看不見月色朗朗、寒輝灑地,更因為羣山雪色相映,竟讓半空的那輪弦月淡然失色,暗淡如白紙。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此處不是海上,自己與遙遠的親人也不是在同一輪明月之下。中間相隔的,不是關山重重河水迢迢,而是永不停息的千年時光……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房俊默默呢喃,想起今生今世再無可能相見的父母親人,眼中盈滿霧氣,那一抹銷魂蝕骨的思念,像一把尖錐狠狠的戳著他的心房,錐心刺骨的疼… …

  “二哥,這詩句好奇怪啊,一般的詩不都是無言或者七言嗎?”

  雪夜寂靜,房俊的聲音雖小,房秀珠和李玉瓏卻是聽清了房俊的呢喃。

  對於這兩個小女生,房俊完全放下戒備,沒有絲毫戒心。

  聞言微笑道:“詩以言志,何來固定規格?再說,《詩經》裡多的是四言詩,南北朝之前也有不少六言詩。”

  李玉瓏秀眸眨了眨:“剛剛那兩句詩很好啊,可是從未聽過,房二哥何不把全詩念出來聽聽?”

  房俊也未在意,“藏拙”也不用在這兩個毫無機心的小女生面前藏,便輕聲吟道:“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這是南唐後主李煜的一首《清平樂》,意思是在春天思念遠方的親人。全詞對景生情,極力寫出紛亂的情懷——階下飄落的梅花,


如落雪一樣紛亂;把身上拂了又拂,落花又把全身落滿,表達了對憶念之人的深摯感情。
  很貼切房俊此時的心情,而且以前很喜歡這首詞,便隨口吟了出來。

  房秀珠一臉迷茫:“我都沒聽過啊,二哥哪裡看到的?”

  李玉瓏卻是再一次將幽怨的目光看向山下遠處,渾身充盈著淡淡的哀怨。

  房俊尚未答話,便聽到身後一人說道:“這位小哥請了,敢問這首詞,是何人所作,可曾見於書籍?”

  房俊訝然回頭,便見到一個中年道士負手立在自己身後雪地裡。

  髮髻高挽,橫插一支木簪固定。

  一襲月白色的道袍整齊簡潔,穿在他瘦高的身上隨著山風鼓盪,隱隱有隨風而去的灑然,足蹬雲頭履。

  劍眉修長,目若朗星,鼻樑挺直,瘦削的臉頰微微凹陷,配上頜下三縷黑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出塵風姿。

  以房俊的閱歷,自是看出這道士的不凡,便起身拱手道:“道長有禮。”

  房秀珠和李玉瓏也站起身,微微躬身施禮,一起離開。

  所說此時社會風氣開放,陌生男女同處一室也未有不妥,但兩女畢竟都是大家閨秀,必要的矜持還是要的。

  那道士微微躬身相送,然後向房俊還禮道:“小哥多禮了……貧道冒昧,卻不知剛剛那首詞,是何人所作?”

  是李煜……當然不能這麼說,那位亡國後主尚未出世呢,哪裡有這個人?

  房俊胡謅道:“前些時日偶遇一個遊方僧人,聽他隨口吟來,某便記住了。”

  “遊方僧人?”

  那道士眉頭微皺,頗為驚訝,一個遊方僧人也能有如此高的文學造詣?莫不是哪一位雲遊四海的高僧大德?

  他也沒想過這首詞是不是房俊自己所作。

  正如剛剛房俊自己所說,詩以言志、有感而發,沒有相應的經歷、閱歷,是很難發出那樣悲切愁苦的感慨。

  房俊看看他身後的道觀,奇道:“道長難不成住在這道觀之中?”

  在他繼承與房遺愛的記憶裡,也曾不止一次來過這個破敗的道觀遊玩,只記得道觀的主持是一個年老體衰的老道士,卻從不曾記得有這麼一位氣質脫俗的人物。

  那道士含笑說道:“正是,貧道近日遇到一些難題,便到此處小住,靜靜思慮。”

  房俊點頭道:“這倒是個精心的好地方,只不過抱歉了,想來必是我等忽至,擾了道長的清修?”

  道士灑然一笑:“心不靜,便是獨處陋室,依然焦躁難平;若心靜,便是身處鬧市,依然凝神聚氣,何來打擾之說?”

  這道士非但氣質灑然性情溫和,談吐之間更是充滿睿智,房俊大生好感。

  便笑道:“道長此言謬矣,平心靜氣莫過於清心寡慾,道長既然心有所欲,如何靜得下來?”

  道士微楞,細細琢磨一番,頓感此言有理,便躬身長楫道:“小哥此言,天下至理也……貧道受教了。貧道李淳風,卻不知小哥?”

  房俊趕緊還禮:“尊姓大名不敢當,某乃是長安房俊……”心說古人真是多禮啊。

  誒?

  “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貧道李淳風。”

  “李淳風……”房俊嚇得差點趴地上。

  居然是這個活神仙?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3 09:06 PM

第89章   活神仙

若說整個大唐房俊最怕誰,李二陛下頂了天排在第三。

  那麼問題來了,誰能比手執乾坤、掌人生死的李二陛下還要可怕?

  答案第一是袁天罡,第二,就是這位李淳風……

  房俊是真不怎麼害怕李二陛下,哥們既不造反謀逆又不殺人放火,只想做個混吃等死的小紈絝,你李二陛下還能看我不順眼就被我宰了?

  畢竟有法律、人情的約束。

  可是袁天罡、李淳風則不同,在這二位面前,房俊心虛……

  因為他來路不正!

  傳說這二位那都是最擅相面、陰陽的奇士,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

  還不止後知五百年,這倆人閒著沒事弄出一個推背圖,可是預測了以後幾千年將要發生的大事……

  萬一被這兩人看出自己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而是穿越奪舍而來,那到時候是把自己這個“妖孽”綁柱子上燒死,還是浸豬籠裡淹死?

  這個時代最是相信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房俊如何不怕?

  別說什麼唯物主義啥啊,連靈魂穿越這種事兒都攤上了,你敢不信這世上有鬼?

  所以,一聽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道士是李淳風,房俊差點嚇尿……

  可心裡再是發怵,也不能回頭就跑。

  房俊只好心虛的拱拱手,說道:“某乃房俊,房家二郎。”

  “汝就是房俊?”

  李淳風吃了一驚,驚疑不定的看著房俊。

  這就是傳說中夯貨、棒槌、楞慫的房府二男?

  眼前之人雖然算不得俊俏,但方臉濃眉,鼻直口方,目若朗星,鬢如刀裁,面相憨厚儀表堂堂,且眉宇之間一片坦蕩,可見其性格敦厚,心性正直。

  尤其是那雙晶亮的眼眸,充滿了靈動之氣,蘊含著深刻的智慧,這樣一雙眼睛會是個“二傻子”能有的?

  再一細看,卻又看出些端倪來。

  這房俊山根聳峙,卻紋如懸針,本是短命之相。

  但人中上狹下寬,且小小年紀便已生出一層細密的絨毛,顯然成年之後必是鬍鬚濃密的男子,單只看人中的話,卻又是精力充沛、決斷力強、富有積極的行動力,並且一生幸運,越接近晚年越發達,所以必能惠及子孫。

  如此山根和人中,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面相,卻同時在一個人臉上出現,李淳風從未見過。

  不由得驚奇萬分。

  房俊卻是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心說這人莫非真看出了什麼?

  便心虛的說道:“時辰不早,就不打擾道長了,後會有期吧……”

  心裡卻說:最好是後會無期……

  說完,轉身就要溜。

  熟料李淳風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說道:“且慢!”

  房俊嚇得魂兒都快飛了,我慢你個腦袋!一把甩開李淳風的手,說了聲“再見”,撒腿就跑……

  李淳風目瞪口呆,看著房俊身形矯健的跑遠,一面大聲吆喝著同來的朋友,一面腳步不停,不大功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這小子,貧道尚未記得全那首詞呢,跑這麼塊幹嘛?”

  

  房俊一路小跑回到莊子裡,俏兒打來熱水伺候他洗簌完畢,武媚娘又端來幾樣小菜糕點,稀里呼嚕的吃了幾口,便上牀鑽進被窩。

  這才驚魂甫定。

  那李淳風到底看沒看出哥們是個冒牌貨、如假包換的“妖孽”?

  若是看出來了,這個牛鼻子會不會真的想要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心裡一驚一乍的懸在半空,


胡思亂想了大半夜,雞叫頭遍,這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不怪房俊如此緊張。

  別提什麼無神論,他所經歷的事情,豈不正是傳說中的靈魂奪舍、借屍還魂?經歷瞭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若還是能堅持相信時間並無鬼怪,那才真的是神經大條。

  他能穿越一千多年的時光俯身到一個唐朝人身上,焉知沒有別人死掉之後俯身到一個活人身上?

  最重要的是,在如此迷信的時代裡,若是被別人發現了他的真實來歷,下場絕對好不了,綁起來燒死絕對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翌日清晨,日上三竿房俊才悠悠醒來。

  不是自然醒,是凍醒的。

  關中的大戶人家都睡火炕,但此時的火炕與後世的火炕相差極大,通風狀況極度不好,一個不慎就搞得滿屋子煙薰火燎,而且柴火的燃燒率也不行,光冒煙不熱炕。

  所以都是晚上在房間裡生上炭盆取暖。

  既然是炭火,那就有二氧化碳濃度過高被薰死的危險。古人不明白二氧化碳是個什麼鬼,但能薰死人是知道的,因為每年冬天十里八村的都會薰死幾個……

  不生炭火太冷,生了炭火怕薰,只好安排奴婢僕役晚間職守,發現情況不對趕緊開門開窗通風。

  但房俊畢竟是來自於後世,不習慣睡覺的時候還要一羣人伺候,房間裡邊從來不生炭火。

  哈欠連天的坐在廳堂裡,揉了揉淌著清鼻涕的鼻子,心想應該把盤炕提上日程了。

  他生在農村,從小在農村長大,盤個炕沒有任何難度。

  正琢磨著需要些什麼材料,前後程序如何,順手拿過紙筆想到什麼便記錄下來,房四海從外頭走進來,稟告道:“二郎,前院有位道長求見,說是最晚曾與二郎有過一面之緣。”

  房俊心裡猛地一突。

  我勒個去,這李淳風真是陰魂不散,怎麼還追上門來了?

  難道這牛鼻子昨夜仔細思索,看出了我的“妖孽真身”,上門除要來了?

  要完……

  房俊霍地站起,快速說道:“就說我不在,趕緊打發走!”

  說著,就要避回後堂。

  房四海一臉尷尬,吭吭哧哧說道:“那個……人已經帶來了,就在門外呢……”

  房俊大怒:“好啊你個房四海,要造反還是怎地,沒有某的同意,怎麼什麼小貓小狗都敢帶進來?”

  房四海縮縮脖子,沒敢吭聲。

  便聽到門口處一人幽幽說道:“貧道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太史令,如何就成了二郎口中的小貓小狗?”

  “這個……”

  沒有什麼比背後罵人結果被人家聽到更尷尬的了,房俊老臉一紅,幸好這張黑臉稍微紅一點也不容易看得出來……

  “啊哈哈……原來是李道長仙駕蒞臨,怪不得這一大早的某就聽到有喜鵲叫……小貓小狗?道長勿怪,某隻是打了個比喻,這僕役實在沒規矩,道長駕到,應該事先通知某,某好淨面漱口、焚香沐浴,去大門處恭迎仙駕……”

  房俊順口胡扯,總之不能承認罵人家李淳風是小貓小狗。

  李淳風聽著房俊這番話,嘴角一抽……

  話說房玄齡乃是至誠君子、溫潤如玉,最講究禮儀風度,房家大郎也曾打過交道,更是方正守禮、性情耿直,怎麼輪到這個二郎,如此輕浮油滑?

  房俊熱情的走過來扶著李淳風的手臂,讓進大廳裡,賓主對坐,瞪著房四海說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泡茶!”

  房四海縮縮脖子,飛快的溜走。

  房俊仔細端詳李淳風的面色,並無異樣,這才稍稍放心,想來這牛鼻子不是來捉妖的……

  便問道:“道長蒞臨,不知有何指教?”

  李淳風道:“指教不敢當,只是昨夜那首詞……”

  說道此處,不經意間見到房俊面前的案几上放著一張宣紙,上麵線條纖細,卻是有規有矩、層次分明,並輔以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字體。

  微微俯身,細細一看,頓時愣住。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1 PM

第90章  阿拉伯數字

  潔白的宣紙上畫著縱橫交錯的線條,勾勒出一個立體的圖形,似乎是一個長方體,但是並不完整,三分之一處像是被切了一刀,露出曲折迂迴的內裡。

  這是個什麼東西?

  然後,他見到紙上的標註。

  炕面、煙道、狗洞眼兒……

  居然是火炕的圖紙?可也從來沒見過這麼複雜的火炕啊……

  李淳風看得入神,他發現這種圖是一種他前所未見的表現形式,寥寥幾筆,居然將整鋪炕的內外結構清晰的展現在眼前。這只是一鋪火炕而已,若是這種製圖的方法用到大型宮殿的建築上,豈不是更加清晰瞭然、所有的建築步驟和效果都展示出來?

  李淳風越琢磨這張圖越有意思,然後他又見到圖形旁邊那猶如蝌蚪一樣的文字。

  凝神細觀,從未見過。

  李淳風自詡學究天人、見多識廣,但是這種新奇的字體確定前所未見,他更不會認為房俊閒著沒事兒在圖紙上鬼畫符玩兒……

  “此乃何字?”

  李淳風指著蝌蚪文問道。

  房俊一看,隨口說道:“阿拉伯……”猛然醒悟,閉嘴不言。

  他寫的其實是盤一鋪炕大致需要用料多少的計算方式,但這可是阿拉伯數字,唐朝有沒有呢?

  肯定沒有啊!

  李淳風要是問“你咋會的”,他怎麼回答?

  果不其然,李淳風疑惑問道:“阿拉伯?大食國好像另外也有這個稱呼,但是這個跟大食國有什麼關係?大食國的文字不是這樣的。”

  房俊很想給自己一個嘴巴。他最怕的就是在李淳風面前“露餡”,結果一個不小心反而自己給自己挖坑,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看著李淳風那一雙充滿了求知慾的眼睛,房俊知道不說不行,越是不說,這牛鼻子越是起疑,萬一懷疑自己的來歷……

  趕緊說道:“這是某跟一個大食人學來的,他說這叫什麼阿拉伯數字,其實是天竺人發明的,便於計算而已。”

  李淳風不疑有他,事實上他並不在乎這個字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他只是比較感興趣那幾個算式,雖然看不懂,但是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能給貧道說說麼?”

  李淳風指著那幾個“+”“-”“×”“÷”的算式問道。

  房俊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解釋了一番十個阿拉伯數字已經加減乘除的簡單算法。

  李淳風聚精會神的聽了半天,搖搖頭說道:“倒是個新奇的物事,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比我們的算法高明多少……咦!不對!”

  忽然驚呼一聲,仔細一想,驚喜道:“這數字書寫簡便,初始並不覺得如何,但越是涉及到復雜的數字,越是計算簡便!真是天才的想法……”

  當即拿過房俊的“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他寫了兩個很大的數值相加,列出算式很快就算出結果,然後又列出兩個數值相乘,鋪以乘法口訣,頓時驚喜不已:“沒有算籌,依然可以如此便捷的得出結果,不錯不錯!”

  還在用算籌嗎?要不要再把算盤弄出來震一震你呢……房俊心想。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可不敢再多事兒……

  李淳風嘆服道:“如此簡便之數字, 以前居然從未耳聞,慚愧慚愧……至今以後,貧道可省心多矣。”

  房俊深以為然。

  李淳風是太史令,


掌管曆法的修訂,換言之就是個天文學家。天文學需要同大量的數據運算打交道,所以古今中外,但凡天文學家其本身必是個具有相當水準的數學家。
  難怪李淳風得此“阿拉伯數字”如獲至寶。

  悶頭研究一會兒,李淳風拿著房俊那張圖紙欣喜的走了,連房俊虛情假意的留飯都推遲了。

  待到李淳風走後,房俊猛地想起一事。

  這牛鼻子今日前來,必是為了昨夜那首詞的緣故,想來自己當時隨口吟誦,他並未聽得真切,所以來討要全詞。這會兒因為阿拉伯數字暫時忘了這茬兒,等到回家想起來,豈不是還會再上門來?

  房俊是看到李淳風這個半仙兒就頭疼,趕緊小跑回書房,揮毫撥墨一氣呵成,將整首《清平樂》謄抄下來,命僕役趕緊追上李淳風給他送過去。

  以後這牛鼻子不會再來了吧?

  房俊噓出口氣,做到胡凳上,拿起茶盞抿了一口,卻突然跳了起來!

  完蛋!

  剛才一時情急,只想著快快將牛鼻子打發掉,居然順手就是用了自己慣用的“趙體”來謄抄那首詞……

  那傢伙不會再看上“趙體字”,又跑回來“討教”吧?

  房俊出了一腦門兒汗,當即大喝道:“那牛鼻子再回來,便說某要閉關,誰都不見!”

  當即收拾一下,跑到後山鐵匠鋪去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2 PM

第91章  蔬菜大棚

 第二天,李淳風果然來了。

  老道昨日拿著那阿拉伯數字回家,在書房裡悶了一整天,越琢磨越是覺得神奇,越琢磨越是腦洞大開,總覺得這看似簡單的數字有著無窮的妙用。

  將之帶入天文曆法的計算,果然事半功倍,往日裏需要大堆算籌的計算公式,如今輕輕鬆鬆搞定。

  回頭再看房俊畫的那張火炕圖紙,亦是越看越覺得有道理,他雖然不明白空氣的流動、氣壓的作用,但大道至簡,並不妨礙他參透其中的奧妙。

  心裡愈發驚疑不定,這房二郎坊間皆盛傳其不學無術、木訥憨直,可是自己從其面相卻看不出此人是個無智粗俗之人,況且這阿拉伯數字看似簡單,實則玄妙非常,普通人根本難解其中曲折,房俊卻是隨手拈來……

  次子非但不似外界傳言那般無用,甚至說一句“腹有錦繡”都不為過!

  最讓李淳風感興趣的是:一個人怎麼可以同時擁有短命衰運的山根、福旺綿長的人中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面相?

  李淳風擅長的是奇門之數,相面並非其長項,看來還需向袁師叔請教纔是……

  當即,李淳風便修書一封,遣人給正在蜀中游歷的袁天罡,自己則再次登門,向李淳風求教阿拉伯數字的奧妙。

  然而到了房家莊子,卻得知房俊已經閉關,不見外客。

  李淳風愕然,對於房俊“閉關”的說法哭笑不得,這小子非僧非道,既不參佛又不修仙,閉的哪門子關?分明是知道自己必來,藉口託詞而已,

  可是自己曾有不經意間得罪之處?

  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沮喪的嘆氣而回。

  房俊起先確是為了躲避李淳風而跑到後山鐵匠鋪,但是僅僅待了一天,便待不住了。

  原因是工匠們居然製成了平板玻璃……

  看著那些凹凸不平、七扭八歪的平板玻璃,房俊大為興奮。

  這些玻璃雖然尚不能作為窗戶玻璃使用,但是用來建暖棚卻足夠了!

  只要想想連房家這樣的宰相之家,整個冬天也見不到幾片綠菜葉,便可知這個時代的反季蔬菜多麼難得。

  每一次涮羊肉,最貴不是那一片片肥瘦適中的羊肉,而是那幾根翠綠的青菜……

  其實唐朝早已有了溫室蔬菜栽培技術,只不過由於成本太高,也只是在皇家內院有那麼幾處依靠取火升溫栽植蔬菜的溫棚,而且沒有透光度好又隔溫的材料,產量極低,並沒有流傳開來。

  所以,當房俊召集工匠打算建溫棚的時候,招到一致反對。

  房全哭著一張菊花兒也似的老臉,苦口婆心的勸:“二郎,別鬧咧,這溫棚某也曾有耳聞,需得盤一處極大的火炕,菜蔬皆栽於其上,又得建屋以阻擋寒氣,所費不菲。關鍵還是這個生火的技術太難,必須得用上好的竹炭,若是尋常的柴火則無法準確控制溫度,要麼冷了菜蔬凍死,要麼熱了菜蔬都熟了……再者說,這玻璃實在太過金貴,用之建溫棚,豈不白瞎了?”

  他還想著那三棱鏡賣了四萬貫的事兒,下意識的就覺得這麼多玻璃還不得賣上千八百萬貫?

  房俊卻渾不在意:“金貴個蛋啊,還不就是沙子燒出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後警告你們一次,那三棱鏡從今以後誰都不許再做哪怕一個,否則家法伺候,懂?”

  開玩笑,若是流傳出去那“能召喚彩虹的神器”跟這些破玻璃一樣,可就壞了菜了。杜家到沒什麼,


就算明知道被自己耍了也沒轍,可李二陛下若是惱火起來,能有自己的好?
  眾人也都知道此事絕對不能再提,紛紛點頭附和,賭咒發誓。

  房全還待再勸,房俊卻制止他,說道:“老全叔,某叫你們來,不是問你們這個溫棚建不建,而是應該怎麼建,都說說想法吧。”

  無論幹什麼事,權威都是最重要的,哪怕明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也絕對不容許在這麼多人面前反駁自己。

  權威代表了話語權,這處莊子想要按照自己的設想去發展壯大,將來成為自己、甚至整個房家幸福生活的堅實基礎,那就只能有自己一個聲音。

  自己說的話,那就必須去做,毋庸置疑。

  否則自己任何一個決定都是超越時代一千多年的理念,這些人如何理解?

  說來吵去的,啥事兒也別乾了……

  房全聞言,略有些不自然。

  他是房家的老人了,兼且房家上下一直以禮相待,便自持資歷深厚,在這莊子裡一向說一不二。

  可房俊的一席話卻點醒了他,到底是尊卑有別,上下有序,一而再的質疑主家,非是僕人之道。

  況且二郎已經用一些列的事蹟證明,他的眼光本事遠遠超過自己……

  房全心裡釋然,既然不能阻止了,那便給點意見。

  “某聽說,皇家於驪山別苑的幾處溫棚,是引來溫泉水澆灌?”

  他問的是莊子裡的木匠柳老實。

  這老頭手藝沒的說,去年暑天記得工部營造司還來莊子裡徵調他,去幫著修繕驪山上的皇家別苑,想來對那裡多少熟悉一些。

  果然,柳老實點頭說道:“確有此事,某聽說,是在冬日裏將溫泉水引來,先放置在露天的池子裡,待其溫度降至所需,在引入溫棚灌溉。”

  房全便對房俊說道:“咱們莊子也有一處溫泉,何不將溫棚建在那裡?”

  房俊奇道:“咱們莊子裡還有溫泉?”

  柳老實笑道:“豈止是有,還不止一處,這驪山之上,說不得哪個山坳裡就冒出一眼溫泉,多的是咧。”

  房俊大喜:“快帶我去看。”

  當下,幾名工匠領著房俊出了鐵匠鋪,沿著山路走了不遠,便在一處向陽的山坡下發現一個小水潭。

  寒冬臘月,寒風刺骨。

  那小水潭卻是水波蕩漾,霧氣氤氳,四周山嶺白雪皚皚,唯獨潭中卻是並不封凍。

  溯源觀之,卻見水潭上方有幾塊巨石,幾注清澈並且散發著霧氣的泉水從巨石的縫隙之中汩汩流出, 蜿蜒而下,最終都注入那方水潭。

  只是唯有來水之處,卻無洩水之路。

  房俊頓時美了,心裡暢想著若是在此處修建一座房子,砌上兩個浴池,閒來摟著武美眉泡泡溫泉,欣賞一番那白皙滑膩的肌膚、嫵媚如花的嬌靨,順帶著做一些有益身心的運動,這日子不要太美好……

  如此山間別墅,獨門獨院,山色秀麗,又是溫泉水入戶,放在他那個年代,還不得大幾千萬花出去?

  沒說的,必須得蓋房子!

  只不過現在正值嚴冬,房子肯定一時蓋不了,得待來年開春才能施工。

  但是蓋溫棚沒問題。

  此處是向陽山坡,又處在一個小山坳裡,溫度本就略高一些,只需將鐵匠鋪那一排破房子扒掉,反正那邊冬天也不煉鐵,開春再蓋好了,扒下來的磚石砌這個溫棚足夠,還能再盤一鋪火炕。

  至於這時候砌溫棚會不會牆沒幹便被凍住,問題倒是不大。

  大不了多在棚子裡支幾根承重柱子,承擔玻璃的重量,反正也不住人,無所謂到處是柱子會不會亂七八糟影響勞作,牆壁更多是用來遮擋寒風和保溫的作用,不漏縫就行了。

  不過這溫棚不是一天兩天能建成的,火炕倒是正好趁機弄出來,這見天兒的後半夜實在太冷了……

  當即便領著一眾工匠,回到鐵匠鋪那邊,咣咣咣一通砸,先扒了幾間房子,清出一些完整的磚塊,再回到臥房,咣咣咣又是一通砸,把屋裡的老火炕拆了,惹得莊子裡的人齊齊出來觀望,不知道二郎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瘋……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2 PM

第92章 房家工程隊的誕生

  柳老實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三繼承了他的衣缽,都有一把好手藝,是新豐遠近聞名的好木匠。老二柳天養卻是跟著孃舅學成了泥瓦匠……

  房家不禁有些感歎,這個小小的莊子裏居然臥虎藏龍人才濟濟,幹點什麼都有專門的手藝人。

  盤炕這種粗活,自是不用房二郎伸手,他只需捧著個紫泥小茶壺在一邊指指點點,便有柳天養領著兩個兄弟以及一羣僕役動手。

  盤炕其實沒什麼技術含量,只需懂得一些原理,清楚其中構造就行了,更何況還有房家親手繪製的施工圖紙,煙道的形狀、高度、長短都詳細清楚,整個火炕尚未動工,各個環節便一目瞭然。

  柳老實陪著房俊,看著施工圖紙,讚歎道:「二郎這個圖太好咧,以後蓋房子要是也用這種圖,那可就輕省多了,即便是新設計的樓閣,也不會有太多誤差。」

  他是莊子裏祖師爺爺級別的地位,除了房俊一般人指使不了。

  這時原本的炕面已經刨開,炕洞裏面烏漆抹黑全是煙灰,早已堵滿了煙道。而且那煙道直來直去空空蕩蕩,炕有多高煙道就有多深,狗洞眼兒更是一個大窟窿……

  既不保溫又沒有注意蓄熱,更不考慮空氣的對流,這得燒多少柴火才能熱炕?

  柳天養指揮著僕役們先是在炕洞裏鋪了厚厚的一層沙子,然後將一塊塊磚按照圖紙上的設計壘起來,再用黃泥和沙子攪拌的沙漿粘合,沒一會兒就壘完了。

  狗洞眼兒比較麻煩。

  以往此處都是隨意的敞開著,煙囪只是起到一個冒煙的作用,完全沒有利用到空氣的流動使得爐竈內的柴火充分燃燒。

  柳天養按照圖紙把狗洞眼兒砌上,依著房俊的指使點了一把茅草,湊近狗洞眼兒,裏邊突然鼓出來一股風,將茅草吹滅了。

  房俊連連搖頭。

  柳天養撓撓頭,一頭霧水:「以往都是這麼弄啊,今天風小,所以不好燒,要是風大就沒問題了。」

  房俊無語,風大的時候要燒火,風小的時候就不燒了?那我費這個勁盤這個炕幹嘛?

  挽了挽袖子,房俊跳到炕洞裏,蹲到煙囪根兒底下,用一塊半截磚頭將狗洞眼兒擋住一半,伸手試了試,覺得不行,又擋住一些,只留個一掌寬的縫隙,再試了試,覺得差不多。

  「再點一把茅草,看看效果。」

  柳天養連忙抓來一把茅草點燃,湊到狗洞眼兒附近。

  那縫隙裏突然生出一股吸力,將火苗完全吸到裏邊,發出「嗚嗚」的鳴響。

  柳天養都看傻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怪物在煙囪外邊使勁兒的吸氣?

  房俊拍拍手站起來,說道:「一鋪炕的好壞,最最關鍵就是這個狗洞眼兒,依著某剛才的方法,多盤幾鋪炕,多試幾回就掌握了。」

  沒法兒跟這幫大字不識的傢伙講什麼原理,直接告訴他們怎麼幹就好了。

  蓋上石板,縫隙用小石子塞嚴實,最後在石板上抹了一層黃泥,抹平拋光。

  柳家老大柳天生將原本那根舊炕沿又打磨一番,弄得溜光水滑,然後按上去。

  沒到兩個時辰,一鋪大炕就完工了。

  房俊便領著一幫工匠到外屋壘起了新式爐竈。

  剛過午時,爐竈也砌好了。

  然後點火升溫,新打的炕面沒有兩三天烘烤,睡不得人,太潮濕。

  這個新式的竈臺,前為大鍋,後為爐竈,兩相並列。大鍋燒柴,爐竈燒煤,用大鍋時堵住爐竈進入炕洞的煙眼,反之亦然。

  大鍋底架上柴火,用火摺子引燃,呼呼的燃燒起來,沒過一會兒,一大鍋清水便開鍋了。

  眾人都有些震驚,房全說道:「這竈臺不錯咧,今天屋外沒風,這鍋水也比往常風大的時候開得快!而且柴火也省得多,好東西哇!」

  柳天養「噗通」一聲跪倒房俊面前。

  房俊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裏捧著的茶壺扔出去,驚問道:「你幹啥?」

  柳天養眼巴巴的瞅著房俊,說道:「二郎,您收我為徒吧……」

  房俊莫名其妙:「某收你幹個錘子……」然後醒悟過來,這小子莫非是想學自己這盤炕的手藝?

  「盤炕這種事兒,也沒啥難度啊,你這前前後後的都看了,還不會?」

  「會倒是會了,可這是二郎您的手藝,沒得您的允許,小的怎麼敢用?」

  感情是怕這個……

  這年頭當然沒什麼知識產權保護法之類的玩意兒,手藝誰學去就是誰的。只不過柳天養是房家的僕役,若是偷偷學了主家的手藝自己拿出去用,還不得被主家打死?

  房俊無語的擺擺手:「得了吧,就這麼個玩意就拜師?那改天少爺我將真正的本事拿出來,你還不得認祖師爺?都是些小道,誰學了誰就拿去,在場所有人都一樣,或者你們乾脆組建一個施工隊,專門去給別人家盤炕,也能賺倆小錢兒不是?」

  眾人大喜。

  多一個手藝,就多一口飯吃。

  這年頭不管是什麼手藝,那都是捂著蓋著,所謂的傳子不傳女、傳兒不傳媳……所以,除了自家的祖傳的手藝,即便是拜師也學不到什麼真本事。

  世人都是寧可帶進棺材裏,也絕不輕易授人。

  像房俊這樣完全不在意,怎能不讓他們欣喜不已?

  不過再聯想到這位二郎便是連燒制玻璃那樣的絕世手藝也都傳授給莊子裏的幾個老匠人,也就不怎麼驚訝了。

  咱這位二郎,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棒槌……

  不過遇到這麼一位主家,何嘗不是幸運呢?

  房俊見時辰尚早,這年頭對於僕人可沒有午餐一說,便領著大夥趁熱打鐵,去書房砌了一個壁爐。

  壁爐好砌,但是煙囪頗費了一般手腳。

  最後搭了腳手架,纔算砌完,又怕天冷凍住了粘合的泥漿,壁爐砌好便一刻不停的燒火。

  古色古香的壁爐,松木燃燒發出「必剝」的炸響,散發著淡淡的松香味兒,坐在寬大明亮的書房裏,頗有一種置身於中世紀歐洲的恍然。

  上輩子憧憬了好久有一幢這種帶壁爐的房子,卻沒想到在這輩子實現了……

  房俊看著壁爐裏熊熊燃燒的火苗,心裏有些犯愁。

  今晚睡哪裏呢?

  莊子不大,人卻不少,除了這間臥室,也就這間間書房是房俊的個人空間。

  臥室裏火炕還沒幹,這書房裏沒牀,沒地兒睡覺了。

  要不然,去武美眉屋裏將就一宿?

  想到曹操,曹操就到。

  房俊正坐在胡凳上YY,身後腳步輕響,鼻端充盈著一股熟悉的香氣,一把溫柔甜膩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二郎,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房俊聞言,扭頭一看,果然是武媚娘。

  這算是心有靈犀麼?

  正想你呢,你就出現……

  房俊看著武媚娘嬌媚秀美的臉蛋兒,鼓囊囊的胸脯,柳條兒一樣的腰肢,嚥了咽口水,說道:「那啥,某無家可歸了,女神仙可願意收留一晚?」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3 PM

第93章  肯定不碰你

“某無家可歸了,女神仙可願意收留一晚?”

  聞聽此言,武媚娘秀麗白皙的臉蛋兒“騰”的一下就紅了,艷紅的臉頰像是夏日傍晚蒸騰的晚霞,另有一種嬌豔欲滴的嫵媚。

  “不……不行……”

  武媚娘羞不可抑,兩隻小手兒死死的絞在一起,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兒,長長的睫毛小扇子一樣忽閃忽閃,鼓鼓的胸脯急劇起伏。

  這個二郎,怎麼突然就想……那個?

  雖然陛下將我賜給你,就註定了遲早是你的人,可是這也太心急了吧?儘管不能明媒正娶,起碼也得準備個圓房的儀式吧?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就想上我的牀,把我當成什麼?

  誒?

  不對呀!

  武媚娘突然想起,自己可是帶著“任務”來的,臨出宮的時候,高陽公主可是有過交代,要試探房俊是不是“兔子”……

  這豈不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哎呀,我怎麼那麼嘴快,直接就拒絕了呢?

  難道現在改口?

  那也不行呀,羞死人了……

  房俊沒想到武媚娘拒絕得那麼快,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剛剛萌生的一點衝動,瞬間煙消雲散。

  雖然在這個時代,皇帝金口御賜便已經註定武媚娘這輩子都生是他房俊的人、死是他房俊的鬼,自己完全有權利予取予求,可依靠這個又有什麼意思?

  想要個女人還得使用身份威壓,真是失敗啊……

  “不願意啊?那算了……”

  房俊懶散的靠在榻上,意興索然。

  武媚娘心裡“咯噔”一下,偷眼去瞧,卻見房俊毫無形象的歪在榻上,一臉頹然沮喪。

  生氣了?

  “不是……我是……那個……”武媚娘又羞又急,卻不知如何開口,明媚的杏眸頓時蒙上一層霧氣,泫然若棄。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妾室惹得夫君不高興,實在是大大的不對。

  房俊坐直身子,看著武媚娘。

  武媚娘心裡一抖,俏臉一臉惶然失措。

  如此正經的神色,可是很少在房俊臉上出現,必然是真的生氣了,這可怎麼辦?

  房俊直視武媚娘,正容說道:“媚娘,相處這些時日,想來你也能瞭解某的性格,在某眼裡,並不會因為陛下的口諭而對你有任何輕視。你若願意留下,某現在不能輕許你正妻之位,但可以保證一視同仁,即便是妾室,也絕不會輕賤於你;你若想走,某自會尋個機會去懇求陛下,還你自由之身。某房俊堂堂男兒漢,頂天立地胸懷坦蕩,絕不做強迫女子之事!”

  三妻四妾是每一個男人的願望,房俊也不例外。

  將未來的武則天收入房中,更是任何一個男人至高無上的成就……

  但房俊畢竟是一個現代人,他的思維有別於這個時代的所有人。喜歡一樣東西,他會去盡量爭取,可以陰謀詭計、可以耍些手段,但絕不會蠻不講理的據為己有。

  哪怕有冠冕堂皇的藉口也不行。

  武媚娘真的慌了,這是要……趕我走?

  當初自願入宮,便是在家裡受不了兄長的苛待,現在若是被房俊趕走,自己還能回那個家嗎?

  被陛下像是貨物一樣賜予臣子,再被房俊像垃圾一樣拋棄,幾乎可以想見兄長的嘴臉……

  天下之大,我還能去哪兒?

  最關鍵的是,難道房俊就對自己一點想法都沒有,


說得出如此絕情的話語?
  難道他就看不出,自己對他並非沒有一絲情愫?

  在房家的這些日子,武媚娘漸漸對房俊有所瞭解。

  她不是高陽公主,幼年的經歷、天賦的智商,讓她懂得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而是要去在意一個人的內心。

  再俊秀的外表、再伶俐的口齒,都只是一層裹在軀殼之外的金玉。

  只有一顆強大的心臟、一根壓不垮的脊樑,纔是一個女人終生的依靠。

  房俊不如那些浪蕩公子俊俏,但絕不難看;也不如別人般舌綻蓮花口齒伶俐,但絕不笨嘴拙舌;更不如那些世家公子一般溫潤如玉,但他更淳樸真摯……

  他沒有金玉般絢麗的軀殼,卻有錦繡在胸。

  他強壯的臂膀,是一個女人安穩的港灣,自懂事以來,武媚娘從未像現在在房家這樣安穩愜意。

  他像是一團炙熱的太陽,漸漸融化了武媚娘心底的冰寒……

  武媚娘覺得心底一絲絲的刺痛,殷紅的嘴脣變得有些發白,秀眸裡蘊含的珠淚再也忍不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滑過白皙嫩滑的臉蛋兒,傾瀉而下。

  要向他表白自己的心跡嗎?

  女人的矜持,讓武媚娘說不出口……

  最終,她只是狠狠跺了跺腳,咬著櫻脣轉身離去。

  留下房俊一臉茫然。

  這丫頭怎麼回事?咱說得夠明白了哇,想走想留都隨你,你咋還哭上了?

  女人心,海底針,越是聰明、越是有才華的女人就越是搞不懂。

  怪不得要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呢,古人誠不我欺哉……

  

  夜幕已深。

  肆虐的北風在窗外呼號,壁爐裡依舊架著松木燃著爐火,卻驅不散刺骨的寒意。

  房俊裹著一牀被子,蜷縮成一團,抖抖索索的躺在榻上。

  溫度絕對已經零下,房俊心裡暗暗叫苦,不該白天將那炕刨了,好歹也帶點熱乎氣兒,不至於現在這般凍死人。新炕還得兩天才能睡人,今晚就要了老命了,明晚還不得把自己凍成冰棍兒?

  被窩裡的湯婆子沒一會兒就涼了,房俊將之踢出被窩外面,這玩意溫度降下來之後非但不取暖,反而吸熱。想要喊丫鬟換一個熱的湯婆子,想了想,卻又忍住。

  這大半夜的,誰不愛在被窩裡睡覺?算了,忍忍吧……

  房俊叫苦不迭,心想難道是小冰河氣候提前降臨了?

  這根本沒法睡覺哇……

  翻來覆去,越來越冷,便想要起身穿衣,到壁爐旁坐著烤火取暖。

  這時房門輕輕被人從外面拉開,一絲寒風從門隙吹進來。

  一個雪白的人影輕飄飄的飄了進來……

  房俊打了個激靈,喝道:“誰?”

  難道有鬼?

  自從遇見李淳風,勾起自己關於“借屍還魂,奪舍重生”的聯想之後,房俊的那點唯物主義信仰早就拋進了太平洋,最怕的就是鬼……

  “郎君,是我……”

  語調輕輕柔柔的,像是一條細細的絲線纏住心尖兒……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4 PM

第94章    沒信用……

  房俊呼出一口冷氣,放鬆神經,埋怨道:“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老跑去的嚇人玩,有意思麼?”

  壁爐裡淡淡的火光映出一張完美無瑕的俏臉,正是武媚娘。

  聽到房俊語帶不滿,武媚娘眉尖兒蹙了蹙,咬了咬嘴脣,有些委屈。

  “奴……奴是過來……請郎君去奴的房裡睡……”

  “你說啥?”

  房俊意外的看著武媚娘,不知是羞澀,還是火光的映照,那張傾國傾城的俏臉紅的嬌豔。

  武媚娘拘束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她已經鼓起最大的勇氣說出這句話,但是女人的矜持卻讓她無法再說一次。

  “若是因為某之前的那句話,你大可不必……”

  這丫頭是怕被自己趕走,所以才這樣的?

  “不是……”

  武媚娘急道。

  “不是被迫的?”

  “不是,是……奴……奴……自願的……”

  武媚娘聲如蚊吶,臉紅如血。

  一個清純的少女親口邀請男人去自己的牀榻就寢,即便是名義上的夫君也很是難為情。

  房俊“騰”的就從榻上跳起來,趿拉了鞋子,拉住武媚孃的小手,急道:“那還愣著幹什麼?快走啊,凍死我了都……”

  武媚娘低著頭,被房俊拉著小手,回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裡溫度並不高,也沒有燃著炭盆,一根蠟燭立在屋中的案几上,隨著氣流閃爍不定。

  房俊一進屋就直奔臥榻,甩掉鞋子,“跐溜”一下就鑽進武媚孃的被窩。

  頓時,一股清新好聞的香氣和溫暖的溫度將他緊緊包裹,房俊愜意的噓出口氣。

  “咦,你愣著幹啥,快點上牀啊?”

  房俊見到武媚娘依舊站得老遠,不禁問道。

  “奴……奴不困,郎君自管睡去,奴……坐坐就好。”

  武媚娘吱吱唔唔的說道。

  上牀?

  她可不敢……倒不是不敢,而是就這麼被房俊“吃掉”的話,她有些不甘心。

  起碼也要定下名分吧?

  就這麼稀里糊塗的,算怎麼回事兒?

  房俊就笑道:“莫多想,某跟你保證,絕對不碰你一根手指,某佔了你的被窩,卻讓你挨凍一夜,怎麼說得過去?”

  武媚娘搖頭,只是不肯。

  房俊無奈,眼看著溫香軟玉抱在懷的奢想就要完蛋,只好耍賴說道:“那你就是怪某佔了你的被窩咯?那行,某還回書房便是了……”

  說著,就要從被窩裡出來。

  武媚娘心裡一急,只好說道:“那……真的不碰我?”

  “肯定不碰!”

  房俊指天發誓。

  “哦……”

  武媚娘應了一聲,猶豫一下,吹熄了蠟燭,臥室裏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落針可聞。

  “磨磨蹭蹭的,幹啥呢?”房俊催促道。

  “來啦……”

  武媚娘給自己連連打氣,不斷的說服自己:郎君是個誠實的君子,自然說到做到……

  幸好黑暗給了武媚娘莫大的勇氣,扭扭捏捏的走到榻邊,輕輕脫去披著的狐裘,脫掉鞋子,卻連中衣也不敢脫,伸手摸索著被子。

  忽然手心一熱,摸到了一隻手。

  尚未等她叫出聲,那隻手便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手,猛地一用力,將自己拽了過去……

  武媚娘驚呼出聲,自己的嬌軀依舊被房俊掀開被子拽到被窩裡。

  房俊把武媚娘拽進來,


便壓緊了被子。
  武媚娘氣道:“郎君說了不碰我的……”

  房俊耍賴:“黑燈瞎火的,某也沒看到哇,不是有意的……”

  身邊的嬌軀泛著淡淡的香氣,房俊忍不住,側過身,伸出手臂緊緊環住武媚孃的纖腰,摟在自己的胸膛裡。

  “啊……”

  武媚娘驚呼一聲,微嗔說道:“現在怎麼說?”

  “某又沒碰你的手,只是摟著你的腰,不算食言吧?”

  溫香軟玉在懷,房俊得意極了。

  武媚娘看似瘦弱,只不過是骨架嬌小,身上卻很是豐腴。香軟的嬌軀在自己懷裡微微發抖,也不知是凍得還是羞得,散發著火爐一樣的熱量,甭提多舒服了。

  “無賴……”

  武媚娘呢喃一聲,不再抗拒。

  事實上,來自對方身上濃鬱的陽剛之氣早已薰得她昏昏欲醉,嬌軀酸軟,哪怕房俊這時想要再進一步,也生不出一絲抵抗的力氣。

  佳人在懷,房俊下巴碰觸到柔軟的髮絲,鼻間嗅著如蘭似麝的香氣,緊了緊手臂,感受到那柔軟的纖腰驚人的柔韌,雙腿絞上對方的大腿,輕聲說道:“安心的睡吧,僅此而已……”

  “嗯……”

  武媚娘羞澀的應了一聲,輕輕扭了一下嬌軀,緊緊依偎在房俊懷裡。

  寒冷的夜晚,沒有什麼比少男少女依偎在一起更能感到溫暖的了……

  

  武媚娘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上,暢遊在碧綠的溪流之上,兩岸青山綠樹,鳥語花香,小船兒盪啊盪,盪得人魂銷骨軟,喘不過氣……

  然後,她被一陣氣悶給憋醒了。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陽關依舊透過糊著窗紙的窗戶照射進來,並不熾烈,卻讓人暖洋洋的。

  只是腰腹之間被勒得緊緊的,有些喘不過氣。

  尤其是一根火熱堅硬的東西正定在自己腿心,頂得她渾身發軟、心神蕩漾……

  武媚娘瞬間清醒。

  微微掀開被子,低頭一看,便見到一條健壯的手臂緊緊的摟住自己盈盈一握的纖腰,最離譜的是, 另一隻手從自己側臥的頸下穿過,撩開中衣的衣襟,緊緊攥住自己一隻柔嫩的豐盈……

  武媚娘柔軟的嬌軀瞬間僵硬。

  上、中、下三路敏感的部位同時遇襲,少女青春火熱的嬌軀微微顫慄。

  似是感受到懷中玉人的異樣,房俊也醒了過來。

  “醒了?”

  “嗯……”武媚娘蚊子一般嗯了一聲,一動不敢動。

  “再睡兒吧,不急著起……”

  房俊嘟囔一聲,覺得手裡的觸感不錯,便使勁兒握了一下,軟中帶硬、滑膩嬌嫩、大小適中……嗯,手感蠻好。

  武媚娘卻是被這一下捏得魂兒都差點飛了,“嚶嚀”一聲,渾身酸軟,哀求道:“郎君,不行……”

  懷裏香軟的嬌軀輕輕扭動,不可避免的碰觸到難堪之處。

  少男的“起牀氣”是很大的,凸起便極為明顯。

  被蹭了幾下,房俊忍不住了,雙手登山涉水,嘴脣也問上武媚娘光滑白皙的後頸……

  “啊——”

  武媚娘被房俊揉的心都碎了,感覺到那隻可惡的大手已經探進自己的衣襟,沿著自己光滑的小腹一路向下,滑入溪谷,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拽住房俊的手,像一隻靈巧的貓一樣,掀開被子竄了出去。

  緊緊掩住自己的衣襟,武媚娘回頭嬌嗔的瞪著房俊:“沒信用……”

  房俊不以為意,哈哈一笑,伸出手指。

  那指尖帶著一絲淡淡的濕潤……

  “嚶嚀”

  武媚娘羞憤欲死,臉紅得差點滴出血來……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4 PM

第95章   盛世?(上)

  房俊很正常,體格健碩的他發育得甚至比一般男人都正常,而且尺寸也不小……尤其是他隱藏在青蔥少年外表之下的那顆成熟的心,早已閱盡紅塵、食髓知味,知曉陰陽合一、水乳交融是一種多麼令人銷魂蝕骨的美妙滋味。

  但他畢竟是一個現代人,明白許多這個時代的人所不明白的生理衛生知識。

  一個尚未滿十六歲的少年,身體各個器官的發育絕對沒有成熟,過早的房事,對身體的危害極大。

  當然最主要的是,武媚娘還未滿十四歲。

  房俊這人不是君子,但起碼的道德底線還在,畢竟武媚娘年紀太小,不好下手……

  有別於這個時代的人權意識和道德標準,讓他無法自顧自己一時舒爽,卻罔顧武媚孃的身心健康,他明白如果那麼做了,對於這麼點一個小女孩的身體意味著什麼樣的傷害。

  當然,說是不動心,那純屬扯淡。

  房俊就納了悶了,這麼點兒一個小丫頭,咋就能發育得這麼好?該凸的凸、該翹的翹,就像一枚青澀的果子,雖然仍顯酸澀,可也別有一番滋味……

  美味當前,卻只能看不能吃,應該算是人世間最悲催的煎熬。

  躺在榻上,閉著眼睛不去看旁邊悉悉索索穿衣服的武媚娘,好半天才把那股“一柱擎天”的氣勢隱忍下去……

  尚未吃完早飯,便有僕役來報,新|豐縣令岑文叔遣人送來請柬,邀請房俊中午赴宴。

  宴會的緣由,則是因李恪請褚遂良為石碑提文一事欠下人情,正巧褚遂良之子褚彥甫途徑新豐,岑文叔作為李恪的心腹又是地主,自當設宴款待。

  房俊有些無奈,你設宴就設宴唄,找我幹嘛?

  可現在房家莊子是在新豐地界上,雖然名義上乃是皇帝敕封的食封之地,不受地方官府管轄,但對於這個莊子房俊有太多的計劃和暢想,不可能不跟縣衙打交道。

  總不能事事都擺出老爹房玄齡的虎皮扯大旗吧?那樣反而沒人瞧得起你。

  交好岑文叔便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花花轎子人人擡,你好我好大家好,這纔是官場之道,房俊自然對這些門兒清。

  人家看得起你這個房二郎,房俊自也不能太傲嬌。

  雖然對這種應酬不太感冒,也權當給岑文叔一個面子,帶著張嘴只管去吃喝,絕不多話……

  由於起牀較晚,這頓飯吃完已是巳時初刻。

  武媚娘服侍著房俊更衣,卻被房俊肆無忌憚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弄得面紅耳赤,似乎那雙眼就是昨夜的那雙手,看到哪裡,哪裡就是一陣陣酥癢難當……

  看著武美眉被自己弄得嬌羞不已,房俊心情大好。

  武媚娘正為他整理腰帶,臻首抵在他胸前,微微測過頭,只讓房俊看見一隻晶瑩剔透的耳朵。

  房俊看得心裡發熱,俯身輕輕在耳珠上咬了一口,舔舐一下,品嚐了一下冰涼如玉的嫩滑。

  “呀!”

  武媚娘嚇了一跳,敏感的耳珠像是被烈火灼了一下,火熱的氣息瞬間襲上臉頰,嗔怪的瞪了房俊一眼:“討厭死了……”

  房俊佯怒道:“膽子肥了是吧?”

  伸出手臂圈住武媚孃的纖腰,在她的掙扎中,狠狠一巴掌拍在那一處豐盈挺翹的臀部。

  手掌心清晰的感覺到那一絲挺翹和軟彈……

  然後再武媚孃的嗔怒眼神之下,哈哈大笑的揚長而去。

  武媚娘臉紅如血,


伸手摀著麻酥酥的翹臀,咬著脣兒,嬌嗔著瞪圓了美眸,卻又抿脣笑了起來。
  笑靨如花,美人如玉……

  

  房俊帶著兩個僕人,打馬下山。

  雖然這兩日並未下雪,然則數九嚴冬北風凜冽,只凍得面如刀割,手足發麻,而且山路崎嶇,騎在馬背上又冷又顛,要人老命。

  心裡不禁哀嘆,自己的那輛四輪馬車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下線。沒減震、沒軸承、沒軲轆,那輛馬車就是個鐵疙瘩,四匹馬也拉不動……

  不知道六匹馬能不能拉得動呢?

  當然,他不敢試,六匹馬的馬車只有李二陛下能坐……

  冰雪封山,入目一片白雪皚皚,夏日裏風景秀麗的驪山此刻卻是單調乏味。

  一路疾馳,越過早已冰封的河面,前些時日捕魚時鑿出的冰洞,已被大雪覆蓋,不見蹤跡。

  縣城的城牆遙遙在望。

  房俊卻減緩馬速,雙手控僵,目光低沉下來。

  自驪山腳下的河岸向南,一直到城牆腳下,連綿數裏全是低矮的棚舍。

  這些棚舍都是由縣裏調撥的破舊門板、木板、竹竿等物搭出骨架,然後再掛上破布簾等物遮風擋雪,放眼看去亂七八糟,臨亂不堪。

  一個個面黃肌瘦的災民偶爾在棚舍之間出現走動,卻是面色茫然神情麻木。

  一個瘦小的男孩猛地自路旁的棚舍裡竄出,差一點撞到房俊坐騎的馬腿,嚇得房俊連忙一勒韁繩,坐騎“希律律”一聲長嘶,險險就將那男孩踏於蹄下。

  男孩也嚇了一跳,驚惶間腳步不穩,一個屁墩兒就跌倒路邊,手裡的一個圓形的東西脫手滾出老遠。

  房俊身後的僕人也嚇了一跳,勒住馬呵斥道:“這是誰家的娃,不要命了嗎?”

  房俊揮揮手,制止僕人的呵斥。

  這時,一個人影自那棚舍中追趕出來,見到男孩跌倒在路邊,三兩步跑過去,擡腿就是一腳,邊踹嘴裡邊罵:“兔崽子,膽子肥咧?老子的吃食你也敢偷,真是個白眼狼,若是沒有老子,你們母子老早就凍死餓死了,居然恩將仇報……咦!原來在這裡,哈哈,你這小兔崽子還沒來得及吃?”

  這人是個中年漢子,身量不矮,卻是瘦的皮包骨,整個人如同一根細細的竹竿挑著一套衣服,面容猥瑣醜陋,頭髮黏糊糊的一綹一綹,骯髒至極。

  說著,那人也不踹了,興奮的跑到男孩脫手的那件物事之處,俯身撿起,用黑乎乎的手拂去表面沾著的雪泥污物,放到嘴裏大嚼。

  居然是一個飯糰……

  見到這人三兩口將飯糰吞入口中,那捱打也不還手的男孩急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躍起,猙獰的神情像是一隻發狂的幼獸,兩隻眼睛血紅一片,嘴裡發出一聲近乎狼嚎的吼叫,向那人衝去。

  “蓬”

  那人正在吞嚥飯糰,冷不防被男孩一頭撞在腰眼,悶哼一聲摔倒在地,嘴裡吞了一半的飯糰也吐了出來。

  男孩一擊得手,瞥見從他嘴裡掉出的半個沾滿了口水唾液的飯糰,兩眼放光,惡狗搶食一般猛地撲過去,一把將飯糰緊緊的攥在手裡。

  男孩畢竟人小力弱,那漢子猝不及防被撞倒,卻是沒傷著,一骨碌爬起來,見到半個飯糰被男孩攥在手裡,頓時大怒:“娘咧,找死是吧?”

  衝過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那男孩沒一會兒就被打得渾身青腫、鼻血長流,卻躺在地上蜷著瘦弱的身子,將攥著飯糰的雙手死死的壓在身下,嘴裡嘶聲哭嚎:“趙老四,你個狗娘養的……嗚嗚……這是我跟官爺討來的飯糰,是給我娘吃的……嗚嗚嗚……”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6 PM

第96章   盛世?(下)

  那漢子聞言更怒,下手愈發沒有輕重:“你娘都是我的人,她的東西還不就是我的?趕緊給我拿來……”俯身去掰開男孩的手指。

  男孩卻死死不撒手,哭叫道:“我孃的粥都被你吃掉了,她還有病,再不吃東西就餓死了……嗚嗚……死也不給你……這是給我娘吃的……”

  房俊本不欲管這些閒事,雖然這個漢子實在是過分,但這裡災民有上千之數,他管得過來嗎?

  可是聽到男孩的話,房俊面容沉下來,吩咐僕人道;“把他拉開!”

  幾個僕人二話不說,甩蹬下馬,衝過去就將那漢子拉開。

  那漢子冷不防被人拽住胳膊拉開,大怒,正欲喝罵,回頭一看,就縮了縮脖子,沒敢吭聲。

  房俊貂帽錦裘,騎著的一批駿馬通體烏黑神駿非凡,一見便知是身份高貴的貴人,便是幾個僕人也是神情倨傲,氣勢洶洶,這漢子如何敢惹?

  他訕笑著說道:“幾位貴人,某正在教育自家兒子,這兔崽子實在沒良心,見笑,見笑……”

  家務事?

  房俊在馬上皺皺眉,心下猶豫。

  這裡是唐朝,不是二十一世紀,沒有什麼兒童保護法……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不是說說而已,若是為人子者不孝,老爹是完全有權力把他打死,而不用償命,甚至會得到輿論的支持。

  可這男孩剛剛說,這個飯糰是為他母親討來的,這個漢子卻要搶著吃了,卻讓房俊怒火中燒。

  昂藏男兒,不能給妻兒謀一頓溫飽的飯菜、一處遮風的家園,反倒要搶奪妻兒口中的食物,簡直連狗都不如!

  “我不是你兒子,我姓衛,你姓趙,你不是我爹……”

  男孩大叫。

  那漢子大怒道:“小畜生找死嗎……”伸手欲打。

  這是旁邊早圍攏過來不少災民看熱鬧,便有人譏笑道:“得了吧,趙四,衛鷹本就不是你親兒子,你還真當自己是人家的爹咧?”

  又有人道:“就是,討了衛四娘那樣的媳婦兒,簡直就是你老趙家祖墳冒青煙了,你個驢日的整天吃喝嫖賭,卻逼著娘兒們養你,現在婆娘病了,你居然連她的口糧都搶了,你特麼還是人嗎?”

  圍觀眾人皆是看不過看,紛紛出言譴責那趙老四。

  趙老四面皮通紅,色厲內荏道:“此時某的家事,與你等何干?休要聒噪,趕緊散開……”

  房俊此時已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不由氣得臉色發青,咬著牙說道:“趙老四,大夥兒說的,確有其事?”

  趙老四心虛,卻見房俊雖然衣飾華麗氣度不凡,但眉眼之間稚氣未脫,想來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不見得有什麼主見。

  便梗著脖子說道:“確有其事又怎樣?那婆娘嫁給我,就是我的人,我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就得死……”

  房俊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怒極反笑:“所以,就連婆娘救命的口糧,你都忍心搶奪據為己有?”

  “關你何事?”

  “關我何事?”

  房俊一臉獰笑:“確實不關我事,但我這人就愛多管閒事,行不行?”

  趙老四嗤笑道:“你以為你是親王啊?楞慫貨……”

  房俊握住了馬鞭,飛身從馬背上躍下,說道:“某不是親王,可就算是親王,老子也是想打就打……”

  手臂一揚,馬鞭的鞭梢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刺破空氣,“啪”的一鞭子照著趙老四劈頭蓋臉的就抽下去。



  “哎呀……”

  趙老四慘叫一聲,摀住頭臉,大罵道:“你個驢日的,敢打老子……哎呦!”

  房俊咬著後槽牙,一鞭接著一鞭,死命的往趙老四身上抽。

  他對這個禽獸不如的人渣憤恨到極點,只覺得心裡像是堵了一團火,不發洩出來就得憋的五內俱焚!

  世上居然有如此不知廉恥、自私自利之徒?

  打死算球!

  房俊何等神力?便是那號稱“鎮關西”的燕弘亮也被他一拳撂倒,何況一個瘦的皮包骨的趙老四?

  十幾鞭子下去,趙老四便蜷縮在雪地裡,哼哼唧唧的連慘叫都叫不出來,渾身上下鞭痕粼粼血肉模糊,有出氣兒沒進氣兒。

  那男孩一直在旁邊看著,兩隻大眼睛裡閃爍著解恨的光芒。

  待看到那趙老四眼看著就要被房俊拿鞭子抽死,突然撲過去抱住房俊的大腿,哀求道:“貴人饒了他吧……”

  房俊高高的舉起鞭子,微微一愣:“你說啥?”

  他是真想把這人渣抽死了事!

  可這孩子剛剛還恨不得咬死這個趙老四,這會兒怎麼有給他求情?

  “這人雖然禽獸不如,但若是沒有他,我和我娘早就餓死了……您這一頓鞭子夠他受的了,天寒地凍的,有沒有吃食,怕是活不久,貴人您就饒他一命,別髒了自己的手……”

  男孩看著房俊的眼睛,說道。

  房俊是真的愣了。

  面前這個男孩食不果腹、衣不遮體,腦袋大身子小,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可就是這麼一個小乞丐一般的孩童,居然說出這樣條理分明的話?

  難道真是天才都在民間麼?

  房俊看了看男孩臟兮兮血跡斑斑的小臉,舉著鞭子的手放下。

  “某給你這個面子,今日就饒了這個畜生!”

  房俊對這個叫做衛鷹的小男孩很感興趣,問道:“不知你母親在何處?”

  “啊!”

  衛鷹猛然驚醒,趕緊從地上爬起,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鼻血,撒腿就跑向路邊的一個棚舍。

  旁邊便有人嘆氣道:“這衛鷹是個孝子,可惜啊,他娘怕是活不成了……”

  “是啊,衛四娘多好的一個婆娘,硬生生被這個趙老四給毀了……”

  “誰說不是?衛四娘一直身子不好,又操勞過度,再加上這場大雪壓塌了她家的房子,急怒攻心便病倒了,現在無衣無食無藥,怎麼挺得過去……”

  “哪怕有口吃食,或許也不至於如此……”

  “可那有什麼法子?幸虧是吳王殿下得了那房二郎的計策,才逼得城中大戶捐了些錢糧,可這城裏城外多少災民?哪裡救濟得過來……”

  “一天能免費發放一頓稀粥,吊著這條命不餓死,就算是老天爺開眼了……”

  房俊心情沉重,放眼四顧,災民們皆是面黃肌瘦、衣不遮體。

  這便是貞觀盛世麼?

  這便是歷史上最繁華興盛的時代麼?

  這便是那國大民驕四海來朝的巍巍大唐麼?

  全都特麼扯淡!

  老百姓飯都吃不飽,你也敢稱盛世?你也敢稱繁華?你也敢稱國大民驕、巍巍大唐?

  房俊覺得心裡有一塊打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也曾無數次譏諷詬病過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對這個不滿、對那個憤怒,只是當他真真正正的站在一千五百年前,站​​在這個被無數史書誇得天花亂墜的盛世大唐,他才知道,什麼制度、什麼強大、什麼威武,都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老百姓吃的飽飯,纔是一個國家根本!

  纔是施政者至高無上的成就!

  盛世明君?

  千古一帝?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6 PM

第97章   恩公

房俊向那叫衛鷹的孩子所住的棚舍走過去。

  棚舍區匯集了太多的災民,這些災民大多是目不識丁的農夫,缺乏自我約束的意識,兼且飢寒交迫,連那天餓死凍死都不知道,又如何會去在意什麼公共衛生?

  雪地裡,棚舍前後的隱祕之處,到處是人的排泄物,雖然此時正值隆冬,都是連降大雪,這些穢物的氣味被降至最小,暫時也無爆發疫病的擔憂,但滿眼穢物、醃臢遍地,仍然讓房俊胸口一陣陣翻騰,幾欲作嘔。

  那羣圍觀的災民不知這位貴公子要做什麼,都不離去,跟在後面看熱鬧,竊竊私語。

  這些棚舍都是臨時搭建,縣裏材料有限,也缺乏人管理,自是簡陋到極點。

  別說遮風,便是擋雪也是不能。

  許多棚舍都是簡單的搭個架子,上面覆蓋著草蓆破布,在寒風下搖搖欲墜。

  衛鷹躲在的棚舍更是不堪。

  四周幾根長短參差的木桿支起一塊破敗的草蓆,躺在棚舍裡,便可見天上的日月星辰,靠北的那一面立了一塊破門板擋住寒風,那門板卻在風中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被風吹倒。

  不足五六平方的棚舍裡,卻擠了七八個人,各據一角,似乎幾幾個不同的家庭。

  倒是那唯一一扇擋風的門板後面,躺著一個婦人,衛鷹正跪在婦人身邊,輕聲呼喚著“娘親”……

  也不知是大家見這婦人可憐將這個擋風的地方讓與她,還是那趙老四自私混賬搶奪來這個地盤。

  那婦人身形瘦弱,躺在一襲破舊的草蓆上,全無聲息,只是微微起伏的腹部讓人知道她還有一口氣在。

  “娘親,你快睜眼看看,兒子給你討來一個飯糰……只是可惜被那個混蛋搶去吃了一半,不過我又搶回來了,這是我給娘討來的……娘……嗚嗚嗚……你快睜眼啊,你快吃啊……嗚嗚……”

  衛鷹一邊哭,一邊把手裡的半個污穢不堪的飯糰塞進婦人的嘴裡。

  那婦人卻依然沒有一點反應,像是已經昏迷。

  房俊輕嘆一聲,眼眶有些酸澀的看著這一幕人間悲劇。

  自古以來,無論王朝更迭,還是天災人禍,苦的,卻都是這螻蟻一般的老百姓。

  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又何曾真正的把這些百姓放在心裡?他所說的話、所表達的態度,最根本僅只是為了穩固自己的統治而已。

  這是一個完全沒有人權的年代。

  達官貴族、王侯世家不將這些老百姓放當人看,便是這些老百姓自己,也未嘗將自己當做人……

  這纔是最大的悲哀。

  棚戶外傳來一陣喧嘩。

  有人問道:“打人者何人,可曾走脫?”

  “不曾,正在那邊棚舍裡。”

  “速速帶某去將此人緝拿,簡直無法無天,居然把人打得這麼慘!”

  沒一會兒,房俊便聽到身後腳步聲響。

  一個僕人走出去,攔住此人,問道:“汝有何事?”

  “某乃是新|豐縣衙役,汝是哪家的刁奴,居然敢阻攔某緝拿兇犯,某非你也是同黨?”

  一人大聲呵斥道。

  房府僕人平靜說道:“某乃是房府下人,吾家二郎正在棚舍內。那趙老四死有餘辜,吾家二郎自會像縣尊稟明此事,不勞汝等費心。”

  那衙役微微一驚,問道:“可是當朝僕役房府?”

  僕人挺直了脊背,一臉傲然:“然!”

  那衙役尚未說話,


忽聽旁邊圍觀的災民發起鼓譟。
  “剛剛那小郎君可是房家二郎?”

  “額滴天,怪不得這麼牛氣,原來是房二郎啊!”

  “什麼什麼,居然是恩公大人當面?”

  “大家都來啊,是房二郎來了……”

  “哪一個房二郎?”

  “你夠日咧,還有哪個房二郎,自然就是給吳王出謀劃策,逼得那些大戶捐出錢糧,讓我們一天有一頓稀粥吃的那個!”

  “你說啥?原來是恩公啊,額得去給恩公磕個頭……”

  這些災民一聽房俊在此,都感恩於他“勒石記功”的計策給大家帶來的活路,紛紛跑出各自的棚舍,匯聚過來。

  房俊看著越聚越多的災民,心裡五味雜陳。

  災民見到房俊,不知是誰起的頭,忽然亂哄哄的像是風吹麥浪一般,吵吵嚷嚷的全都跪下,給房俊磕頭。

  “多謝恩公活命之恩……”

  “恩公長命百歲,公侯萬代……”

  聽著這些讚頌之詞,看著眼前幾百號人向他磕頭謝恩,房俊只覺得有股子熱血直沖頭頂。

  眼前這些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災民,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

  他們不管誰當皇帝,不管這個國家的名號是什麼,他們只有一個最簡單最樸實最原始的奢望——吃飽飯!

  誰讓他們吃飽飯,誰就是好皇帝!

  誰讓他們吃飽飯,誰就是好國家!

  忠君愛國?

  咱不懂,咱只知道,誰被我飯吃,我就挺誰!

  或許,李二陛下是千百年來讓更多的百姓能吃飽飯的好皇帝,所以百姓們就挺他!

  弒兄奪嫡、逼父讓位?

  沒問題!

  殺弟奪妻、霸佔弟媳?

  沒毛病!

  只要你讓我吃飽飯,你就是盛世明君、千古一帝!

  什麼道德文章、禮義廉恥,都不及一碗能活命的飽飯!

  就是這麼樸實、就是這麼純粹!

  如果李二陛下如同隋煬帝一般弄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你能想像得到歷史會如何黑他!

  所幸的是,他讓大多數的老百姓吃飽飯了,所以他的一切污點、錯誤,全都成了可以原諒的瑕疵。

  不用你在史書上粉墨是非,老百姓就替你說話了……

  人孰無過呢?

  這就是在道德上渣到極點的李二陛下,卻成了千古一帝的原因!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叫。

  “娘親……娘親,您醒了?”

  房俊回頭一看,卻是那婦人不知是不是被災民震天的呼聲驚醒,正慢悠悠的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混濁空洞,似乎已經了無生機。

  可突然間,這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卻突然迸發出一股光彩,那婦人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從草蓆上爬起來,想要站卻站不起來,就那麼咬著牙,披散著頭髮,爬到房俊腳邊。

  那婦人匍匐在地,語聲微弱得幾乎聽不真切。

  “郎君……您是大喜大悲的聖人,民婦命不久矣,求您收留我這孩兒吧……只要給他一碗飯吃,哪怕做牛做馬、為奴為婢都行……您行行好,收留他吧,不然他最終會餓死在這裡……”

  這婦人早已體衰力弱,兼且臥病多時,一番話說出來,累的慘白的臉上虛汗如雨,氣喘籲籲。

  這時,那衛鷹也突然跑過來跪下,抱住房俊的大腿,揚起一張骯髒不堪的小臉,哭著求道:“我求求你,救救我娘親吧,她病的很重,您給她請個郎中,好不好?花不了多少錢的……只要您救她,我就給你當僕人,當牛當馬……我不小了,什麼活兒我都能幹,我有的是力氣,飯也吃的比別人少……求求您了……”

  房俊輕嘆一聲,還能說什麼?

  回頭吩咐僕人:“將這母子二人帶回莊子,給這婦人請個郎中。”

  那婦人心神一鬆,頓時昏了過去。

  衛鷹嚇了一跳,趕緊摟住自己的娘親。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7 PM

第98章  赴宴

 圍觀的災民起先的確同情衛四娘和衛鷹,孤兒寡婦的嫁給趙老四這個混蛋,可是遭了大罪了。

  可眼見這娘倆居然絕處逢生,成了房府的僕人,頓時酸溜溜嫉妒起來。

  便有人嚷嚷著喊道:“二郎,您也收留我吧……我比衛鷹那小子能幹多了,他還帶著個癆病鬼的老孃……哎呀……誰打我?”

  旁邊一個老人怒視他說道:“簡直混蛋!你個驢日的起碼還是個帶把兒的,怎能如此下作,去跟孤兒寡婦的爭搶?”

  那人縮縮脖子,不敢言語了。

  房俊環視一眼災民,他倒是想解救這些災民,起碼不至於讓他們凍餓而死,可他哪裡有那個能力?

  這已經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問題的關鍵在於糧食!

  關外的糧食進不來,拿什​​麼養活這些人?

  不過房俊也不會坐視不理,一切都只能按照自己的計劃慢慢實施才行。

  走出棚舍,兩個衙役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

  “二郎,這個趙老四雖說不是個東西,但您這下手實在是……”

  一個衙役壓低聲音說道。一邊說著,一邊偷眼瞄著房俊的神情,只待房俊惱火起來,立刻撒腿就跑……

  這位“房二棒槌”可是鼎鼎大名,在長安城裡做下的那些“光輝事蹟”即便是新豐這裡也如雷貫耳。

  敢錘治書侍御史、敢打齊王殿下黑拳、敢把魏王李泰的臉皮剝了一層又一層,這樣的牛人哪裡是他一個小小衙役惹得起的?可是職責在身,又不能視而不見……

  熟料預想中的怒火併未如期而至,房俊反倒和顏悅色的說道:“這趙老四狼心狗肺、禽獸不如,便是打死也不冤枉!不過爾等放心,某不會讓你們為難,此人你等且將他帶回縣衙,某隨後便去拜訪岑縣令,自會說明緣由。”

  兩個衙役齊齊鬆了口氣,趕緊拱手說道:“便依二郎之意,吾等先行告退。”

  心裏大呼僥倖!

  實在沒想到這個“惡名昭著”、“狂暴霸道”的房二郎居然如此通情達理,人家面對親王的時候敢於揮拳相向,但是在面對他們這些小魚小蝦的時候,卻又是一番春風拂面的對待……

  這就是境界!

  欺負一個螻蟻一般的衙役算什麼本事,人家要欺負就欺負親王殿下、朝中大臣!

  兩個衙役將房俊歸結為“仗義正直”之士,回頭將那慘呼嚎叫的趙老四帶上枷鎖,押解回縣衙。

  房俊吩咐兩個僕人將衛鷹母子護送回農莊,自己則翻身上馬,再不理會那些感恩戴德的災民,一路疾馳,進入新|豐縣城。

  

  請柬上說明設宴之地乃是“白帆樓”,房俊不知此地,入城之後便攔住一位挑擔的行腳商人,問明之後,方纔打馬繞過縣城中心的大街,來到位於城南渭水河畔的“白帆樓”。

  此樓矗立河畔,樓高兩層,外觀看去並不奢華,卻有著一股古色古香的清韻。

  左右並無商舖,而是沿河堤遍植垂柳,可惜此時嚴冬雪寒,不見夏日裏柳條款款、涼風習習的美景。

  到得樓前,房俊甩蹬下馬,早有侍者候在門口,見狀小跑過來,恭恭敬敬的問尋道:“貴人可是房府二郎?”

  見到房俊點頭,那侍者趕緊招呼過來一個夥計,牽過房俊的駿馬自去後院馬廄餵水餵料,他則引著房俊,登上二樓。

  “吾家主人已恭候多時,二郎請進。”

  侍者將房俊引到二樓的樓梯口,


微微躬身說了一句,便轉身下樓。
  房俊背著手,轉過一道紫檀木的六扇屏風,便見到幾張軟塌矮几圍成一圈兒,幾個人端坐榻上。

  這“白帆樓”的二樓,居然只有這麼一間雅室,佔據了整個樓層。

  一見到房俊信步入內,岑文叔便自座位上站起,滿面春風的笑道:“二郎怎地此時纔到?說不得要罰酒三杯纔是!”

  這岑文叔面相斯文、溫文爾雅,兼且談吐風趣,的確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出眾的儀表、不凡的學識、顯耀的家世,卻只是一個區區的新|豐縣令,確實有些屈才了。

  房俊微微一笑:“喝酒而已,何須尋找如此多的理由?”

  岑文叔大笑道:“二郎果然爽快,快請入座,某來為你介紹幾位關中俊傑。”

  房俊含笑點頭,走到岑文叔身邊,眼睛掃視了一圈在場諸人,卻是微微一愣。

  岑文叔右手邊的位置空著,接下來坐著一個高冠博帶的青年,面紅齒白,面相俊秀。只是身子稍顯瘦弱,肩膀單薄,兩頰無肉,予人一種刻薄陰沉的感覺。

  再下來是一位中年文士,吊梢眉、三角眼,一身青衫邋裡邋遢,形容猥瑣,不敢恭維。而且此人一見房俊,那雙三角眼裏便光芒閃爍,盡是陰毒。

  岑文叔的左手邊,則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俊美少年。

  眉似柳葉,鼻如瓊玉,明媚皓齒,珠明玉潤。

  一方平定四方巾,包住髮髻,額頭潔潤鬢如刀裁,身上一襲蜀錦棉袍,肩若刀削腰如束絹。

  這般俊美如玉的少年,便是男人見了也要心旌搖曳情難自己……

  房俊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那“少年”見到房俊失態的盯著自己,有些惱怒的狠狠剜了房俊一眼。

  這一眼,非但沒有半分殺傷力,反而嬌媚動人……

  房俊嘴皮子都有些哆嗦,有些傻眼的說道:“公……公……公……公主殿下?”

  那“少年”一拍桌子,美眸嗔怒道:“怎地,不認識本宮了?”

  “啊?”

  房俊舌頭打結:“不是……只是……太意外了……”

  能不意外嗎?

  堂堂大唐皇帝最鍾愛的十七女、敕封的高陽公主殿下,居然私自出宮,女扮男裝堂而皇之的同陌生男子共聚一席,這個……

  雖然此時是民風開放的唐朝,女子與男子同席並不是說明驚世駭俗的事情,可你高陽公主畢竟待字閨中尚未成親,況且便是與男子同席那也是自己親近的親屬,現在同一些毫無關係的男人坐在一起,這個……怕是有些不合適吧?

  突然,一道光亮從房俊腦中一閃。

  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高陽公主眼下的行為極是不妥,非但毫不注重自己的閨譽清名,似乎也違反了宮闈法度,李二陛下會允許她這麼幹?

  絕對不會!

  那麼便是高陽公主私自出宮,女扮男裝參加宴會!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呢?

  必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並不妥當,想要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欺瞞過去。

  那麼,如果自己將此事鬧大,大到整個關中人盡皆知的地步,李二陛下是否還會偏袒她的女兒?

  如果自己趁機“悲慟不已”的提出高陽公主“婦德有虧”,是不是能推掉這門婚事,而且讓李二陛下有苦說不出?

  房俊摸了摸下巴,心裡琢磨著……
作者: iqboy99    時間: 2019-6-14 10:08 PM

第99章   綠帽子不止1頂?
 可是隨即,房俊​​又推翻了自己想把“高陽公主女扮男裝與陌生男子同席”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的想法。

  畢竟直至目前為止,高陽公主還是他房俊名義上的未婚妻子,此事傳將出去,不僅高陽公主的婦德有污,皇室的名譽有損,便是他房俊的名聲,也好不了。

  自己的未婚妻跟陌生男人同席歡飲,你房俊不就是個綠烏龜麼?

  能夠忍受妻子偷漢子、甚至親自給妻子幽會看門把風,默默的承受著腦袋上的帽子變得綠油油,那是以前的房遺愛。

  不是現在的房俊!

  七尺男兒有脊樑,死活只爭一口氣!

  房俊為啥千方百計的要毀了跟高陽公主的這門親事?

  高陽公主不漂亮?

  家世不顯赫?

  陪嫁不夠豐厚?

  統統不是!

  他怕自己娶了高陽公主之後,這位偉大的崇尚自由戀愛的神奇女性如同原來的歷史一般,遇到個辯雞辯鴨的小白臉便來一個紅杏出牆,他會忍不住將這個丫頭給宰了!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房俊絕對有這個血性!

  可是一旦自己真的這麼乾了,會有什麼後果?

  那時候李二陛下不會因為自己女兒失德在先就通情達理的放過房俊,換做任何一個父親都不會!

  所以,房俊的結局就是斬首或者腰斬,棄於市。

  連帶著整個房家,都將遭受滅頂之災。

  房玄齡勞苦功高,或者李二陛下不忍殺之,但官位不保是肯定的,說不得一擼到底……

  兄長房遺直、弟弟房遺則,便是不殺也得是充軍流配發放嶺南。

  為了避免家破人亡的結局,所以房俊防患於未然,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解除和高陽公主的賜婚。

  歸根結底,是房俊認為自己的大男子主義,絕對不可能接受妻子紅杏出牆這樣的奇恥大辱。

  若是現在將高陽公主的名聲敗壞了,會不會有人說高陽公主行為不檢、背著他房俊做出了苟且之事?

  那跟婚後出軌,又有何不同?

  房俊心念電轉,鬱悶的發現,自己非但不能敗壞高陽公主的名聲,還得好好的維護……

  難道自己真的是個虛偽至極的偽君子,為了維護一張虛偽的臉面寧可違背本心?

  房俊鬱悶的不行,嘴角抽搐一下,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看著高陽公主這張漂亮的臉蛋,恨不得一口把這個臭丫頭咬死,那就一了百了……

  高陽公主哪裡知道自己剛剛已經在“聲名狼藉”的懸崖邊走了一遭?

  見到房俊這張皮笑肉不笑的黑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泥腿子、土包子,那麼火辣辣的盯著自己幹嘛,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做夢去吧你!

  高陽公主微微垂下眼簾,挺翹的瓊鼻裡“哼”了一聲,不搭理房俊。

  房俊差點鼻子氣冒煙,怎麼的,你這丫頭偷偷跑出來跟一羣臭男人喝酒,還特麼有理了?

  能不能有一點女人的矜持?

  便沉著臉說道:“殿下微服出宮,陛下可知?”

  你個臭丫頭自己不要臉,難道連李二的臉都一起丟盡?

  “房二,你太無恥了!”高陽公主瞬間炸毛,一雙眼眸圓溜溜的瞪著房俊,一臉怒不可遏。

  虧得以前尚覺得這房二雖說長得黑了點兒,也沒啥情趣,總算還有點男子氣概,有點擔當,可現在卻覺得這人實在太無恥了!一個大男人,


張嘴閉嘴就要跟家長告狀,太沒品了……
  房俊樂了,還真是偷跑出來的?

  “那啥……某有點口渴,可否請公主殿下為某斟一杯酒?”

  房俊大馬金刀的坐下,一臉得瑟。

  高陽公主一張小臉氣得通紅,張牙舞爪怒道:“想都別想!”

  房俊斜睨著她:“那某可說不準啥時候在陛下面前說漏了嘴……”

  威脅!

  赤果果的威脅!

  高陽公主快要氣瘋了,狠狠的磨了磨牙,恨不得將這個混蛋一口咬死!

  她今日本是得了李二陛下的允許,前往齊國公府探望染病的長樂公主,卻在齊國公府受到邀約,便偷偷的半路跑出來。若是被父皇知道自己在長樂公主患病之時跑出來飲酒作樂,必定大為光火……

  一想到父皇怒氣勃發的樣子,高陽公主便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李二陛下對她很是寵愛,尤其是嫡長女長樂公主出嫁之後,她與晉陽公主兕子便是李二陛下最寵愛的女兒。

  可若是犯錯,李二陛下也絕不會姑息。

  高陽公主氣憤不已的瞪著房俊,卻是無可奈何。

  這個混蛋可是真的會在父皇面前大進讒言……

  可要自己為他斟酒?

  那也絕對不行!

  你個土包子,也配讓本公主伺候你?!

  房俊看著高陽公主陣紅陣白的小臉,心裏大為舒爽!

  岑文叔這個無奈啊,心說這小兩口耍的是什麼花槍?

  眼見高陽公主氣得發瘋,卻又不肯低頭,她身旁一個男童站起身,有些惶恐的說道:“姐夫……要不讓某給您斟酒吧?”

  姐夫?

  房俊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個男童。

  十歲左右的年紀,長得脣紅齒白俊秀不凡,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兒滿是稚氣,但言談之間卻頗有幾分與年紀不符的老成。

  高陽公主的弟弟?

  那就也是為親王咯!

  李二陛下的繁殖能力很強大,高陽公主的弟弟不少,年紀能對得上號的也有好幾個,當然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李治……不會那麼巧吧?

  旁邊有人“哼”了一聲,說道:“晉王殿下何必如此低聲下氣?依褚某看來,如此不知進退、不識尊卑之人,萬萬配不上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房俊同高陽公主的婚事,乃是陛下金口諭旨,豈容旁人置喙?

  更何況,這是當面給房俊難堪啊,說話的這位老兄,你想作死還是怎地?

  房俊是什麼人?

  一言不合,便是親王也敢掄拳頭的主兒……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時間投注到說話之人身上,便是高陽公主也不例外。

  說話之人,正是那位高冠博帶、面相俊秀的青年。

  此人說完話,看著房俊,一臉不屑。

  房俊理都不理說話這人,眼神全都在那男童身上。

  居然真的是李治?

  千古以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最佳典範啊……

  嘖嘖,這賣相的確不錯……不過話說回來,李二陛下的兒子各個相貌俊秀儒雅不凡,女兒各個如花似玉標致靚麗,這基因的確足夠優秀……

  高陽公主的火氣也消散了一些,心說這人真有膽識,整個關中敢跟房俊當面叫板的這沒幾個,當然,也的確魯莽了一點兒,房俊這廝可是真的會揍人… …

  岑文叔汗都下來了。

  他是今天的東道,在座之人都是受他邀請而來,這要是發生什麼鬥毆事件,他這張臉往哪兒擱?

  岑文叔無比幽怨的看著說話這位,連忙打圓場說道:“褚大郎,慎言,慎言!”

  他這句“慎言”,即是提醒他房俊的婚事乃是陛下御旨,為臣者切不可非議聖旨,更是提醒他,你面前的這位可不是純潔無害的小白兔,那可是整個關中人人頭痛的房二郎……

  那褚大郎卻不領情,眉梢一挑,看著房俊說道:“某自幼飽讀詩書,遍閱儒家典籍,不動刀棒,自是手無縛雞之力,若是房兄確如外間傳言,纔是囂張跋扈的性格,那麼某無話可說,任憑房兄處置便是!”

  這番話說的極是漂亮,意思是咱是讀書人,講的是道理,你房二若真承認自己是個棒槌,那就儘管動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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