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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形骸 -【草莽警探】《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3 AM     標題: 形骸 -【草莽警探】《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8-4-12 11:46 PM 編輯

【書名】:草莽警探

【作者】:形骸

【內容簡介】:

  整形醫生為何慘死家中?網絡女主播竟敢直播殺人?唱歌難聽也能引發命案?誰在恐嚇小鮮肉明星?
  當疑團一個個解開,真相令人細思極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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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4 AM

第一章 游樂場連環殺人案(1)

   夜幕尚未完全降下,游樂場里的霓虹燈卻已經準備好了歡樂的情緒。處處闌珊,使其中的男男女女猶如置身夢幻的國度。

    連成一片的暖色燈光中,幾點紅藍閃爍格外醒目。

    是警車的車燈。

    距離警車不遠的一處草坪被隔離帶圍了起來,草坪由游樂場西北角的綠化牆延伸而來,5、6層柏樹組成的綠化牆里探出了一只蒼白的手,痕檢專業的刑偵隊長吳錯小心翼翼地撥開手周圍的樹叢,露出了一具女屍。

    樹叢很密,女屍被樹枝架成了半後仰的站立姿勢。

    法醫科長徐行二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死者的脖子,他一手執手電,一手抬起死者下巴,一道淤紫的勒痕清晰可見,勒痕約8毫米寬,非常勻稱。

    “一模一樣的勒痕,與之前兩起游樂場殺人案的凶手應該是同一人。”吳行二給出結論。

    刑偵組長吳錯既焦急又憤怒,沖斜靠在警車引擎蓋上翻看案宗的年輕刑警道︰“第三起了!”

    “哦。”年輕刑警頭也沒抬。

    他有著小麥色皮膚,胡子刮得很干淨,干練的平頭,看年紀最多不超過25歲,像個剛畢業的學生,他身上卻有一種在校男生絕沒有的自信氣度。襯衣袖口卷起,手臂很瘦,整個人顯得很高挑。

    他叼著煙,為了避免煙燻到眼楮,左眼微微眯起,長長的睫毛似乎能為審視的目光加上一層柔和的濾鏡。

    徐行二繼續對屍體進行初步檢查,“屍溫幾乎未開始下降,死亡不足1小時。”

    這一結論引起了吳錯的重視,他立馬對一旁的刑警道︰“封鎖游樂場所有出入口,凶手可能還沒離開!調取游樂場所有監控,從現場附近的監控查起,發現任何可以人員立馬報告。”

    “是!”

    手電的冷光打在死者皮膚上,越發慘白,很快,徐行二發現了勒痕上的一處出血,在出血部位附近,他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捏起一根黑色的細線。

    將細線裝進證物袋,徐行二對身旁的助手道︰“這是從勒死死者的繩子上掉下來的縴維,立馬送檢驗科,確認繩子的材質,屍體運回去,今晚連夜解剖。”

    證物袋被那個翻閱案宗的年輕刑警攔了下來。年輕刑警湊到證物袋前,只看了一眼就道︰“鞋帶,最常見的帆布鞋鞋帶,凶手不笨,知道選一種能夠輕松帶離的凶器。尼龍材質,韌性好,長度也夠,唯一的問題是太細。”

    年輕刑警一開口,立即吸引了吳錯的注意力。了解這位年輕刑警的人都知道,很少有罪犯能在他這兒獲得“不笨”的誇獎。

    吳錯走到年輕刑警跟前問道︰“太細?什麼意思?”

    “太細,所以勒頸的時候受力面積很小,受力面積越小壓力越大,勒痕處的皮膚都磨破了。對凶手也是同樣的道理,用這麼細的一根鞋帶勒死一個人,手很可能會被磨破……不過,這已經是他第三次作案了,他一定會戴手套,年輕人會選什麼樣的手套呢?”

    “等等,”吳錯打斷道︰“不一定是年輕人吧。”

    “不僅是年輕人,而且是未成年人,還有,凶手不止一人,應該是……三個未成年人一起作案。”年輕刑警將手中的案宗翻到之前兩起案件的屍檢照片,“從前兩名死者的屍檢結果來看,除了導致機械性窒息的致命勒痕,死者身上還有不同程度的束縛傷,比如腳踝和小腿外側的淤傷,說明有人按住或者抱住了死者的小腿,胳膊上也有明顯的抓痕,說明有人試圖抓住死者的胳膊,阻止死者掙扎。總之,勒死、按腿、掐胳膊的是不同的三人。”

    “也有可能是死者與凶手發生過搏斗,搏斗過程中留下了這些傷痕,只不過死者在搏斗中落敗,最終還是被凶手勒死了。”吳錯反駁道。

    年輕刑警左右看看,突然走出警戒帶,沿著草地前的水泥路跑了約30米,轉過一道彎,消失在吳錯視線中,不一會兒,男人消失的方向傳出了喊聲。

    “吳錯你大爺的!”

    僅一聲,眾人卻聽得格外清晰。

    “聽到了嗎?”年輕刑警一邊往回跑一邊問道。

    吳錯滿頭的黑線就是答案。

    年輕刑警抿嘴一笑,繼續道︰“凶手選擇的殺人地點看起來偏僻,只是因為兩邊的轉彎和樹叢阻擋了視線,實際上距離這里最近的游樂設施還不到30米,可負責游樂設施的工作人員並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聲音,這說明什麼?”

    “說明被害人第一時間就被制服了,她根本無法出聲呼救。”

    “雖然正義有時會來得遲一點,但它不會缺席。”年輕刑警指著吳錯道︰“智商也一樣。”

    也不知是吳錯脾氣太好還是已經被擠兌習慣了,他只是示意年輕刑警繼續講下去。

    “受害人身上所有的傷痕中,唯一能使她喪失呼救能力的就是脖子上這一處,凶手一定在第一時間勒住了受害人的脖子。

    毫無疑問,勒頸這個動作需要兩只手完成,凶手不可能在勒頸的同時還在受害人腿部和手臂上留下束縛傷,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凶手還有兩名幫手,在他實施勒頸的同時,兩名幫手一人抱住被害人雙腿,另一人控制被害人雙手。”

    年輕刑警說話時來回踱著步,說完話恰好踱到吳錯面前,挑了挑眉,那意思分明是“你們這些凡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咳咳,”吳錯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道︰“你怎麼知道凶手是未成年人?”

    “僅僅因為被害人身上的束縛傷比較淺,並不能確定凶手一定是未成年人,”年輕刑警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朝著圍觀人群掃視一圈,“不過,凶手既然有膽量回來圍觀,我就勉為其難地把他們揪出來吧。”

    人群中一陣騷動,三個14、5歲的男孩與年輕刑警的目光一踫,立即破開人群落荒逃竄。

    “抓住他們!”吳錯第一個竄了出去,還沒追到拐彎處就按倒了一名男生。

    “跑這麼快,不愧是陳兔子。”男人合上案宗,靠在警車上點了根煙。

    一根煙還未吸完,三名嫌疑人都被抓了回來,他們戴著騎行手套,其中一名男生穿著黑色帆布鞋,鞋帶也是黑的。

    男生一臉的囂張不屑,縱然戴著手銬,被兩名刑警控制,還試圖蹦起來踢打抓住他的吳錯,口中不干不淨地叫囂道︰“敢動老子!你他娘的活膩了!我爸是李強!”

    李強。

    雖然這名字重名率極高,在場的所有警務人員心里還是嘀咕了一下。

    市公安廳廳長恰好也叫這個名字。

    “老實點!”

    吳錯一把抓住男孩想踹人的腳,脫下腳上的鞋子,看了一眼鞋帶,丟給徐行二,“就是這只,鞋帶上有未干的血跡。”

    徐行二將鞋子裝進證物袋,“立馬帶回去檢驗。”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5 AM

第二章 游樂場連環殺人案(2)

    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半夜被突發案件吵醒,李強已經記不清了。剛成為一名刑警的時候,無數熬夜破案的夜晚總有個念頭在他心中縈繞︰什麼時候能睡個安穩覺。

    如今他如願以償,所以,當他剛剛睡著就接到廳里打來的電話,心中是頗有些不滿的,當他得知犯罪嫌疑人竟然是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他簡直暴怒。

    趕往市廳的路上他已經決定,絕對要讓這些敢動他兒子的警察好看。

    “誰敢抓我兒子?!”李強沒好氣地推門進了會議室,木門撞在門吸上,發出一聲悶響。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吳錯已經兩天沒合眼了,眼楮里布滿了血絲,徐行二向大家分發著血跡檢驗結果。

    出于禮貌會議室里的人紛紛主動站起,看向肩膀上的杠和花比他們多出許多的李強,唯有那個年輕刑警叼著煙閉著目,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誰讓你們抓我兒子的?”李強兩步跨到會議桌邊,站在上位者和發言人的位置,目光咄咄地掃過在場的每個人。

    徐行二干脆將手中的血跡檢驗結果遞了一張給李強,然後默默回到座位。

    眾人坐下,有人低著頭,有人看著自己手中的檢驗報告,還有人看著李強。

    沉默,半分鐘的沉默。

    “鞋帶上的血液與死者dna匹配……什麼意思?什麼血液?誰的鞋帶?!……啊?你們說啊!”李強幾下撕碎了檢驗報告,“我不管這些狗屁報告,我兒子呢?啊?我要見他!”

    閉目抽煙的年輕刑警終于開口了,“公安機關詢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除有礙偵查或者無法通知的情形外,應當通知其家長、監護人或者教師到場。你是李瑞的家長,等下詢問他的時候你自然就能見到他了。”

    “詢問?你他媽再說一遍!”李強一把揪住年輕刑警的領子,“你就是那個閆儒玉?”

    年輕刑警被拎了起來,腳步有些踉蹌,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嘴里的煙也掉了,真是個不擅運動的人,可他的眼神卻平靜如水。

    “對,我就是那個閆儒玉。”他很快恢復鎮定,“你是警察,應該知道坦白罪行對犯罪分子最有利。”

    一句話四兩撥千斤,李強頹然坐下,過了許久才咬牙道︰“帶我去見他。”

    ——————————

    一切從一條微信好友申請開始。

    “你敢殺人嗎?”

    對李瑞來說,這是挑釁。

    李瑞入學時他爸李強已經是單位里頗能說得上話的領導了,等他讀到初中,老爸的官運簡直如日中天,甚至成了最年輕的公安廳長。

    新聞報道里那些官二代的臭毛病他一樣不缺,更別說在學校里為非作歹囂張跋扈了,同學們沒一個敢惹他的,被欺負了也只能忍氣吞聲。李瑞一天天地找著刺激,久而久之打架泡妞等“家長便飯”已經不能滿足他挑戰刺激的心了。

    當那條來自陌生人的微信消息響起,他先是不以為意地鄙視了一下挑釁他的人,可是接下來的幾天每當他感到無聊的時候,這個問題就會莫名其妙地在他的腦海里轉上一圈。

    我敢殺人嗎?他也這樣問自己,轉而,一個更可怕的念頭產生了,還有什麼比殺人更刺激呢?

    他通過了對方的好友申請,出乎意料的是,發消息的人竟然是同校的學霸張成安。

    張成安,一個所有人眼里中規中矩的好學生,跟李瑞毫無交集,他怎麼會有殺人的想法?

    “不為什麼,就是想試試,你敢嗎?”對李瑞的疑問,張成安答得雲淡風輕,就像做一道數學題,背一個英語單詞。

    李瑞突然發現,以前結交的那些狐朋狗友簡直弱爆了,張成安這樣的人才能與他產生精神上的共鳴,于是他爽快地答應了。

    張成安制定了周密的殺人計劃,從殺人地點游樂場,到用來取人性命的鞋帶。李瑞將這個計劃告訴了最信得過的跟班肖磊,為了表忠心,肖磊沒有任何考慮就要求加入。

    張成安一開始不同意,可是肖磊已經知道了殺人計劃,為避免他告密,只能讓他入伙。

    第一次殺人,李瑞心中頗為忐忑,所以下手勒死受害者的是張成安,李瑞和肖磊只是幫忙按住了受害者。即使這樣,看到受害者掙扎越來越微弱,眼中的驚恐轉為絕望,他還是嚇得差點尿褲子。

    可是一看到張成安鎮定的神色,仿佛他是能主宰別人命運的神,李瑞又有點羨慕,那種感覺一定很美妙吧?

    “下次你來?”看到李瑞有些慌張,張成安又補充道︰“你敢嗎?”

    “早就想親自動手了!”對李瑞這樣的男孩來說,丟了面子比被人捅一刀還難受——雖然他從沒被人捅過,更何況,他絕不願意被張成安看扁。

    “就是就是,哪有瑞哥不敢的事兒?!”肖磊的馬屁總是很及時。

    很快,李瑞體會到了這種既令他害怕又讓他向往的刺激。還是在游樂場,他親手結束了一個人的生命。

    一個年僅15歲的女孩,和李瑞在同一所學校,興許他們曾在某個樓梯轉角有過照面。

    殺完人,在肖磊的提議下,三人還去坐了過山車,美名其曰“雙重刺激”。

    那天晚上回到家,李瑞抽了整整兩包煙,他輾轉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做了好幾個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夢到女孩來找他索命,一會兒又夢見打游戲,一個boss殺了一晚上,直到殺死的瞬間,倒在地上的boss突然變成了那個死去的女孩。

    李瑞也說不清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感覺,害怕?可又沒那麼怕,興奮?好像比預期還差點。直到電視、報紙、網絡開始大肆報道游樂場連環殺人案,就連很少管束他的父親也叮囑了一句︰“放學早點回來,最近不太平。”

    還有什麼比跟全市警察玩躲貓貓更刺激的?李瑞一下子對這個游戲充滿了興趣。

    時間一天天過去,張成安依舊是那個人畜無害的學霸,兩人在學校里還是毫無交集的樣子。每當李瑞看到張成安認真做著標準的廣播體操,每當路過張成安所在的班級,透過窗戶看到他埋頭做題,李瑞總是在心里呵呵一笑,這個衣冠禽獸!

    “下次什麼時候動手?”李瑞主動微信聯系張成安。

    “最近風頭太盛,等等。”張成安的回答依舊冷靜。

    “靠!膽小鬼!”李瑞不耐煩地將手機往課桌抽屜里一扔。

    追問了張成安幾次,每回都是同樣的回答,李瑞的耐心終于達到了極限,“你不來老子單干了。”

    微信那頭沉默了許久,最終,張成安還是擔心李瑞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萬一被抓再把自己供出來。

    “殺人可以,我要重新計劃,換個地方,游樂場到處都是警察。”

    那才刺激呢!

    李瑞偏執地堅持游樂場這個作案地點,張成安只能無奈妥協,他親手放出了李瑞心中的惡魔,也預感到這顆苦果早晚得由自己來吃。

    殺死第三名受害者,三人即將離開游樂場的時候,李瑞突然提議道︰“你們敢不敢回去,看看那些無能的警察是怎麼辦案的。”

    肖磊的腿開始打顫,可他只是看著李瑞,沒敢提出異議。

    “你們敢嗎?”李瑞已經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案發現場的方向,“那群警察肯定想不到,咱們還敢再回去。”

    張成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很不好的感覺,他從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6 AM

第三章 整形醫生被殺案(1)


    案子雖然告破,大家心情卻都有些沉重。做刑偵的最恨這種無理由殺人,三名被害人的青春畫卷還未完全展開,就成了凶手的殺人體驗對象。

    因為太無辜,所以令人惋惜。

    自從嫌犯被送入看守所暫時羈押等待審判,李廳長就開始求爺爺告奶奶地四處托關系,上門向被害人道歉,還主動提出經濟賠償,這麼做是否起作用大家不得而知。

    雖然這一事件在微博上討論得火熱,媒體卻再也沒就此案繼續報道,大有息事寧人大事化小的意思,可見公關方面這位李廳長還是有些能耐的。

    刑偵一隊成員對三名嫌犯持兩種態度,一種認為嫌犯年紀還小,可以改造教育,另一種則覺得嫌犯身上充分體現了“人性本惡”,加之法律對未成年人的寬容態度,即便把他們往牢里丟上幾年,也只會學得更壞。

    不過,這一切閆儒玉都不感興趣,看過李瑞的審訊,他獨自走進了市廳13樓角落的一扇門,頗有“深藏功與名”的意思。

    這里掛著“未偵破案件檔案室”的門牌,門時常緊閉,絕大部分在樓里上班的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少數知道的人也想不到里面竟然還有辦公人員。

    環繞四面牆的檔案櫃里存放著建國起本市發生的所有未偵破的凶案案宗,一些案宗看起來相當老舊,牛皮紙的封面上有一代代刑偵人員的汗水味道。

    一張不大不小的辦公桌四平八穩地擺在屋子中間,幾本案宗隨意躺在桌上,煙灰缸滿得再多一根煙蒂都插不下了,幾星煙灰灑在案宗上。

    桌上的電腦是檔案室里唯一的現代化設備。此刻,閆儒玉正叼著煙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若是將這個男人丟進隨便哪個網吧,你絕對看不出他跟網癮青年有任何差別。

    走廊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閆儒玉皺了皺眉,他不喜歡被人打擾,除非這個人是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並不多,也就那麼一兩個。

    “靠!又用辦公室電腦打游戲,老閆你這是公器私用!”

    吳錯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開門進屋,把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搬到閆儒玉旁邊,“你也稍微收斂著點,萬一領導進來看見你打游戲,影響多不好啊。”

    “領導不僅不會進來,從腳步聲判斷,就連路過都從沒發生過。”閆儒玉把煙灰缸遞給吳錯,吳錯頗為嫻熟地幫他把里面的煙蒂倒進垃圾桶。

    手上動作著,眼楮卻一直盯著閆儒玉的電腦屏幕,“不是吧?你通關了?昨天官方不是公布數據了嗎,打通第一關的全世界還不到20人!”

    閆儒玉接過吳錯遞回來的煙灰缸,“這游戲需要智商,不適合你。而且,我這是第四關。”

    “第四關?!”

    閆儒玉好像聽見下巴砸到桌面的聲音。

    凶手是誰。

    一款集懸疑、推理、密室逃脫為一體的游戲,游戲共19關,每一關都是一個獨立案件,憑邏輯縝密受到不少推理迷追捧。可惜游戲難度太高,一經問世就飽受質疑,大部分玩家認為游戲存在bug,根本無法通關,這導致游戲在各大應用市場評分均在3.0以下,評論區更是罵聲一片,前途十分慘淡。

    直到昨日游戲開發商暴雨公司首次公布數據,打通第一關的16人中,有3位世界範圍內小有名氣的天才少年,5位門薩組織(世界頂級智商俱樂部,1946年成立于英國牛津)成員,以及8位不願公布信息的路人玩家,16位玩家中已經有5位打通了游戲第二關,進入了第三關。

    毫無疑問,閆儒玉就是那5位之一,而現在他已經打通第三關,進入了第四關。

    這一信息的公布在游戲界掀起了熱烈討論,網上自嘲聲一片,無數玩家表示智商遭受碾壓。暴雨公司進一步公布了一份協議,玩家每打通一關,都需要同意這份協議,才可以開啟下一關劇情。

    協議的意思概括起來只有三個字︰不劇透。通關玩家承諾不以任何形式向他人透露全部或部分通關方法。

    其它游戲想盡辦法建立玩家社區,引導玩家討論,獎勵攻略分享,《凶手是誰》卻反其道而行。

    這使得暴雨公司再次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投資人、評論者認為社交時代這麼做無疑是自斷一臂,缺乏社交紐帶,必然導致《凶手是誰》的用戶粘性不夠。

    數據也確實證明了,除了極少數鍥而不舍的真愛粉,絕大部分玩家在嘗試以後會選擇知難而退,畢竟玩游戲是為了消遣放松,而不是自取其辱。

    對此,暴雨公司未做任何回應,依舊我行我素地更新、維護,這家公司似乎根本不在乎游戲是否盈利,簡直是游戲界的一朵奇葩。

    市廳里很多刑警都玩過這款游戲,畢竟工作就是破案,他們才不信這個邪,還能被游戲難住了?

    不到一個禮拜,還在嘗試通關的只剩下吳錯一人。

    如今發現玩到第四關的閆儒玉,吳錯心中竊喜,誰能想到引人猜測的神秘高智商玩家昨晚上還跟自己一塊擼串來著。

    “窺屏這種犯罪行為竟然不用坐牢,天理不容啊!”閆儒玉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他干脆關了顯示器道︰“有事沒事?沒事就不送了,忙著呢。”

    “有事有事,”吳錯自動屏蔽閆儒玉擠兌的本領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他趕忙遞上一份案宗,“新案子,死者楊淑菲,市整形醫院隆胸外科主任,今早被鐘點工發現死于家中,現場初步勘察已經完成,老吳正在屍檢,屍檢結果應該快出來了。”

    “有什麼特別?”閆儒玉翻看著案宗,自問自答道︰“離異,兒子在國外,自己住高檔別墅,小區監控沒拍到可疑人員,門鎖窗鎖沒有撬壓、破壞的痕跡,死者的手機不見了……手機不見了?單位也找過了嗎?”

    吳錯點了點頭,閆儒玉繼續看案宗,“餐桌上有六盤吃過的菜,是死者的晚餐……六盤菜,對一個獨居的人來說會不會多了點?”

    吳錯分得清哪些問題是閆儒玉在思考,哪些是他在提問,所以並沒有出聲回答。

    果然閆儒玉點了根煙,翻了一頁,繼續道︰“門口怎麼會有半枚赤足的腳印?而且不是死者的……赤足,赤足……誰會在不到15度的氣溫下光著腳跑到別人家?”

    閆儒玉指著現場照片上腳印旁邊的門道︰“這不像屋門。”

    “不是屋門,但也能通到屋外。”

    閆儒玉攤手表示不解,吳錯解釋道︰“這扇門通往車庫,車庫又通往屋外,現在別墅大多采用這種設計,方便業主停好車以後直接進屋。”

    “有點意思。”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6 AM

第四章 整形醫生被殺案(2)

    通常情況下,只要閆儒玉說一個案件有意思,無論是“有點意思”,還是“挺有意思”,又或者“太有意思了”,都意味著一個意思,那就是他要參與這起案件的偵破工作。

    晚上8點,案情分析會,閆儒玉果然準時坐在了吳錯為他留好的位置上。

    法醫徐行二身上還帶著一股剛剛與屍體打過交道的特有味道,屋里的每個人都已經對這種味道習以為常,徐行二看著手中的屍檢報告,看神色他還沒從吃驚中緩過神來,或許因為這具屍體實在太過古怪。

    徐行二站在投影旁,清了清嗓子,開始介紹屍檢結果。

    “根據屍溫和末次進餐消化情況,推測死亡時間在昨天晚上9點到10點。”

    “死者的右心充滿了血沫和氣泡,也就是所謂的空氣栓塞,因為空氣的阻隔,死者的右心無效收縮,致使心肺間的血液循環受阻,導致了死亡……

    說白了,就是有人向死者體內注射了至少300毫升空氣,這與死者手臂上的23個注射痕跡相吻合,普通注射器受容量限制,無法一次性完成300毫升注射,凶手只好分多次向死者體內注射這些空氣。

    另外,化驗結果顯示,死者體內含有兩種麻醉劑成分,分別是三唑侖和安泰酮。三唑侖俗稱迷幻藥,是一種抗精神病類的藥物,具有鎮定作用,可溶于水,溶解後沒有味道,不易察覺。安泰酮是一種靜脈注射麻藥,二十三個注射痕跡中的一個應該就是注射安泰酮留下的。”

    徐行二看了看眾人,深吸了一口氣道︰“最令人注意的是死者身上的兩處傷口。”

    隨著幻燈片中一張照片的出現,眾人的目光皆是一滯。

    這俱屍體很完整,而且尚未發生腐敗,對于破過碎屍案、炸屍案、剝皮案的刑偵一隊成員來說,這樣的屍體已經是最不具備視覺沖擊力的了,屍體上只有兩道不足10厘米的傷口。

    但這兩道傷口帶給眾人的震撼,卻一點也不比那些面目全非的屍體差。

    傷口位于死者的**下方,創口微微張開,像兩張驚聲尖叫的嘴。透過創口可以看到,屍體的**里面被填充了某種東西。

    “整形醫生?隆胸外科主任?”閆儒玉一邊嘀咕一邊拽過吳錯的筆記本電腦,叼著煙在搜索引擎中查詢了一會兒,低聲道︰“這個位置,是隆胸手術常見的刀口位置。”

    徐行二清了清嗓子,繼續介紹道︰“屍檢過程中,我們沿著死者身上的傷口取出了兩樣東西……氣球和雞翅,確切地說,是灌了水的氣球和可樂雞翅……”

    吳錯補充道︰“根據屍檢以及現場痕跡檢驗結果來看,門窗沒有被撬壓、損傷的痕跡,所以凶手應該是敲門入室的熟人,甚至凶手可能與死者一起吃的晚飯。

    我們在死者的水杯中檢測出了三唑侖,說明凶手趁死者不注意,在她的水杯中放了這種麻醉藥。”

    徐行二點頭,繼續道︰“用三唑侖迷倒的被害人後,或許是擔心被害人醒來,凶手又對她注射了麻醉劑安泰酮,然後掀開被害人上身的衣服,割開兩道傷口,並通過傷口向被害人**內塞入灌水的氣球和可樂雞翅。

    做完一系列傷害行為,凶手對被害人靜脈注射了至少300毫升空氣,致使被害人死亡,簡單清理現場後,凶手離開了犯罪現場。”

    講完自己的分析,徐行二默默坐了下來,閆儒玉突然問道︰“可樂雞翅是就地取材的嗎?”

    “是的,死者的晚飯中恰好有一盤可樂雞翅。”吳錯答道。

    閆儒玉點了點頭,嘴上叼著一根煙,手里還拿著一根沒點著的,不時在桌上磕兩下。思考的時候他總是離不開煙,吳錯曾開他的玩笑︰“老閆要麼死于太聰明,要麼死于肺癌。”

    此刻吳錯完全沒心思開玩笑,見徐行二坐下,他眉頭緊鎖道︰“氣球應該是凶手事先準備好的,行凶的過程中覺得向死者**內塞雞翅更具有侮辱的意味,這種特殊的傷害方式有明顯的報復傾向。現在懷疑死者楊淑芬曾為凶手做過隆胸手術,有可能是手術事故導致了這樣報復。

    根據這個推測今天白天的排查重點放在了死者的工作單位,對她的手術記錄進行排查,卻沒有發現存在問題或手術事故的記錄。

    通過與死者楊淑菲的同事交流溝通,我們發現她在同事中評價很高,不僅醫術高明,而且積極提拔後輩,同事對她可以說是一致好評。就連半年前跳槽來到隆胸外科的副主任蔣芬,也與死者關系要好,蔣芬表示多虧死者的幫助,她才能迅速適應新的工作環境。”

    閆儒玉搖頭道,“這種場面話不足為信,一個主任,一個副主任,況且是空降來的副主任,職位高低決定矛盾大小。”

    吳錯反駁道︰“有同事看見過兩人下班後一起去做美容,如果背地里有矛盾,沒必要下班時間還約在一起吧?”

    “美容?”閆儒玉的眼楮一亮,窩在椅子里的人一下子繃直了,“目擊者是看到兩人正在做美容,還是只看到兩人進了同一家美容院?”

    屋子里的人對閆儒玉突然而來的興奮已經見怪不怪,吳錯低頭回想了一下,很確定地答道︰“只是看到兩人進了同一家美容院。”

    “哪一家?叫什麼名字?在哪兒?”閆儒玉攥了一下拳頭,仿佛抓住了什麼線索。

    “幸好目擊者說得比較清楚,我看看……我應該記了呀……”吳錯不斷翻著手中的筆記本,“找到了!叫……”

    閆儒玉直接起身,奪過吳錯的筆記本,丟下一句︰“突破口在美容院!”就奔出了會議室。

    “我跟他一塊去。”吳錯也追了出去。

    會議室里眾人不知該追還是該留下,徐行二看了看表道︰“沒吃晚飯的趕緊去吃,一會兒有活干。”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7 AM

第五章 整形醫生被殺案(3)

    半小時後,錦繡路,藝陸美容美體中心。

    一輛車悄然停在馬路對面,車上的兩個男人卻遲遲沒有動靜。

    “不行!我從沒去過那種地方!”吳錯抓住方向盤,一副寧死不肯下車的架勢。

    “吳錯警官,拿出點專業精神,演員還要拍床戲吻戲呢。再說,你也想太多了,只是去打聽點消息,又不是讓你獻身,”閆儒玉嫌棄地看了吳錯一眼,“就算你肯獻也得有人要吧。”

    “那你干嘛不去?”吳錯瞪著閆儒玉問道。

    “我本來打算去的,謊話都編好了,誰讓你哭爹喊娘非要跟著我來的?既然來了,你總得發揮點作用吧。”閆儒玉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我怎麼沒發揮作用?我不是給你當司機了嗎?”為了表示不滿,吳錯還誇張地拍了兩下方向盤。

    “要去一塊去!”閆儒玉下最後通牒。

    “好吧。”

    10點半。美容院的員工陸續下班。看到有顧客進店,店長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兩位第一次來吧?正好我們在搞活動,按摩理療6折,一次只要129……”

    吳錯一看這架勢,直往閆儒玉身後躲,閆儒玉倒是舉止大方,只是姿勢相當別扭。

    自打一進店,閆儒玉的腦袋就一直歪著,他指著自己的脖子,不耐煩地打斷店長道︰“我落枕了,你們的按摩能治好不?”

    吳錯低頭大聲咳嗽,以避免笑出聲來。

    店長誇張地笑道︰“哎呦那您真是來對了,落枕小問題,能治!能治!”

    閆儒玉一拍吳錯肩膀,歪著脖子道︰“我說什麼來著,落枕就得靠按摩治,今兒哥就帶你體驗體驗。”

    在店長的引導下,兩人走上二樓,進入了一間有兩張按摩床的房間,趁店長出門安排按摩師的工夫,吳錯局促地問道︰“等會兒怎麼辦啊?”

    “緊張什麼?等會兒她們肯定跟你推銷,你就說自己女朋友想隆胸,順便打聽一下這項服務。”

    吳錯的臉已經脹得通紅,“我……我不好意思,要不還是你問吧。”

    “我不問。”閆儒玉拒絕得特別干脆,“我也不好意思。”

    ……

    一小時後,閆儒玉和吳錯回到車上。

    一上車,吳錯就興奮道︰“非法開展整形醫療服務、銷售三無美容產品,夠他們喝一壺的。”

    閆儒玉也道︰“已經確認正是楊淑菲和蔣芬為這家美容院的顧客提供隆胸手術,我看可以把店長和老板帶回去了解情況了。”

    吳錯連連點頭,“已經跟組里通了電話,正派人過來。”

    ——————————

    深夜1點。

    市公安廳,審訊室。

    對藝陸美容美體中心店長及老板的突擊審訊正在進行。

    老板屬于甩手掌櫃,對店內經營細節一概不知,店長成了重點審訊對象。

    審訊室里只有吳錯和美容院店長侯文華,兩人對面而坐,中間隔著一張桌子。

    “警官,我就是個打工的,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店長侯文華依舊巧舌如簧。

    吳錯不說話,犀利的眼神一直盯著她,不會兒,她越來越沒底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干脆哼哼兩句不說了。

    “楊淑菲和蔣芬是你們那兒的隆胸醫生?”吳錯問道。

    “是。”侯文華一聽所問之人與自己關系不大,暗暗松了一口氣。

    “楊淑菲和蔣芬實施的手術中,有沒有發生過事故?”

    “這……”侯文華左顧右盼,眼神明顯開始閃爍。

    吳錯眯了眯眼楮,就像獵豹發現獵物。

    “有沒有手術事故?”吳錯加重了語氣。

    “我,我不知道。”說話時侯文華低下了頭。

    吳錯的上身向前傾了一些,緊盯著侯文華的眼楮道︰“那個出了手術事故的患者在報復,楊淑菲已經死了。”

    侯文華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似乎正努力克制顫抖,她閉上眼楮,表情痛苦地搖了兩下頭。

    “事故患者是誰?”吳錯的身體又向前傾了傾,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跟手術事故有關,那你現在很危險。”

    侯文華開始發抖。

    沉默,足有3分鐘的沉默。

    終于,侯文華深吸了一口氣,“有一次事故,是楊淑菲的手術。”

    她的對面,吳錯暗暗松了一口氣。

    “自打店里推出隆胸服務,蔣芬一直是我們的兼職醫師。店里使用的假體便宜,收費卻是醫院同類手術的兩倍,蔣芬在我們這兒做一台手術頂她在醫院工作一個禮拜,她在店里干了將近2年,我們逐漸熟悉了,偶爾也聊幾句。

    她曾經跟我抱怨,跳槽單位本來承諾讓她當主任,可是最終只當上一個副主任,當時她挺生氣。可是,沒過多久,她竟然介紹楊淑菲——也就是那個佔了主任位置的人來我們店里兼職。

    你想啊,店里的隆胸手術一個禮拜最多2台,每次也就一小時多點,蔣芬完全忙得過來,她干嘛要把賺錢的好事跟人分享?直到發生了那次手術事故,我才明白蔣芬這麼做的目的。

    我們店里的假體雖說是劣質的,但還真沒有顧客反應隆胸以後出現問題,唯獨接受楊淑菲手術的那位顧客,手術後就開始感染、發炎、化膿,最後……唉,反正我看著挺恐怖的。楊淑菲生怕事情鬧到單位影響了她的前途,一個勁兒地交代,讓我們不要提起她所在的醫院,她自己私下里跟這位顧客協商……”

    “這跟蔣芬有什麼關系?”吳錯打斷道。

    “我看到蔣芬在那個顧客使用的假體上動了手腳。”

    “什麼?”吳錯的聲音變得有些急促。

    “其實我是無意撞見,就看了一眼,好像是蔣芬拿注射器往假體的包裝里注射了什麼東西。我也沒當回事,後來那顧客手術感染鬧到店里,我才又想起這事,我私下里問過蔣芬,她沒正面承認,卻表示只要我不往外說,就把每台手術的收入分一些給我。”

    “你答應了?”吳錯厭惡地看著侯文華。

    侯文華低著頭沒說話,吳錯瞪了她一眼,“接著說!”

    她也不抬頭,繼續道︰“後來楊淑菲就不來店里了,聽說她花了不少錢給這位顧客治病,又賠了一大筆錢,前前後後加起來有一百萬吧?可能還不止。

    她自己也說過,只要事情能壓下來,不鬧到醫院去,她會盡量滿足顧客的要求。蔣芬就不一樣了,她巴不得那位顧客去醫院里鬧,把楊淑菲從科室主任的位置上拉下來。”

    侯文華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腦海中又仔細把事情過了一遍,“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吳錯一拍桌子,“顧客的名字!”

    “半年前的事了,我真記不住了,那顧客又沒辦過卡,手術也就簡單登記一下,沒人在意她的資料,後來一出事楊淑菲就把她的登記表拿走了。”

    “那顧客有什麼特征?”吳錯又問道。

    “20多歲的小姑娘,身材特別好,我還問過她怎麼保持的身材,她說為了減肥吃了一個月隻果,那張臉……整得還挺漂亮。”侯文華努力回憶著。

    “整的?整容?”

    “是啊,我一眼就看出來了,能動的地方全動了。鼻子、下巴、額頭都墊過,臉上不知道打了多少玻尿酸,還削了下頜骨,開了內眼角,割了雙眼皮……這麼說吧,你就是有照片都未必能找到她,一模一樣的整容臉已經滿大街了。”

    店長倒是真敢說。

    吳錯有些目瞪口呆,大腦短路了幾秒鐘,繼續問道︰“身高有印象嗎?”

    “這個……1米6多點吧,跟我差不多。”侯文華道。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8 AM

第六章 整形醫生被殺案(4)

    第二天清晨。

    對侯文華的審訊使案件偵破取得了一些進展,但因為嫌疑人身份無法確定,接下來的排查工作依然存在瓶頸。

    閆儒玉和吳錯一大早就駕車離開了市公安廳。

    吳錯將車開得很穩,閆儒玉抱臂靠在副駕駛座位的椅背上,垂頭閉目,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因為昨晚通宵打游戲而正在補覺。

    “赤足腳印,”閆儒玉突然呢喃一句,轉而看向車窗外。

    灰蒙蒙的天,最近持續降溫天似乎已經陰沉了好幾天,甚至使閆儒玉產生了天本就是這樣的錯覺。

    啪嗒噠——

    幾個小雪粒打在車窗上。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了,不是那種輕飄飄的雪花,而是圓滾滾的雪粒子,打在人身上應該會有些疼吧?

    “誰會在這樣的天氣里赤足去別人家作案呢?”閆儒玉又低聲咕噥了一句,伸手掏了一根煙,又沖一旁的吳錯晃了晃煙盒。

    吳錯搖頭,目不斜視地開車,“大早上少抽點吧,車里總共就兩口空氣。”

    閆儒玉使勁兒抽了一下鼻子,“現在只剩一口了。”

    他把煙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收進了煙盒里。

    車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先去案發現場?還是先去找蔣芬?”

    “案發現場吧,審問活人可不是我的強項。”

    綠燈亮起,車子直行,行駛了約莫20分鐘到達楊淑菲所住的高檔別墅區,楊淑菲家位于靠近小區中心的位置。

    或許是發生了命案的緣故,小區里顯得十分冷清,鮮有行人。一下車,閆儒玉就有一種被人偷偷窺探的感覺。

    或許有人對鄰居的死感興趣?

    他環顧四周,距離楊淑芬家不遠的一處別墅,二樓落地窗的窗簾在晃動,顯然剛剛有人動過那窗簾。

    是躲在窗簾後窺探的人嗎?

    小區里攝像頭很密集,每條通往楊淑菲家的路上都有不止一個攝像頭,凶手想要進入楊淑菲家就一定會被拍下來。

    “每一個攝像頭都確認過了?有沒有被破壞的?”

    “沒有被破壞,影像科的同事反反復復看了許多遍監控,沒發現可疑之人。”

    閆儒玉抱臂站在楊淑菲家門口好一會兒才道︰“進去吧。”

    屋內的裝修很考究,淺色木質家具,銀色餐具,手工刺繡的地毯和窗簾,處處透出楊淑菲的品味。

    餐廳與客廳中間的地板上畫著一個白色的人形輪廓,能看出楊淑菲死亡時的倒地姿勢。

    她頭朝著餐廳,腳沖客廳,應該是被凶手刻意地擺過姿勢,腿伸得很直,胳膊自然放在身體兩側,就像平躺著睡著一般。

    地上有少量血跡,應該是凶手在死者身上割出傷口時留下的。

    血跡零零星星,看不出什麼。

    簡單地在屋里查看了一圈,閆儒玉的注意力終于放在了最令他糾結的赤足足印上。

    “你在什麼情況下會不穿襪子?”閆儒玉問道。

    “當然是在自己家。”答案總是從最簡單的開始。

    “如果是在別人家呢?”

    “不可能!在我看來去別人家不穿襪子和不穿褲衩一樣羞恥!”

    “好吧,我換個問法,什麼情況下你會在大冬天不穿襪子出門。”

    “僅僅是出門?不是去別人家?”

    “對。”

    “那除非是……去小區門口的商店買煙?對!這種路程特別短的情況下。”

    兩人陷入了沉默。

    閆儒玉踱步至客廳的窗前向外看了一會兒,“我……知道了。”

    “你知道……凶手了?”

    “好像是。”

    “為什麼不確定?”

    “因為太不可思議。”

    “福爾摩斯教育我們︰把一切不可能的結論都排除,剩下的,不管多麼離奇,也必然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閆儒玉翻了個大白眼,“案子沒破幾件,小說倒是沒少看。”

    “說說你的想法吧。”吳錯正色道。

    “首先,小區里每條通往楊淑菲家的路上都有攝像頭,如果凶手是從小區外來到楊淑菲家,那一定會被監控拍到,可是現在監控里卻沒有出現任何可疑的人,要麼是有一條全程處于監控盲點的路徑,要麼就是凶手來自同一個小區,我更傾向後者。”

    “因為赤足腳印?”

    “對,如果是去相熟的鄰居家串門,就會穿得很居家,尤其是女孩子,甚至可能只蹬一雙棉拖鞋。”

    “可是……”吳錯站在閆儒玉身旁,也向窗外看了一眼,“城里人有幾個跟鄰居關系好的?更別說這種高檔別墅區了,我們進行周圍排查的時候,好多人根本就沒跟鄰居打過照面,更別說相熟了。”

    “如果是一個在楊淑菲那兒做過隆胸手術,並且手術還失敗了的鄰居呢?”

    吳錯陷入遲疑,就如閆儒玉所說,這個推論實在太過不可思議。

    今早案件還是一團迷霧,閆儒玉來案發現場一看,就將嫌犯鎖定在不到20戶人家以內?

    這……會不會太神了點?

    “那現在怎麼辦?挨個敲門查一遍?”吳錯問道。

    “我可不敢,萬一凶手急眼了再傷到我,”閆儒玉一縮脖子,“先去物業打聽一下吧。”

    看著大步走向小區門口物業辦公室的閆儒玉,吳錯噗嗤一笑,“你膽子這麼小怎麼當上警察的?”

    “主要是走後門。”閆儒玉回答得特認真。

    一邊走,吳錯一邊給重案一組打電話,調遣人手過來。

    兩人走了沒幾步,卻見距離楊淑菲家不遠的一棟別墅的車庫門開了。

    一個戴著墨鏡的年輕女人開著一輛紅色馬自達出來,與兩人擦肩而過。

    “就是她!凶手!”閆儒玉只看了那女人一眼,撒腿就追,吳錯緊跟其後。

    車里的人車發現有人在追,一腳油門,速度一下子飆到了100,兩人跑得腳打後腦勺,真後悔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終于跑到小區門口,紅色馬自達早就沒影了。

    上車,發動,閆儒玉選擇一個方向追了上去,一邊加速一邊對吳錯道︰“通知組里,凶手開紅色馬自達,車牌號︰京c-zt069,從金水灣別墅區出門,沿著……就在前面,找到了!”

    只見前方不遠處一輛紅色小轎車不停地變道超車,很著急的樣子,閆儒玉繼續道︰“沿著梧桐路由南向北方向逃竄,趕緊想辦法攔截。”

    吳錯一邊撥通電話一邊激動道︰“追上去!”

    閆儒玉不為所動,仍然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面。

    “你倒是靠近點啊。”吳錯著急得恨不得跟閆儒玉換換,由自己開車。

    “她太慌張了,這樣開車本來就不安全,我再一追,萬一發生交通事故傷到其它人就不好了,先跟著,等她情緒穩定些再說吧。”閆儒玉匆匆看了一眼吳錯,“你系上安全帶。”

    “哦。”吳錯拉過安全帶系上,“小伙子很穩嘛,老司機了。”

    “還行吧。”

    20分鐘後,在交警部門的配合下,嫌犯終于駛離城市主干道,在車流較少的路段被交警設置的路障攔了下來。

    “咱們下去看看?”前方不遠處的紅色馬自達沒了動靜,吳錯有些著急。

    閆儒玉搖頭,“我就在這等著,抓犯人可不是我的強項。”

    兩人雖有一句沒一句地伴著嘴,氣氛卻一點也不輕松。凶手坐在車里與警察對峙著,她情緒十分激動,對面的刑警紛紛下車,躲在車門後舉槍瞄準紅色馬自達,各個表情凝重。

    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到,紅色馬自達的副駕駛位置上有一個塑料瓶,瓶子里有不明液體,警察們擔心那是危險物品。

    一名女警拿著擴音喇叭不停地安撫嫌犯的情緒,待嫌犯冷靜一些,女警壯著膽子慢慢上前,一邊上前一邊道︰“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身體、精神上都受到了傷害,你心里的恨我們能理解,但殺人並不能減輕你的痛苦,相信我,還有其它解決方法……”

    “沒有!沒有別的方法!只有把他們統統殺光!”

    嫌犯將車窗打開一條縫,沖女警大喊。

    女警不敢再靠近,吳錯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下車,趁著嫌犯的注意力被女警吸引,小心翼翼地從後面靠近紅色馬自達。

    為了避免嫌犯從後視鏡中發現他,他全程貓著腰,車里的閆儒玉緊張地看著他。

    女警繼續與嫌犯說話,吸引其注意力,“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千萬別做傻事……”

    嫌犯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流著淚喃喃道︰“沒有以後了,我已經沒有以後了……”

    說著,擰開了副駕駛位置上的塑料瓶,瘋狂地將瓶中的液體潑在了自己身上。

    “我已經爛了!不能看了!只有燒掉!燒掉!”

    “不好!”

    閆儒玉捂著嘴驚呼一聲,是汽油!他的眼楮緊盯著吳錯,這個混蛋!太危險了!

    紅色馬自達車後,吳錯像一只敏捷的豹子,兩步沖到了駕駛座旁的車門外,從開著的車窗縫伸進一只手一把奪過嫌犯手中的打火機,另一只手熟練地打開車門鎖,同時大喊道︰“別開槍!是汽油!”

    終于,車門開了,嫌犯被拽下了車,三名刑警一擁而上,迅速給她拷上了手銬。被拽下車的瞬間,嫌犯放棄了所有抵抗,如同解脫。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0:59 AM

第七章 整形醫生被殺案(5)

    市公安廳,審訊室。

    嫌犯名叫邱婉麗,去年8月份獨自來到京北市打拼。某網絡直播平台主播,直播中認識了富豪李樂山,李樂山剛到而立之年,事業有成,對邱婉麗可謂一擲千金。

    很快,邱婉麗就搬進了李樂山位于金水灣的別墅,成了楊淑芬的鄰居。

    邱婉麗本以為抓住了一張長期飯票,偏偏李樂山一副沒玩夠的樣子,壓根沒有跟邱婉麗定下來的打算。

    跟所有惡俗的故事一樣,邱婉麗很快發現,李樂山跟另一個更年輕的女人勾搭上了。

    邱婉麗生氣,卻沒辦法,只得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她萌生了整容的心思,痴想著或許這樣能留住李樂山。

    一天傍晚,邱婉麗恰好與一邊打電話一邊散步的楊淑菲擦肩而過,聽到楊淑菲跟電話中人正在討論“隆胸手術”相關的話題,她就留心多聽了幾句。

    原來楊淑菲是整形醫生,若是咨詢她豈不是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她大著膽子跟楊淑菲搭話,表明了自己想做隆胸手術,楊淑菲勸邱婉麗去她所工作的正規醫院進行手術,並再三表示整形行業十分混亂,還是正規醫院靠譜。

    邱婉麗卻覺得醫院是個公共場合,不夠私密,最終選擇去私人整形會所。

    大概是出于醫生的責任,楊淑菲讓邱婉麗去自己兼職的藝陸美容美體中心,並表示幫她從醫院購買正規渠道的隆胸假體,邱婉麗自然十分感激。

    可怎麼也想不到,手術之後,邱婉麗的胸部開始疼痛、發炎,刀口難以愈合,她以為是自己體質弱,買了些消炎藥吃,一直沒有就醫,直到刀口開始流出膿血,邱婉麗才找到楊淑菲。

    楊淑菲一看知道情況不妙,趕緊帶邱婉麗去正規醫院治療,當醫生告知邱婉麗必須進行**切除手術時,邱婉麗簡直要瘋了。

    縱然楊淑菲願意承擔她的一切醫療費用,並賠償她一百多萬元,依然不能平息邱婉麗心頭的怒火。邱婉麗認定楊淑菲為了賺黑心錢而給自己用了劣質填充物。

    她要殺了楊淑菲。

    她精心計劃了折磨和殺死楊淑菲的每一個細節,甚至,10年前護校畢業的她認真練習起課堂上從未好好學過的打針。

    案發當天,楊淑菲下班後開車回家,邱婉麗從自家車庫走出來,制造了監控拍不到的“偶遇”。

    她對楊淑菲說自己已經想通了,不想再繼續追究,對快要被這件事逼瘋了的楊淑菲來說這當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她感激邱婉麗的寬容,或許是出于愧疚,楊淑菲邀請邱婉麗進屋一起吃晚飯,還親自下廚準備了6個菜。

    她沒想到的是,邱婉麗會趁機在她的水杯中放入三唑侖,致使她昏迷。

    之後的犯罪過程幾乎與警察的推斷一致,經過技術比對,門口的半枚赤足足記也與邱婉麗對應上了。

    可是,除了殺害楊淑菲的過程,邱婉麗交代的另一件事卻更讓人不寒而栗。

    在她對楊淑菲實施了傷害以後,楊淑菲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

    美容院店長侯文華發來一條消息︰手術事故另有隱情,想知道真相,10萬。

    邱婉麗看到這條消息,一下子愣住了。

    什麼隱情?

    憑她對侯文華的了解,侯文華就是個貪圖利益的小人。

    邱婉麗大著膽子回了一條信息︰我就是邱婉麗,我願意出20萬。

    侯文華果然動心了,對她來說能拿到錢就好,至于是楊淑菲還是邱婉麗的錢,她才不在乎。

    拿到了20萬,她添油加醋地將蔣芬如何在手術所用的假體上做手腳告訴了邱婉麗。

    看著陷入昏迷身受重傷的楊淑菲,邱婉麗內心泛起了一絲迷茫,她還恨楊淑菲嗎?不恨了。

    可她已經害了楊淑菲,一想到楊淑菲醒來以後要體驗一遍自己經歷過得非人的痛苦,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邱婉麗決定給楊淑菲一個痛快,或許這是她唯一能為楊淑菲做的。

    她想到從前看的破案連續劇,靜脈注射空氣能夠使人死亡,她並不清楚致死劑量,只能機械地重復注射空氣的行為,根本不記得注射了多少次,直到楊淑菲終于停止了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了現場可能留下的痕跡,就連她穿過的棉拖鞋都都被帶走了,百密一疏的是,門口還是留下了半枚她的赤足足印。

    接下來她就以隔壁發生命案她害怕為由死乞白賴地將李樂山騙了回來,偵查員在小區走訪的時候,開門的正是李樂山,而邱婉麗並沒有露面,也正因此早期排查時偵查員沒有發現邱婉麗這個嫌疑人。

    “我怎麼覺得這案子還沒結束?”站在監控玻璃外聽著邱婉麗交代案情的吳錯皺眉道。

    “說明你的感覺是對的,”閆儒玉也是眉頭緊鎖。

    負責審訊的刑警問道︰“除了殺害楊淑菲,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邱婉麗始終面無表情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冷笑,“我當然不會放過李樂山和蔣芬,那兩個混蛋,我受過的苦,他全部都要嘗一遍!不過可惜了,侯文華那個賤人還活得好好的,她也該死……”

    “還有兩具屍體!”吳錯心頭一緊。

    “李樂山家!還有蔣芬家!分頭吧!”閆儒玉已經跑向了門口。

    蔣芬死了,李樂山還活著。

    被警察發現時,李樂山仰臥在自家臥室,臉上有血,還有藍色的……墨水,五官在凝固的血痂下甚至有些分辨不清。頭周圍的地板上有一塊血泊,血已經凝固,血塊掛在李樂山的頭發上,頭發結成了一縷一縷。

    閆儒玉伸手摸了一下李樂山脖子處的脈搏,“還活著,快叫救護車!”

    有警察撥通了120電話,閆儒玉又道︰“檢查一下他身上的傷。”

    年輕法醫戴上橡膠手套,開始檢查傷者頭部,“初步檢查頭部沒有損傷,主要損傷集中在面部。額頭有4道傷口,兩側臉頰各五道傷口,其中三道可能已經穿透臉頰,直通入口腔,下巴和鼻子上也有傷口,這些傷口里都被撒了墨水,傷者的眼楮……我的天!”

    年輕法醫猛一縮手,驚呼一聲,閆儒玉立馬湊上來,“怎麼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0 AM

第八章 整形醫生被殺案(6)

   “眼皮……眼皮被割掉了!眼楮還受了傷,晶狀體里全是墨水!”

    年輕法醫的聲音有些顫抖,如果眼前的是一具屍體,他並不會有太多感覺,可這是個活人。

    在場的警察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無法想象當李樂山醒來以後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警察們甚至開始理解,為什麼邱婉麗要殺死楊淑芬,而不是在發現傷錯了人之後救活她。

    活著,就要永遠承受這殘缺畸形的命運。

    “繼續檢查,這是你的責任。”閆儒玉只丟下一句話,這句話卻像一個閥門,關閉了年輕法醫悲傷的情緒。

    “繼續檢查。”深吸一口氣,年輕法醫對自己說道。

    “腕部和腳踝有束縛傷,肩膀、胸前有搏斗造成的抓痕。”年輕法醫一邊檢查一邊向閆儒玉描述。

    “等等,你說有束縛傷,還有抓痕?”

    “是。”

    “有沒有注射麻醉劑的痕跡?”

    “你是說針孔嗎?這個……沒有。”

    “不合理,”閆儒玉一邊解開死者的衣服,一邊道︰“凶手邱婉麗是個身上有傷的瘦弱女子,而李樂山……從他的肌肉和身材來看,平時應該有鍛煉的習慣。邱婉麗什麼可能是他的對手?……除非……”

    閆儒玉的手機響了,是吳錯打來的。

    一接起電話,就聽見吳錯興奮道︰“老閆你快猜猜,我在蔣芬家發現了什麼,這次我肯定是第一個發現的!”

    閆儒玉摳著指甲道︰“你是不是發現邱婉麗有幫凶。”

    “我靠!你讓我先發現一次會死嗎?!你這個死變態!”

    “我智商比你高就是死變態?那你還長得比我丑呢,你是什麼?”閆儒玉毫不客氣地還嘴。

    吳錯說不過閆儒玉,只好將話題扯回案件,“問題是,誰是她的幫凶?”

    閆儒玉一邊思索一邊道︰“她去年只身一人來到京北市,大部分時間宅在家里做直播,身邊沒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或許她會用錢收買一個人,這個人要見錢眼開,而且最好與手術事故有些干系,這樣她就可以半收買半要挾……”

    “美容會所店長!侯文華!”說出答案,吳錯又搖了搖頭道︰“可是我們沒有證據。”

    閆儒玉仔細觀察著李樂山的手,“提取他指甲縫里的物質,或許這就是證據。”

    稍晚些時候,李樂山指甲縫里的物質和侯文華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相似度超過99.99%。與此同時,刑警在邱婉麗住處搜出了一支注射器,一枚刀片,其上的血跡與第一名死者楊淑菲dna相符。自此,整形醫生被殺案取得了完整的證據鏈。

    可惜的是,當警方去美容院和住處抓捕侯文華時,卻發現她已經逃走了。

    警方立即在長途汽車站、火車站、機場等地布控,封鎖了侯文華的所有逃跑路線。

    與此同時,吳錯再次提審了邱婉麗。

    一提起蔣芬,審訊室內的邱婉麗冷笑道︰“那個賤人?實在太便宜她了!要是讓我重新選擇,我要用對待李樂山的方法折磨她!讓她十倍地體驗我的痛苦!……不!這樣太沒新意了,她不是最在乎醫院的職位嗎?我要去醫院揭穿他……對,這是個好辦法……當眾揭發她的所作所為,讓她親眼看著我毀了她在乎的一切。”

    “美容院店長侯文華呢?你是怎麼收買她的?”吳錯問道。

    “警官,我活不了幾天了,給根煙抽不介意吧?”

    經過一天關押,邱婉麗看起來神色輕松,有種解脫了的感覺。

    吳錯遞給她一根煙,幫她點著,邱婉麗繼續道︰“侯文華那種人,只要給錢什麼都敢做,況且她自己也不干淨。我威脅侯文華,要揭發她包庇蔣芬的罪行,她害怕了,就答應幫我對付李樂山和蔣芬。”

    一提起李樂山,邱婉麗眼中閃過興奮之色,“你看到李樂山的臉了嗎?那可是我的杰作!怎麼樣?帥炸了吧?看他以後還怎麼玩弄女人……這個混蛋,他憑什麼甩了我,憑什麼?!……”

    吳錯又問道︰“你還有其它要交代的嗎?”

    “嘿嘿,還有一場好戲呢,我差點忘了,”邱婉麗笑得特別得意,“關注我直播的人那麼少,甚至有人罵我是整容臉,蛇精臉,讓我滾,可是昨天,給李樂山“整容”的過程我可是全程直播,那些人氣比我高的賤人敢嗎?!哈哈哈哈……”

    “瘋了吧?”審訊室外,所有刑警都皺起了眉。

    法醫科長徐行二端著一杯熱茶站在眾人身後道︰“直播平台收到觀眾舉報,及時封禁了邱婉麗的直播間,觀眾只是通過直播看到了約半分鐘的打斗場面,並沒有血腥的畫面流出,幸好啊,不然網監科有得忙了。”

    邱婉麗的案子歷時3天,雖然最終告破,楊淑菲和蔣芬的生命卻已經無法挽回,李樂山是什麼狀況吳錯一直不敢想。

    侯文華在3天後被警方在機場抓捕,當警方拿出dna檢驗報告,侯文華知道已經鐵證如山,再也無從辯解,只得交代了協助邱婉麗犯罪的過程。

    一周後,會議室。

    游樂場連環殺人案和整形醫生被殺案接連告破,大家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總算能放松片刻,吳錯跟旁邊的刑警討論著什麼,說到高興處,兩人還比劃一番。

    會議室里還有一個空位,卻走進來兩個人。

    “老閆?你不是對結案沒興趣嗎?”吳錯有些驚訝,以閆儒玉出了名的懶,他怎麼會花時間參與結案會議?

    “情況有變。”法醫科長徐行二幫閆儒玉做出了解釋,“游樂場連環殺人案,李瑞和肖磊已經認罪,證據鏈也很完整,只是那個學霸張成安……”

    “張成安不認罪也沒用,只要證據鏈完整,照樣可以判刑。”吳錯插嘴道。

    “事情沒那麼簡單,”徐行二推了推眼鏡,“市精神病院的專家對張成安進行了一次會診,結果是人格分裂,他有兩個人格,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經殺過人,所以不肯認罪,另外一個又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吳錯張了張嘴,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又張了張嘴。

    “你想說什麼?”

    吳錯無奈地一咂嘴,“意思是說,張成安殺了人也不用坐牢?”

    “恐怕是的。”

    “太可惡了!明明是這小子挑的頭!他才是主犯!”吳錯拍案而起,“老徐,這小子不會是精神鑒定作假吧?”

    徐行二失落道︰“應該不是,給他做精神鑒定的專家我認識,除非他能騙過那位專家。”

    “他的父母呢?”閆儒玉問道。

    “父親死了,母親……好像在國外,哎,孩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母親都不回國看看,只是花錢給他請了一位律師,你們說,有這樣當父母的嗎?”徐行二痛心疾首。

    “哎!大部分未成年人犯罪都跟家庭環境有關。”吳錯對張成安的憤怒已經轉為了同情。

    “咳咳,張成安說想見我,我決定滿足他的要求。”閆儒玉總結發言。

    “你……行嗎?”吳錯有些擔憂地問道。

    “放心,強化訓練多少還是有些效果的。”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1 AM

第九章 火海亡靈(1)

    等待審判的日子,張成安已經被轉移至市少年犯管教所,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少管所,去之前,法醫科長徐行二拍著閆儒玉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已經跟所長打過招呼了,他會關照你的。”

    這就能看出徐行二的神奇了,除了過硬的屍檢技術,老徐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人緣好,京北市公安司法系統里找不出他不認識的人。

    可以說,有了老徐,重案一組在系統內辦事效率提高了好幾倍。

    吳錯本想與閆儒玉同去,跟著他走到公安廳大門口,卻被閆儒玉攔了下來。

    “我們高智商人類的對話你又聽不懂,去了容易拉低平均智商。”

    一句話氣得吳錯七魂升天六魄滾地,“靠!有種比俯臥撐!”

    閆儒玉撇撇嘴,丟給吳錯一個憐憫的眼神,那意思分明就是“讓你這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動物跟上我們人類的思維實在難為你了”。

    吳錯握拳,轉身就走,他怕再跟這家伙呆一秒鐘就會忍不住出手揍他。

    由于張成安的精神問題,這次探視是在戒備森嚴下進行的。少管所所長親自接待了閆儒玉,並陪他來到探視間外,“我們的人就在門口,有任何異常會第一時間接應你。”

    對于不擅運動的閆儒玉來說,這真是貼心。進入探視間的前一刻,閆儒玉再次默默感謝老徐的好人緣。

    探視間內一張長方形木桌,兩把椅子,張成安已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著,沖進屋的閆儒玉微微一笑,像個靦腆的學生。

    “沒想到你真來了。”張成安先開口。

    “你以為我不會來?”閆儒玉坐在對面的凳子上,打量著一米外的罪犯。

    十四五歲的模樣,獄中統一的平頭更顯得他朝氣蓬勃,囚服讓他穿出了一種病號服的感覺,一點看不出這少年是個殺人犯。

    “我以為那些人懶得搭理我的要求。”張成安指了指門口,意思話中所指是少管所的獄警們。

    “你也太低估他們了。”

    “或許吧,你呢?”

    張成安的反問十分突兀,讓閆儒玉琢磨不透意思,他又解釋道︰“我是說,經歷過20年前那樁案子,你還相信警察,自己竟然也成了警察,真令人詫異。”

    “你怎麼知道?”閆儒玉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這一舉動引起了門外獄警的注意,兩名獄警透過門上的一小塊玻璃緊張地盯著屋內的兩人,若是閆儒玉和張成安有任何肢體接觸,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沖進屋去阻止。

    做為一名刑警,閆儒玉能很好地管理自己的情緒,他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決不會讓情緒影響自己的判斷。所以驚訝只持續了短短幾秒,他很快調整好情緒重新坐了下來。

    “為什麼教唆李瑞跟你一起犯罪?”

    閆儒玉故意不談20年前的案子,他不能被張成安牽著鼻子走。

    “看他不順眼,想教訓教訓他。”張成安也不著急,閆儒玉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教訓他?把自己也搭進來?”

    “殺人是必然的,區別在于,是我自己殺,還是拖著別人一起下水。”

    張成安笑得人畜無害,像一個回答了老師提出的難題的好學生。

    “殺人是必然的?你是說第一個在游樂場被你殺死的女孩?那不是隨機犯罪,而是有意選中了她。”

    “閆大警官,你真聰明。”

    “為什麼殺她?”

    “她和你一樣,好奇心太重,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想來你不會告訴我,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閆儒玉起身就往門口走,看起來很果斷。

    “有人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張成安開始慌了,畢竟他只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

    閆儒玉並未停下腳步。

    “跟20年前的案子有關。”張成安加快了語速。

    閆儒玉又向前走了一步才停下,轉身,陳默了片刻才問道︰“你知道那件案子?”

    “不知道。”

    “不知道?”

    “他只說20年前有一樁縱火懸案,跟你父母的死有關,你一直在查,具體是什麼案子他沒告訴我。他不希望你再查下去,讓我轉告你︰火海中的亡靈已經安息,打擾亡靈安息的人會遭報應。”

    閆儒玉想笑,這句話怎麼看都像恐怖小說的台詞,他很想問問這位托人帶話的兄弟,是不是走錯片場了,咱們這兒是推理小說。

    可張成安一臉嚴肅的神情又讓閆儒玉忍住了笑,他覺得好不容易營造的友好氛圍會被自己嘲諷的一笑打破。

    閆儒玉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道︰“讓你帶話的人……”

    “我不能告訴你他的身份。”

    “當然。我想問的是,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為他殺人,幫他帶話。”

    張成安一愣,隨即露出燦爛的一笑,“希望,他給了我希望。”

    探視間四面無窗,唯一的光源是頭頂的白熾燈,光線冰冷而死板,可張成安笑的時候眼楮里分明有光一閃一閃,鮮活而生動,整個房間好像都因為這雙眼楮暖了起來。

    閆儒玉道︰“關于你,我有一些猜想,有不對的地方麻煩你告訴我。”

    “洗耳恭聽。”

    “你是個孤兒,根本就沒有什麼身在國外的母親,小時候你就認識了這個人,他養活你,供你上學,這次你入獄,律師是他幫你請的,精神鑒定也是他想辦法幫你做了手腳,對嗎?”

    張成安拍了三下手,“大部分都對。”

    “我忘了,你怎麼會承認精神鑒定做手腳的事,那可是能讓你出獄的關鍵。”

    張成安聳了聳肩,未置可否。

    “可是,給我帶完了話,你的任務也該完成了吧?他會怎麼處理一顆無用的棋子呢?把你丟在牢里?不,或許我們都一樣,知道得太多,所以必須除掉……”

    “不可能!”張成安的話很肯定,眼底卻閃過一絲恐懼。

    “告訴我他的身份,會有人照應和保護你。”閆儒玉誠懇道。

    張成安舔了舔嘴唇,“不,話已經帶到,你走吧。”

    “我保證,你會很安全,告訴我他是誰。”

    張成安閉上眼,搖了搖頭,“這個城市到處都是他的爪牙,你不是他的對手。”

    ……

    閆儒玉剛出少管所大門,就見吳錯風風火火地開車趕來。

    “這麼急?有案子?”

    “先上車。”

    看吳錯的樣子的確有急事,閆儒玉只好停下點煙的動作,先坐進副駕駛位置。吳錯發動車子的同時,閆儒玉恰好把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道︰“什麼事這麼急?”

    “命案,受害人被捅了二十多刀,死于家中,給你打了幾次電話,你都沒接,我就過來了,老徐先去現場了。”

    閆儒玉趕緊掏出手機一看,三個未接來電,都是吳錯打來的,“嗨,你還不知道這兒的規矩?探視的時候手機被沒收了。”

    “張成安都跟你說什麼了?”

    “一個精神分裂的小屁孩能說什麼,不過是瞎扯,還是說說案子吧。”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2 AM

第十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1)

    被害人的家位于鋼鐵廠職工樓。

    三環邊上的老建築,十幾年前鋼鐵廠遷到了市郊工業區,職工樓卻留在了這里,後來鋼鐵廠倒閉,這里的居民都成了下崗職工。

    雖說是下崗職工,居民們的優越感卻越來越強,優越感來源于他們有房子。這些年京北市的房價不知翻了幾十倍,能在三環邊上有棟70平的房子,就等于有了四五百萬的現金。

    最近有傳言說這里要拆遷了,一想到數目可觀的補償款,老鄰居們見了面打招呼都是“拆遷有新消息了嗎?”

    在這樣歡喜的氛圍下,竟然發生了命案。閆儒玉和吳錯趕來的時候,死者家門口的警戒線外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牆,鄰居們從三樓樓道一直圍到了一樓單元門口。

    “讓一讓,警察!大家讓一讓!”吳錯在前面開路,閆儒玉緊跟其後,生怕一個不留神陷入人民的海洋,就再也進不了命案現場了。

    好不容易進入死者家中,吳錯忍不住問道︰“外頭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正在臥室安撫死者家屬的當地派出所警察過來解釋道︰“這家情況比較特殊,兩個女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鄰居們自然比較關心。”

    “百家飯?”閆儒玉好奇地向臥室看了一眼,只見一個12、3歲的小姑娘坐在床沿,也正怯怯地看著他。

    “死者李炳雄,是李麗的繼父,”說到李麗的時候,警察向臥室看了一眼,“李麗還有一個18歲的姐姐,叫李美。姐倆的母親嫁給李炳雄不久就病死了,那時候李美才上小學,李麗才剛剛3歲,幸好李炳雄對兩個繼女還不錯,一人掙錢養家,甚至這些年都沒再結婚。鄰居們知道這一家子不容易,經常照應……”

    閆儒玉打斷道︰“李美在哪兒?”

    “已經通知她了,應該……會趕回來吧。”

    警察發現閆儒玉眯著眼看自己,趕緊道︰“那個……李美輟學以後天天泡網吧,不怎麼回家。”

    這時,徐行二的聲音從廚房響起︰“根據屍僵和角膜渾濁程度,初步判斷死者已經死亡8-12小時,死亡時間在今天凌晨2-6點,具體的死亡時間和死因要等屍檢才能確定。”

    徐行二和助手一起將屍體裝進屍袋,一邊費力地向外抬,一邊對吳錯道︰“現場就交給你們了。”

    狹窄的廚房,地面幾乎被血泊鋪滿,讓人無處下腳,一把約15厘米長的水果刀掉在血泊中。

    閆儒玉本想進廚房看一眼,可吳錯已經在里面“舉步維艱”了,他只好暫時放棄這個想法。

    他走進李麗所在的小臥室,環視一圈。小姑娘的視線始終粘在閆儒玉臉上,閆儒玉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只好開口問道︰“你和姐姐住這個房間?”

    “對。”小女孩答道。

    “兩個人?只有一張單人床?”

    閆儒玉不太懂女孩之間的相處,反正要是讓他跟人擠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都寧願打地鋪。

    不等小女孩答話,他已經打開了房內唯一能收容東西的衣櫃,又跪在地上彎著腰去看床底下,自言自語道︰“沒有鋪蓋,說明不是打地鋪。”

    衣櫃門上的鏡子恰好照到李麗,她臉上的一絲慌亂沒能逃過閆儒玉的眼楮。

    看到閆儒玉透過鏡子看著自己,李麗解釋道︰“姐姐的工作包住宿,她不在家住。”

    閆儒玉點點頭,“你昨晚應該也不在家吧?”

    “我昨晚在小姨家住的,小姨包了餃子,叫我去吃,吃完天都黑了,正好是星期六,第二天沒課,我就住小姨家了,可今天早上一回家,卻發現……”

    “所以你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是……好多血,我看到好多血……”小女孩的聲音忍不住地顫抖,閆儒玉報以抱歉的眼神,默默退出了李麗的臥室。

    死者李炳雄的臥室看起來很整齊,簡易衣櫃的門已經掉了,里面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一條夏天蓋的薄被疊得有模有樣。閆儒玉的第一感覺是︰李炳雄是個十分自律的人……或許,是退伍軍人?

    老式建築,每間屋子的窗戶都不大,這間臥室也一樣。或許因為這是整間屋子唯一朝陽的房間,屋里有一根與窗戶平行的簡易晾衣繩,繩子上掛著一條男人的深色褲子,一雙連褲襪,還有一件校服上衣。

    看來全家的衣服都在這里晾,衣服擋住了本就不大的窗戶,縱然是白天,屋子里的光線也很暗。

    怎麼看都應該是其樂融融的一家。

    可閆儒玉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他也說不上這感覺的由來,或許是李麗太過鎮定,或許是這個家里竟連大女兒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又或許是掛在男人房間的連褲襪太過突兀。

    很快,他又發現了一處不尋常的地方。

    李炳雄的床上有兩個枕頭兩床被子!

    不會吧……難道……

    正思忖間,敲門聲響起,門外的民警道︰“受害人家屬李美來了。”

    閆儒玉開門,只見一個面貌清秀的姑娘站在門口焦急地向里張望,姑娘穿著深色牛仔褲,淺灰色羽絨服,沒有化妝。

    “你是李美?”

    說實話,他很難將眼前這個姑娘與整日泡網吧的問題少女聯系在一起。

    “我是。”

    李美向屋里走了兩步,卻根本不去看血跡斑斑的廚房,而是向小臥室張望。

    李麗撲進姐姐懷里,壓抑了好幾個小時的恐懼在這一瞬間得到了釋放,小姑娘瘦瘦的手臂在顫抖,小小的肩膀在顫抖。姐姐李美似乎受到了她的影響,打了個寒顫。

    “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李美捧著李麗的臉,不斷重復著這句話。

    “咳咳……”閆儒玉站在兩人不遠處道︰“不好意思,我有幾個問題,例行詢問一下。”

    李美依然摟著李麗,連正臉都沒給閆儒玉,“什麼問題?”

    “今天凌晨2點到6點,你在哪兒?”

    “你不去找凶手,卻來懷疑我?”李麗終于看向閆儒玉。

    閆儒玉別過目光,語氣卻很堅定,“我說過,是例行詢問。”

    “我是網吧收銀,昨天夜班,晚上10點到今早上10點一直在網吧,你們可以去查監控,早上一下班就回宿舍睡覺了,睡得太死,你們打了好幾次電話我都沒聽到……”

    閆儒玉又道︰“昨天晚上10點鐘之前呢?”

    “在家吃完飯,9點半出門去網吧。”

    “跟你父親一起吃的?”

    “我妹大概7點半去小姨家了,她走以後我就在家做飯,我爸一直在看電視,做好飯,吃完,又洗了碗我才出的門……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妹嚇壞了,你們怎麼能讓她留在這兒?這是小孩子該呆的地方嗎?她要是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全是因為你們疏忽!……”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2 AM

第十一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2)

    幸好兩個女孩的小姨及時趕來。小姨長得瘦瘦小小,站在門口盡力屏住呼吸,似乎這樣就能少沾一點死人的晦氣。

    “美美,麗麗,快出來,跟小姨回家去,這兒有警察,用不著你倆。”小姨對著門里喊了一嗓子,就三步並作兩步下樓去了。

    李麗看向姐姐,李美道︰“你去小姨家吧,我在這邊上班,住宿舍方便,下班了我可以去看你。”

    李麗還想說兩句什麼,李美又道,“放心吧,不會有事。”

    李麗這才出門離開。

    有刑警追上去詢問了小姨一些問題,並要了她的電話和地址,表示後續調查可能需要她的配合,小姨雖滿臉不悅,卻也沒有拒絕。

    小姨和李家姐妹相繼離開,樓道里圍觀的鄰居大都散去了,閆儒玉趕緊下樓,一出樓門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香煙點上,大大地吸了一口。

    抽完半包煙,吳錯終于從單元門走了出來。

    “走,吃飯去。”吳錯一邊招呼閆儒玉一邊朝小區門口走,看見閆儒玉臉色不好,又道︰“現場血跡混亂,我還得一陣子,要不等會兒你先回去?”

    沒想到閆儒玉突然道︰“外圍走訪的時候多了解一下,有沒有跟李炳雄關系密切的女性,一個單身漢床上沒必要放兩床被子。”

    “哦。”

    “另外,仔細搜李炳雄的房間,看他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癖好。”

    吳錯挑挑眉,“你是說……那種癖好?你……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閆儒玉在小區門口一個露天面攤坐下,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希望不是李美。”

    已經過了飯點兒,面攤卻依然有兩名食客,看樣子是附近的一對老夫妻,老夫妻跟面攤老板很熟的樣子,三人有一句沒有一句地聊著。

    面攤老板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們倆舍得出來吃了?”

    兩人並未因為老板的調侃而生氣,反倒頗有優越感地說道︰“你肯定不知道,我們那棟樓里死人了!還是凶殺案呢!”

    “怪不得早上有警車開進去。”

    “可不是嘛,我跟你說,可慘了!警察進屋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見了,一屋子血!連牆都被血涂紅了!那死相就更別提了,嘖嘖嘖,讓人大卸八塊了!……”

    婦女說得眉飛色舞,嘴里還噴出兩小截面條。

    閆儒玉和吳錯就坐在一旁的鄰桌,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幸好今天穿的便服,終于明白一起普通命案是如何被傳揚成連環變態殺人案了。

    婦女的老公嫌不過癮,還壓低了聲音補充道︰“我跟你說,昨晚上我親眼看見凶手了!”

    “胡說什麼呢?!你想讓人查水表啊?!”婦女雖在埋怨老公,卻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樣子,反倒像是在炫耀自己懂得一個網絡用語。

    “我可沒胡說,昨晚上起夜你還記得不?”

    “記得記得,哎呦,說起來我就生氣,起夜連燈都不開,害我在廁所撞見你,以為見鬼了呢!心髒病都快嚇出來了!”婦女一邊說,一邊伸手拍了男人一下。

    男人嘿嘿一笑,“你懂什麼,屋里沒開燈,才能看得清外面,我跟你們說,我真看見了,有個人跑進老李家的2單元,速度可快了,我當時還在想,這麼晚跑個什麼勁兒,不會是小偷吧,就在窗戶跟前看了一會兒,結果你猜怎麼著,沒一會兒那人又跑出來了。你們說,那麼晚了不是凶手還能是誰?……”

    “您真看到了?”

    鄰桌,目光如電的吳錯突然插話打斷了三人的閑聊。

    婦女似乎很為他們的談話如此有吸引力而高興,熱情地解釋道︰“我家老王當然不會胡說,看見了就是看見了!”

    吳錯卻只是盯著老王,再次追問道︰“您真看到了?”

    老王有些局促地點頭,吳錯掏出警官證道︰“您昨晚看到的很可能就是凶手,請您配合我們調查。”

    面攤老板被吳錯的身份嚇了一跳,手里的湯勺抖了幾抖。

    婦女倒是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身子向吳錯傾了傾問道︰“我說警官,我們也算是提供重要線索吧?不是應該有獎金嗎?”

    “當然,我們需要先核實您提供的線索,一經核實並采用,會有人通知您領取獎金。”

    婦女還想繼續詢問獎金的事,閆儒玉插話道︰“能帶我們去您家里看看嗎?我們想盡快確定您是從哪兒看到嫌疑人的,我們越快破案,您就能越早拿到獎金。”

    婦女從桌上的紙盒中撕下一截餐巾紙擦了擦嘴,沖老王催促道︰“你快點吃,吃個飯磨磨唧唧的,吃完趕緊帶兩位警官去家里看看。”

    老王嗯了一聲,使勁兒往嘴里塞面條,婦女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去李姐家打牌了,晚上你做飯。”

    看著婦女離開,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幸好沒結婚”的意思。

    吳錯三兩下就吃光了一碗面條,跟著老王往家走,閆儒玉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一邊道︰“派個人跟我一塊去趟李美工作的網吧。”

    老王家和死者李炳雄家在同一棟樓,老王家住4單元一樓,房子的格局和李炳雄家一模一樣。

    一進屋老王就指著衛生間道︰“喏,我就是從這兒看見那個人影的。”

    衛生間只有一扇小窗,為了避免走光,窗玻璃上貼了一層半透明的磨砂貼紙。貼紙已經老舊泛黃,一角翹起,露出巴掌大的一塊玻璃,老王指著那巴掌大的區域強調道︰“就是這里。”

    吳錯走到窗前,彎腰透過玻璃向外看,能夠看到樓前不小的一片區域,包括2單元門口。

    老王繼續描述道︰“那個人是從小區大門的方向過來的,走的時候也是往小區大門方向奔。”

    “您有沒有注意那個人的體貌特征?”吳錯問道。

    “天太黑,我這個老花眼只能看出那是個人。”

    “高矮胖瘦性別什麼的,有印象嗎?”

    “嗯……大概……算不上壯……實在是看不清!”

    吳錯趕緊道︰“沒事沒事,您能想到多少就說多少。”

    他又提示道︰“那個人的衣著呢?晚上如果穿的是淺色衣服,應該比較容易看清吧?”

    “不是淺色的!”這次老王回答得很篤信,“我確定不是淺色衣服,那人給我的感覺……怎麼說呢?……好像要融進夜色里,我懷疑他穿了一身黑……對對對!應該是黑衣服,就算不是黑的,也肯定是深色的!我就說嘛,不然不會看得那麼模糊。”

    “那您記得當時的時間嗎?”

    “時間啊……我沒看留意……不過,你等等……”

    老王一邊說一邊踱到了客廳,看著客廳牆上的掛鐘道︰“那之後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起了一次夜,第二次起夜我看時間了,3點50多,快4點的樣子。”

    “所以肯定是4點鐘之前。”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好的,非常感謝,您提供的信息或許就是破案的關鍵,您還記得其它細節嗎?”

    老王有兩次與吳錯目光交匯,又兩次閃開了目光,看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吳錯趕緊道︰“您不要有顧慮,我們會對您的身份信息嚴格保密。”

    “其實也沒什麼,”老王撓撓頭道︰“我就是懷疑,可能是想要買地的開發商干的。”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3 AM

第十二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3)

    “為什麼?”吳錯掏出煙,遞給老王一根,並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根,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老王道︰“純粹是猜的,你要讓我說,那我就說說,不過我可沒什麼根據。”

    “您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我們這片一直說要拆遷,都說了好幾年了,今年年初總算有確切消息了,大伙也都盼著住進補償的新樓,再拿上一筆補償款。你別看我家這破房子不值錢,可是地段值錢啊,開發商來算過了,就我家這70平的房子,能換兩套100平的,不要房子也行,那就拿補償款。

    大伙一商量,都覺得劃算,只有老李像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非要跟開發商談價錢,還獅子大開口。剛開始有貪心的人跟著他一起鬧騰,後來價錢談不攏,鬧來鬧去沒意思,我們小區就剩他一個人還在堅持。”

    吳錯思忖片刻道︰“您的意思是說,開發商跟死者有利益上的沖突。”

    “可不是,反正吧,知道老李被人殺了,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開發商,老李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你想啊,能把兩個不是親生的孩子拉扯大,肯定是好人嘛……”

    眼見老王拿出了閑扯的架勢,吳錯趕緊掏出筆記本,記下老王的聯系方式,留下一張自己的名片就告辭了。

    吳錯回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閆儒玉和一名刑警剛離開面攤。

    李美工作的網吧就在附近的城中村,步行得話,距離她家大概25分鐘路程,據同行的刑警了解,網吧給員工提供的宿舍,也就是在城中村里租的兩間房子而已,兩名女性收銀住一間,兩名男性網管住一間。

    兩人走到網吧門口,首先看到的是門上貼的一張寫著“低價處理二手電腦”的a4紙。

    一進網吧,只覺得燈光黑暗,烏煙瘴氣。

    閆儒玉徑直走到收銀台前,對里面的一名收銀小妹道︰“你們這兒的電腦要處理?”

    收銀小妹始終盯著桌上的顯示器,眼皮都沒抬一下。

    “老板!有人問二手電腦!”

    隨著收銀小妹這一嗓子,一個叼著煙的中年人從普通區的一台電腦前站起來,沖閆儒玉喊道︰“你要買?”

    閆儒玉沒回答,而是指著普通區的電腦問道︰“就是這些嗎?”

    “是啊,剛換的機器,速度沒得說,要不是拆遷,我也不會賣,買得多給你算便宜點。”

    閆儒玉這才掏出警官證道︰“跟您了解點信息。”

    網吧老板一愣,隨即拿出一副老油條的表情,社會氣十足道︰“是警察啊,我們這小地方,從開張到現在也沒出過什麼事。”

    同行的刑警見慣了這種有事沒事都先撇清關系的人,單刀直入道︰“你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叫李美的收銀?”

    “是啊。”

    “她昨晚夜班?”

    “沒錯。”老板一聽事不關己,放心了不少。

    “昨晚上她一直在這兒嗎?”閆儒玉問道。

    “那你們得看監控。”老板走到收銀台前,調取了昨晚收銀台的監控畫面。

    閆儒玉迅速瀏覽了一遍監控,自從晚上10點換班,李美就一直坐在收銀台里面,直到凌晨2︰35分離開了一下。

    看起來李美十分認真負責,離開的時候還叫來了一名男子坐在收銀台里,據老板辨認,男子是網吧的夜班網管,而李美離開時走向了網吧深處,應該是去衛生間了。

    2︰51的時候李美回來了,與網管交談了幾句,網管走出收銀台,李美坐回去,不一會兒,她就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

    直到早晨交班,李美再也沒有離開收銀台。

    閆儒玉對同來的刑警道︰“把監控錄像拷貝一下。”

    老板問道︰“她一個小姑娘,沒什麼事吧?”

    閆儒玉低聲道︰“她繼父昨晚被殺了。”

    “啊?!”老板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踢倒了一只垃圾桶,垃圾桶里丟棄的泡面碗倒了,半碗泡面湯流在地上,使得味道更加渾濁詭異。

    老板皺眉,對收銀台里的妹子道︰“收拾收拾。”說完挪了個地方對閆儒玉道︰“她還有個繼父?”

    “你們都不知道?”

    老板搖頭,問收銀的妹子︰“你知道嗎?”

    收銀的妹子也茫然地搖了搖頭。

    老板繼續道︰“李美挺內向的,平時不怎麼說話,我只知道她有個妹妹,她輟學打工是要給妹妹掙學費,從沒聽她說起過關于父母的事兒。”

    “那你知不知道她家就在附近的鋼鐵廠職工樓里?”

    “啊?你說那三棟老樓?沒聽說過啊!”老板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李美都來了兩年了,一直住宿舍,我還以為她家在外地呢!”

    收銀的妹子插話道︰“怪不得,我跟她住一個屋,她有時候莫名其妙好幾天不回來住,上班倒是準時,我還以為她在外面有男朋友了,問她她也不說,原來是回家去了。”

    “有點意思,”閆儒玉點上一根煙,對同行的刑警道︰“既然李美昨天晚上只去了一趟衛生間,咱們就去衛生間看看。”

    網吧的衛生間很小,男女共用,進來的人在里面鎖上門,外面的人就進不去了。

    衛生間里,白色地磚已經髒得看不出本色了,味道不像網吧里那般五味陳雜,卻更加難聞,那味道簡直辣眼楮。

    閆儒玉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衛生間的窗戶。

    窗戶上落滿了灰塵,窗台卻挺干淨。

    “這窗戶好幾年都沒開過了,我們這片治安不好,一開窗戶掃帚拖把洗手液準得丟。”網吧老板道。

    “窗台有人擦嗎?”

    “我沒注意過,值日是收銀和網管輪著來的,我沒操過心。”

    窗戶的樣式很老,木式帶插銷的那種。閆儒玉拔了一下插銷,出乎意料的竟很輕松就拔了出來,窗戶一開,空氣流通,味道好了許多,擠在狹窄空間里的三人只一下子舒坦了許多。

    “插銷和窗縫好像被人動過手腳,否則不會這麼輕松就能打開,插銷上是……”同行的刑警取出棉簽擦拭了一下插銷,棉簽上粘上了一些黑黃的東西,“這是油!有人為了打開窗子而往插銷里上了油!”

    老板十分驚訝地湊上來,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這……我不知道啊。”

    “拍下來吧,”閆儒玉對同行的刑警道︰“差不多清楚了,還缺關鍵證據,就看屍檢和現場勘察結果了。”

    同行的刑警道︰“可是,從網吧到死者家里,一來一回要將近50分鐘,李美不過離開收銀台十幾分鐘,就算她用跑的也來不及啊。”

    “城中村里小路錯綜復雜,想找一條近路不難,不過,實踐的體力活還是留給吳兔子吧。”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3 AM

第十三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4)

   晚9點整,市廳會議室,李炳雄被殺案案情分析會。

    法醫科長徐行二悶坐皺眉看著手中的屍檢報告,似乎要將那張紙看穿。

    吳錯道︰“我先說說對外圍的走訪情況吧。有目擊者看到嫌疑人在凌晨4點之前跑進死者家所在的2單元,沒過多久又跑了出來,據目擊者回憶,嫌疑人當晚穿著一身深色衣服。

    另外,死者的社會關系十分簡單,妻子去世以後,他就打點零工,還撿過廢品,周圍鄰居對他印象不錯,都覺得他一個人拉扯兩個繼女不容易,除了近期因為拆遷補償與開發商僵持,就再沒有能稱得上仇家的人了。”

    吳錯話音剛落,閆儒玉就接道︰“嫌疑人穿一身深色的衣服,那天晚上李美也是一身黑衣,這應該不是巧合。”

    說完,閆儒玉就將一台筆記本電腦推到了吳錯面前,筆記本電腦上正在播放從網吧拷貝回來的監控視頻,視頻中李美的確是一身黑衣。

    “所以你懷疑李美?”

    “我不懷疑任何人,只是有線索指向她。”

    “什麼線索?”

    閆儒玉搖了搖頭,“還差最關鍵的一環,有個問題我始終沒想清楚,先說你們的信息吧。”

    吳錯繼續道︰“今天對現場的勘察有一個發現,也是一處疑點。”

    投影儀投射出現場拍攝的照片,局促的廚房,廚房地面上大片暗紅的血泊,有刑警起身關了會議室的燈,血跡越發生動。

    “死者被人接連捅了數十刀,現場卻幾乎沒有噴濺狀的血跡,這不符合常理。

    從現場的血跡來看,死者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反抗能力,直接倒地不起,然後凶手居高臨下地又補了數十刀,整個過程中死者幾乎沒有掙扎。

    所以……還是徐科長先說說屍檢情況吧。”

    徐行二終于開口道︰“死者後腦部位有一個鈍器擊打所至的創口,不足以致命,但有可能使人昏厥,結合現場血跡來看,死者似乎是先被凶手擊打頭部至昏,後被凶手在胸腹部捅了24刀致死。但是……”

    徐行二的目光掃過,與閆儒玉、吳錯短暫交匯,“死者並不是死于胸腹部的24處刀傷。”

    “什麼?”

    會議室內,眾人短暫地交頭接耳了一下。

    徐行二繼續道︰“對屍體內髒及胸腹部表面的創口進行檢查,除了6處位于肝髒、心髒、肺部的創口有較弱的生活反應,其余創口都沒有生活反映……也就是說,被捅24刀的時候,李炳雄應該是……剛剛死去。”

    “你是說……他先死了,然後才被人捅了24刀?那他的死因是什麼?”吳錯的語氣中充滿了吃驚,閆儒玉倒是眼楮一亮,點起了一根煙。

    “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死者身上還有一處傷口,也只有這處傷口能夠導致他失血過多,一開始我以為這道傷口是與凶手搏斗造成的,後來不得不重新考慮……”

    徐行二說話間,死者右臂的照片被投影投射了出來,小臂內側有一道13厘米長的傷口,傷口很深,能看出死者右臂的靜脈被割斷了。

    “這處傷口有明顯的生活反映,由此可以推斷,凶手先將死者擊昏,然後割破死者的靜脈,用一定的方法防止靜脈傷口自我結痂止血,使得死者失血過多陷入休克,卻又在死者即將死亡的時候連捅了他24刀……這個過程,實在是……太復雜,太不合常理。”

    會議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閆儒玉點起了第二根煙,“死亡時間能確定嗎?”

    “死者在死之前經歷了一段時間的休克,消化功能衰退,無法根據胃內容物將死亡時間精確到一小時以內,只能確定死亡時間在凌晨2︰00到5︰00。”

    吳錯皺著眉道︰“死亡時間和死亡地點有矛盾,這個時間,即便是被害,死者也應該是死在臥室,而不會是廚房。這麼晚了,他去廚房干什麼?還是說,他是被凶手從臥室挾持到廚房的?”

    “不是挾持,如果是從臥室挾持到廚房的,臥室的被子不應該是疊好的。”閆儒玉道︰“或許這就是凶手想要的,掩蓋真正的作案時間。”

    “什麼?”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閆儒玉,閆儒玉也顯得很興奮。

    “掩蓋了真正的作案時間,李美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她的作案過程是這樣的︰

    晚上9︰30以前,李美趁李炳雄不注意將其擊昏,然後在李炳雄的右臂割出傷口,致使李炳雄失血休克,喪失反抗和自救能力。

    接著李美若無其事地出門上班,任由李炳雄在家慢慢死亡。

    到了凌晨2︰35,李美從網吧衛生間的窗戶離開——那扇長年不開的窗戶被提前做了手腳,有照片,等會兒你們可以看看——離開網吧以後,李美抄近路回家。

    或許當時時間太緊迫,她根本來不及確認李炳雄是否已經死了,又或許是李炳雄還有微弱的生命跡象。總之,李美對李炳雄連捅了24刀。

    想想看,一個小姑娘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死一個中年男人,這本身已經夠有難度了,還要保證不驚動周圍的鄰居,這就更不可能了,如此一來李美就有了近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閆儒玉的描述乍一聽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可仔細想來卻又邏輯嚴謹環環相扣,眾人一時間都沉浸在這段分析中,不知該做何反應。

    還是吳錯率先打破了沉靜道︰“可是她的動機呢?”

    “因為恨。”

    “恨?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美工作的網吧離家那麼近,她卻選擇住宿舍而不願意回家。還有,工作2年間,她從來沒跟同事提起過繼父,甚至她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家在這麼近的地方。

    這一切都很反常,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這些行為都透露出李美對李炳雄的反感。”

    “可我們沒有證據。”吳錯又道。

    “搜查李美的住處,或許能找到線索。你記得嗎,網吧的監控視頻里李美穿著一身黑,第二天中午她急匆匆地趕回家,卻換了一件灰色的羽絨服。

    換衣服,或許是因為那件黑色上衣沾了血跡。畢竟,在原本就血跡斑斑的狹小廚房里連續捅李炳雄24刀,難保自己身上不會粘到一點血跡——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她要穿一身黑,因為黑色衣服即便粘到血跡也不會太明顯,她得順利上完那個夜班,不能被人發現異樣。”

    吳錯不再猶豫,當下就布置任務道︰“老楚和小劉今晚去蹲守嫌疑人,確保嫌疑人不逃跑即可,明天一早我就帶搜查令過去。其他人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去搜查嫌疑人宿舍。”

    “是!”

    就在眾人認為即將結案而稍有一絲放松的時候,一句老話應驗了︰計劃趕不上變化。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4 AM

第十四章 姐妹花繼父被殺案 (5)

    閆儒玉起了個大早趕到市廳,卻得知案件發生了巨大轉折︰昨天深夜,13歲的李麗在姐姐李美和小姨的陪同下前來投案自首,一口咬定自己是殺害繼父李炳雄的凶手,而姐姐李美對一切毫不知情。

    “不可能!”

    閆儒玉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往審訊室,恰好撞見吳錯從審訊室里出來。

    吳錯眼中滿是血絲,顯然忙活了一整晚。

    見到閆儒玉,吳錯道︰“李麗主動頂罪……”

    “是啊,頂罪,她不滿14歲,不夠刑事責任年齡,即便是凶手也不能追究她的刑事責任。”閆儒玉不甘心道︰“可是時間上有漏洞,李麗下午7︰30去小姨家,而李美是在晚上9︰30出門去的網吧,李麗沒有時間擊昏李炳雄。”

    “她說自己趁小姨睡著半夜潛回家,先砸昏在廚房喝水的繼父,再將他捅死。”

    “胡說!老徐的屍檢報告很清楚,李炳雄就不是被捅死的!”閆儒玉有些煩躁地在走廊上踱了幾步,“她們的小姨能成為突破口嗎?”

    吳錯搖頭,“我看沒戲,她只是陪兩姐妹一起過來,對我們的問題一問三不知。”

    “李美的宿舍呢?派人去搜查了嗎?”

    “咱們的人出發有一個小時了,應該快有結果了。”

    兩人正說著話,李美從一旁的重案一組辦公室走了出來。

    “警官,我妹已經把問題交代清楚了,我們能走了嗎?”

    “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跟你核實,請你配合。”

    李美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沒什麼好跟你們說的,該說的昨天已經全部說清楚了,倒是你們,無緣無故跑到網吧里搞什麼調查,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晦氣,巴不得躲著我,我以後還怎麼去上班?”

    閆儒玉上前一步,逼視著她的眼楮,“李炳雄被害的當晚,你所穿的那件黑色羽絨服,我們會找到的。”

    李美的目光絲毫不退讓,“我的衣服,我想扔就扔,想燒就燒,憑什麼讓你們找到!”

    “你想怎麼處理自己的衣服,我們管不著,不過我得提醒你,別忘了連鞋子一起處理,”閆儒玉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李美的黑色運動鞋,“萬一你鞋底的花紋與現場的半枚血鞋印吻合,這戲不就白做了嗎?”

    說話間,閆儒玉上前一步,瘦高的身影使得李美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我們需要檢查你的鞋子,請你配合。”

    這次,李美再也沒有勇氣與閆儒玉對視,她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她低著頭,情緒太過激動,脖頸和額頭上的青筋微微鼓起,卻還是嘴硬道︰“你們憑什麼查我?!……你們……沒有證據!”

    閆儒玉與吳錯對視一眼,現場當然沒有什麼血鞋印,但這虛晃的一槍幾乎讓李美的心理方防線崩潰。

    想要壓垮駱駝,就差最後一根稻草了。

    被派去搜查李美宿舍的一名刑警急吼吼地趕回來,一見到吳錯就舉著手中證物袋道︰“找到關鍵證據了,可以定罪了!”

    李美遠遠看到刑警手中的兩個透明證物袋,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10分鐘後,審訊室外。

    妹妹李麗的情緒徹底崩潰,她哭著沖審訊室內喊道︰“不是我姐姐!你們抓錯了!人是我殺的!是我殺的!你們放了我姐姐!……”

    兩名刑警費了好大勁兒,總算半拖半架地將李麗帶回了重案一組辦公室。

    審訊室內,姐姐李美的情緒反倒平靜了下來。

    她微微偏著頭,將目光落在一旁,並不願意去看對面吳錯手中的證物袋。

    第一只證物袋里是一塊邊緣被燒焦了的黑色布料,看起來像毛衣上的一塊。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布料上有兩小滴污漬,似乎是某種比較粘稠的液體。用棉簽擦拭污漬,棉簽上沾到了暗紅色物質。

    “這是從你宿舍門口的垃圾桶里找出來的,上面是李炳雄的血,對嗎?”

    李美的目光有些呆滯,似乎沒有聽到吳錯的話。

    “至于你的殺人動機,我想它能說明一切。”

    吳錯拿起了另一個證物袋,證物袋內是一支驗孕棒。李美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轉過頭來,她似乎被驗孕棒上的兩道線燙了一下,渾身一個激靈。

    “是我殺的,那個混蛋早就該死了!我這輩子已經被他毀了,可我妹才13歲,她不能毀在那個混蛋手里!所以我就殺了他!只有殺了他才能逃出魔爪!”

    吳錯給李美倒了一杯水,李美慢慢喝著水,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接著,這個18歲的姑娘講述了10多年來她的所有遭遇。

    “大概是我6歲那年吧,我爸因為工傷死了,我媽帶著我和我妹改嫁給了李炳雄。那個年代,30歲還沒娶媳婦的李炳雄已經是個老光棍了,我媽大概是覺得他老實吧。

    我年紀小,對當時的許多事都沒有印象了,只記得不久以後我媽就病倒了,斷斷續續地病了1年多,據說是得了癌,李炳雄也沒怎麼帶她去過醫院,只是在家養病。我媽越來越瘦,最後只剩下了皮包骨,沒熬多久就去世了。

    當時我家的親戚都嫌我們是女孩,不願意收留我們,唯一關心我們的小姨不過是個20來歲的姑娘,剛剛參加工作,自己還沒有嫁人,哪兒有精力照顧我們姐妹。就在我們提心吊膽的時候,李炳雄主動要求撫養我們。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他還當著一些親戚的面鄭重地跟我談了一次,說什麼只要我們聽話,好好讀書,他就當我們是親閨女。我一個小孩,生怕被趕出家門,哪里還能顧上別的,只能什麼都聽他的。

    好幾年後我才知道,他之所以願意撫養我們,是因為我媽在臨終前偷偷往小姨那兒放了一紙遺囑,遺囑上說明︰如果李炳雄撫養我們到18歲,我媽留下的這套房子還有一筆我爸的死亡賠償金——大概是2、3萬塊錢吧,在那個年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就歸李炳雄所有。李炳雄為了有一個容身之處,選擇了撫養我們。

    我不怪我媽,也不怪小姨,那個時候她們唯一能為我們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剛開始一切都還正常,李炳雄沒有工作,就在菜市場擺一個小攤賣菜,我們之間交流得不算多,但日子還算湊合能過得下去。可是後來,小生意做得不太順心,李炳雄就開始拿我們出氣,打成了家常便飯。

    他既要面子又有心計,我和妹妹的身上、背上、大腿上全是傷,被衣服一擋卻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家里做一頓肉,他給我倆碗里一人放兩塊,讓我們端著碗出去蹲在樓門口吃,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給我們吃了一點肉,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大好人。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出去擺攤了,不是在外面打牌,就是在家里喝酒,三張嘴坐吃山空,我初二那年,他突然去學校給我辦了退學,讓我出去打工掙錢。

    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考上大學去了外地才能離開他,可他封死了我的出路,我在家跟他鬧,鬧得很凶。那天晚上他喝了酒,我們幾乎打了起來,他突然像野獸一樣撕爛了我的衣服,然後對我……幸好那段時間我妹被送到小姨家了……

    我在家躺了整整三天,我不記得三天里又被他蹂躪了多少次。我想死,可我死了我妹怕是也活不成了,想到我妹,我就決定出去打工賺錢,供我妹上學,讓她離開這個蛇窩子。

    這幾年,我已經不記得懷過多少次孕又墮過多少次胎,反正我已經廢了,無所謂了。可是三天前,就在三天前,他竟然把手伸向了我妹,我絕不能原諒他!

    其實早在我們家房子要拆遷的時候,我就動了殺心,要是他死了,我們就能拿到上百萬的補償款,再也不用受苦受累了。我計劃了很久,卻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的勇氣。我發現,這幾年我就像是一只溫水里的青蛙,已經徹底麻木了,真是悲哀。

    直到我發現他對我妹有所企圖,我知道,必須得動手了……”

    ……

    李美平靜的講述和李麗叫著姐姐的嚎啕大哭刺激著每個刑警的心,吳錯想對李美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又無從說起。他突然想起警校的教授曾說過︰干這行,最難的不是與凶惡的犯罪分子搏斗,而是見識了人性之惡後,仍然相信美好,並為了捍衛美好而奮戰。

    審訊室的監控玻璃外唯獨少了閆儒玉的身影,李美被拘捕後他就悄悄離開,回到了位于13樓的未偵破案件檔案室。

    結案的當天,吳錯找到埋頭游戲的閆儒玉。

    “李美全部交代了,犯罪手法和你的推論幾乎一模一樣。”

    “哦。”閆儒玉眼楮盯著顯示器,頭都沒抬一下。

    “還有,她的犯罪動機……”

    “停!打住!我不想聽!”

    閆儒玉終于將手從鼠標和鍵盤上拿開,卻又趕緊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吳錯無奈,只好道︰“好吧,我不說,你別捂了。但是……你為什麼不想聽?”

    “我這人哭點低,受不了悲劇,等會兒我哭起來場面就尷尬了。”閆儒玉回答得一本正經。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她的動機了?”

    “一個小姑娘殺死一個老男人,動機好像並不難猜。”閆儒玉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究竟有事沒事?沒事就不送了。”

    “有事有事,”吳錯將五份案宗攤在閆儒玉桌上,“幫我抓一只黃雀。”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5 AM

第十五章 黃雀(1)

  “黃雀?”閆儒玉沒有著急翻開案宗,倒是等著吳錯的解釋。

    “黃雀是我們給這名犯罪分子起的外號,因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看來他是個喜歡不勞而獲一箭雙雕的人。”

    “何止,他已經截胡了5筆贓款,總價值將近一千萬!”

    “截胡?……贓款?”

    吳錯將卷宗往閆儒玉跟前推了推,“這是最近半年偵破的5起惡性殺人案件,5起案件的凶手全是謀財害命,並且在得到大量現金後將錢藏了起來,可是,當他們歸案並帶著警方前去尋找被藏匿的贓款時,贓款卻不翼而飛。”

    閆儒玉還是沒有拿起案宗的意思,“重案組什麼時候開始干抓賊的活兒了?”

    “5起案件都不是咱們組辦的,所以組織才把黃雀的案子交給我。”吳錯低聲道︰“組織懷疑這只黃雀在警方內部有幫手,出內賊了!想想我就一身雞皮疙瘩……”

    “你有懷疑的人嗎?”

    “難就難在這里,我已經把負責5起案件的相關刑警過了一遍篩子,沒發現疑點。這案子組織上催得緊,還不能聲張,以免影響團結,難辦啊!好幾天了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你得幫幫我。”

    “好吧,我還有一個問題,並案的依據是什麼?怎麼確定5起案件是一個人干的?”

    “黃雀在每個犯罪現場都會留下同樣的信息。”吳錯將案宗翻到最後一頁,取出5張照片遞給閆儒玉。

    照片上是近距離拍攝的5張字條,上面的字很簡單︰多謝!

    “字可真夠難看的,左手寫的吧?而且……5張一模一樣的字條?”

    “復印的,每次在犯罪現場留一張,字是左手寫的,沒有鑒定價值。”

    “罪犯既張揚又謹慎。”

    “的確。”

    閆儒玉拿起案宗,粗略瀏覽一遍,指著一名漂亮女刑警的照片道︰“萬露?她男朋好像挺有錢。”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同事了?”

    “被一輛奔馳接送,很難不引人關注吧?”

    “我查過了,她男朋友周鵬,33歲,做食品出口生意,是個遵紀守法的商人。”

    “什麼樣的食品?”

    “嗯……怎麼形容呢……算了你還是自己看調查報告吧。”吳錯一邊說一邊在案宗內翻找,終于找到了調查報告。

    閆儒玉接過調查報告,念道︰“生雞肉、生鴨肉……保健類食品……肉松類食品……這麼多種?”

    “這個周鵬是做生肉出口生意發跡的,有錢了生意涉及範圍也就越來越廣。”

    “所以生肉出口依然是他公司的主要業務?”

    “為什麼問這個?”

    “禽流感,這個月全國有上百家做家禽出口的公司破產倒閉,如果出口雞鴨肉是周鵬公司的主要業務,那他的公司一定也損失不小,只要查賬應該就能發現。如果損失已經嚴重到一定程度,他就有了犯罪動機。”

    吳錯又看了一眼女刑警的照片,“不會真是她男朋友吧?她……是我大學同學,全班留在市廳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閆儒玉聳聳肩,“這只是個推論,我能理解,調查自己人的滋味不少受。”

    “我會先從她男朋友查起,”吳錯一笑,“滋味是不好受,可案子總得有人查,我倒是羨慕你,能在這兒躲清閑。”

    “我不僅要躲清閑,還要開始玩游戲了。”閆儒玉合上案宗,晃了晃鼠標,顯示器亮了起來。

    吳錯直接忽視了閆儒玉逐客的眼神,湊到電腦屏幕前問道︰“第幾關了?”

    “還是第四關。”

    “不會吧?還有難得住閆天才的游戲?”

    “少拍馬屁!”閆儒玉嫌棄道︰“你也太沒立場了,就為了讓我幫你查案,竟然說出這麼違心的話。”

    “我靠我那麼真誠,哪兒違心了?!”

    “怎麼證明?”

    “你看我真誠的眼神。”吳錯搖頭晃腦地將臉往閆儒玉跟前湊,閆儒玉只能搖頭表示服了。

    三天後,清晨。

    市廳會議室。

    徐行二翻開屍檢報告道︰“死者周鵬,食品出口公司老板,33歲。昨晚被發現死于家中,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2點到3點。

    除了脖頸處的淤青,死者臉上還有一片呈橢圓形的屍斑,是死後留下的壓痕,現場勘察沒有發現能留下這種壓痕的東西。另外,死者服用了三環類抗抑郁藥物。”

    投影定格在死者左臉的照片,照片上死者面頰上有一塊紅色橢圓形的屍斑,拇指肚大小,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留下的。

    徐行二回到座位,吳錯起身道︰“這起案件的報案者是咱們的同事萬露,也就是死者的女朋友,萬路下午7點20回到兩人同居的住所,發現男友死于家中,家里有被翻動的痕跡,衣櫃抽屜里的2萬元現金和價值8萬元的珠寶首飾被盜。

    現場被細心清理過,沒有指紋,沒有鞋印,凶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今天的主要調查方向圍繞周鵬的人際關系,小區監控,以及其公司的經營狀況……”

    眾人散去,會議室里僅剩下閆儒玉和吳錯相對而坐,閆儒玉一邊翻看案宗一邊道︰“所以,黃雀的事你還不能跟大家說?”

    “有保密協議。”

    “那還告訴我?你不怕我就是那個內賊?”

    “你?”吳錯看看閆儒玉又看看桌上的電腦,“你太懶,有那個做賊的工夫打會兒游戲多好。”

    “打算怎麼處理萬露?”

    “除非有證據證明她是內奸,否則只能對她做最基本的詢問,現在還不能將黃雀案的信息透給她。”

    翻看案宗的閆儒玉突然一頓道︰“你在他家發現這個了?”

    案宗里,照片上,赫然是一張寫著“多謝!”的a4紙。

    “嗯,就夾在書桌上的一本雜志里。看來,已經找到這只黃雀了,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萬露跟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閆儒玉突然道︰“你說凶手會不會是為了黃雀的贓款殺人?黃雀案和這起殺人案有沒有關系?”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5 AM

第十六章 黃雀(2)

   這個想法一出,吳錯不由後背發毛。

    “如果周鵬就是黃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黃雀也被害了,難道還有一只藏在黃雀背後的老鷹?這些錢究竟害死了多少人?”

    閆儒玉拍了吳錯一把道︰“別自己嚇唬自己!說不定是我們想得太復雜了。”

    兩人正說著話,吳錯的手機突然響起,吳錯接起,只聽傳達室一名工作人員急道︰“吳組長你快來一趟,被害人家屬鬧到市廳來了,大門都被他們堵了,說是要讓萬露償命呢!”

    “什麼?!我這就到!”

    吳錯邁腿就往門外跑,跑出去一步又扭過頭對閆儒玉道︰“萬露她……”

    “英雄救美,挺適合你。”閆儒玉小聲咕噥著沖吳錯點了點頭。

    市公安廳辦公樓門外,30多個氣勢洶洶的人將大門圍得嚴嚴實實。

    一對50多歲的夫妻正嚎啕大哭,女人一邊哭一邊叫嚷道︰“那個小妖精害死了我兒子!自從跟她在一起,鵬鵬就得了抑郁癥,公司也不賺錢了……讓她出來!她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我我我……我今天一頭撞死在這兒,反正,兒子死了我也沒什麼活頭了!”

    往辦公樓大門口奔跑著,吳錯遇到了萬露,她也正一臉決然地往大門口走,吳錯一把將她拽住道︰“你出去干嘛?”

    萬露無奈道︰“人是沖我來的,我總得出去給個說法。”

    “說個屁!這會兒家屬情緒正激動,出去也說不清,你先躲躲,我來處理。”

    若忽略長相不計,萬露就是個典型的假小子。剛進警校她就跟吳錯成了好哥們兒,畢業後兩人又一起留在市廳,吳錯跟她爆一句粗口,她也不在意。

    看吳錯有心維護自己,萬露道︰“那你小心點,他父母有點……哎!”

    大概是覺得在背後說男友父母的壞話不道德,萬露終究把話咽了下去。

    吳錯走到市廳大門口的時候,周鵬的母親依然罵個不停,他的父親則沉默地抹著眼淚。

    跟在他們身後的三十多人,看樣子有些是家中親戚,有些是朋友,還有些表情不那麼悲憤的,吳錯無從猜測他們的身份。

    吳錯來到周鵬父母跟前道︰“兩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是負責周鵬案件的刑警,我叫吳錯,兩位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說。”

    “少廢話!萬露呢?讓她出來!”周鵬的母親不依不饒。

    吳錯干脆道︰“您覺得萬露有嫌疑?”

    “就是她害死我兒子的!”

    “您這麼肯定,有什麼依據?”

    “當初我就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小姑娘家的當警察,身上戾氣太重。再說了,她天天跟罪犯打交道,難免被壞人盯上,就算我兒子不是她害的,也保不準是哪個跟她有仇的罪犯害的!”

    這幾年吳錯經手惡性案件數百起,被害人家屬也見過不少,他明白極度的悲痛會將人折磨成什麼樣,所以他並不怪這個正在經歷白發送黑發之痛的婦女。即便婦女的話語中透著對警察的偏見,吳錯卻是一副寵辱不驚的表情。

    吳錯故意沉默了一會兒,婦女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過分了,終于不再嚷嚷,眼淚叭嚓地看著吳錯。

    吳錯一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道︰“您是最了解周鵬的人,我相信您不會無緣無故懷疑萬露,所以請您仔細想想,您對萬露的懷疑究竟有什麼切實的依據,我們會非常重視,另外,有幾條線索我想跟您核實一下,這對抓住殺害您兒子的凶手至關重要,請您幫幫我。”

    吳錯的話很誠懇,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最終覺得還是破案更重要,終于答應跟吳錯去辦公室配合破案。

    臨走,婦女不忘回頭沖隊伍里的一個男人喊道︰“他大舅!你們繼續守著,今天要是沒個說法,咱們就不回去了!”

    吳錯看在眼里,卻沒有阻止。

    重案一組辦公室。

    吳錯給夫妻兩人倒了水,三人都坐下,他故意不提萬露,而是先問道︰“您剛剛說公司不賺錢了,具體是怎麼回事?”

    男人嘆了口氣道︰“公司可以說是我們父子兩代人的心血,我白手起家,從在市場擺攤賣雞鴨肉開始,一個小攤變成一個肉店,後來又開始搞批發,從鄉下的養雞場進貨,送到城里的菜場、肉店、超市。

    我兒子大學畢業回家幫我做生意,他有不少新想法,以前我們是小打小鬧,把生意做成了自家作坊,兒子回來以後重新成立了公司,還搞起了出口,我看他做得有模有樣,也的確比以前更賺錢,就把生意上的事都交給他打理……可是,最近……早知道,我那天絕不會罵他……”

    男人痛苦地用手撐住額頭,老淚縱橫,再也說不下去了。

    吳錯只好將目光轉向婦女,婦女也是連連擦著眼淚,卻堅持著繼續道︰“那天,鵬鵬回家,他看起來很憔悴,我以為他跟萬露吵架了,就嘮叨了幾句,沒想到他竟然沖我發火,是那種特別厲害的發火,好像火山噴發一樣,鵬鵬以前從沒這樣過,我嚇了一大跳。

    後來,他爸就罵了他,說他是個逆子,他就哭了,說自己把公司弄垮了,把家給敗了,還一邊哭一邊打自己,我和他爸安慰了好一會兒,那天我本來想讓他留下跟我們一起住,可是等情緒好一點他就要走,我也留不住他。”

    “後來呢?”

    “後來,他爸去了幾趟公司,我們才知道,禽流感使得我們的出口客戶幾乎全部毀約,兩個倉庫的貨打了水漂,更糟的是,鵬鵬為了公司發展在銀行貸了將近一千萬的款,這個窟窿要是堵不上,我們家的兩套房子、車子都得歸銀行,

    我跟他爸求爺爺告奶奶四處籌錢,正著急上火的時候,他卻打電話來,說他挪到了一筆錢,讓我們不用操心。”

    “挪?從哪兒挪?”吳錯的身子向前湊了湊。

    “他沒告訴我,我問了好幾次他也沒說。”婦女抹了一把眼淚,突然盯著吳錯道︰“鵬鵬他……被害……不會跟錢有關吧?”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6 AM

第十七章 黃雀(3)

    “我們懷疑周鵬被害的確與一筆錢有關,但是這筆錢的來路以及錢現在在哪兒我們都不清楚,所以,請您仔細回想一下,周鵬曾經跟您提起的任何關于這筆錢的信息,請您告訴我。”

    婦女迅速搖了搖頭,“我確信,鵬鵬只是說他挪到錢了,除此以外就再沒有多說過什麼。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心里還咯 一下,就怕孩子是從什麼歪門邪道上弄了錢,所以追問了好幾次,可是他什麼都沒說……我怎麼不多問一問呢?都怪我,都怪我啊!……”

    婦女又嚎哭起來,悔恨得捶胸頓足,她丈夫將她攬過,拍著她的肩膀。兩人就像兩棵相互倚靠的老樹,斑駁枯朽,說不出的蒼涼,讓吳錯的心也揪了起來。

    吳錯給兩人遞上紙巾,待他們的情緒平復一些才問道︰“挪了一筆錢,您確定周鵬當時用的是’挪’這個字?”

    “絕對沒錯。”婦女道。

    吳錯點點頭,繼續問道︰“您之前一直懷疑萬露,能說說具體的原因嗎?”

    婦女眼中閃過一絲吃驚,她大概以為警察之間會相互包庇,沒想到吳錯真的向她打聽關于萬露的事。

    吳錯這麼一問,婦女反倒不好意思信口胡說,她咳了一下,才表情謹慎地開口道︰“我其實只見過她兩回,正兒八經見面的時候也沒覺得這個女孩子不好,不過我老公去公司的時候卻聽說了不少事情。”

    “什麼事情?”吳錯問道。

    男人道︰“有人說她已經開始插手公司的事情,我兒子什麼都聽他的,公司早晚要改姓萬。”

    “這話是誰說的?”吳錯追問道。

    “就是謠傳,我也是偶然聽說,怎麼可能去問人家的名字。”

    這之後的交談,夫妻二人就再也沒能提供什麼有用的信息。

    在吳錯的再三安撫和保證下,夫妻二人終于松口,答應遣散圍在市廳辦公樓門口的人。

    兩人剛走,萬露就從隔壁辦公室過來,對吳錯道︰“老吳,謝謝你,今天多虧你了。”

    吳錯趕緊擺手道︰“應該的,換你你也會這樣。”

    “你懷疑我嗎?”萬露突然道。

    “不,我相信你。”吳錯回答得很篤定,“要說你殺人放火,我還得掂量掂量,但要說你貪財,我絕不相信,當年上大學的時候,追你的富二代官二代有一個排,你也沒正眼瞧過,我不相信你是個貪財的人。”

    “謝謝。”

    “但是我相信你沒用,我要把這個案子查個水落石出,還你清白。”

    萬露深深看了吳錯一眼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昨天中午我跟周鵬吵架了。”

    “幾點?在哪兒?”

    “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了,在周鵬公司的地下車庫里。”

    吳錯又問道︰“為什麼吵架?”

    萬露掏出手機,打開與周鵬的微信聊天記錄,“你自己看。”

    聊天記錄上,周鵬最後給萬露發了一條很長的文字消息︰萬露,我真看透你了!咱們的到此為止,限你今天從我家搬出去,見到你我就惡心!

    言語中極盡羞辱之意,吳錯讀了都忍不住替萬露抱不平。

    “看透你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事瞞著他嗎?”

    “我也不知道啊。”萬露攤手道。

    吳錯道︰“你好好想想,任何你覺得可疑的地方,都要提出來。”

    “可疑的地方……”萬露指著下方的消息道︰“他刪除了我,我覺得很奇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麼事不能說開,干嘛要玩這種拉黑的把戲?”

    在周鵬的發送的消息下方,萬露發送了一條語音消息,吳錯點開,只聽道︰“你丫是不是腦袋讓門夾了?”

    嗯,這很萬露。

    可惜消息下方是一條系統提示︰周鵬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概括起來就是︰周鵬已經將萬露從微信好友中刪除了。

    “所以你去找他對峙了?”

    “當然,換你你能忍?”

    “忍不了。”

    “那不就得了。”

    萬露繼續道︰“見了他我就更來氣了,他竟然不承認,還提前把自己手機上的聊天記錄給刪了,你說說,他也算是個男人?”

    “或許不是他刪的。”閆儒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萬露有些生氣,“你這個人怎麼偷聽別人說話?……等等,你不會是……那個閆儒玉吧?”

    “我就是那個閆儒玉。”

    吳錯趕緊對萬露道︰“自己人自己人。”又對閆儒玉道︰“你的意思是,周鵬手機里的聊天記錄並不是他自己刪除的?”

    “先別問我,你們聊著,我就是來旁聽一下。”閆儒玉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大有將自己當成空氣的意思。

    吳錯只好聳聳肩,繼續對萬露道︰“你們吵架以後呢?你都干了些什麼?”

    “我跟他說清楚了,分手就分手,誰離了誰活不了啊,然後我就打電話請了一下午假,打算收拾東西搬家,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

    “我在茶幾上發現了這個。”萬露掏出一個精致的戒指盒,打開,盒子里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吳錯並不了解珠寶首飾,不過看那上面小拇指甲蓋大小的一顆鑽,如果是真貨,應該價值不菲。

    “你看,鑽戒里面還刻了我名字的縮寫,對了,當時桌上還有一束花……”

    “是這個嗎?”吳錯打開桌上的文件夾,從中拿出一張現場照片讓萬露辨別。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萬露繼續道︰“看到這些,我的氣就消了一大半,我給周鵬打了好幾個電話,可他都沒有接,我以為他是想下午回家給我一個驚喜,就沒多想,繼續回廳里上班了,沒想到下午一回家,他已經被人害死了。”

    吳錯皺眉道︰“我有三個問題。”

    “你說。”

    “第一,你知道周鵬有抑郁癥嗎?”

    “知道,因為資金問題,他最近失眠得很嚴重,而且開始吃抗抑郁類的藥。”

    “好,第二,據我們了解,周鵬已經想辦法解決了資金問題,你知道嗎?”

    萬露搖頭,“不知道,我們很少說起公司的事兒,我知道資金出問題還是因為他有抑郁的跡象。”

    “那麼,第三,你為什麼跟他在一起?當然,這是我個人的疑問,你可以不回答。”

    萬露苦笑道︰“我跟他認識是因為一次飛車搶劫。”

    “他被搶了?”

    “不是,我被搶了。”萬露無奈地聳聳肩,“說起來真是丟人,抓賊的竟然被賊搶。當時他開車經過,見我喊抓賊,就讓我上車,並且幫我追那兩個騎摩托的賊,還真把賊追得掉進溝里了,我下車幾下就把賊制服了,他都看愣了。”

    陷入回憶的萬露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轉而又垂下眼簾憂傷道︰“他怎麼會被人害死了呢?他怎麼可能這樣就死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6 AM

第十八章 黃雀(4)

    深夜,距離周鵬被殺已經過去36小時。

    市廳會議室,忙碌了一天的刑警們滿臉倦容。此刻,唯有尼古丁能讓他們保持精神。

    “大家都說說,今天的調查有什麼發現?”吳錯道。

    “這是周鵬公司地下車庫的監控錄像,這段監控錄像存在疑點,”投影儀中播放著車庫入口的一段監控畫面,有刑警一邊讓監控畫面快進,一邊道︰“這里,1︰50的時候監控拍攝到萬露開車進入地下車庫,接著,她的車在2︰11的時候離開。”

    說話的刑警看著吳錯道︰“組長,咱們是不是應該跟萬露了解一下情況?”

    “她去跟周鵬吵架了。”吳錯道。

    刑警翻著筆記本道︰“沒錯,當時在地下車庫入口的一名保安聽到了兩人的爭吵聲,還下去看了一眼,發現是老板在跟女友吵架,沒敢多逗留。不過,我說的疑點並不是他們吵架,而是……”

    刑警一邊說,一邊繼續快進播放監控錄像,“在接下來的監控內容中,並沒有拍到周鵬開車離開。”

    “的確沒有。”有人附和。

    那刑警又調出另一段監控,並在播放之前解釋道︰“這間地下車庫總共只有兩個出入口,一個是剛剛大家在監控里看到的,車輛可以從這里出入,另一個是一部電梯,連通地下車庫和樓上的公司,電梯里同樣有監控。請大家注意,僅有的兩個出入口都安裝了監控,也就是說,只要有人想要進出地下車庫,就一定會被監控拍到。”

    “所以呢?”吳錯問道。

    “這是電梯里的監控。”刑警繼續以快進的方式播放監控內容,“注意這里,1︰55的時候周鵬一邊打電話一邊進入電梯,並且在地下車庫這一層下了電梯,但是,但是,請大家注意,案發當天這個監控只拍下了周鵬進入地下車庫,卻沒有拍到他離開。”

    吳錯道︰“等等,你的意思是,兩個出入口的兩處監控,在周鵬的死亡時間里都只拍到他進入地下車庫,卻沒有拍到他離開,這說明……說明……”

    閆儒玉接過話頭道︰“說明地下車庫就是第一現場,有人在這里殺死了周鵬,並將他的屍體藏在——很可能是汽車後備箱里,然後開車將他帶了出去,所以監控才只拍到周鵬進入車庫,而沒有拍到他離開。”

    閆儒玉看了一眼吳錯道︰“好消息是嫌疑人範圍縮小了,只要調查案發當天下午2︰00到7︰30離開地下車庫的所有車輛即可,壞消息是萬露依然沒能洗脫嫌疑。”

    吳錯問道︰“地下車庫里面有監控嗎?”

    刑警搖頭,“沒有,只有兩個出入口裝了監控。”

    另一名刑警道︰“可是周鵬的屍體在家中被發現,凶手如果是在地下車庫殺了周鵬,為什麼要將他的屍體送回家?我比對了周鵬居住的小區監控,發現有兩輛車先後在周鵬的公司和他家小區出現過,如果凶手沒有中途換車,那應該就是這兩輛車之間了。”

    “其中包括萬露的車嗎?”吳錯問道。

    “包括。”

    吳錯皺緊了眉頭。

    刑警們看著吳錯,那意思就是在詢問該怎麼對待萬露。

    吳錯猶豫了一下,終于道︰“上面已經給了命令,拘捕嫌疑人萬露。”

    “可是……凶手的動機是什麼?”

    “對啊,就算萬露姐有嫌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拘捕她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吳錯和閆儒玉對視一眼,吳錯最終沒有向大家解釋什麼,而是繼續道︰“說說另一名嫌疑人的情況吧。我們現在能為萬露做的,唯有盡快破案,找出真凶。”

    刑警們面面相覷,卻也沒再繼續追問,一名刑警給大家分發嫌疑人資料,一邊發一邊道︰“嫌疑人郭亮,32歲,死者的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後換過3回工作,都干得不長久,後來受周鵬邀請來到公司,兩人一起工作有5年多了,在公司里郭亮是周鵬的左膀右臂。

    案發當天2︰30郭亮進入公司地下車庫,大約2︰42駕車從地下車庫出來,下午5︰00開車進入周鵬家所在的小區。但是經過走訪了解,郭亮家和周鵬家在同一個小區,所以他回到小區其實是合理的,目前他身上只有一個疑點。”

    “什麼疑點?”

    “郭亮和周鵬家雖然在同一個小區,卻不在一棟樓里。進入小區以後,郭亮的車先是繞遠去往周鵬家,大約20分鐘後他的車又出現在監控里,這才才開往自己家。”

    “所以他也有機會將周鵬的屍體送回家里去?”

    “是的。”

    會議結束,刑警們有的抓緊時間倒在沙發上眯一覺,有的仍然在為明天的偵查工作做準備,有的還在反復觀看監控錄像,試圖從中看出端倪。

    會議室里僅剩下閆儒玉和吳錯兩人,吳錯道︰“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凶手為什麼要把屍體送回家?而不是留在地下車庫?”

    閆儒玉分析道︰“兩種可能,第一是不希望屍體那麼快被人發現,畢竟地下車庫太過空曠,無處藏匿屍體,第二,或許將屍體送回家並不是目的,去到周鵬家才是目的。”

    吳錯少有地插嘴道︰“去到周鵬家?難道……是為了那些贓款?”

    “你查過贓款失竊那幾天周鵬的行蹤嗎?”閆儒玉問道。

    “總共5筆贓款失竊,其中2筆贓款被盜的當天周鵬一直在公司,他沒有作案時間。”

    “如果黃雀不止一個人呢?”

    “你的意思是……”

    “那個郭亮,既然他是周鵬的左膀右臂,他肯定也清楚公司的困境。”

    “你覺得他是周鵬的幫凶?”吳錯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但至少他應該知道那筆錢的存在。可是我們沒有證據,那筆贓款是關鍵,贓款究竟去哪兒了?”

    “近一千萬現金,藏在家里也應該是個大家伙吧?”吳錯問道。

    “肯定不小。”

    “或許……萬露能告訴我們答案。”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7 AM

第十九章 黃雀(5)

  深夜,拘留室內。

    萬露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關在這里。

    她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卻依然很拘謹,剛進來的時候都不知手該往哪兒放。

    拘留室內有一張水泥砌成的“床”,嫌犯困極了就在這張床上睡一會兒,那實在是一種折磨,又硬又涼。

    有人給萬露偷偷拿了幾個沙發墊,大概是想讓她湊合睡一晚,可她哪兒睡得著。

    閆儒玉和吳錯前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床”邊發呆,時而勾起嘴角一笑,時而又滿眼憂傷,似乎在回憶與周鵬在一起的日子。

    “吃點東西吧。”吳錯給萬露遞過一碗剛沖上開水的泡面。

    萬露接過泡面,卻只是放在一邊。

    吳錯道︰“明天一早上頭會下來領導審問你,我能幫你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你必須仔細回憶,有任何值得懷疑的人或事,或者周鵬最近有什麼反常的行為,統統告訴我。”

    “我能先問個問題嗎?”萬露道。

    “你說。”

    “為什麼拘我?我是報案人,也是死者的女朋友,因為這個就抓我?一定還有別的原因,你知道對不對?你告訴我。”

    “你真不知道?”吳錯道。

    萬露用一個“你丫究竟說不說”的表情回答了吳錯。

    “周鵬最近得到了一筆錢,一筆足夠挽救他公司的錢,與此同時,市廳的好幾起惡性案件的贓款都被人截胡了,罪犯外號黃雀,組織懷疑周鵬就是黃雀,而你是黃雀的內應。”

    萬露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顯然萬露沒法一下子消化。

    閆儒玉卻不管這些,上前將一沓周鵬家的勘察照片遞給萬露道︰“仔細看看,家里有沒有少什麼東西,大件兒的那種。”

    “大件的?”萬露十分疑惑,卻還是按照閆儒玉所說,細細看起了照片。

    將三十余張照片輪番看了三遍,萬露終于搖頭道︰“沒有,從照片來看沒少什麼東西。”

    閆儒玉深深看了一眼吳錯,眼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詢問︰萬露會不會撒謊?

    吳錯猶豫了,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敢拍胸脯為萬露打包票,唯獨在閆儒玉面前他有些膽怯。

    他太了解閆儒玉,這家伙只講證據不講人情。

    就在兩人眼神交流的時候,萬露卻單獨拿出一張照片湊到昏黃的燈前仔細看著。

    “嗯?這地方……”萬露看看照片,又看看吳錯。

    吳錯焦急道︰“姑奶奶,火燒眉毛了,有什麼事兒您就明說吧。”

    萬露遞過照片問道︰“這張照片是案發當天下午拍的?”

    “對。”

    “這里!這里不對!”

    照片是在周鵬家主臥室門口拍的,幾乎將整個主臥室都拍了進去,並沒有什麼重點,與那些記錄現場物證的照片相比,這張更像是拍照者按錯相機快門而拍下的,甚至照片還有些失焦。

    房屋的設計者大概是想讓主人每天清晨醒來就能感受到陽光和自由,所以臥室內側是一間不小的陽台。

    陽台是封閉式的,與臥室相隔的牆大約只有1米高,上半部分全是玻璃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陽台上隨意堆放的一些雜物,還有幾盆盆栽,但因為有1米高的牆阻擋,卻也看不地上究竟放了些什麼。

    此刻,連通臥室與陽台的玻璃門開著,夕陽的余輝撒進臥室,給室內渲染上一層鵝黃色。

    “這里不對勁兒!”萬露指著陽台玻璃門口的陽光道︰“如果照片是下午拍攝的,那麼陽光應該是從門的右側斜照過來,但是我記得門右側旁邊的位置,就是這道牆後面,放了幾個紙箱。這個時間傾斜的陽光會正好被紙箱擋住一塊,門口應該有一塊陰影才對!”

    “你確定?”

    “我確定!而且這些紙箱正是不久前周鵬帶回來的,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問他紙箱里是什麼,他說是一些公司文件,我就沒再留意。”

    紙箱?!

    看來有必要去復勘現場,尤其是仔細檢查陽台的痕跡。

    可惜,還未等閆儒玉和吳錯出門,一個能夠定案的關鍵性證據出現了。

    一根登山繩被發現在萬露的車子後備箱里,登山繩上留有少量血跡,經鑒定,登山繩上的血跡與死者周鵬dna相符。

    凶器找到了!

    僅這一樣證據,足以斷定萬露就是本案凶手。

    黎明十分,吳錯站在萬露車子的後備箱前,內心百感交集。

    登山繩就是在這里發現的,鐵證。

    想要推翻鐵證是何等困難?

    閆儒玉倒是神色自若。

    他開啟手機上的閃光燈,干脆將上半身整個探進後備箱,將後備箱里的每一個角落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又在車內搜尋翻找了半天。

    “沒有……一點兒血跡都沒有。”

    “你找什麼呢?”吳錯問道。

    “還記得死者周鵬手上的擦傷嗎?如果萬露是用這輛車將死者從案發現場帶回家的,那後備箱里應該會留下血跡,但我沒找到。”

    “就算有血跡,肯定也被處理干淨了。”吳錯道。

    “那為什麼不把登山繩也處理掉?留著這樣證據,就好像萬露站在市廳大門口嚷嚷︰快來抓我啊!我就是凶手!”

    閆儒玉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一下子覺得清爽了不少,繼續道︰“走吧,去周鵬家陽台看看。”

    吳錯揉著發漲的太陽穴,也學著閆儒玉的樣子深吸了幾口氣。

    閆儒玉開車,吳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兩人少有地沉默了。

    “你擔心萬露被冤枉?”閆儒玉首先開口。

    吳錯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又給閆儒玉點上一根,郁悶得吸了一大口才道︰“證據對她太不利了。”

    “證據可以作假,要是沒發現這根登山繩,我還對萬露有一些懷疑,但是現在我確定凶手不是她。萬露做為一名刑警,怎麼可能將犯罪工具隨隨便便放在車子後備箱里?這是其一。

    第二,案發當天萬露收到的微信消息肯定不是周鵬發的,發送信息的人之所以刪除和屏蔽萬露的聯系,就是為了引萬露去周鵬的公司,與周鵬對峙和吵架,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使萬露看起來與這起案件有關系,栽贓萬露。

    而與周鵬足夠親近,能在公司里拿到他的手機的人,只有郭亮。”

    吳錯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周鵬的父母曾經說過,公司里有關于萬露的謠言,說她經常插手公司事物,周鵬什麼都聽他的,這我絕對不信,咱們當刑警的,破案都忙死了,哪兒有時間管別的事兒。”

    “你的意思是,造謠的人目的還是為了讓我們認為萬露有問題。”

    “對!而且,做為周鵬的得力干將,郭亮想在公司里造這個謠並不難。”

    車子正行駛著,吳錯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開了免提。電話里,一名刑警對吳錯道︰“我調查了解到一條消息,案發當天下午,郭亮離開公司後去了一家拍賣行,據拍賣行負責人說,前不久周鵬在拍賣行寄賣了一幅齊白石的畫,經過鑒定,畫兒是假的,昨天他們打電話通知了周鵬的助理郭亮,郭亮去將畫取了回來……”

    掛了電話,吳錯眉頭緊鎖,“難道我一開始就錯了?……周鵬所謂的籌到錢,所指的是這幅畫?而不是那些贓款?”

    “不!他就是黃雀!”閆儒玉十分篤定,“六年前曾發生過一樁洗錢案,一家拍賣行經常高價拍出並不知名的藝術品,後來經過查實,拍賣行不過是洗錢的工具。”

    “你的意思是……”

    閆儒玉加快了車速,“把拍賣行的名字和地址給我,把你送到周鵬家,我去拍賣行看看。”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7 AM

第二十章 黃雀(6)

    拍賣行位于市中心的商業cbd內,與同在一棟樓的其它公司不同,拍賣行的裝修非常考究,中東風格的地毯,色調鮮明的牆壁,室內隨隨便便的一幅畫、一樣擺件都來頭不小。

    拍賣公司的前台姑娘顯然不認為穿著皺巴巴夾克的閆儒玉是來談生意的,接待起來自然熱情不足。在閆儒玉出示了警官證以後,前台的姑娘更是將他當成了一塊燙手山芋,迅速送進了經理辦公室。

    拍賣行的經理是個40來歲的男人,梳著背頭,帶著金框眼楮,手指甲修剪得很干淨,閆儒玉看見他的第一印象是覺得他有點“娘”。

    經理並不想與閆儒玉多說,但出于職業習慣,他還是微笑道︰“我已經在電話里跟你們的人說過了,郭亮的確來過,不過是拿走了一幅畫而已。”

    “我知道。”閆儒玉打量著經理辦公桌上的一件少數民族少女雕像道︰“但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跟您了解,比如,當初是誰將這幅畫拿來的?周鵬還是他的助理郭亮?”

    “是郭亮。”

    “為什麼當初郭亮拿畫來的時候你們沒有辨別真偽,而是事後再辨認?”

    “我承認,那幅畫已接近了以假亂真的境界,第一次當面鑒定我們的專家的確沒看出問題。齊白石先生的畫屢屢拍出千萬高價,我們多確認幾次也很正常。”

    閆儒玉一笑,“我是個刑警,按我的工資水平,大概一輩子也買不起你的一樣拍品,所以我本來不該對拍賣行業有多深的了解,但是不巧,我正好看過幾件關于拍賣公司洗錢的案宗。據我了解,拍賣行如果沒有十拿十穩的把握,是不可能將拍品留下的,價值越高的拍品越是謹慎,因為萬一後續驗出來是贗品,賣家反咬一口說拍賣行偷天換日,可就說不清楚了。”

    說話時閆儒玉始終盯著拍賣行經理,經理保持著職業的微笑,但嘴角還是不自然地微微抽動了兩下。

    經理沒有立即接話,他在猶豫,現在他稍有不慎就可能給拍賣行惹上麻煩。

    閆儒玉將身子向前傾了傾,壓低了聲音對經理道︰“我是重案組的,洗錢這種經濟犯罪不歸我管,我也懶得給自己添麻煩,所以,你說出我想要的,我保證不牽連你,但是如果你不肯配合,我不介意現在就給經濟科的同事打個電話。”

    經理更加猶豫了,這猶豫讓閆儒玉確信︰賣畫兒的事絕對沒那麼簡單。

    經理起身,鎖上了辦公室的門,重新回到座位,低聲道︰“你保證不牽連我?”

    “我保證,今天的談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吧,我們的確偶爾接一些洗錢的活兒,你也知道,最近拍賣生意不好做,我們總得吃飯。”

    “偶爾?”閆儒玉挑挑眉,“好吧,偶爾。”

    經理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道︰“半個月前,周鵬通過關系找到我,說想賣一幅畫,賣價一千萬,賣出去以後給我百分之十,也就是一百萬的好處。他沒有明說,但是干這行時間久了,聊幾句就能知道深淺,我確定他是洗錢的。

    有合作了十幾年的中間人介紹,加上好處也算豐厚,我就將他的畫留下了。”

    閆儒玉問道︰“你那時候知道畫是贗品嗎?”

    “知道,洗錢嘛,贗品也一樣用。”

    “那為什麼又把畫還回去了?”

    “不是我要還,是郭亮打電話來,提出要把畫拿回去,反正就是不賣了。”

    “你以前見過郭亮嗎?”

    “見過,除了第一次談價錢是周鵬親自來的,之後的所有手續都是郭亮跟我對接的,他是周鵬的助理,能代表周鵬。”

    “郭亮什麼時候給你打的電話?”

    “我看看啊,你等會兒。”經理拿出手機翻看著通訊記錄,不一會兒就將手機遞給閆儒玉,並指著其中一條通訊記錄道︰“就是這個。”

    “案發當天中午2︰40。”閆儒玉記下了這個時間。

    經理有些擔憂地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了?”

    “周鵬死了。”閆儒玉沒打算瞞著拍賣行經理。

    經理一聽,也是吃驚不小,“死了?怎麼會死了呢?”

    閆儒玉沒回答他,繼續問道︰“郭亮是那天突然給你來電話的嗎?”

    “也不算突然,前一天他就來過電話,說是周鵬又不想賣畫了。我當然有點不願意,畢竟走了一遍手續,他們這麼干不是玩我嗎。好在這兩個人做事還算敞亮,畫雖然不賣了,我還是能拿到二十萬的勞務費,我就答應了。”

    “突然不賣了?”閆儒玉皺眉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如果這幅畫賣出去了,錢會直接進入周鵬的賬戶嗎?”

    “當然,我們是正規拍賣行。”說出這句話,經理表情訕訕,不過他很快又恢復如常,繼續道︰“周鵬會安排好買畫的人,用現金買下這幅畫,交易完成後,我們會將錢打進周鵬的一個賬號。”

    “也就是說,若是有人想得到這筆錢,就必須阻止這次交易,否則一旦交易完成,現金成了周鵬賬戶上的數字,再想得到這些錢就難了。”

    經理不無精明地問道︰“你所說的有人,是指郭亮嗎?”

    閆儒玉卻已經起身,公事公辦道︰“出了這道門,今天的事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希望你也能做到。”

    “當然,當然。”經理忙不失迭地起身,客客氣氣地將閆儒玉送出了公司大門。

    閆儒玉回到車里,點了一根煙,撥通了吳錯的電話。

    電話那頭,吳錯道︰“跟萬露所說的一樣,陽台上有放過東西的痕跡,而且痕跡很新。”

    閆儒玉則是直接篤信道︰“凶手就是郭亮。”

    “可我們沒有證據。”

    “那麼大的一筆現金可不好藏,你能搞到搜查令嗎?”

    ……

    下午3︰00,周鵬公司,郭亮的辦公室內。

    閆儒玉、吳錯與郭亮相對而坐,閆儒玉和吳錯的狀態很放松,倒是郭亮滿臉的吃驚。

    “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他竟然死了,誰會殺他呢?”說起周鵬,郭亮一臉的惋惜。

    閆儒玉開門見山道︰“我們懷疑周鵬為了挽救瀕臨破產的公司,伙同女友萬露截胡了幾起刑事案件的贓款,因為擔心事情敗露,萬露于家中殺死了周鵬。”

    “這也太……”郭亮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件事,愣了一會兒對閆儒玉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8 AM

第二十一章 黃雀(7)

    “據我們了解,你和周鵬住在同一小區,且案發當天小區監控拍到你曾經開車去過周鵬家里……”

    郭亮打斷吳錯道︰“我的確開車去過周鵬家,他送到拍賣行的一幅畫被人退回來了,我去取了畫,打算給他送到家里去,結果我敲門卻沒人開。我在他家門口停留了幾分鐘,給周鵬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有接,我就回家了。第二天我還去過他家呢,看到門口的警戒帶,我才知道出事了。”

    “你不用緊張,”閆儒玉伸出一只手,沖郭亮壓了壓,“我們想搜查一下你的辦公室、家里,哦,對了,還有你的車。盡早洗清你的嫌疑,我們也好落實萬露的罪名。”

    郭亮胸有成竹道︰“沒問題,周鵬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希望你們盡快抓住凶手。”

    郭亮的車已經有些舊了,車身上有幾道刮痕,看起來他不是個愛惜車子的人,可是車子的後備箱卻格外干淨,里面只有一瓶潤滑劑和一把清洗車子用毛刷。

    吳錯站在後備箱前估量了一下,這個空間能裝下周鵬的屍體!

    郭亮默不作聲地站在吳錯身邊,眼楮緊盯著吳錯的每一個動作,他知道閆儒玉正在觀察自己,表情盡量顯得放松。

    吳錯仔仔細細地檢查後備箱,就連毛刷上的毛都細細篩查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發現。

    他不死心地轉戰車內,半小時後終于在後排座位的腳墊花紋凹陷處發現了一星疑似血跡的痕跡,那痕跡之小肉眼幾乎不可見,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還是被吳錯發現了。

    吳錯當即取證,“接下來就要看老徐的檢驗結果了。”

    閆儒玉和吳錯離開的時候,郭亮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盡量用微笑掩飾,卻更加不自然。

    “已經派人盯著這小子了,他覺得事情敗露,有可能潛逃。”吳錯道。

    回到市廳,負責搜查郭亮家的兩名刑警率先傳回好消息︰

    他們在郭亮家發現了數張快遞單,是從郭亮現在的住址寄往老家的快遞。

    刑警及時聯系快遞公司,對這些包裹進行了檢查,結果發現包裹里正是失蹤的贓款。

    “總管能抓人了!”經過48小時幾乎不眠不休的奮戰,黃雀案終于有了結果。

    審訊室內,郭亮在證據面前不得不承認了謀殺周鵬並企圖嫁禍萬露的罪行。

    “還能因為什麼,錢唄。就憑周鵬那個草包,公司怎麼可能發展那麼迅速,還不是因為我沒日沒夜地幫他。公司面臨危機,又是我幫他想主意,利用萬露是刑警的便利,趁著萬露在家中電腦上登錄微信忘了退出,在電腦上監控幾個辦案群組的聊天記錄,提前你們一步拿到贓款。

    我的想法是,既然有這個方便,就多撈點錢,可是周鵬這個死腦筋不同意,對他來說,撈夠挽救公司的錢就足夠了,憑什麼?我冒著風險和他一起犯罪,他撈到一千萬,我什麼也沒有。

    既然他不為我考慮,那我干脆殺了他,把殺人的罪名嫁禍到萬露身上,錢就都是我的了。

    我知道周鵬在服用抗抑郁的藥物,藥物使他易怒,于是那天我先是趁他不注意用他的手機給萬露發了一條帶有羞辱意思的微信消息,接著又把萬露從他的微信好友中刪除,還把萬露的電話號碼拉黑。我知道,以萬露的脾氣,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來把事情問個清楚,等我從辦公室窗戶看見萬露的車進了公司,就假裝無意看見,並且告訴周鵬萬露來了。

    周鵬很驚訝,但他也看到了萬露的車,于是他一邊給萬露打電話一邊下樓去車庫接她,結果果然如我料想,萬露和周鵬大吵一架,當我去到車庫的時候,萬露已經負氣離開,我就用事先準備好的登山繩勒死了坐在車里生悶氣的周鵬,並且把他的屍體藏在了車里。

    然後我就去了拍賣公司,拿回了用來洗錢的畫。

    我原本想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把周鵬埋了,畢竟他有抑郁癥,無論是走丟還是自殺都說得過去,萬一哪天屍體被人發現了,因為周鵬和萬露的爭吵、分手,警方首先懷疑的也肯定是萬露。

    可等我去周鵬家拿那些錢的時候,我又改變主意了,我不想提心吊膽地活著,我想親眼看到萬露被認定為凶手,看到周鵬的案子結案,這樣我以後的生活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所以我把周鵬的屍體放在了家里,又趁著下午萬露發現屍體的時候混在圍觀的人群里,趁亂把那根勒死周鵬的繩子放在了她車子的後備箱里。

    我原本以為,憑著作案的繩子和他們那天吵架的事實,足夠你們給萬露定罪了,沒想到……”

    吳錯拿起桌上的幾張快遞單,念出了一個地址,那是邊陲某地的一個偏遠農村。

    “這是你的老家。”吳錯道。

    郭亮無聲點頭。

    “如果不是周鵬給你施展能力的機會和平台,你能在京北市買房買車嗎?”

    僅一個問題,就讓郭亮垂下了頭,像一只吃了敗仗的公雞。

    郭亮的犯罪動機令人唏噓,不知多少人因為貪欲而眾叛親離兄弟反目,郭亮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世上之所以有法律,有執法者,大概就是要守住生而為人的最後底線吧。

    審訊室外,閆儒玉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徐行二將一份比對報告遞給吳錯。

    “經過比對,郭亮車里的血跡與被害人周鵬dna一致,可以認定凶手了。”

    一周後,萬露徹底洗脫了罪名,不過,由于她的失誤致使刑偵工作受到巨大影響,甚至還鬧出了人命,組織上對她進行了處罰,要不是她以往破案雷厲風行,頗有能力,差點就從市廳下放到街道派出所了。

    案子破了,吳錯總算能回家補個覺了,剛倒頭睡了八個小時卻又接到了廳里的電話。

    電話那頭,法醫科長徐行二道︰“牛頭山出命案了,一家四口被殺,上面派咱們去一趟。”

    迷迷糊糊的吳錯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一家滅門慘案?!”

    “聽說是的。”

    吳錯一骨碌爬起來,涼水洗了把臉就往市廳趕。

    進了市廳大院,徐行二和閆儒玉已經在一輛警車前整裝待發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9 AM

第二十二章 牛頭山滅門案(1)

    牛頭山位于京北市西約80公里,屬于京北市與鄰省交界的地帶。

    徐行二當法醫二十多年了,經手大小案件無數,京北市周邊早已跑遍,閆儒玉和吳錯倒是第一次去牛頭山,徐行二就給兩人當起了導游,還講起了從前在牛頭山破過的案子。

    “94年那起無頭案你們聽說過嗎?”徐行二道。

    吳錯搖了搖頭,94年那會兒他應該正在上幼兒園大班。

    倒是閆儒玉一邊開車一邊道︰“牛家三兄弟被殺,凶手殺人後把人頭砍下來煮熟,帶到林子里喂野狗,是嗎?”

    “這得有多大的仇啊?!”吳錯道。

    徐行二點點頭,“那會兒我剛參加工作,師傅帶著我去現場,我對那個案子印象可太深了,慘啊!三兄弟晚上湊在瓜地窩棚里,一邊看瓜一邊打牌,第二天中午,老大媳婦覺得不對勁兒,怎麼這時候還不回來?去地里一看,三個人全死了,整個窩棚都讓血染紅了,三顆人頭全都不見了。”

    “後來呢?凶手是誰?”吳錯問道。

    “凶手是同村的一對父子,父親將近40歲,兒子也快20了。因為他們是外來戶,且兩人都是啞巴,總是受牛姓人家的排擠欺負,尤其是被殺的牛家三兄弟,這三人平時可以說以欺負啞巴父子為樂,所以才慘遭殺害。”

    吳錯不由咂舌,“牛頭山地方不大,一出事就是大事啊,20年前三兄弟被殺,現在又是一家*****想想就得慌。”

    “人民公僕還怕這個?”閆儒玉撇撇嘴,又在後視鏡里對吳行二道︰“當年牛家三兄弟的案子我只是略有耳聞,具體的情況卻不清楚……”

    “你是想問破案經過?”徐行二道。

    這下,閆儒玉和吳錯一起點頭,就像兩個警校學生。

    “20年前不像現在,那時候沒有這麼多先進的刑偵手段,像dna檢測啦,監控攝像啦,都沒有。通過屍檢,我們發現屍體頸部的刀傷很長,傷口明顯一側深,一側淺,且有兩處刀傷帶有拐彎。”

    “拐彎?”

    “這個沒法具體描述,總之就是和一般的刀傷不一樣,你要知道凶器是鐮刀就明白了。”

    “鐮刀……”吳錯伸手比劃了幾下,就像手里真的拿著鐮刀似的。

    “因為鐮刀是7字形的,會形成特有的一側深一側淺的傷口,而且能在頸部留下半環狀的傷口——也就是所謂能拐彎的傷口。”閆儒玉解釋道。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徐行二繼續道︰“另外,我們在現場——也就是牛家的西瓜地發現了幾枚比較清晰的腳印,還有瓜秧被踩壞的痕跡,通過腳印我們確定凶手是兩個人。

    還原了凶手進入和離開現場的路線後,我們發現凶手是從牛頭山村方向來到現場的,殺害牛家三兄弟以後,又向著牛頭山村方向離開,由此推斷凶手很可能是本村人。”

    “同村?那嫌疑人範圍就縮小了不少。”吳錯道。

    “說是這麼說,但凶手下手特別干淨利索,始終沒找到直接證據,而且三顆人頭也一直沒找到。像這種大案,上面限制了破案時間,我師傅急得起了一嘴大水泡。

    當地派出所也著急,組織村民配合調查,讓我們挨家挨戶地檢查鐮刀,一遍排查下來,幾個與牛家三兄弟交惡的人卻都排除了嫌疑。

    啞巴父子也在我們的嫌疑人名單上,但啞巴家的鐮刀很舊,看起來好幾個月沒用,已經生了銹,就連刀柄的木頭都裂縫了,顯然不是凶器。

    案子沒有進展,我和師傅幾乎天天住在村里。我記得很清楚,那是案發後的十三天,鄰村有集市,好多村民大清早就去趕集了,村民陸續回來的時候,有人買了一把新鐮刀。

    這倒是讓我們受了啟發,我和師傅就趕到集市,找賣農具的打聽——那會兒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我們給賣農具的看了幾組嫌疑人照片,問他這些人里有沒有最近買過鐮刀的,你猜這麼著?賣農具的老大爺一下子就把小啞巴指了出來。

    老大爺說那大概是幾個月前,兩個啞巴從他這兒買走了兩把鐮刀,當時小啞巴搶著拎東西,生怕他爸累著,特別孝順,老伯還在心里想︰這麼好的孩子是個啞巴,可惜了!所以印象比較深。

    有了這條線索,啞巴父子瞬間成了重點懷疑對象,他們也察覺到了異樣,開始裝聾作啞——你們別笑,我這形容還是很貼切的,原本我們還能憑手勢簡單交流,可是一比劃買鐮刀的事兒,他們不懂,要麼胡亂比劃一通。為這個案子還專門從市里找來一位手語老師,可人家愣耍賴,老師也沒轍。

    雖然交流上出了障礙,但兩人的態度更讓我們確信,凶手就是他們!”

    “可是沒證據啊,”吳錯道︰“凶器沒找到,現場痕跡也不是直接證據,沒法定罪啊。”

    徐行二點頭繼續道︰“的確是難,不過一處細節還是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什麼細節?”

    “有一天晚上睡不著,我躺在床上,腦子里不自覺地過起了跟啞巴父子打交道的畫面,我就想起來,第一次去他們家的時候,小啞巴正蹲在院子里刷鍋,那是一口挺大的鐵鍋,當時正好是飯點兒,誰也沒留意,可是一琢磨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兩個人有必要用這麼大一口鍋嗎?

    更重要的是,鍋里沾了一層油,就是那種發白的動物油脂,可是我記得很清楚,進屋的時候父子倆才剛吃過飯,碗還沒收呢,兩人的飯菜要多清淡有多清淡,一點油水都沒有。

    我想到一個可怕的情況︰人頭可能被煮了。”

    徐行二講述得抑揚頓挫,吳錯後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大概是想調整氣氛,他打開了車載收音機。某男科醫院廣告突兀地在車里響起,吳錯只得尷尬地又將收音機關上。

    正開車的閆儒玉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吳錯直接忽略,一本正經地問徐行二道︰“可還是沒證據啊。”

    “那時候的農村沒有下水道,夏天洗衣服、洗鍋的髒水就直接潑在院子里,我和師傅幾乎是一寸一寸地將啞巴家的院子翻了個遍,你別說,就在啞巴家經常潑髒水的地方,還真讓我們找到了三塊特別小的骨頭渣。”

    徐行二拿兩根指頭捏著一道小縫比劃道︰“就這麼大點兒。那會兒的技術不比現在,別說dna鑒定了,就是想確認這骨頭是人的還是動物的都難。

    案子就此成了懸案,案宗、三塊碎骨,還有死者的dna檢材全部保存了起來,直到我師傅退休那天,市里引進新技術,建了全國第一個dna檢測實驗室,師傅將舊案的材料送檢,確認三塊骨渣與三名死者中兩人的dna匹配。

    時隔整整14年,懸案終于告破,證據鏈完整,啞巴父子歸案,凶手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09 A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5 11:10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牛頭山滅門案(2)

    徐行二的講述讓車內三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最終還是吳錯總結道︰“懸案告破,這是好事。正義有時會來得遲一點,但它不會缺席。”

    閆儒玉笑道︰“這話聽著可有點耳熟。”

    吳錯也笑,“我也覺得。”

    說話間車子已接近了牛頭山村。牛頭山村以種植西瓜為主,幾年前這里引進了新品種無籽西瓜,又甜又水靈,一到夏天,京北市的市民買西瓜都要先打聽︰是不是牛頭山的?簡直供不應求。

    正因如此,牛頭山的村民很快脫貧致富,就連新聞里都報道過。

    正值隆冬,車子行駛在省道上,兩旁盡是空曠的土地,此時正是農民最閑的時候。

    遠遠看見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在村口朝著他們的車子招手,閆儒玉將車停在村口。那民警打開車門,坐進來,自我介紹道︰“我叫王思淼,現場不太好找,所長讓我在這兒接你們。”

    “行,那你指路。”

    在村子里七拐八繞了一陣子,幾人剛下車,就有一名40多歲的矮胖警察迎了上來,王思淼趕緊道︰“這是我們錢所長。”

    眾人相互問好,簡單自我介紹。

    閆儒玉和吳錯這才知道,徐行二和這個錢所長也有些交情,看樣子是20年前辦案的時候兩人配合過,如今都已人到中間,不禁感慨幾句。

    吳錯先問道︰“現場沒動過吧?”

    “沒有,我們一直在這兒保護,就等你們來勘察現場呢。”王思淼道。

    閆儒玉問道︰“誰發現的屍體?”

    王思淼又道︰“是這家小孩發現的,孩子一直在這兒跟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一起住,偶爾去同村的姥姥姥爺家住兩天。昨晚上孩子去姥姥姥爺家住,早晨老爺去趕集買了排骨,姥姥把肉洗好切好,讓孩子提了些肉送回來,結果孩子一進家門就發現四口人都被害了……哎!才9歲,真可憐!”

    吳錯也有些動容,問道︰“孩子現在在哪兒?”

    “送回姥姥姥爺家了,我的同事留在那兒做一些詢問。”

    吳錯和閆儒玉穿上鞋套,戴上手套,這才走進了現場。

    死者家的二層小樓像是新蓋的,樓外的一層白色瓷磚閃閃發亮,院子里的水泥地也掃得很干淨,可見這家女主人很勤快。和大部分農村小院一樣,死者家的廚房和衛生間蓋在院子里,廚房在院子西側,衛生間在院子東側。

    進得堂屋,門口翻倒著一個用塑料袋套著的飯盆,飯盆里滿滿當當的排骨從塑料袋的開口處滾出來,散落在地上,應該是驚慌失措的孩子扔掉的。堂屋右側一間房是爺爺奶奶老兩口的臥室。此刻,頭發花白的奶奶正俯臥在門口,上半身在堂屋,下半身在臥室。

    奶奶身下的一灘血順著地面一路流淌到堂屋,靠近堂屋門口的血跡已經被蹭花了,孩子肯定被這樣的場面嚇壞了。

    堂屋天花板、牆面、地上有許多噴濺狀的血跡。

    吳錯只看了一眼血跡分布就道︰“割喉,一刀斃命。”

    徐行二對奶奶的屍體進行了初步檢查,印證了吳錯的推斷。

    據說有經驗的痕檢專家只現場的血跡,就能還原凶案發生的全過程,甚至能還原被害人是被什麼樣的凶器所傷,傷到了哪里,以及凶手的體貌特征。

    吳錯顯然還算不上痕檢專家,卻也正在向著這個方向靠攏。

    徐行二檢查了死者關節的僵硬程度,又費力地抬起屍體的頭部,看了一下眼楮,“屍僵高度發展,大關節僵硬,角膜高度混濁,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在12小時左右,也就是昨天深夜。”

    進入堂屋右側臥室,只見老爺子的屍體仰臥在床上,床上的被褥被血染得通紅,天花板、牆面上依然有許多噴濺狀的血跡。

    看屍體的形態,老人曾在死前掙扎過,雙手上滿是血跡,說明他曾試圖捂住脖子上的傷口以進行自救。

    徐行二上前檢查了一下,“還是割喉,一刀斃命,凶手相當老辣呀!”

    沿著堂屋深處的樓梯上到二樓,二樓是男女主人的臥室,男主人依舊是死在床上,死時的狀態和樓下的老人幾乎一樣。

    “沒有翻動的跡象,”閆儒玉打開衣櫃,抽出其中的一個抽屜,從中拿出一疊錢道︰“五千……凶手沒有拿走唾手可得的錢,說明不是圖財……嗯?這是什麼?”

    錢下面的一張紙條引起了閆儒玉的注意,他拿起紙,讀道︰“收條。今收到牛杰賠付貳萬元整,牛超凡承諾以後不再追究牛德亮誤傷牛二男眼楮的事。2016年12月14日。”

    跟著三人一起進屋的王思淼道︰“牛杰就是這家的男主人,死在床上這位,看來他兒子牛德亮——也就是發現屍體的小孩兒——誤傷了牛二男的眼楮。牛二男也是本村的小孩,牛二男的爸爸牛超凡接受了牛杰的2萬塊賠款,看來這件事已經私了了。”

    閆儒玉道︰“看收條上的日期,事情是近期發生的,不知牛二男的眼楮傷到了什麼程度,如果傷得嚴重,2萬塊可治不好。或許這件事會使兩家產生很大的矛盾。”

    “行,我們摸排走訪的時候會多留意牛超凡家。”

    幾人說話間,吳錯一直在觀察地上的血跡。

    地上有一處明顯是拖拽留下的血跡,從床邊一直延續到樓梯處。

    “女主人不在這兒。”吳錯道。

    吳錯沿著拖拽狀的血跡下樓,直走到堂屋大門口,血跡戛然而止。

    門檻上倒是留下一塊血跡,像是有人踩了一腳,但因為只有2、3厘米寬的一截,即便真是足跡鑒定價值也不大。

    王思淼解釋道︰“我們這兒昨晚上下了一陣暴雨,估計屋外的血跡都被沖刷干淨了。哦,對了,女主人的屍體是在廚房發現的!”

    吳錯應了一聲,走出堂屋來到院子里,他站在院內環視一圈,又仔細觀察了從堂屋到廚房門口的地面,的確沒有任何痕跡。

    打開廚房門,吳錯大吃一驚,他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院子里喊道︰“你們快來看!”

    閆儒玉、徐行二、王思淼下樓,只見吳錯站在院子里,正愣愣地看向廚房里面,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了?”閆儒玉趕到吳錯身旁,只往廚房里一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0 AM

第二十四章 牛頭山滅門案(3)

    一進廚房左手邊是灶台,灶台再往里是堆積得整整齊齊的蜂窩煤。

    右手邊是一張破舊的木桌,木桌上架著菜板,一把菜刀斜躺在菜板上,菜刀上還沾著幾星已經干了的白菜葉。菜板往里是一個老舊的木質碗櫃,碗櫃里大大小小的碗盤摞得整整齊齊。

    女主人仰面躺在中間的過道,頭沖屋內,腳沖屋門,只穿著內衣,一把黑黝黝的煤鉗子倒在女主人身旁。

    她的死相十分可怖,身體呈現向後拱的姿勢,似乎在竭力躲避著索命的厲鬼,瞪大了眼楮,眼球甚至都有些向外凸起,嘴大張著,嘴里一片焦黑,焦黑的舌頭豎著,像一座死氣沉沉的墓碑。

    女主人的脖頸正面有一個裂口,不,與其說是裂口,不如說是破洞更貼切。那個位置的皮膚像是被某種野獸撕咬開了一般,猙獰地洞開著,破洞內也是一團焦黑。

    廚房狹**仄的空間內充斥著一股被燒焦的肉味,混雜著因為剛下過雨而潮濕的空氣,讓人每呼吸一次都覺得非常不爽,仿佛呼吸道里被糊上了一層煤煙。

    吳錯首先走進廚房,一邊走一邊對各處痕跡拍照取證。吳行二緊隨其後,走到屍體跟前彎腰仔細觀察屍體的口腔和脖頸處的傷口。

    很快,吳行二將拎在手中的勘察箱放在了一旁的菜板上,從箱子里拿出鑷子,一邊用鑷子在屍體嘴巴里尋找著什麼,一邊道︰“死前受過虐待,凶手往她的口中塞入了火炭。”

    話音剛落,徐行二便用鑷子捏出了一塊硬物,正是沒有完全燃燒的煤炭。

    在場其余三人看著徐行二動作,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吳錯湊到跟前看了一眼,就扭過臉去。

    “我的天!舌頭都燒斷了!”吳錯道︰“你們知道我想起什麼了嗎?”

    “什麼?”

    “拔舌地獄,專門懲罰那些有口舌罪過的人。”

    眾人相顧無言,唯有閆儒玉吐了吐舌頭,吳錯翻了個白眼道︰“某些人,不必對號入座。”

    閆儒玉尷尬地咳了一聲。

    吳錯走出廚房,來到堂屋門前,一邊檢查門鎖道︰“門鎖有被撬的痕跡,鎖孔外有好幾道劃痕,可見撬鎖的是個生手。”

    吳錯又檢查了院門,發現院門上的鎖並沒有被撬的跡象,但因為院牆不過一人半高,想要翻過院牆並不難。

    看完一圈吳錯總結道︰“從現場情況推測,凶手的作案軌跡是這樣的︰

    翻牆進院,撬鎖進門,進入一樓左側的臥室後,先向睡在臥室的老年男性下手,但掙扎還是驚醒了老年女性,她驚慌地跑向門口想要呼救,被凶手阻止並殺死。

    接著凶手來到二樓,殺死男主人,並將女主人從床上拖下,一路拖行至廚房,打開爐膛,用煤鉗子夾出燃燒的煤炭,塞進女主人嘴里,最後在廚房將女主人殺死。”

    徐行二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過現在有個問題,女主人被一路拖行,她是否呼救了?周圍有沒有人聽到呼救聲?如果她沒有呼救,又是為什麼?這個問題恐怕得等詳細屍檢才能有答案。”

    王思淼道︰“我們走訪了附近村民,沒有人發現異常。”

    徐行二招呼三人幫忙抬屍,將四具屍體全部裝進屍袋,抬上車子。

    王思淼道︰“就近的殯儀館已經聯系好了,可以去那兒驗屍,我先將屍體送過去。”

    徐行二本想跟王思淼一起去殯儀館,卻被錢所長攔了下來,“怎麼?到我地盤連頓便飯也不吃?”

    徐行二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到了飯點,客隨主便,就答應了下來,錢所長開車帶著三人到了村口的一家小飯館,四人落座,錢所長點了幾個菜道︰“窮鄉僻壤沒啥好吃的,就來點農家菜對付對付吧。”

    吳錯趕緊道︰“您太客氣了,多謝招待。”

    徐行二不愧跟錢所長並肩破過案,兩人之間倒是沒什麼虛禮。

    錢所長開門見山道︰“娘的,這地方真邪門,平時一點事兒不出,就連小偷小摸都很少,一出事就是大事。”

    徐行二問道︰“你的意思是,牛頭山村在附近算治安好的?”

    “何止是好?本縣下轄六個村,就屬牛頭山村事兒最少。”

    吳錯皺眉道︰“恐怕不是案子少,而是村民有事還是喜歡私了。”

    吳錯將在死者家發現的紙條向錢所長簡單說了一下,又道︰“像這樣的傷人事件,最妥當的做法當然是報案,進行正規的傷殘鑒定,私了很可能留下後患。”

    錢所長道︰“你說的情況的確存在,咱們關上門來說幾句實話,牛頭山村的案子少,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村子里人排外。

    你們也知道,村子里大部分人姓牛,要論起來都是沾親帶故的,有什麼事自然不願意讓外人插手。

    這兩年村里靠種植西瓜富裕起來了,還稍微好一點,從前……從前的時候老徐應該記得,20多年前你來辦案,村民自發組織起來捉拿凶手,要給牛姓三兄弟報仇,好幾個外姓人差點被沉了水塘,要做通他們的工作多不容易啊。”

    徐行二點頭道︰“沒錯,我記得村東頭有座祠堂,當時幾個外姓人就是被綁在祠堂里,其中也有啞巴父子。”

    錢所長道︰“要我說啊,人在做天在看,成天的仗勢欺人,早晚遭報應。”

    遭報應的人自然是指被啞巴父子殺死的牛姓三兄弟。

    錢所長的觀點雖有些偏激,卻也正說明他是個有血性的警察。他是執法者,同時他自己也有一套對善惡的評判標準,這套評判標準或許有幾分江湖氣,卻又充滿人情味兒,所以他才會對啞巴父子抱有一些同情。

    “普法工作還得加強啊!”

    徐行二用一句聽起來像官腔,實際上卻是大實話的發言結束了這頓飯。

    四人駕車約莫三十分鐘,趕到了縣殯儀館,屍體已經躺在了解剖室。

    縣殯儀館的解剖室條件不比市局,解剖室沒有窗戶,通風全靠一個巴掌大的排氣扇。

    好在現在是冬天,且屍體尚未腐敗,若是在這里對高度腐敗的屍體進行屍檢,法醫倒是沒什麼怨言,可要苦了配合法醫拍照取證的刑警。

    徐行二取出三套解剖服,自己穿一套,又給吳錯和閆儒玉一人手里塞了一套。

    “你倆打下手。”

    吳錯和閆儒玉對視一眼,老徐真不愧當了一輩子法醫,一進解剖室就拿出了在自家地盤上發號施令的架勢。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1 AM

第二十五章 牛頭山滅門案(4)

    對三具死于屋內的屍體屍檢速度比預想要快。凶手下手太過老練精準,三具屍體渾身上下只有脖頸的一處刀傷。

    只一刀,就精準地切斷了氣管和動脈。

    徐行二先是對兩名男性死者進行了屍檢,除了確定死亡時間在晚上3︰00到4︰00,凶手慣用右手,凶器是一把鋒利的長刀,就再無任何有價值的收獲。

    “專門攻擊脖頸,且擅長用刀,在農村符合這種條件的人應該是……屠夫?”吳錯自言自語與道。

    閆儒玉點點頭,又補充道︰“來的路上我看附近有挺大一片山,或許還有獵戶?”

    “這年頭,但凡野生動物,除了老鼠蟑螂,哪兒還有不受保護的?就連兔子都不讓打了,獵戶?早就沒了吧?”

    閆儒玉道︰“以打獵為生的人的確已經很少了,手藝卻不見得失傳了。我記得幾年前有一起案件,凶手持刀殺人,而且是連環作案,手法極其干淨老練,和咱們手上這起案子一樣,也是割喉,警方甚至懷疑是職業殺手作案。

    等凶手歸案一審才知道,凶手的爺爺是個老獵戶,他從小跟著爺爺在山里長大,曾經憑一把刀在數十只狸貓的圍攻下死里逃生,一身用刀的本領是從小就練出來的。

    就是因為想到這個案子,我才覺得凶手有可能是獵戶,或者具備一定狩獵本領的人。”

    吳錯咂舌道︰“嘖嘖,老閆,你不愧是本兒活案宗。”

    三人稍微休息一會兒,徐行二繼續解剖兩名女性屍體。

    很快,他就在老太太的屍體上有了新的發現。

    “兩名男性死者脖子上的傷口均是左側較淺,一般傷口開端較淺,也就說說凶手是自左向右劃出了這道傷口,因此可以推斷凶手慣用右手。

    可是老太太脖子上的傷口與兩名男性死者的方向剛好相反,你們看,要麼出于某種原因凶手這次用的是左手,要麼凶手是在老太太身後進行的攻擊。”

    吳錯道︰“是從身後攻擊的!如果凶手站在老太太身前,必然會有一部分噴濺的血被凶手擋住,可是現場噴濺狀的血跡十分連貫,說明凶手當時在老太太身後。”

    徐行二繼續道︰“傷口從脖頸正中開始,到左側耳根結束,一路上挑,說明凶手比被害人高出許多,我們只需要根據傷口角度進行一次模擬,就能知道凶手的大致身高……”

    徐行二說話時,吳錯已經積極地拉過閆儒玉,自己站在閆儒玉背後,手拿一支圓頭鑷子模擬凶器,躍躍欲試地在閆儒玉脖子上比劃起來了。

    “當然,也可以根據公式推算。”徐行二終于說完了後話。

    閆儒玉眼疾手快地躲開吳錯的攻擊道︰“死者身高162,目測傷口的角度,凶手至少比死者高出20公分,也就是說,凶手是一名身高在182以上的身手矯捷的……應該是男性。”

    對最後一名女性死者——也就是在廚房發現的女主人進行屍檢,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許多,看到女主人大張的嘴,那黑洞洞的口腔似乎是連通生死的甬道。

    每每看到她的樣子,吳錯耳邊仿佛能聽到她的哭喊哀求。

    相比之下,徐行二和閆儒玉就從容多了,閆儒玉還調侃道︰“咱們的吳兔子嚇得耳朵都豎起來了。”

    吳錯瞪了閆儒玉一眼,終于也湊上前來。

    徐行二先是對屍體的頭部及體表進行檢查,“身體發青紫,屍斑呈暗紫紅色,眼結合膜點狀出血;口唇、指甲紫紺,這些都是窒息特征。屍體雙手手指和手掌,以及手臂、前胸處皆有燒傷,這應該是掙扎反抗留下的,他想要阻止火炭靠近自己。”

    閆儒玉一邊對死者雙手上的傷拍照取證,一邊補充道︰“手上的傷口,尤其是指尖的……或許她想把口中的火炭拿出來。”

    徐行二點頭繼續道︰“屍體身上有多處磕踫傷、擦傷,說明死者生前曾劇烈地掙扎過。”

    接著,徐行二對口腔內及頸部的傷口進行檢查和清理。

    蜂窩煤碎塊被一點點地清理出來,那些與皮膚粘連的煤灰也被沖洗干淨。

    發現死者呼吸道內有一塊煤炭,取出煤炭後,呼吸道內涌出淤血。

    “窒息死亡。”徐行二給出結論,又道︰“從傷口被灼燒的形態來看,凶手不僅向死者口中塞入了火炭,還直接向死者喉嚨處的傷口塞過火炭。”

    “怎麼看出來的?”吳錯問道。

    徐行二解釋道︰“如果火炭是通過口腔進入喉嚨的,那應該是由內向外的灼燒,外部的燒傷會比內部輕,但是你看這里的傷口,屍體喉嚨處的傷口外側也被嚴重灼傷,甚至比內部的傷更嚴重,而且……你看這里,口腔到喉嚨中間的一段沒有被灼傷!”

    閆儒玉盯著傷口思索了一會兒道︰“凶手先割斷了女主人的氣管,致使她不能呼救,卻也不會立即死亡,接著將女主人從二樓臥室拖拽到廚房。

    凶手打開爐膛,用煤夾子夾出火炭,他應該是想要逼迫女主人吞下火炭,女主人拼命掙扎,使得凶手無法得逞,于是凶手干脆將火炭塞進了死者喉嚨處的傷口,當死者漸漸喪失反抗能力,凶手最後才將火炭塞進了死者口中。”

    吳錯皺眉道︰“其余三名死者都是一刀斃命,唯獨對女主人……這是……典型的仇殺啊!顯然凶手對女主人懷有巨大的仇恨……會不會跟性有關?”

    檢查過女子陰部以後,徐行二道︰“沒有遭受性侵的跡象。”

    在打開女子胸腹腔進行檢查時,再次有所發現。

    “死者上腹內有出血,出血來自于……脾髒破裂。”

    徐行二摘下了死者的脾髒進行觀察。

    閆儒玉眯了一下眼楮道︰“據統計,人體在受到外傷暴力時,脾髒受傷的概率比其它器官高出3倍,脾髒是人體最為脆弱的器官。

    我見過最匪夷所思的案例,兄弟倆在家鬧著玩,哥哥把弟弟夾在門後,兩人推門比力氣,結果硬是把弟弟擠得脾髒破裂。”

    “的確,”徐行二點頭道︰“凶手為了制服死者,應該是下了死勁兒騎坐在死者身上。”

    閆儒玉再次仔細檢查死者的指甲縫,“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一點證據都沒留下?”

    “還真沒有,”閆儒玉有些失望,又不死心地去檢查死者的衣物。

    女主人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身上只穿著內褲和胸衣,細細檢查一番卻也沒有發現粘連其他縴維物質。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2 AM

第二十六章 牛頭山滅門案(5)

    三人走出殯儀館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錢所長開車來接他們,說是賓館已經安排好了。

    幾人在賓館樓下胡亂吃了碗面,吳錯覺得餓,卻又吃不下,只喝了幾口湯,徐行二和閆儒玉倒是不管那麼多,呼嚕嚕連面帶湯吃了個干干淨淨。

    吃完,閆儒玉去一旁的超市買了幾碗泡面,這才回到房間。

    錢所長給三人開了兩個標準間,每間房兩張床。徐行二知道自己打呼嚕的毛病,很自覺地獨佔了一間房,吳錯和閆儒玉住一間。

    吳錯顯然是累了,倒頭就睡,等他一覺睡醒,首先聞到了環繞周圍久久不散煙味,接著就看到閆儒玉的筆記本電腦開著,游戲凶手是誰正在運行,閆儒玉卻不知去向。

    “老閆?”吳錯起身四下看看,旁邊的床空空如也,閆儒玉不在屋里。去衛生間看看,也不在。

    手機顯示此時是晚上2點多。

    “這家伙大晚上不睡覺干什麼去了?”

    很快,好奇取代了疑問。吳錯坐在閆儒玉的電腦前,既緊張又興奮地搓了搓手。這可是全世界公認的最考驗智力的游戲,第一關之後的關卡究竟長什麼樣?吳錯很想知道。

    在他的手就要踫上鼠標的時候,們開了。

    閆儒玉嘴里叼著煙,手上拎著兩瓶3l的大瓶礦泉水,一開門他就看見吳錯正對自己的電腦“圖謀不軌”。

    閆儒玉皺了皺眉,眼楮緊盯著吳錯伸向鼠標的那只手。吳錯竟一瞬間漲紅了臉,有種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覺。

    “呵呵,那啥……你鼠標有點髒,我幫你擦擦。”

    說著,吳錯拿起鼠標像模像樣地擦了兩下。

    閆儒玉翻了個白眼沒理他,自顧自地打開礦泉水瓶,將里面的水倒進賓館提供的電燒水壺,又打開一碗泡面,只等水燒開。

    他這一擺開要加餐的架勢,吳錯頓時覺得饑腸轆轆。

    “哎哎哎,多燒點水,給我也帶點兒!”

    “帶上你的了。”說著話,閆儒玉關了電腦。

    吳錯撇撇嘴,“就一個游戲,至于嗎?”

    “你又玩不過去,萬一傷了自尊影響破案效率,那就不劃算了。”

    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閆儒玉又開啟了毒舌模式,吳錯深知應對閆儒玉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搭理他,于是吳錯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瀏覽白天在犯罪現場拍攝的照片。

    “有什麼發現?”閆儒玉問道。

    “現場有價值的痕跡只有一處,就是門檻上細長條的一截腳印。”

    “線索少不一定是壞事,至少你可以在一條線索上集中精神。”

    “到也是。”

    吃完面,閆儒玉很快就睡著了,吳錯卻依然盯著電腦屏幕若有所思,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又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清晨,三人驅車趕到村里的時候,正有人在死者家門口又哭又鬧。

    死者家門口拉了警戒線,有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守著。錢所長正滿頭大汗地寬慰哭鬧的兩人,見到徐行二等人來了,忙里抽閑地指著身旁一名穿著比較利落的村民介紹道︰“這位是村支書,對村里情況特別了解,有什麼事直接問他。”

    大概是本村出了這樣的命案,村支書臉上有些掛不住,打招呼也是訕訕的。

    吳錯可不管這些,開門見山地問道︰“村里有穿草鞋的人嗎?”

    村支書被他問得一愣,“這……這東西早就沒人穿了,買都買不到,不過……倒是有幾位老人還有編草鞋的手藝,至于都有誰穿……”

    “請您帶我去見見這幾位老人!”

    “我也去!”

    吳錯和閆儒玉跟著村支書走訪了三位平均年紀超過80的老人,拿到老人編的草鞋,吳錯自己穿上,將鞋底沾上水,在地上走了幾步,又在一處門檻上踩了一腳,與現場照片仔細比對後,他終于對閆儒玉道︰“沒錯,我確定門檻上是草鞋的鞋印。你看這里,如果是看整只鞋的鞋印,就能看出編織的紋路,可是只截取一小截的時候,就全是細小的亂紋,參差不齊,跟現場的情況一模一樣。”

    閆儒玉湊過來看了一眼,“除了男性,身高182以上,身手敏捷,又多了一條線索——草鞋。這形象……江湖氣息怎麼那麼重?”

    吳錯對村支書道︰“我需要一份有草鞋的人的名單,麻煩您跟三位老人溝通一下,請他們回憶一下曾經給誰送過或者賣過草鞋。”

    其中兩位老人耳背,村支書苦著臉又是比劃又是吼地說了半天,總算記下了一份名單。

    吳錯拿過名單道︰“可以將女人、老人去掉。”

    村支書蹭蹭蹭地劃掉了十幾個名字,僅剩的三個名字中有一個格外引人注意。

    牛超凡!

    死者的兒子誤傷了他兒子牛二男的眼楮。

    閆儒玉立即對村支書道︰“牛二男眼楮受傷的事你知道嗎?”

    “咋不知道,還是我給調解的呢,農村娃娃命硬,不是什麼大事。”

    “您還是帶我們去牛超凡家看看吧。”

    牛超凡家大門緊閉,吳錯敲了半天才有一個酒氣燻天的男人從屋里出來開門。

    男人顯然是剛睡醒,頭發凌亂,眼屎都快掉下來了,只穿了一條秋褲,整個人縮成一團。

    “你就是牛超凡?”吳錯問道。

    牛超凡才不管吳錯是不是警察,轉身就往屋里走,一副愛誰誰的樣子,他一邊走一邊不耐煩地對村支書道︰“啥事麼?這麼早過來。”

    村支書道︰“兩位警官來找你了解情況,你啥態度嘛!”

    牛超凡一梗脖子,“我啥也不知道!”

    眼看村支書要急,閆儒玉上前攔了一把,對牛超凡道︰“牛杰一家四口死了,你知道吧?”

    “死就死,關我屁事!”

    “就是跟你有關我們才來找你的,牛德亮把你兒子眼楮弄瞎了,才賠了2萬塊,所以你就殺了他,是不是?!”

    “放屁!”牛超凡大怒,“2萬是不夠我兒子治眼楮,我也想再多要點,但我沒殺人!”

    “那你前天晚上在哪兒?”

    “在家!睡覺!”

    “誰能證明?”

    “我自己在家睡覺,還用得著證明?!”

    “你媳婦和你兒子呢?”

    這下,牛超凡語塞了,他蹲下,垂著腦袋,腦袋幾乎垂進了褲襠里。

    閆儒玉遞給他一根煙,他將煙夾在耳朵上,閆儒玉又遞上一根,他才點上抽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牛超凡嘆了口氣,終于打開了話匣子,閆儒玉和吳錯這才了解了這個充滿苦難的家庭。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2 A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5 11:13 A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牛頭山滅門案(6)

    “牛二男是我二兒子,我家老大也是個男孩兒,長得可像我了,不過比我聰明多了,看人的時候眼珠子烏溜溜地打轉。

    08年夏天老二出生,我婆娘在家坐月子,老丈人丈母娘都在我家忙活,伺候我婆娘月子,家里亂糟糟的挺鬧心,我就領著老大出去躲清閑,老大說想游泳,天太熱,我就帶他去了水庫。

    我呢,頭天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兒,沒游一會兒就我就累了,我家老大倒是玩得挺高興。

    我一看還有幾個同村的小孩也在水庫里玩,就讓他們相互照應著點,我自己躺在岸邊草地上睡一會兒。

    我記得可惜清楚了,半睡半醒的時候突然一陣心慌,好像預感到我家老大要出事兒,可我實在是困,再加上有別的小孩在呢,我就寬慰了自己兩句。

    那一覺可短了,醒來的時候太陽也沒偏過去多少,我坐起來往水庫里瞅,可是瞅了好一會兒都沒瞅我家老大。

    我當時就心慌了,問那些小孩我家老大哪兒去了,小孩兒們也慌了,都說剛剛還在呢,我顧不了那麼多,立馬下水去找。可是水庫那麼大,最深的地方足足三米,哪兒找得到啊。

    有的小孩叫來了村里的大人,村里閑著的人都跑來幫忙了,可是等把我家老大撈上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一點氣兒都沒了。

    我婆娘剛生完老二才三天啊,哪兒受得了這個刺激,從那以後精神就不正常了。前幾年瘋得厲害,我下地干活就得把她栓在家里,不然她就要跑到別人家去找兒子,這兩年老二長大了,我婆娘的病總管好了點,只要不受刺激,她就跟正常人一樣。

    可是,牛杰家那個王八羔子竟然把我家老二的眼楮打瞎了,這是要斷我們的活路啊!我婆娘要是知道這事,她還不得徹底瘋了?

    幸好出事那天我婆娘回娘家去了,我只偷偷跟老丈人說了這事,讓他們無論如何多留她在娘家住一陣子,所以我婆娘沒在家。

    至于我家老二,他一個人在城里醫院呢,我城里家里兩頭跑,昨天回來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兒。本想著干完活再去問牛杰要點錢,結果就看見牛杰家進進出出都是警察,我才知道他家人死光了。

    你們說,我殺他干什麼?殺了他我跟誰要錢去?”

    聽完牛超凡的講述,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均是微微搖了搖頭。

    牛超凡的遭遇的確令人唏噓,可這並不能排除他的嫌疑,相反的,因為動機充足,他的嫌疑更大了。

    吳錯問道︰“能看看你的草鞋嗎?”

    “啥?”牛超凡很詫異,好像不敢相信吳錯會提出這個要求。

    “草鞋,你不是有一雙嗎?我想看看。”

    “我哪有什麼草鞋,現在誰還穿那玩意……哎我想起來了,牛伯好像給過我一雙,你們等會兒我去找找……”

    牛超凡轉身進屋,吳錯也跟了進去。不一會兒吳錯手里拿了一雙草鞋出來,他將草鞋鞋底對著陽光,仔仔細細地檢查鞋底。

    “我從來沒穿過,你能看出來啥?”牛超凡抱著膀子道。

    他說的沒錯,那雙草鞋已經被壓得變了形,干巴巴的,鞋底干干淨淨,上面還有一股樟腦球的味道,顯然是剛從衣櫃深處翻找出來。

    吳錯只好道︰“謝謝你的配合,後續我們可能還會向你了解情況。”

    三人向外走,走了幾步,閆儒玉突然停下腳步,又回身問牛超凡道︰“能說說你兒子跟牛德亮打架的具體過程嗎?”

    牛超凡一臉的不耐煩,可他看到閆儒玉遞過來的煙,回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當時我不在跟前,是我兒子捂著眼楮回家我才知道的,倆孩子是在村東頭老槐樹底下打起來的,可恨的是牛杰不承認,非說我兒是被狗咬的,他家那個小王八羔子也跟著撒謊,當時周老太就在老槐樹底下曬太陽,沒想到她也幫腔,都說我兒子是被狗咬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什麼兩個小孩逗狗玩,狗急眼了就把我兒子咬了,沒天理啊!”

    “逗狗?”閆儒玉眯了一下眼楮,對村支書道︰“能帶我們去見見那個周老太嗎?”

    村支書抬頭看了看天,“這時間周老太準出來曬太陽了,咱們就去老槐樹底下,肯定能踫見她!”

    閆儒玉和吳錯跟著村支書往村東頭走,一出牛超凡家的門,吳錯就小聲問閆儒玉道︰“你怎麼知道他兒子的眼楮瞎了?”

    “我不知道,”閆儒玉聳聳肩,“不過是詐他一下。”

    走了幾分鐘就看見了一棵老槐樹,老槐樹底下是一截斷木,一個老太太正眯縫著眼楮坐在斷木上曬太陽。

    老太太雖然一臉褶子,但是皮膚相當白淨,臉上一丁點兒老年斑都沒有,手中一桿煙袋,時不時抽上一口,一雙三寸小腳,昭示著她曾度過的苦難歲月。

    遠遠地,村支書就跟兩人介紹道︰“周老太可不是一般人!快100歲了,耳不聾眼不花。她是牛家最後一任族長的老婆,年輕時候潑辣著呢,文革時期她抓去批斗,打得多狠啊,她男人自殺了,她卻撐了下來。”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了跟前,周老太將閉著的眼楮睜開一道小縫,懶洋洋道︰“三個猴崽子吵吵什麼?”

    村支書畢恭畢敬地向周老太問了句好,說明了三人的來意。

    “不是說過了嗎,二男的眼楮是讓狗咬的,怎麼?信不過我老太婆?”

    村支書趕緊賠笑,“哪里哪里。”

    閆儒玉上前道︰“您能跟我說說當時的詳細情況嗎?兩個孩子是怎麼逗狗的,還有,那是誰家的狗?”

    周老太指了指對面道︰“我從那條巷子里往老槐樹底下走,老遠就聽見牛德亮嚷嚷,說什麼把狗按住,等我從巷子里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一條大黃狗噌地蹦起來,朝著牛二男臉上就是一口,正好咬著眼楮。

    那條狗可真大,跟火燒了尾巴似的,一個勁兒原地打轉,火急火燎的樣子,然後一溜煙就跑走了。”

    “打轉?……著急?……”閆儒玉思忖片刻又問道︰“您知道那是誰家的狗嗎?”

    “那狗個頭可真大……看著可不像是一般的土狗……”周老太一邊比劃一邊沖村支書道︰“村里有誰家的狗有這麼大?”

    村支書想了想道︰“村里沒有,山上有個看林的大個兒,倒是養了一條大黃狗。”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3 AM

第二十八章 牛頭山滅門案(7)

   “看林人?大個兒?有多高?”

    “比我高半頭,最少也得1米8,他在山上有個小屋,很少下山,偶爾趕一趟集買點生活必需品。不是本村的,村里人都跟他不熟。”

    村支書特意強調大個兒不是本村人,似乎這樣就能讓牛頭山村少抹點黑。

    閆儒玉可不管他話中的別有用心,一股腦兒問道︰“牛二男眼楮受傷那天附近有集市嗎?大個兒是不是去趕集了?那天咬了牛二男的就是他的狗吧?這個人身手敏捷嗎?還有,他叫什麼?”

    對閆儒玉突然的激動反應,吳錯見怪不怪,村支書卻是聽了後頭忘了前頭,最後只是簡短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大伙兒都喊他大個兒。”

    過了一會兒村支書像是又回過了味來,又道︰“我記得這個人會打獵,身手不差。當年村里有幾個小孩進山去玩兒,走丟了,還是他帶著我們去找的,最後發現小孩被困在一處山壁上了,他幾下就爬上去把人救了。”

    吳錯瞄閆儒玉一眼,心想︰讓他說對了,還真是個獵戶,這家伙的嘴開過光吧?怎麼說話這麼準?

    閆儒玉似能看出吳錯所想,回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服了吧?

    “咳咳,”吳錯假裝沒看見,一本正經地對村支書道︰“能帶我們去大個兒的住處看看嗎?”

    “可以可以,就在山上。”

    閆儒玉卻阻攔道︰“多帶幾個人吧。”

    吳錯心領神會,馬上給錢所長打了電話。三人與五名當地派出所的警察匯合,一起向山上進發。

    幾人半下午的時候開始爬山,沒一會兒閆儒玉就喘上了大氣兒,不擅運動的本性展露無遺,吳錯不得不跟在他旁邊,時不時拽他一把。過了一會兒,王思淼看不下去了,也過來扶,弄得閆儒玉很是不好意思,不停道︰“你們先走,我慢慢追你們。”

    日落十分,山間小路終于到了盡頭,一座仿佛來自童話世界的木屋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對久居城市的閆儒玉和吳錯來說,這樣的景象足以令他們心曠神怡,吳錯甚至懷疑,下一秒會不會從木屋里跑出來七個小矮人。

    可惜,結果不盡如人意,屋內一個人都沒有。

    幾人進屋,首先看到木桌上的半碗稀飯,還有一碟不知是什麼肉,稀飯正冒著熱氣。

    閆儒玉伸手摸了一下碗的溫度,皺眉道︰“人剛走。”

    “不會是看到我們來,畏罪潛逃了吧?”吳錯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給錢所長打電話。山上信號不好,通話內容斷斷續續,對著手機吼了半天才把事情說明白,錢所長罵了一句︰“娘的!鑽到林子里還找個蛋!”就指揮手下其余警察前來支援。

    借著夕陽的余光,閆儒玉發現距離小屋不遠處的一塊地上很有儀式感地擺了一圈石頭,石頭圈起來的地方泥土比其它地方顏色略深,似乎是近期被挖掘過。

    進屋找了一把鏟子,閆儒玉悶聲不響地挖起了土。

    待到一條臭氣燻天的死狗被挖出來,吳錯湊上來問道︰“這……就是那條大黃狗?怎麼死了?你挖它干什麼?”

    閆儒玉打著手電仔細去看狗嘴,還嫌看不清,干脆跪在地上,掰開狗嘴,又看又聞。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篤信道︰“這就是犯罪動機!”

    “什麼?”

    “幸好天足夠冷,屍體剛剛開始腐敗,還能看到狗嘴里被灼傷的痕跡。”

    “嘴里被灼傷……你是說……”

    “牛二男不是平白無故被狗咬傷的,那天兩個孩子絕不僅僅是逗狗玩這麼簡單,他們在虐狗!”

    “虐狗?”

    “對!他們往狗嘴里塞了某種滾燙的東西,狗急眼了才咬了人跑掉。燙傷導致這條狗口腔內大面積潰爛——甚至有可能食道也受傷了,狗沒能挺過來,最終還是死了。

    大個兒不知怎麼知道了狗受傷的原因,去牛杰家理論,牛杰家剛給牛超凡家賠了2萬塊錢,自然對這條肇事的狗恨之入骨,正是有火沒處撒的時候,肯定不會給大個兒什麼好臉色,雙方難免會起爭執。

    我猜女主人一定是說了不恰當的話,或者有什麼過分的行為,刺激到大個兒了,引起了他的報復欲。”

    “為一條狗殺人……這也太……”

    “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跟人相處得越久,就越喜歡狗。大個兒獨居山林,終日跟這條狗作伴,在他眼中這條狗就是伙伴、戰友。為慘死的朋友報仇,說得過去。”

    兩人說話間,屋里的警察在床下發現了一雙鞋底帶血的草鞋。

    “帶回去檢驗!大個兒有重大作案嫌疑,可以組織抓人了!”

    徐行二連夜帶著狗屍和草鞋趕回了市廳,第二天下午傳回消息︰對草鞋鞋底的血跡進行dna檢測,結果與死在廚房的女性死者dna相符。另外,對狗進行屍檢,發現口腔和食道內確實有大面積燙傷。

    一天過去了,搜山行動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甚至還調動了武警,卻還是沒找到大個兒。

    吳錯陪著當地武警搜了兩天山,毫無收獲,恰好徐行二打電話來,說是又有新案子了,兩人不打算繼續耗下去,準備打道回府。

    就在兩人收拾東西從賓館退房的時候,王思淼來了,一進屋就激動道︰“凶手找著了!錢所長突審,他全招了!”

    “怎麼說?”吳錯問道。

    王思淼瞄了一眼閆儒玉道︰“真是神了,跟你的推理幾乎一樣。”

    “幾乎一樣?那究竟是哪兒不一樣?”

    王思淼撓了撓頭,“你別這麼較真嘛。”

    閆儒玉聳聳肩問道︰“狗究竟是被什麼燙傷的?”

    “烤紅薯。那天牛德亮拿了一塊剛烤好的紅薯往姥姥家走,看見牛二男蹲路邊逗狗玩,就提議拿烤紅薯喂狗,還讓牛二男按住狗。

    牛二男的媽媽精神有問題,導致他在村里總被人欺負,他害怕別的孩子,根本不敢拒絕牛德亮,只能拼命將狗按住。

    牛德亮將把薯塞進了狗嘴里,還使勁兒合上狗嘴,死死按住,不讓它吐出來,狗急眼了,掙扎著咬了牛二男一口,跑走了。

    狗從兩個小孩手里掙脫的時候,正好被大個兒遠遠看見了,他當時沒在意,只當是小孩逗狗玩,直到走到半路狗突然倒地,他才發現狗嘴里的燙傷。

    他細心照顧了狗好幾天,可是狗不吃不喝,還是死了。

    大個兒去牛杰家理論,卻被牛杰老婆大罵一頓,說他是掃把星,一條破狗害得她家損失了兩萬塊,還說狗命能值幾個錢。

    過了幾天,大個兒越想月憋屈,就趁晚上潛入牛杰家,殺死了一家四口。

    他把牛杰媳婦拖到廚房,往她嘴里塞火炭,就是想讓她感受一下狗曾經遭受的痛苦。

    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隨身帶著當晚的作案凶器——一把長刀,這下證據鏈完整了。”

    案子總算破了,三人卻依舊忍不住唏噓,王思淼將兩人送上車,想說一句讓兩人有空來玩的客套話,卻又覺得不合適。

    倒是吳錯,將錢包里的一千來塊錢錢遞給王思淼,“幫我轉交給牛超凡吧,希望他兒子的眼楮早點痊愈。”

    王思淼一愣,接過錢,沖吳錯敬了個禮,“我一定帶到。”

    回程,吳錯總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老閆,你說這這倆小孩是故意的嗎?尤其是那個牛德亮,他當時只是在逗狗玩?還是說……他真的有意識地在虐狗?”

    “肯定有意識,十來歲的孩子了,紅薯燙不燙他不知道?逗狗玩?他怎麼不把紅薯往自己嘴里塞呢?”

    “可畢竟是小孩……”

    “美國有過一個犯罪研究,大部分殺人犯小時候具備的三要素——虐待動物、縱火、尿床——當然了,是指7歲以後仍然尿床的。如果你符合其中一項,將來可能是殺人犯,具備了兩項,有可能是變態殺人犯,如果三項全在你身上應驗了,恭喜你,你很可能是所謂的反社會人格。”

    “你相信人性本惡?”吳錯問道。

    閆儒玉靠在椅背上,懶懶地抽了一口煙,“重要嗎?自從老天爺把我扔進那個蛇窩子,我看到的就只有惡。”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4 AM

第二十九章 誰在恐嚇小鮮肉?(1)

    一進市廳大院,兩人首先看到一群記者長槍短炮地圍在辦公樓門口,看起來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記者們有的蹲,有的坐在花壇邊沿,每每有警察進出,記者們就會圍上去問這問那。

    “這是怎麼了?”吳錯拉著一位記者問道。

    “你不看新聞嗎?”記者上下打量穿著便裝的吳錯,顯然是將他當成來辦事的群眾了,“楊小頁,就是那個紅得發紫的小鮮肉,他媽被人綁架了!”

    “什麼?!”

    吳錯雖不追星,但對這個楊小頁也是有所耳聞,他近期參演偶像劇《顧影自憐》,被觀眾痛罵沒演技,還被同劇組的演員斥責不敬業。據說楊小頁拿了上千萬片酬,進組拍戲不足15天,其戲份全靠後期摳圖合成。

    對此,楊小頁自己也出來澄清。

    “我是偶像派,又不靠演技吃飯。”

    相當簡單粗暴。

    兩人走進辦公樓,閆儒玉一邊用手機查詢關于楊小頁的信息,一邊嘖嘖嘆道︰“在哪兒見過他來著?……哦,對了,有個游戲是他代言的,我看過廣告。”

    吳錯搖搖頭,不追星的網癮青年思路還真是與眾不同。

    法醫科長徐行二迎面走來,指著重案一組的辦公室對兩人道︰“楊小頁就在里頭!本人來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老徐,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呢!”

    徐行二笑道︰“沒辦法,我孫女特喜歡他,受影響了。”

    “人家媽被綁架了,注意表情,這要是讓記者拍到你在笑,能寫咱們的好嗎?”吳錯十分敏感地提醒道。

    徐行二吐了吐舌頭,迅速鑽進了法醫實驗室。

    吳錯和閆儒玉走進重案一組辦公室的時候,楊小頁正焦急地在里面踱步,他時不時報出一個名字,再對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進行簡短說明。

    一名矮個短發女子跟在他身邊,看起來像是他的助理,不斷地幫他補充說明。

    有刑警正在記錄楊小頁所說的信息,從他桌上草稿紙翻開的頁數來看,這種記錄已經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

    “你再想想,跟你有過節的還有誰,利益上的或者情感上的都算。”刑警一邊記錄一邊提醒。

    副局長坐在吳錯的位置上,與另一名胖胖的中年女性溝通著什麼,兩人的談話中不時冒出“不能拍照”“記者”“報道”等字眼,看樣子胖女人在解決公關問題。

    看到吳錯來了,副局長立馬對胖女人介紹道︰“這位是吳警官,楊小頁母親的綁架案就由他來負責。”又對吳錯道︰“這位是楊小頁的經紀人,叫……”

    胖女人上下打量著吳錯,直接打斷副局長道︰“他?他才多大啊?有經驗嗎?那可是楊小頁的母親!萬一出了什麼事,不說別的,媒體的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們!”

    副局長在一線摸爬滾打了一輩子,能讓她唬住?一瞪眼不卑不亢道,“我們警察不懂以貌取人,小吳帶的重案一組年年是廳里破案率最高的小組,你要是不滿意,沒關系,可以給你換。”

    胖經紀人一下子沒了話,吳錯不管她剛才的無理,翻開筆記本問道︰“人是什麼時候失蹤的?你們怎麼知道是綁架?收到索要贖金的信息了?”

    經紀人攏了攏頭發道︰“昨天半夜小頁接到電話,對方聲稱綁架了他的母親,還讓他母親在電話里說了幾句話。

    小頁趕緊給家里打電話,卻沒人接,拜托親戚朋友去家里查看,也敲不開們,這不,小頁從劇組里請了假,連夜趕了回來。”

    “綁匪索要贖金了?”

    “沒有,綁匪……要求……他……他要求小頁毀容,永遠退出演藝圈。還要求小頁開記者會,承認自己是個爛演員,拖垮了參演的所有影視劇,向公眾道歉。”

    “所以,門口那些記者是綁匪招來的?”

    “對!企鵝娛樂的新聞總監親自給我打來電話,說有人聲稱自己綁架了楊小頁的母親。這個綁匪……他好像生怕事情鬧不大!”

    桌上一部手機突然響了,手機已連上了偵聽設備,顯然正是接過綁匪電話的楊小頁的手機。

    楊小頁急忙上前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未知號碼”四個字,緊張地看向周圍的刑警。

    “接吧,跟綁匪確認你母親有沒有受到傷害,另外,盡量拖延通話時間。”吳錯伸手拍了拍楊小頁的肩,自己先戴上了偵聽專用的耳機。

    楊小頁深吸一口氣,滑動手機屏幕,接起了電話。

    “喂?”

    “楊小頁,明天下午我要是沒看到記者會,猜猜你會收到什麼禮物?手指還是耳朵?”一個使用了變聲軟件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又低沉又沙啞,刮得人耳膜十分不適。

    楊小頁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他急促道︰“讓我跟我媽說話!”

    電話那頭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接著一個女聲響起︰“小頁!小頁!媽沒事!”

    “媽!媽!他有沒有傷害你?給你吃的沒?……你怎樣樣?……冷不冷?……”

    楊小頁明顯已經情緒失控,電話那頭的女聲反倒顯得鎮定多了,“屋里有地暖,不冷,小頁,他對媽挺好的,媽沒事。”

    吳錯抓緊時間寫了一張字條遞給楊小頁,楊小頁看過,急忙道︰“媽你放心,我肯定把你救回來!你……”

    “別耍花樣!”低沉沙啞的聲音打斷了楊小頁,“最遲明天,只要你開發布會,並且當著媒體的面主動毀容,我保證你媽沒事,否則……你自己掂量吧!”

    “等等!你……”

    電話那頭已經傳來忙音。

    負責電話偵聽的同事搖搖頭,“通話時間太短,沒法確定位置。”

    楊小頁愣愣地放下電話,愣愣地看著吳錯。吳錯則從頭聽著電話錄音。

    聽到第三遍,吳錯突然摘下耳機對楊小頁道︰“屋里有地暖,她剛才是這麼說的。”

    “對。”

    “她為什麼刻意強調地暖?”

    “什麼?”

    “你問她冷不冷,她告訴你不冷就足夠了,為什麼要凸出有暖氣,還專門用了地暖這個詞?她平時說話時也用地暖來代替暖氣嗎?”

    “不是,小時候我們家老房子是那種暖氣片,我媽一直是說暖氣的。後來我到京北市發展,在這里買了房子,就是地暖的那種。把我媽接來以後,她還說過京北果然是大城市,有地暖真方便……她會不會是跟我暗示……”

    “她就在京北市!”吳錯斬釘截鐵道。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5 AM

第三十章 誰在恐嚇小鮮肉?(2)

    “京北市與你有過節的人多嗎?”

    “應該……多吧。”楊小頁頹然坐下,痛苦地捂著頭,“求你們了,救救我媽。”

    說到底,他不過二十來歲,再加上少年得志,年少輕狂總是有的,加上身邊這位滿臉橫肉的經紀人,一副不講理的樣子,不得罪人才怪了。

    吳錯皺著眉,目光轉向了經紀人和助理。

    兩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目光開始閃躲,胖經紀人道︰“演藝圈不少人住京北市,跟我們有過節的大部分也都在這里。別說是演藝圈的人,就是那些瘋狂的黑粉,跟到京北市來搗亂的至少也有十幾個。”

    “恕我直言,小頁母親在電話里留下的信息,很可能……可能沒什麼用。”女助理指著刑警剛剛做的記錄道︰“這份名單上是跟小頁有過節的人,其中80%應該都在京北市,另外,還有一件事……小頁曾經被人恐嚇……”

    “恐嚇?”

    “有人給他寄過死老鼠、刀片、帶血的黑白照片,而且是同一個人寄的。”

    “我怎麼不知道?”楊小頁問道。

    “我們怕影響你工作,所以……”

    “所以我收到的包裹都是你們拆開檢查過的,對嗎?”

    “那又怎麼樣?!”胖經紀人的聲音變得有些嚴厲,“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你!你要懂事,公司才會給你更多資源,不斷地捧你。”

    楊小頁低著頭沒有反駁,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道︰“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吳錯正低頭看著與楊小頁有過節的嫌疑人名單,一名刑警將筆記本電腦推到他面前,“吳組長,你快看這個。”

    #楊小頁退圈救母#

    #中國好兒子#

    兩個微博熱門話題,分別佔據了話題榜第一和第二,各大主流門戶網站上也有相關文章。

    文章大都提到楊小頁的母親遭人綁架,為了救母親,他不得不毀容,並永遠退出娛樂圈。文章對他這種孝順的精神進行了大肆稱贊,稱他為中國好兒子、中國青年的好榜樣,甚至還誇張地評價道︰正因為有這樣的年輕人,中國未來才有希望。

    文章下方有上百萬條留言,粉絲們發著小蠟燭符號,替楊小頁祈福。有人懷疑這是炒作,還有人幸災樂禍,表示楊小頁早就該滾出娛樂圈了。有些理智的人則表示,即便楊小頁演技差,演藝態度也差,但拿別人媽媽的性命要挾,肯定是不對的。

    這種理智的言論很快得到廣大路人的支持,被上萬的贊和轉發頂到了評論區第一的位置。

    “新聞是你們安排的?”副所長皺眉問道。

    自從接了這件案子,就有刑警密切注意新聞動向,生怕公眾輿論刺激了歹徒,給楊小頁的母親帶來危險。副所長更是對楊小頁的經紀人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千萬要穩住相熟的媒體,決不能有任何可能刺激到歹徒的報道。

    什麼是可能刺激到歹徒的報道?

    很簡單,歹徒的目的是毀了楊小頁的事業,可現在媒體對他大肆稱贊,一派要將他推上事業新高峰的架勢,這就是可能刺激到歹徒的報道。

    胖經紀人道︰“這可不怪我們,是歹徒自己把消息透給媒體的。媒體那些人,瘋狗似的,聞著點味兒就能寫出一桌滿漢全席,我只是……”

    “你只是讓媒體將楊小頁刻畫成一個孝順、弱勢、引人同情的形象!”副局長郁悶地吸了一大口煙,對胖經紀人罵了一句娘。

    胖經紀人不甘示弱︰“我這麼做有錯嗎?佔據輿論的制高點,有一個好口碑,哪怕明天楊小頁真的毀容了,他依然有博人眼球的能力,這就是他的商業價值。你們以為公司會眼看著花那麼多資源捧紅的明星被毀掉?不會的!楊小頁,我帶你的第一天就說過,做為藝人,你是一件商品,只有保持足夠的商業價值,你才不會過氣。”

    副局長氣得直罵娘,始終低著頭的楊小頁終于爆發了。

    “那是我媽!滾!你給我滾!從現在起你沒權利幫我決定任何事!”

    胖經紀人冷笑一聲,“好得很!你以為我會跟你這輛破車捆在一起?你自己翻車吧,老娘不玩兒了!”

    胖經紀人揚長而去,瘦小的女助理追了幾步,最終沒有追出門去,她低頭思索片刻,也不知心中做著怎樣的衡量,終于回到了楊小頁身邊。

    一直克制情緒的楊小頁終于崩毀,淚水奪眶而出。

    “求你們了,救救我媽!……都是我害了她,我把她接到北京……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我對不起她……發布會我開!讓我毀容,行!……他會放了我媽嗎?”

    楊小頁最早是選秀出道的,當時單親家庭的身世幫他賺了不少同情分,他父親早早過世,母親獨自將他養大的事許多人都知道。

    如今看來,楊小頁對母親的感情真的很深。

    眾人來不及唏噓,也顧不上勸慰,天知道這孩子究竟得罪了多少人,看著長長的名單,吳錯甚至覺得這些年楊小頁沒干別的,盡得罪人了。

    要排查的人太多,留給警方的時間只有24小時。

    一直沉默翻閱嫌疑人名單的閆儒玉第一次發話道︰“是歹徒自己把消息透露給媒體的?你們確定?”

    女助理點頭,“確定!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第一時間就決定封鎖消息,可是有一位媒體的朋友主動打電話來跟核實情況,我們才知道原來歹徒已經通知媒體了。”

    “有這麼多媒體追這條新聞,說明他不止向一家媒體透露了消息。據我了解,這些媒體都巴不得出個獨家新聞,他們可不會向同行透露消息。”

    “沒錯,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

    閆儒玉沒有回答女助理,而是對吳錯道︰“我要知道這些媒體是什麼時候接到消息的,要具體到分、秒,還有,被聯系人在單位里是什麼崗位,負責怎樣的工作。”

    閆儒玉這麼做必然有其道理,吳錯對他是百分百的信任,迅速派了兩名刑警去跟外面蹲守的記者溝通。

    “我也去,我跟他們熟,好辦事。”女助理也跟去幫忙。

    半小時後,一份名單到了閆儒玉手中。

    閆儒玉默默看著名單,眾人默默看著閆儒玉。

    楊小頁和女助理都看出來了,這個吳錯能力很強,但閆儒玉比吳錯更強。

    十幾秒後,閆儒玉給出了答案。

    “歹徒是圈內人,而且參與過電視劇《顧影自憐》,可能是演員,也有可能是幕後工作人員。”

    “你怎麼知道?”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5 AM

第三十一章 誰在恐嚇小鮮肉?(3)

   “時間和姓氏。”

    “什麼?”

    閆儒玉指著名單上的被聯系人,對吳錯道︰“你看這些人的姓氏,還有他們被歹徒通知消息的先後順序。第一個被通知的︰安亮,第二個︰蔡啟明,第三個︰陳玉龍……最後一個︰王以仁……”

    “這是……按照姓氏的拼音首字母排序!”吳錯終于跟上了思路。

    “確切地說,這些媒體的聯系方式並不是歹徒臨時找來的,而是全部事先存在歹徒的手機里的——手機通訊錄就是根據姓氏拼音的首字母進行排序的,因此,歹徒打電話的順序也就有了相應的規律。與媒體熟絡,早就留有一些媒體,甚至是媒體相關部門負責人的電話,他一定是圈內人!”

    “那……為什麼跟電視劇《顧影自憐》有關?”

    “這個小記者,20歲,實習生,進公司不足2個月……”閆儒玉拿起桌上的圓珠筆,在一個名字上畫了圈,又亮出手機上的搜索結果,“這是他所有的報道,都與近期的一部電視劇——《顧影自憐》有關,女主角換人風波、女二號整容、劇中小孩的近照……還有,男一號楊小頁沒有演技……他好像是專門報道這部電視劇的。”

    吳錯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小記者剛剛入職,能留下他的聯系方式的人並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曾經與他有工作接觸的人,也就是參與這部電視劇的演員及工作人員。”

    “沒錯,這些人中與楊小頁有過節的,並且現在就在北京的,應該並不多。”

    “我現在就去查!”

    吳錯帶著一眾刑警離開,楊小頁上前對閆儒玉道︰“謝謝你,謝謝!”

    閆儒玉指著楊小頁思索了一會兒道︰“那個……我玩過你代言的游戲。”

    “哦?”

    “特別爛!”

    副局長沒忍住笑出聲來,“你就是那個閆儒玉?”

    “我就是那個閆儒玉。”

    吳錯和同組的5、6名刑警忙活了大半天,楊小頁和助理也沒閑著,兩人坐在辦公室的角落里商量著什麼,女助理不停地在筆記本上記錄,不時打一個電話,又是聯系場地,又是聯系公司的工作人員,又是聯系保鏢,看樣子是在為明天的記者會做準備。

    到了下午吃飯的時候,女助理打電話叫了披薩外賣。

    外賣送到,高高的一摞披薩盒,外賣小哥來來回回搬了三趟。

    女助理一邊招呼辦公室里的刑警吃飯,一邊捧著十幾盒披薩往外走。不一會兒,站在窗前抽煙的閆儒玉就看到女記者招呼桌在市廳大院里蹲點的記者們吃飯,間或還跟記者們說著什麼。

    副局長也看到了這一幕,對楊小頁道︰“沒想到,你們對這些記者倒還不錯。”

    “記者刨根問底起來雖然討厭,但很多消息還是要靠他們放出去。不能跟他們走得太近,更不能得罪這些人。”

    夜幕漸漸降臨,估摸著吳錯他們快回來了,閆儒玉有些焦急,不住地踱步。

    桌上的電話再一次響起——眾人已記不得這是楊小頁的電話第多少次響起,不計其數的所謂圈內好友打來表示關心,其中有真朋友,也有想借機拉關系的,亦或者是蹭熱度的。

    是什麼樣的人,看楊小頁接電話的表情就知道。

    這次,楊小頁接起電話後臉上有了一抹詫異,顯然他沒想到這個人會打來電話。

    只聽楊小頁“嗯嗯……啊啊……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謝謝,謝謝您!”幾聲回答後就掛了電話。

    “什麼情況?”副局長問道。

    “是《顧影自憐》的導演,叫魏長林,有人去他家問詢,他這才知道我媽被人綁架了,說是有什麼他能幫上忙的盡管吱聲。”

    “你跟魏長林關系好嗎?”

    “關系……魏導這個人話特少,好像跟誰關系都算不上近,但就是熱愛電影,一進片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顧影自憐》是魏導的第一部作品,可以說傾注了所有心血,可惜網上罵聲一片。其實也不能怪魏導,要怪就怪投資方、編劇,還有……還有我們演員。”

    “怎麼說?”

    “事情是這樣的……這可都是內部消息,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可別往外頭傳。”

    “你放心,我們這也是為了辦案。”

    “《顧影自憐》是網絡小說改編的,電影公司早就買了版權,可是一直拖到版權快到期了,還沒有開拍,後來大老板發話了,絕不能把這個ip砸手里,這才匆匆忙忙找了個不入流的編劇,花了一個禮拜就把劇本寫出來了——你們要是看過劇就知道了,劇情前後都接不上,也沒什麼邏輯。

    劇本有了,就找演員吧,我、女主角、女2號在同一家公司,我們公司跟投資方有關系,直接就定了角色,其他戲份稍微多點的角色差不多都是這麼定下來的,誰跟投資方有關系,誰就近水樓台先得月。

    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罵沒演技了,只要能賺錢,接部爛片算什麼。況且這部片是哪兒哪兒都爛,要挨罵大家一起挨,我是真無所謂。

    演員湊齊了以後,導演又找不上了,因為演員拿走了大部錢,沒剩下多少資金,肯定請不了多好的導演,就算是一般的導演,看了劇本以後也得掂量掂量——拍了這種劇就等于自會名聲啊,稍微有點理想的人都不會接吧。

    至于這位魏導,當時他正籌備拍一部電影,劇本已經打磨了很久,他帶著劇本找到投資方,想獲得一些投資,投資方也不知怎麼把他忽悠了,他就上了賊船,成了《顧影自憐》的導演。”

    “聽你這麼說,這個導演可不好當。”

    “可不是,他又沒啥關系,爹不疼娘不愛的,我的經紀人就向他要求過改劇本,加戲份,他也沒辦法,只能聽我們的。”

    “他自己籌備的那部電影現在是什麼情況?”閆儒玉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拍過這麼爛的電視劇,再想找投資就難了吧。”

    “他剛才不是說,有什麼他能幫上忙的讓你盡管吱聲嗎?”閆儒玉又問。

    “嗨,那就是句客套話。”

    “倒是真有需要他幫忙的事。”

    “什麼事?”

    “讓他來參加你的記者會。”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6 AM

第三十二章 誰在恐嚇小鮮肉?(4)

    “不僅是他,《顧影自憐》劇組的演員、工作人員中,只要跟楊小頁有過節的,統統請上記者會。”

    “啊?”

    “歹徒就在這些人當中,把他們邀請到記者會現場,總比任由他們分散在京北市各處好控制。況且,歹徒一定十分願意接受你的邀請。”

    “為什麼?”

    “在現場看著你親手毀了自己,可比在家看直播刺激多了。”

    “對!尤其是這三個人!”吳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顯然已經聽到了閆儒玉的提議。

    一進門,吳錯就道︰“鐘秀林,電視劇里的男二號;何麗麗,服裝造型師;侯悅,副導演,這三個人雖然聯系上了,卻都以不方便為由,拒絕跟我們面談。”

    外出的刑警均有疲態,吳錯的嘴唇上甚至干得都裂口了,可是一談起嫌疑人,他的眼楮里就放出了光芒。

    女助理道︰“鐘秀林最好搞定,畢竟是演員,聯系經紀公司就行,這種增加曝光的機會經濟公司肯定不會放過,到時候自然有人向他施加壓力,他不想來也得來。

    何麗麗和侯悅可就說不準了,我……沒什麼把握……”

    “沒關系,”閆儒玉趕緊安慰道︰“你只管打電話,務必通知所有人,列一份有可能參與的名單,其余的交給我們。”

    第二天下午6點,距離發布會僅剩2個小時,閆儒玉和吳錯驅車趕到了發布會現場。

    許多粉絲自發來到發布會現場門外聲援偶像楊小頁,協警們維持著現場秩序,閆儒玉看著車窗外攢動的人頭,不禁對吳錯道︰“你說這些小孩怎麼想的,有這個時間哪怕打會兒游戲呢,不好嗎?”

    “這有什麼,我媽以前還經常跟我嘮叨呢,說什麼有那個打游戲的時間不如好好學習。”

    進入會場前,吳錯接到了女經紀人的電話,她已想法通知了38位相關嫌疑人。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表示願意出席記者會,包括之前已經進入警方視線的導演魏長林、男2號鐘秀林、副導演侯悅。

    有5位則表示不方便出席,其中包括服裝造型師何麗麗。

    “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女經紀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放心。”吳錯雖這樣說著,可他自己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

    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閆儒玉,只見這家伙正閉目養神,一副心里特能裝事兒的樣子。

    “你不跟組里打個電話?”閆儒玉依舊閉目,冷不丁問了一句。

    “啊?”

    “派人盯住這5個不來參加記者會的人,萬一他們中有人是綁架犯,也好及時救人。”

    “哦哦哦,我這就打電話。”

    “吳錯。”閆儒玉睜開了眼楮。

    “嗯?”

    “無論他是多大的明星,無論他受多少人追捧,無論他是不是人品有問題,在我們面前,他只是一個受害者。冷靜,解救他的家人,就像你平時做的一樣,不必緊張。”

    除了分析案情,閆儒玉很少一次說這麼多話,吳錯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但就是這些話讓吳錯心里一下子踏實了。

    發布會地點在一家小型劇場,劇場可容納三百人,已有刑警先一步趕到,對會場進行了細致的檢查,排除了安全隱患。

    記者們爭先恐後地接受安檢,進場,盡量搶前排的好位置。

    7點,記者已全部進場,受到邀請的《顧影自憐》的相關工作人員也陸續進場。

    演員明星們無不是前呼後擁,這些人被安排坐在一塊被圍欄隔離的區域,早有記者沖上前去采訪,有些想在鏡頭前多多露臉的小演員對著鏡頭侃侃而談,一會兒是祝福好友楊小頁挺過這一關,一會兒是希望楊小頁的媽媽沒受到傷害,氣氛和諧友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心連心活動呢。

    一些有點名氣的演員就顯得矜持了許多,記者點名提問的時候,才回答幾個字。

    相比之下,幕後工作人員就低調多了,他們坐在演員明星的後方區域,關系要好的湊在一起,時不時交談幾句,偶爾有記者上前采訪,他們看起來也更平易近人一些。

    “那個是魏長林導演吧?”閆儒玉朝一個人努了努嘴。

    “沒錯,我昨天走訪過他。”

    “他從進門就一直在看手機,我想知道他手機上有什麼。”

    說話間,閆儒玉已經向著魏長林走了過去,可還沒走到近前,魏長林倒是先起身走進了洗手間。

    閆儒玉一愣,只得回到吳錯身旁。

    “他發現你了?”吳錯問道。

    “沒有,應該只是去洗手間而已。”

    “你懷疑他?”

    閆儒玉掃視了一眼來自《顧影自憐》劇組的眾人,“這里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7點50,楊小頁來到現場。

    從門口一路走上最前方的桌子,短短三十米距離,來自《顧影自憐》劇組的眾人紛紛湊上前來,跟楊著關心的話。

    吳錯不禁咂舌,這些人分明都與楊小頁有過節,甚至其中還有綁架楊小頁母親的真凶。

    被這些人噓寒問暖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楊小頁顯然沒什麼心思應付這群牛鬼蛇神。他一臉憔悴,低著頭走上前來,坐在最前方的桌子後。

    距離記者會開始還有最後5分鐘,楊小頁低頭默默看著手中的講稿,記者們則做著直播前的最後準備。

    《顧影自憐》劇組眾人的討論聲顯得很大,人們甚至開始猜測,楊小頁究竟會不會在記者會上毀容。

    男2號鐘秀林不知所蹤,顯然他並不關心這次記者會。

    導演魏長林早已回到座位,他右手拿著一瓶礦泉水,顯然是去完洗手間後,順便出門買回來的,不變的是他依然在擺弄手機。

    8點整。

    楊小頁的女助理以主持人的身份宣布記者會正式開始,並且公布了本次記者會流程,首先是楊小頁發言,他將對演技不佳等問題向公眾道歉,然後是記者提問環節。

    女助理再次強調,希望綁匪不要傷害楊小頁的母親,其它的條件都好商量。

    楊小頁與女助理對視一眼,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我是楊小頁……”

    “啊——”

    一聲慘叫打斷了楊小頁剛剛開始的講話。

    緊接著,一個驚慌的女人從洗手間跑了出來。

    “死人!死人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6 AM

第三十三章 誰在恐嚇小鮮肉?(5)

    8點半。

    在刑警、協警、武警、保鏢、場館保安的共同努力下,現場終于恢復了秩序。必須承認,一名記者的好奇心和狡猾足能頂上一百名圍觀群眾。現場有大約一百名記者,那就相當于上萬名圍觀群眾,警方的壓力可想而知。

    洗手間內。

    《顧影自憐》男2號鐘秀林仰面倒在洗手台前的地上。

    他的後背上有十幾個細小的傷口,血順著傷口流出來,浸濕了白襯衫。

    左側太陽穴也有一個傷口,傷口不大,但是挺深的,看起來這就是致命傷。

    “控制現場,決不能放走一個人!另外,找出所有進過洗手間的人,我要挨個詢問。”吳錯對一名刑警道。

    “不用找了,魏長林就是凶手。”閆儒玉懊惱地拍了一下洗手台,“早點揪出這家伙就好了!”

    “你從一開始就在關注他,為什麼?”吳錯道。

    “那通電話里,楊過︰他對我挺好的。他,而不是他們,說明綁匪只有一個人。

    只有一個人得話,要來參加記者會,得先把被綁架者關在某個隱秘的地方,僅僅這樣不夠放心,他還要實時監控被綁架者。而要想實時監控一個人,手機視頻是最方便的工具。”

    “可他沒必要殺死鐘秀林啊!”

    “或許他並沒有計劃殺死鐘秀林,只是因為某種原因臨時起意。我確定凶手是他,因為有一樣最關鍵的證據——就是魏長林的手。”

    “手?”

    “回到會場的時候他買了一瓶——如果我沒看錯得話,那是一瓶冰鎮水,因為礦泉水瓶外有一層小水珠,大冬天誰會喝冰鎮水呢?當時我只是覺得這人有點怪,可是現在我明白他的目的了,他要隱藏手上的傷口!”

    “你的意思是,在殺害鐘秀林的時候,他弄傷了手?”

    吳錯立馬仔細去看地上的血跡,他取了多處血樣,對身旁的刑警道︰“趕緊送回廳里,讓徐科長先檢驗這個,看看這些是一個人的血樣,還是兩個人的。”

    交代完,他又去觀察死者的指甲縫、身上的傷口。

    “傷口呈扁平狀,很窄,非常窄,這是……”

    “像不像那種可以隨身攜帶的瑞士小刀?”閆儒玉道,“那種小刀大概也就這寬,刀身的鋼材又堅硬又鋒利,鋒利到能刺入一個人的太陽穴。

    可做為殺人凶器得話,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沒有護手,如果用瑞士小刀去刺太陽穴這種有些硬度的地方,凶手很容易劃傷自己的手,魏長林當然也沒能幸免。

    他在殺完人以後用水沖洗了手上的傷口,可他發現很難徹底止血,又不能捂著紙或者貼上創可貼,那就太明顯了。

    好在洗手間緊挨著會場大門,而一出大門口就是小賣店,所以他去買了一瓶冰水,用冰水沖洗傷口,再持續冰敷,就能有效地止血。”

    “這就抓他突審!”

    吳錯在血跡的間隙歪歪扭扭地蹦了幾步,樣子十分滑稽,到了門口,幾下摘掉鞋套、手套、口罩,對守在洗手間門口的兩名刑警耳語幾句,三人一同走進了會場。

    為了避免造成騷動,魏長林被客客氣氣請上附近的警車。

    警車自然就成了臨時的審訊室。

    魏長林沉默了一會兒,在抽完一根煙後,他終于開口了。

    “投資就快下來了,我的電影就快開拍了,可是我媽……”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他攥緊了拳頭,使勁兒咬著牙關,腮幫子一鼓一鼓,能看出來,他在竭力壓抑著憤怒。

    “因為《顧影自憐》的差評,我被說成年度最爛導演,上無數影評人變著花樣挖苦我,說什麼應該把終身成就獎頒給我,因為大家希望這就是我最後一部作品,還說什麼我有這個拍電影的時間,干點什麼不好……

    這些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知道這部電視劇是怎麼被拍出來的,我就想著,只要拍出一部好作品,總能證明自己。

    可就在我為了電影四處籌錢的時候,我媽突然病倒了。原本她心髒就不好,看到上對我的咒罵,一口氣沒上來……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媽在重癥病房躺了三天,我甚至下跪求醫生救她,可最終她還是……

    我媽是帶著遺憾走的,她那麼相信我,那麼想看我拍出一部好電影,最後我還是讓她失望了。”

    魏長林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瘋狂地揪自己的頭發,甚至越過身旁的刑警用頭往車玻璃上撞。吳錯和一名刑警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他,直到他沒有力氣掙扎,只剩下掉眼淚。

    魏長林的額角磕流出一條鮮血,吳錯緊張地問道︰“剛才的突審全拍下來了吧?”

    前排副駕駛座上的一名刑警舉著手機道︰“放心吧,拍得清清楚楚。”

    警方在抓捕嫌疑人以後必須全程攝像,從押解到審訊,一點兒都不能漏過,這是硬性規定。如此一來,一方面可以避免警方刑訊逼供,另一方面也避免了犯罪嫌疑人誣陷警方刑訊逼供的可能。

    吳錯之所以如此緊張,就是害怕嫌疑人額頭上的傷被誤認為是刑訊逼供的證據。

    得知全程錄像,吳錯放下心來,問魏長林道︰“你失去了母親,做為報復你就抓走楊小頁的母親?還殺死了鐘秀林?”

    “我本來只想給楊小頁一個教訓,誰知道鐘秀林竟然聽說我就要拿到投資了。他悄悄跟著我到了洗手間,還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我手機上的視頻信息——視頻里拍的可是楊小頁他媽!

    他威脅我,讓我把男1號的角色給他,還要求我開拍以後按照他的要求修改劇本。

    我對他們這些沒演技的演員本來就沒什麼好感,當時我就是覺得他該死。

    對!該死!這樣糟蹋別人心血的人,統統都該死!我絕不能留下這個威脅,所以……

    所以當他趾高氣揚地轉身,要離開洗手間時候,我打開了鑰匙串上的瑞士軍刀,朝著他的後背狠狠捅了幾下子。

    他回過身來,伸手想抓我,還張著嘴,感覺他要喊,我一下想起來,以前從一本書里看到過,只要照著人的太陽穴來上一下子,就算死不了,人也會變得暈暈乎乎,根本喊不出來,我就在他的太陽穴上捅了一刀,結果……他就死了。”

    吳錯看著魏長林的手道︰“你的手也因此受傷了,是嗎?”

    魏長林抬了抬手,算是回答,吳錯看到,他的右手食指上的確有一道挺深的傷口。

    一直冰敷著的原因,傷口有些發白。和皮膚的顏色接近,若是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楊小頁的母親在哪兒?”

    魏長林突然咧嘴一笑,“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不過,我倒可是告訴你一個秘密︰關人的地方煤氣是開著的,楊小頁他媽……恐怕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吳錯心里咯 一聲。

    煤氣中毒不僅可以致人死亡,若是救治得晚了,即便搶救過來也會對大腦造成一定損傷,輕則頭痛頭暈,重則痴呆。

    算算時間,魏長林從家出來至少三個小時了,再不救人恐怕會留下終生遺憾。

    吳錯一把揪住魏長林的衣領,暴躁道︰“人究竟在哪兒?!”

    “你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活不了了。”

    吳錯突然松手,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使自己顯得親切、真誠。他看著魏長林的眼楮道︰“你的確殺了鐘秀林,可那是激情殺人,不是蓄謀殺人,有機會判死緩,甚至因為對方也存在過錯,你有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

    對楊小頁的母親,你只犯了綁架罪,而不是殺人。

    只要你告訴我們她在哪兒,讓我們去救她出來,這算是及時補救的行為,可以在量刑上予以從輕。

    相信我,告訴我她在哪兒,你判不了死刑的。”

    “謝謝你替我算計,”魏長林頹然靠在椅背上,“無期……死緩……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我完了,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拍出一部作品了……都完了……”

    “她究竟在哪兒?你把她藏哪兒去了?”吳錯焦急地大聲問道,魏長林卻只管自己叨念,根本不理他。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吳錯不敢再逼問魏長林,生怕他精神上出點毛病,再因此脫罪了這案子就辦得太窩囊了。

    究竟在哪兒?這究竟是哪兒?

    吳錯覺得自己的大腦從未如此迅速地運轉過。

    突然,他覺得靈光一閃,似乎抓到了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

    “你母親生前沒跟你住在一起吧?”

    魏長林突然抬頭,眼楮瞪得滾圓。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他下意識的反應已經暴露了一切。

    立即有刑警下車,去查詢魏長林母親生前的住址。

    吳錯一邊下車一邊道︰“要綁架仇人的母親,你母親生前的住處當然是最合適的地方,你大概是想以此來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吧。”

    “我母親看了……她……她一定會……”

    “她會失望,因為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兒子是個熱愛電影,一心想拍出一部好電影的人,絕不是個殺人犯!”

    魏長林面色蒼白地低下了頭。

    半小時後,楊小頁的母親被當地派出所警察從屋里救了出來,送到醫院後初步檢查並無大礙。

    記者會繼續召開,這次卻頗有些表彰大會的意思。

    犯罪分子被繩之以法,母親被平安救出,楊小頁流下了激動的眼淚,他感激參與案件偵破的警察,感激朋友的鼓勵和支持——也包括現場這些有過節的“朋友”,感謝國家感謝黨,總之氣氛十分和諧有愛。

    甚至他還邀請吳錯上台講了幾句話。

    講了什麼吳錯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匆匆一撇卻發現台下有幾人面露失望之色,似乎楊小頁母親得救並非他們想看到的結果。

    或許,楊小頁家破人亡的結局才能讓他們滿意,這樣,當他們滿臉哀傷同情地做足了表演,走出會場以後,或許就會放下偽裝來一個徹夜狂歡。

    當聚光燈熄滅,會場內的人匆匆散去,吳錯發現閆儒玉卻還坐在最後一排的某個角落,

    “沒去打游戲?”

    “你看看這些人,把今天的一半演技用到工作上,也不至于盡拍爛片。”

    答非所問,兩人卻是心照不宣。

    “走,擼串去,你請客。”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5 11:17 AM

第三十四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1)

    臘月二十三。

    市廳也有了小年的氛圍,徐行二從家拿了幾幅自己寫的對聯,給法醫實驗室、重案一、二、三組門口各貼了一幅,又給吳錯和閆儒玉一人送了一幅。

    “你們兩個單身狗回家自己貼吧。”

    吳錯指了指手頭的結案報告,“您也不想想,因為上回那案子,我都半個月沒回家了,我這樣的不單身就怪了。”

    閆儒玉倒是大大方方地向徐行二道謝,“您別聽他的,他單身純粹因為長得丑。”

    “我靠人身攻擊!老閆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正說話間,電話鈴響起,吳錯接起電話,沒說兩句表情就凝重起來。

    “有案子?”閆儒玉問道。

    “城南一處建築工地挖出一具白骨。”

    一聽“白骨”二字,徐行二第一個皺起了眉頭,做過法醫的都知道,白骨化的屍體存續時間長,死亡時間難以判斷,且很難找到屍源。

    三人立即驅車趕往案發現場,路上飄起了鵝毛大雪,似乎預示著這位死者的冤情。

    說是在城南,其實案發現場已經出城了。

    近幾年京北市持續擴建,周邊很多村子都被劃進了市政規劃範圍,四處都是鋼筋水泥的工地。

    案發現場所在的工地隸屬于一家不大的私有地產公司,刑警趕到的時候,工地負責人正黑著臉訓斥幾名民工,說他們不該報警,警察一來肯定要耽誤工程進度。

    在他看來,一具白骨不算什麼,在哪兒挖出來的,就地埋了就是。

    “俺們可不敢在埋死人的工地干活,鬼怪作亂,要出事故的!”有民工辯解道。

    “草!真晦氣!”工地負責人自知跟這群民工說不通,郁悶得直罵娘。

    閆儒玉、吳錯、徐行二三人趕到的時候,當地派出所的警察已經將挖掘出白骨的地方圍了一圈隔離帶。

    看起來這處工地正在向下挖地基,隔離區域恰好位于這一片中心地帶,像座孤島一般。

    鵝毛大雪飛舞,雪片撞在人的額頭上、臉頰上、眼楮里,有的還想往人的衣領里面鑽。

    閆儒玉緊了緊衣領,只見幾塊白骨幾乎要被大雪淹沒,隱隱還能分辨出人類頭骨的形狀。

    “誰發現的白骨?”吳錯問道。

    “俺!俺發現的!”一名20歲出頭的民工積極地上前。

    吳錯給小伙子遞了一根煙︰“能說說的當時的情況嗎?你是怎麼發現這些白骨的?”

    小伙子接過煙,撓了撓雞窩似的亂發道︰“俺老表在這兒開挖掘機,中午了,俺過來喊他吃飯,結果就看見他的挖掘機挖出來一坨白色的東西,剛開始俺以為是下雪的原因,眼花了,走進一瞧,骷髏頭!看得真真兒的!俺就趕緊讓老表下車,俺倆一商量,就報警了。”

    吳錯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你做得對!”

    小伙子驕傲地看了一眼工地負責人,打了勝仗一般。

    徐行二已經著手挖掘和拼接白骨,他在地上鋪了一層塑料布,將白骨一塊塊撿起,有序地放在塑料布上。閆儒玉借了一把鐵鍬,在旁幫他挖掘。

    不一會兒,塑料布上就有了一具骷髏的大致形狀,他一邊忙活一邊道︰“已經完全白骨化,死亡至少半年,具體的死亡時間要等化驗後才能確定。

    骨盆斷裂——看創口,是挖掘機造成的,骨盆小,可見死者為男性。暫時只能看出這些。”

    土坑中散落著一些末梢小骨節,還有牙齒,徐行二仔細地將這些碎骨收起,尤其是牙齒,單獨裝進了證物袋。牙齒磨損程度是判斷死者年齡的重要依據。

    死者的褲子和上衣跟白骨糾纏在一起,如今白骨已經被清理出來,衣物也明了了。

    一條看起來很普通的牛仔褲,一件已經腐朽得不斷掉下布片的t恤,鞋子在距離白骨大約半米遠的地方被發現,似乎是被單獨埋起來的。

    閆儒玉仔翻看著死者的衣物,先是看了品牌標簽,嘖嘖道︰“這身行頭至少頂我兩個月工資,死者經濟條件相當不錯。”

    “會是謀財害命嗎?”吳錯問道。

    “還不好說,得先想法確定屍源。”

    閆儒玉繼續翻找,出人意料地有了個大收獲。

    一張賓館房卡從死者的牛仔褲屁股兜里掉了出來。

    房卡的pvc材料極耐腐蝕,雖然看起來髒兮兮的,但是其上的字還算清晰。

    榕樹賓館。

    閆儒玉將房卡裝進證物袋,遞給吳錯,“第一條線索來了。”

    “我現在就帶人去查,你跟老徐繼續清理現場。”

    “好。”

    傍晚時分,吳錯回到市廳重案一組辦公室,他和徐行二前後腳進門,徐行二正將一張屍檢報告往閆儒玉手里遞,見吳錯進屋,也給吳錯遞了一張。

    “死亡時間︰2年半到3年,”吳錯點頭道︰“這麼久遠?!怪不得。”

    看吳錯話里有話,閆儒玉問道︰“怪不得?賓館里沒查到相關信息?”

    “是啊,2年前的監控視頻、入住記錄早就沒有了,就是真發生過什麼可疑的事,也沒人記得了。”

    閆儒玉只好低頭繼續看屍檢報告。

    “死者身高約178,體型壯實,男性,從牙齒磨損程度來看,年齡在44到45歲,有玫瑰齒現象,說明死于窒息。”

    徐行二皺眉道︰“目前屍檢只能知道這些信息,沒法確定屍源。”

    閆儒玉點了根煙,對吳錯道︰“挖出白骨的那塊地方,在規劃蓋樓之前是耕地嗎?”

    “對!我找到以前住在附近的村民走訪,村民們說,挖出白骨的地方應該距離田間小路不遠,如果死者的死亡時間在2年半到3年……哎!那段時間應該正是耕地荒廢,沒人打理的時候。”

    “怎麼說?”

    “差不多就是在那段時間,政府要收購土地的通知下來了,那一年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沒種地——就算種了,等不到秋收地就不是自己的了,何必費那個力氣。人們的心思根本不在地里,加上時隔太久,想要打聽到關于埋屍人的線索,無異于大海撈針。

    這案子的線索太少,只能用笨辦法,先把3年前住在附近的村民過一遍篩子,一點兒線索都不能放過,”

    閆儒玉轉過筆記本電腦,指著屏幕上的qq聊天記錄道︰“我倒是有一點發現。”

    “這是……?”

    “一個網友。”?

    “!!!???”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14 AM

第三十五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2)

  吳錯實在是沒法將閆儒玉和網友聯係在一起。
  
     況且,看頭像,那不光是個網友,還是個女網友,走網紅路線的那種。
  
     “我帶她打過遊戲,她在愛驢氏上班,還記得愛驢氏嗎?就是死者上衣的那個品牌。
  
      奢侈品店就一個好處——顧客信息完善,我跟她描述了死者上衣的款式、顏色,她給我發了幾
      款T恤的照片,結果,還真有一款跟死者的一樣。
  
      這還不算,更有意思的是,這款T恤是3年前品牌周年慶的紀念款,隻送不賣。”
  
       吳錯撓了撓頭,表示不是很懂這些奢侈品牌。

  “隻有消費達到30萬的高級會員才能獲贈一件!”

  “你的意思是說,隻要去查愛驢氏的高級會員資料,看誰3年前領過這件T恤,並且近兩年半失
      蹤。”
  
      “對!”
  
      吳錯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她肯定不是普通網友, 普通網友會幫你翻找三年前的服裝圖片?並且
      毫無怨言?
  
      不可能!
  
      “怎麼?羨慕了?哥早跟你說過,哥不是沒人追,隻是覺得跟她們都不合適。”閆儒玉說這話的
       時候別提有多正經了。
  
      吳錯打著哈哈道:“回家了回家了,補個覺,明兒一早還要查案呢。”
  
      第二天一早,去愛驢氏公司調查高級會員資料的閆儒玉帶回一個好消息:疑似死者的人出現
       了。
  
    “姓名:朱華
  性別:男
  身高:177
  體型:強壯
  年齡:44歲
  此人少年時期父母雙網,6年前與妻子離婚,有一個兒子,兒子跟前妻一起生活。
 
     3年前他曾領取過愛驢氏紀念款T恤,但最近2年多的時間裏杳無音訊,銀行流水、信用卡消
       費、就醫一概查不到此的記錄,他好像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社會活動。
  
      還有一點讓我很詫異,朱華是一名逃犯。”
 
    “逃犯?”
  
     “我在追逃網上查到了他的相關信息,他是一起龐氏騙局的主謀,涉嫌巨額詐騙,但在警方對這
      個詐騙團夥收網之前,朱華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隨之消失的還有至少兩千萬的巨額贓款,警
      方懷疑他換了身份,隱姓埋名地潛逃了。”

  所謂龐氏騙局,在中國又叫“拆東牆補西牆”,簡言之就是利用新投資人的錢來向老投資者支付
      利息和短期回報,製造賺錢的假象,進而騙取更多投資。部分傳銷組織,以及那些專門騙老年
     人投資的組織都屬於龐氏騙局。

  聽完閆儒玉的介紹,徐行二道:“我這就去做DNA比對,看看死者究竟是不是朱華!”

  “對了,”走出兩步後,徐行二又轉身對閆儒玉道:“死者上衣領口的位置沾有一塊汙漬,比泥土
     痕跡的顏色稍微深了一點,經過檢測發現,那是口紅的痕跡。”
 
   閆儒玉挑了挑眉毛,“女人?”
  ……

  閆儒玉剛從電腦上打開龐氏騙局案的案宗,負責外圍走訪的吳錯就來了電話。

  “老閆!真叫我找到線索了!”

  “什麼線索?”

  “有人……可能看見2年前的埋屍者了。”吳錯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興奮。

  “哦?”

  “我帶人走訪但年住在附近的村民,找到了一位大爺,是當年的拆遷釘子戶。大爺種了一輩子
       地,不舍得把自己的土地賣掉,2年前政府收購土地的消息下來,村裏已經沒人種地了,大爺
       卻堅持種了最後一茬玉米。大爺怕獨一份兒的玉米被人偷了,待到玉米抽穗時常常半夜起來
       去地裏轉悠一圈。有一天他就碰到了兩個奇怪的人。”
  
      “什麼樣的人?”

  “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城裏人,在玉米地旁的荒地邊上刨土,大爺還上前問了幾句,見兩人愛
       答不理的,大爺也就沒再往跟前靠。”

  “還有什麼?”吳錯問道。

  電話裏傳來翻筆記本的聲音,“哦,對了,大爺還說,當時路邊停著一輛小轎車,應該是這兩
      個人的,但是天太黑,大爺記不得小轎車的樣子和顏色了。”

  “一男一女……”閆儒玉重複著這一線索,他的手下意識地滾動著鼠標的滑輪,電腦屏幕上,一
      男一女兩個人的照片上上下下地滑動,“當年的龐氏騙局,被抓捕的另外兩名主犯正好是一男
      一女,埋屍的會是他們嗎?”

  中午吃飯前,DNA檢測結果出來了,死者正是被追逃的犯罪嫌疑人朱華。

  徐行二的人緣真不是一般的好,吃飯時他抽空給在監獄係統工作的朋友打了個電話,當天下
      午,閆儒玉和吳錯就得到通知,可以提審在押犯人李霞、孫金成。

  李霞和孫金成正是龐氏騙局的另外兩名主犯,也就是死者朱華的同夥。

  兩人在2年8個月前被捕,他們被捕的時間恰好就在朱華死亡時間前後,不能排除兩人的作案嫌
      疑。

  閆儒玉和吳錯分別趕往市第二看守所和市女子看守所的時候,另一名刑警帶著李霞和孫金成的
      相片趕去讓老大爺辨認。

  在近20張混雜了兩名嫌疑人的照片中,老大爺一下子就認出了李霞。

  “我當時多看了那女的兩眼,她嘴角上有顆痣,我還在心裏嘀咕:這女人肯定嘴碎,所以女的
       肯定是她錯不了。至於男的,我可實在想不起來了。”

  走進看守所之前,閆儒玉和吳錯分別得到了這個消息。

  李霞和孫金成的殺人嫌疑更重了。

  閆儒玉進入市第二看守所,負責接待的獄警客客氣氣地介紹了孫金成的改造情況。

  “孫金成被判了15年吶!剛開始挺悲觀的,覺得這輩子就要在牢裏過了,去年夏天二看(第二
       看守所的意思)出了那件大事,你知道吧?就是我們這兒有一座牢房年久失修,結果下大暴
       雨的時候給塌了。

  好多犯人都跑了,還有一名犯人搶了獄警的槍,想要殺人逃跑,結果被孫金成打了一頓,還把
      槍搶回來了。
  
      孫金成把槍還給獄警,並且對被打傷的獄警實施了一定的急救,然後就坐在原地,等待組織安
      排。
  
      這可屬於重大的立功表現了,事情過後,孫金成被減刑3年,而且……”
  
      獄警壓低了聲音繼續道:“像他這種有重大悔改和立功表現的,以後每次減刑,組織上肯定都
      會優先考慮他,說是判了15年,興許蹲不了10年他就能出去了,所以,他現在心態挺好,一
      直在積極改造。
  
      對了,您這次找他是什麼事兒?還是那個詐騙案嗎?”
  
      閆儒玉皺了皺眉,“殺人案。”

  “啊?”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18 AM

第三十六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3)

難怪二看的獄警驚訝,二看主要關押非暴力犯罪的罪犯,像什麼經濟犯、毒品犯,據說許多落馬的貪官就被關在這裏。

像殺人犯這種重刑犯,往往是關在一看的。

因此,二看的獄警在得知孫金成與殺人案有牽扯,也是頗為驚訝。

閆儒玉沒多說,獄警也就很懂規矩地沒多問。

審訊室裏隻有一張長桌兩把椅子,戴著手銬的孫金成已經坐在了裏麵,閆儒玉進門,將孫金成旁邊的椅子挪到他的對麵,這才坐下。

冰冷的白熾燈使得孫金成頭上的幾根白發顯得特別突兀,他戴著眼鏡,眼鏡也在反光,看不出鏡片後的眼神,但這樣反倒讓人覺得他隱藏著某個秘密。

“聽說你在裏麵改造得很好。”閆儒玉先開口,聽不出情緒。

孫金成有些討好地笑了笑,“警官,您找我有事兒?”

“好好想想,我為什麼找你。”

閆儒玉不再說話,點了一根煙,氣定神閑地看著孫金成,孫金成收起笑容,笑容一收起,他的眼鏡就又開始反光,讓人捉摸不透。

孫金成打定了主意不說話,像他這種經過一輪審訊的老油條,早已了解了其中門道,警方若是拿不出真憑實據,他是絕不會鬆口的。

“朱華的屍體找到了,”閆儒玉又點起一根煙,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有人看到你和李霞在市南郊埋屍。你們為什麼殺他?”孫金成推了推眼鏡,或許是角度的問題,這次,他的鏡片上終於沒了反光。

他笑了笑,直盯著閆儒玉的眼睛道:“你沒有證據。”

“物證的確還沒有,但是能指認你們埋屍的人證已經有了,”閆儒玉大方道:“我的同事正在審問李霞,而且,不瞞你說,那位同事的耐心和審訊技巧都比我強多了。我看過詐騙案的案宗,上次可是你先對警方開口的,你把李霞和朱華供得幹幹淨淨,還想方設法地把自己的罪行往他們倆人身上推。所以你判了15年,而李霞判了整整20年,你猜這次李霞會不會先把你供出來?”

“你們!……”

孫金成的額頭瞬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汗珠和眼鏡片一起反著光,亮堂堂的一片,別提有多狼狽了。
“李霞在牢裏過得一點都不好,你說她要是聽說你立功了,減刑了,得有多恨得慌?”閆儒玉一臉輕鬆,很無所謂道:“我出去抽根煙,你好好考慮一下,哦,我忘了,你應該先祈禱,我抽煙的工夫李霞沒把你供出來。”

說完,閆儒玉立馬起身往外走,就在他伸手去拉門的時候,孫金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了。

“我……我就是說了你也不會信的!”

“那你得先說說看。”

閆儒玉回頭看了一眼孫金成,見他還在猶豫,就繼續伸手去拉門。

“好吧,我說。”

閆儒玉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們沒殺朱華,真的,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閆儒玉十分驚訝,但他隻是點了點頭,示意孫金成繼續說下去。

“那時候,騙局涉及的人太廣,或許已經被警察盯上了,我們預感到要出事,正準備卷了錢往國外跑,偏偏朱華死了。我跟李霞肯定不能報警啊,報警不就等於自投羅網嗎?所以我們趁著天黑找了個地方把朱華給埋了,又想法把他卡裏的錢轉出來,幾經倒手把錢轉到了我們倆的境外賬戶上,
當時朱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再加上我跟李霞咬死了他攜款潛逃,就騙過了你們的調查。”

“朱華是什麼時候死的?”

“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了,大概……好像……是你們抓我的前一個月吧,我沒記錯得話應該是8月底。”

“死在哪兒了?當時的具體情況是怎樣的?還有,你們是怎麼發現他的?”

“說起來真挺蹊蹺,那天晚上我收到朱華的一條微信消息,他說他想了很長時間,決定去自首,想再見見我和李霞,他就在一家賓館,讓我們過去。”

“榕樹賓館?”

“對對對,就是那兒!我和李霞一塊趕了過去,找到朱華所在的房間,門沒關,隻是虛掩著,我倆以為是朱華留的門,就進屋了,結果……就看見朱華躺在床上,身上蒙著被子,叫也不起來,掀開被子一看,人已經死了。

他沒穿衣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太嚇人了!”

孫金成看了看閆儒玉,似乎在思量對方究竟信不信他說的話, 卻看不出一絲波瀾。

“沒穿衣服?什麼都沒穿?”閆儒玉皺眉問道。

“對,我記得很清楚,一絲不掛,當時還把李霞嚇了一跳。”

“那他身上有什麼傷嗎?”

“傷我倒沒注意,但是他的手腳被捆住了,嘴上還貼了膠帶……對了!他臉上有傷!就是被人揍的那種傷,兩個眼泡都是腫的……嗯……好像隻有臉上有傷,別的地方應該都沒有……反正之後我幫朱華穿衣服的時候沒發現他身上有傷。”

“你幫他穿的衣服?”

“是我幫他穿的,李霞畢竟是個女人,她不敢碰死人……”

“當時有什麼讓你覺得反常的地方嗎?”

孫金成苦笑一下,心道:還能比碰見死人更反常?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他抽了抽鼻子,老老實實地思索了一會兒道:“我覺得……朱華好像找過女人。”

“你覺得?”

“我這人鼻子特別靈,我聞到女人的香水味了,而且我百分百確定,屋裏殘留的香水味跟李霞身上的香水味不一樣。朱華平時就好這口兒,再加上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光著躺床上,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找了女人吧。”

又是女人……

閆儒玉覺得一些碎片化的想法就要拚成一副拚圖了。

“還有什麼反常的情況?”
“還有……我給屍體穿衣服的時候,李霞一直在收拾房間,她用衛生間的毛巾把我倆的指紋都擦掉了,還洗了一個粘著血的枕套……”

“枕套?”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24 AM

第三十七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4)

“當時有一個枕頭是掉在地上的,李霞撿起來一看,上麵有一點血,她就把枕套扒下來洗了。然後……我倆攙著屍體,裝作扶著喝醉酒的同伴,就出了賓館。上車以後,心裏慌得厲害,我們在城裏轉了一圈,想了好幾個埋屍地點,又都覺得不理想……對了,當時是我開的車,李霞坐副駕駛位置,朱華的屍體被我們放後備箱裏了。開著開著,我就覺得有人對著我的後脖頸子吹涼氣,太可怕了……後來,我也不想了,幹脆就把車一路往南開,開了將近兩個小時,還真找到了一個適合埋屍的地方——也不知是誰家荒廢的田地。我和李霞下車挖坑,挖了一個特別深的坑,中途還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個老大爺,嚇死我們了。埋完人,我們約好這事打死也不能往外說。我把李霞送回家,自己去夜總會玩了一晚上,說實話……真害怕啊!頭一天還在一塊喝酒的朋友,就這麼被我親手埋了,換誰誰不怕?那幾天我根本不敢回家,隻想在人多的地方待著,要是周圍隻有我一個人,我就總覺得朱華的鬼魂來找我了……”

出了審訊室,之前那獄警緊張地問道:“孫金成是不是還犯了什麼事兒?”

閆儒玉一笑,“就是找他了解一些情況。”

出了二看,吳錯來電話了。

“怎麼樣?”閆儒玉接起電話問道。

“李霞隻承認埋屍,不承認殺人。”

“跟這邊情況差不多。”

“那……你覺得他們說的是真話嗎?”

“從孫金成交代的情況來開,應該是真的。他的描述很細致,涉及到視覺、味覺,越生動的描述往往可信度越高。不過,還應該多審幾次,隻要審得足夠細致,謊話就會露出馬腳。”

“嗯,審訊的事我來吧。對了,朱華不是有個前妻嗎,雖然離婚了,但兩人終歸有個兒子,總會有些聯係,我覺得應該走訪一下他的這位前妻。”

“不急,龐氏騙局案的案宗裏有不少對朱華前妻的走訪記錄,或許已經幫咱們做足功課了,還是先以審訊為主吧,確定或者排除孫金成和李霞的嫌疑,咱們才能開展下一步的工作。”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在京北市,不少外地打工者已經提前回家,平時異常熱鬧的早市在今天格外冷清,早點鋪子大都關門不賣了,這可苦了留在廳裏辦案的一群單身漢。正是單位放假人心浮動的時,審問和走訪工作已經結束,排除了孫金成和李霞的作案嫌疑。閆儒玉幹脆一門心思研究龐氏騙局案的案宗,吳錯則承擔起了全部的外勤工作。

大清早,閆儒玉啃著漢堡進了重案一組辦公室,正看到吳錯往桌上的泡麵裏倒水。組裏的其他刑警有的回家過年了,有的去支援下麵的轄區派出所了。春節期間燃放煙花爆竹、喝酒聚餐等行為容易引起危險、騷亂,是各地轄區派出所最忙的時候,人手總是不夠,市廳會根據各地情況加派人手,偌大的辦公樓裏一下子空曠了許多。

吳錯愁眉不展道:“看來這個春節得在廳裏過了。”

“不見得。”

吳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你……不會吧!”

閆儒玉挑了挑眉算是回答。

“你要在……兩天之內……破案?”

閆儒玉指了指電腦顯示器上的案宗,“好在當年留下的資料夠細致,我發現有一個人始終沒露麵。”

“誰?”

“朱華的情婦,一個外號叫麗姐的女人。”

“麗姐?”

“你來看這段,”閆儒玉翻開一本案宗,指著其中一處道:“這是當年辦案的刑警走訪朱華前妻時的一段記錄。他前妻說,朱華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沾花惹草,麗姐當年可是京北市出了名的交際花,手段不知有多高明。自從朱華認識了麗姐,他就跟家裏徹底撕破臉,無論怎樣都要離婚。他前妻一看,再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同意了離婚。朱華本來跟妻子一起經營服裝店,前幾年生意好做的時候多少也賺了點錢,這一離婚,他幾乎是淨身出戶,房子、車子、錢全沒了。麗姐這樣的女人當然不會跟一個窮光蛋在一起,兩人就分開了一段時間。後來朱華幹起了詐騙的營生,幾個月就成了千萬富翁,麗姐看朱華頗有些能力,就又與他複合了。

不過,大概是朱華也看透了這個女人,兩人雖然出雙入對,卻並沒有結婚。這讓麗姐隱隱有些著急,甚至給朱華的前期打電話,在電話裏破口大罵地撒氣。後來東窗事發,孫金成和李霞被捕,朱華下落不明,隨之消失的還有這個外號叫麗姐的女人,當時的結案報告上寫的是朱華帶著麗姐一起潛逃了。現在看來,朱華死了,那這個麗姐究竟去哪兒了?她可是當年跟朱華走得最近的人。”

閆儒玉翻了幾頁案宗,又指著其中一處道:“還有這條信息,你看。

8月31號,許久沒跟前妻聯係的朱華突然打來電話,說是給前妻和兒子留了一筆錢,存在國外的一個賬戶裏了,他要跟前妻見麵,辦一些交手續。

那個時候兩人已經離婚好幾年了,朱華的前期也看開了許多事,並不像剛剛離婚時那樣連麵都不見,況且這次朱華的態度很誠懇,還說明了那是他留給兒子的錢。

兩人就約定第二天見麵,可是到了第二天怎麼都聯係不上朱華,給朱華的好友孫金成、李霞打電話,兩人也說不清朱華的去處。

直到2個月後,孫金成、李霞被捕,朱華的前妻才知道,原來朱華帶著情人潛逃了。”

吳錯思忖道:“8月31號朱華還跟前妻有聯係,第二天他就失蹤了,說明案發時間應該就在8月31號晚上。”?“沒錯,這跟孫金成、李霞,還有農戶大爺描述的大概時間正好相符。現在,我們知道了朱華的死亡時間,還知道朱華曾經給前妻和孩子準備了一大筆錢。”

“你等等!”吳錯像是想起了什麼,翻著筆記本道:“孫金成和李霞的海外賬戶中,總共隻有一千五百萬,可是警方辦理龐氏騙局案的時候曾經做過具體調查,屬於朱華的贓款至少有兩千萬,平白少了五百萬!”

“這五百萬應該就是朱華想要留給前妻和兒子的,可惜被麗姐知道了,這引起了麗姐的極度不滿——大概是朱華並沒有給她留下錢,也並不打算帶她一起潛逃吧。麗姐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殺了朱華,奪走了五百萬。”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28 AM

第三十八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5)

“如果是謀財害命,任何知道朱華有錢的人都有可能吧……”

“凶手一定是個女人,隻有女人才能將他騙到賓館,並且在他的領口留下口紅印記。僅僅一個對朱華有誘惑力的漂亮女人還不夠,這個女人還得足夠了解朱華,她知道朱華從事的非法詐騙活動,知道朱華及其同夥正準備潛逃……”

閆儒玉解釋道:“你仔細想想,孫金成和李霞為什麼稀裏糊塗充當了埋屍者?因為孫金成收到了朱華的消息,消息裏朱華自稱要自首,所以要見兩人最後一麵。

可是朱華明明做足了潛逃的準備,為什麼突然又要自首?隻有一種可能:這條信息根本就是凶手發的!凶手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想讓孫金成和李霞替自己背鍋。

凶手深知,隻要提到自首,就一定能引來孫金成和李霞,因為這兩個人絕不想被朱華的自首所連累。

當兩人發現朱華已經死了,也絕對不會報警,顯然,他們會想辦法悄悄處理掉屍體。

隻要這兩個人與朱華的屍體有了交集,日後警方查起朱華被殺案,就很容易被那條消息誤導,認為孫金成和李霞為了阻止朱華投案自首而殺人滅口。”

“你還真別說,我頭一次審問李霞的時候真有這個想法,凶手的心思太可怕了。”

“我們來梳理一下,能將朱華約到賓館的女人,了解朱華的生意以及生意夥伴,貪財,符合這些條件的,目前隻有一個麗姐。”

“可是,這個麗姐已經銷聲匿跡兩年多了,想找她可不容易。”

“那得看方法……”閆儒玉勾起嘴角一笑,打開一段QQ聊天記錄給吳錯看。

“我靠又是網友?!”

閆儒玉聳聳肩,“人吶,具備一項特殊技能還是很有必要的,比如打遊戲。”

吳錯表示不想接話。

閆儒玉繼續道:“這位網友是王朝夜總會的經理小劉,專門給客戶賣假洋酒的,一瓶至少這個數。”

閆儒玉伸出五根手指頭。

“5萬?”吳錯猜道。

“呃……也沒那麼貴,我想說的是5千,算了這不是重點……”閆儒玉終於正色道:“麗姐是王朝夜總會的老會員了,跟小劉很熟,兩人還一度配合賣酒,麗姐幾乎天天晚上都把相好領到夜總會來,每天都有至少小一萬塊錢的消費,事後兩人平分酒水提成。

據小劉說,麗姐好長時間都沒露麵了,倒是有個16、7歲的年輕人,偶爾帶一幫朋友來消費,用的是麗姐的會員卡。

他曾經跟這個年輕人問起麗姐,其實就是想套套近乎,沒想到年輕人一下子發飆了,甚至還想蹦起來揍他,顯然,這個年輕人對麗姐相當反感,甚至都不願聽到有人提起她。”

“既然麗姐跟這個年輕人有瓜葛,那他就是找到麗姐的關鍵!”

“好消息是,這個年輕人今晚上在王朝夜總會預定了豪華包廂。”

“這你都知道?”

“我給了小劉幾樣極品裝備,他就什麼都肯說了。”

“……”

深夜。閆儒玉和吳錯坐在一輛警用越野車裏,盯著王朝夜總會大門。

大門口張貼著紅彤彤的福字,年味十足,此刻正是酒足飯飽的人前來消遣的時候。吳錯指著從一輛車的駕駛座上走下來的中年男人道:“都喝成這樣了,還開車呢,也太不拿生命當回事兒了!”

閆儒玉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幾個打車前來的小年輕,隻見這些年輕人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一下車就吆五喝六,為首的一人大聲談笑風生,看起來格外囂張。

他長得白白淨淨,齊劉海遮住了眉毛,被眾人簇擁著走進了王朝夜總會。

大約10分鍾後,閆儒玉收到了來自小劉的短信。

“他來了!1608!”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一個包廂號碼,兩個感歎號充分體現了成為臥底的小劉的激動心情。

閆儒玉、吳錯和其餘6名刑警一同下車,幾人一起進門,來到夜總會所在的13樓。

吳錯找到負責該層的經理,亮出警官證,要求經理配合行動。

那經理看起來已經對此類情況習以為常,他鎮定地協助警方核對了1608號包廂內客人使用的會員卡信息,發現這張會員卡的辦卡人是一個名叫孫麗麗的女人。

“認識她嗎?”吳錯問道。

“聽說過,外號叫麗姐,以前總來,現在……得有挺長時間沒來過了吧。”

經理一邊帶著幾人往1608的方向走,一邊道:“幾位執行公務,我絕對配合,但咱們這兒還正營業呢,您可千萬動靜小點,萬一嚇跑了其他客人, 這損失我可擔不起,我就是個打工的,也不容易,先謝謝您嘞!”

1608是一個豪華大包廂,其內至少能容納25人,吳錯透過門上的圓形玻璃向裏看了一眼。
隻見亂糟糟的十幾人在裏麵又唱又跳,搖頭晃腦,其中有男有女,女孩兒大都衣著暴露,幾乎人手一根香煙。

7名警察魚貫而入的時候,包廂內很是騷動了一番。

有罵娘的,有摔酒瓶的,有趁亂想往外跑的,還有……攤在沙發上傻笑的。

直到吳錯使出一招標準的過肩摔,將一個手拿彈簧刀站在茶幾上想要居高臨下偷襲的小年輕放倒,其餘眾人總算老實了。

“警官,我們可沒犯法。”

為首的少年很緊張,卻故意裝出老成的樣子。

“少廢話!”吳錯瞟了兩個攤在沙發上傻笑的少年一眼,“聚眾吸食毒品、襲警,夠抓你們的了!”

“我又沒吸!襲警的也不是我!憑什麼抓我?!”少年梗起了脖子。

吳錯把包廂裏的換氣扇開到最大功率,皺著眉道:“你認識孫麗麗?”

少年一愣,顯然沒想到吳錯會問起這個。

“不認識!”他煩躁地倒了半杯酒,一飲而盡,又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小子,”吳錯跨過桌子,上前一步,坐下,按住為首少年的後脖子道:“遊樂場連環殺人案,聽說過?公安廳長家的公子犯事兒,我抓的。你給我聽好了,不管你是誰家的小兔崽子,也不管你爹你媽有多大本事,在我讓你後悔之前,最好老老實實回答問題。明白?”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31 AM

第三十九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6)

包廂門外,叼著煙的閆儒玉勾起嘴角一笑,這家夥還挺會嚇唬小孩兒。

吳錯這招顯然取得了成效,那為首的少年終於開口了。

“她是我爸的後老婆。”

“你後媽?”

“呸!說她是後媽都他娘的侮辱後媽這個詞!她就是個臭婊……”

吳錯咳嗽一聲,少年適時停下了咒罵。

“她什麼時候跟你爸結婚的?”

“大概……2年前吧,我那會兒還上學呢,寄宿學校,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有一次我回家,發現家裏多了個人。哼!提前跟我商量一聲,有那麼難?”

少年一臉的不屑和嘲諷,的確,這事兒有些荒誕。

“她被追逃網通緝,你知道嗎?”

“什麼?!”少年大驚。

等他平靜下來,吳錯這才引導道:“她嫁給你爸用的不是孫麗麗這個名字吧?”

“不是,她現在叫孫妍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名,”少年垂頭歎了口氣道:“開始我沒把她當回事,直到我撞見她跟一個男人喝咖啡,我就調查了一下那個男人——你懂的,就是跟蹤他到工作單位是什麼的——我發現他是個律師,特別蹩腳的那種,還兼職私家偵探,做點捉奸討債的事。”

“然後呢?”

“我給了那家夥兩萬塊,委托他幫我調查我爸的後老婆,他就把知道的都告訴我了。”

吳錯不由在心中感歎:青出於藍啊!

“孫妍愛,就是你說的孫麗麗,她說服我爸立了一份遺囑,如果我爸去世,一半遺產都要留給她。”此刻,少年看著吳錯的目光充滿了期待,“所以,如果你們抓了她,她就不能從我家分走錢了,對嗎?”

“大概是吧,總之,老實交代的人運氣不會太差,現在你能帶我們去抓孫麗麗了嗎?”

“當然,”少年給吳錯倒了一杯酒,吳錯擺手婉拒,少年隻好自己喝了一次,繼續道:“友情贈送一條消息,無論孫麗麗以前做過什麼,我敢打賭,那個半吊子律師肯定是她的同夥。”
……

當幾輛警車停在少年家所在的小區門口,刑警們才知道,少年家裏遠不像他彰顯出來的那般闊富,如果要形容得話,那大概是一個中產家庭。

那是一個八成新的居民小區,幾棟高層建築聳立在夜色中。

深夜2:30,小區裏隻有三兩戶人家的窗口還亮著燈,草坪區域的大片積雪反射著月光。

“萬籟俱靜,夜黑風高,收網抓人的好時候。”閆儒玉道。

吳錯不置可否。

少年正帶著眾人往一處樓門裏走,卻被吳錯攔了下來。

“你不必跟我們一起上去,任何男人在得知自己娶了一個殺人犯和騙子,並且讓這個女人跟自己的孩子同處一個屋簷下,恐怕都很難保持理性,你不會想看到的。”

少年繞過擋在他麵前的吳錯,“所以我應該在他身邊。”?閆儒玉眼中少有地閃過一絲欣賞。

進樓門,上電梯,停在家門口,掏出鑰匙。

少年深吸一口氣,將鑰匙插入鎖孔,轉動。

門開了,並沒有想象中的吱紐聲。

客廳一片漆黑。

少年盡量像往常一樣進屋,開燈,動靜不大也不小,刑警們小心翼翼地魚貫而入,躲在主臥室門兩側。

“爸——”

和事先商量好的一樣,少年開燈,聲音萎靡地朝著主臥室門喊了一聲。

沒人答應。

“爸——”

少年提高了音調。

這次,臥室裏終於傳來了嘻嘻索索的動靜。

“你爸睡著了,有什麼事明天說吧。”

一個很輕的女聲透過主臥室的門傳來,很顯然,說話的人就站在門口。

“開門!我要跟我爸說話!”

少年的聲音變得焦急,顯然,他和躲在門邊的刑警一樣,開始擔憂父親的安危——照常理來說,少年的叫聲足夠吵醒一個熟睡的人了,哪怕是隔著一道門。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爸累了一天,別吵了!”

屋內的女聲依然不大,卻變得威嚴,隱約還有些不耐煩。

吳錯上前一步,正要抬腿踹門,卻被閆儒玉攔了下來。

閆儒玉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女士……呃,我知道,陌生人半夜跟著你的孩子到你家,這有點尷尬,但是,你家小孩喝醉酒劃了我的車,如果家長不能跟我協商解決問題,恐怕我隻能報警了,我這是為你們考慮,說實話,三更半夜的……”

哢——

主臥室門鎖打開的聲音。

每一個刑警都瞪大了眼睛。

把手轉動,門終於開了一條小縫。
吳錯猶如一顆子彈,嘭地撞開門,一下子製服了被他撞倒的女人。

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窗簾後一躍而起,想要向外闖,被緊跟而上的刑警製服。

少年焦急地衝進臥室,奔到雙人床前,搖晃著躺在床上的一個男人,大聲喊著爸爸。

閆儒玉也上前,伸手去摸那個男人的脈搏。

脈搏還算平穩。

閆儒玉掏出手機,撥打了120。在撥號的間隙,他對少年道:“你爸不會有事的。”

“你好,梧桐路鳳凰城小區3號樓1單元14樓1428號有人昏迷……重複一遍地址,好的,梧桐路……”
說到“昏迷”二字的時候,閆儒玉故意提高音量,好讓少年放心,少年收到善意,感激地看了閆儒玉一眼。

另一邊,吳錯已經開始對兩名嫌疑人進行突審。

“他怎麼了?!啊?”吳錯瞪圓了眼睛,指著床上昏迷的男人問道。

被抓的男人蹲在客廳角落,看了看蹲在他身旁的女人,又看了看滿屋子的警察。

“是乙醚!他被乙醚迷昏了!是她動的手!”他指著一旁的女人大聲道。

一旁的女人隻是低頭沉默,不承認,也不否認。

屋內的刑警終於稍稍放下心來,有人對少年解釋道:“用量不大得話,乙醚隻會至人昏迷,你爸爸的生命體征穩定,沒事的。”

“你叫什麼?”吳錯又對女人道。

“孫妍愛,”說完,女人又搖了搖頭,“不,我叫孫麗麗。”

很快,救護車到了,有刑警留下,協助少年將父親送往醫院。閆儒玉、吳錯和餘下的刑警押送著兩名嫌犯離開。

上救護車之前,少年對吳錯鞠了一躬,“警官,謝謝你。”

“照顧好你爸。”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40 AM

第四十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7)

臘月二十九。

經過一夜審訊,被抓捕的兩人交代了全部犯罪過程。

這是一個關於青春和犯錯的故事。

尖嘴猴腮的男人名叫薑濤,正是少年曾提起過的律師,他跟孫麗麗是大學同學,兩人是一對情侶,薑濤比孫麗麗高一屆。

大學生談談戀愛逃逃課並不稀奇,可這個薑濤玩心實在太大,他認識了幾個社會青年,漸漸的竟然染上了毒癮。

“偶爾吸一次玩玩不要緊。”

幾年前,那些社會青年就是這樣引誘薑濤的。直到薑濤發現自己有了毒癮,而且他根本沒能力為毒品買單。

他借遍了每個跟他認識的同學的錢,被人疏遠,舍友甚至委婉地請他搬出去。因為嚴重曠課,他還被學校處分了。

大四那年,一名專業課老師放話,絕不會讓薑濤通過補考,大學四年,薑濤很可能拿不到畢業證,他心灰意冷。除了孫麗麗,他什麼都沒有了。孫麗麗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證明他曾是一個正常的大學生,證明他曾有著大好前途。他絕不能失去孫麗麗!

那段時間,恰逢孫麗麗身上長紅疹,又疼又癢,正需要人關心照顧,薑濤就時不時地到孫麗麗宿舍裏探望她,還給她帶去了一小袋紅紅綠綠的“特效藥”。

孫麗麗吃了“特效藥”後精神果然好了很多,不久後身上的紅疹好了,可她卻總覺得精神萎靡,渾身沒勁兒,哈欠連天,還總想吃點特效藥。

這時候薑濤才跟孫麗麗坦白。

得知自己染上了毒癮,孫麗麗五雷轟頂。

她不敢告訴老師、家長,甚至開始變得孤僻。

清醒的時候她痛恨薑濤,毒癮犯了的時候,為了讓薑濤給她毒品,又恨不得將他當祖宗供起來。

不久,薑濤竟然順利畢業了,那位曾嚇唬他,揚言要讓他拿不到畢業證的老師最終還是高抬貴手。

雖然拿到了法學專業的畢業證,可是因為沒通過司法考試,沒有一家律師事務所願意聘用薑濤,連實習的機會沒有。

幾經周折,薑濤才在一家律師事務所找到了一個前台接待的工作,薪水微薄,即便加上孫麗麗家裏每月給的生活費,也根本不夠兩人的毒資。

恰在此時,剛升大四的孫麗麗在宿舍藏毒被抓。

這種離譜的越線學校是絕對不會容忍的,學校的管理者大概隻想著如何脫離幹係,他們既沒有報警,也沒有將孫麗麗送往戒毒所,隻動用4、5名保安,將孫麗麗抓起來,嚇唬了一整天,然後將她開除了。

“為了你的臉麵,還是用一個體麵一些的開除理由,就說你偷竊吧。”

在校領導看來,偷竊比吸毒體麵,女生與男友同居懷孕比女生被同校男生強奸懷孕體麵,學生意外摔傷比老師體罰學生至傷體麵。

然而那時的孫麗麗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除了毒品,她的腦子裏裝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薑濤為了安撫情緒低落的孫麗麗,謊稱自己已經是律師了,隻要轉正,接了案子,就能大把大把地賺錢。

可是眼下兩人實在是太窮了,向兩人銷售毒品的吸管也拒絕再賒賬——“吸管”是吸毒人員給向自己銷售毒品的上線起的外號。

兩人走投無路的時候,這位吸管“好心”地給薑濤出了主意。

“你女朋友長得可以,閑著太可惜了,不如我幫她介紹點生意,隻要她能賺錢,你們還怕吃不上毒?”

薑濤當然知道那是什麼生意,他看著跟他擠在狹窄出租屋裏的孫麗麗,不知該如何開口。

可是,當兩人因為毒癮犯了而縮在地上直打滾的時候,薑濤還是提出了要求,孫麗麗閉上了眼睛,她覺得自己已經深陷泥沼中,永遠出不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變得無比清醒,還流下了一滴悔恨的淚水。蝕骨的痛苦潮水般湧來,很快淹沒了悔恨。

她點了點頭,點頭時依然閉著眼睛,或許是無法麵對自己吧。

當天晚上,在薑濤的催促下,孫麗麗用所剩不多的劣質化妝品化妝打扮,換上僅剩一件的算得上幹淨體麵的衣服,上了吸管的車。
……

第二天回來時,她帶回了兩千塊錢,還有一小袋毒品。

孫麗麗和薑濤分食了毒品,薑濤想問孫麗麗要點錢,被孫麗麗冷冷地剜了一眼,他就再也不敢多話了。

那天之後,孫麗麗像換了個人似的。

她瘋狂地買衣服、化妝品,她開始有意討好吸管,甚至偶爾免費陪吸管一個晚上,吸管也將她當成了自己人,給她介紹有錢的客戶,死者朱華正是其中之一。

孫麗麗嚐到了其中的甜頭,當她的同學正為了找工作而四處奔波的時候,她已經開上了男人送的價值20萬的汽車。

恰好,送她汽車的人正是朱華。

朱華一直嫌棄自己的結發妻子沒文化,而孫麗麗大學生的身份恰好滿足了他對另一半的幻想,他甚至肯為了孫麗麗拋妻棄子地離婚。

事實上,孫麗麗對朱華也有些動心,朱華能給她很好的物質生活,而且對她也還不錯。孫麗麗心裏很清楚,憑她的過往,能遇上朱華這樣的男人,已經是老天爺的眷顧。

朱華離婚時淨身出戶,一下子經濟拮據起來。這並沒有阻擋孫麗麗跟朱華在一起的決心,她甚至想過拿出自己攢的錢,幫助朱華從頭來過。

可是,孫麗麗自己還染著毒癮,一天都離不開錢。她一下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麵,她沒法一下子戒掉毒癮,另一方麵,她又不能讓朱華知道自己是個癮君子。

掙紮了很長時間,她決定去強製戒毒。

隻要戒了毒,就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她這樣對自己說。

戒毒所裏的日子並不好過,每次毒癮發作都是度秒如年。

3個月後,孫麗麗覺得身體有了明顯好轉,毒癮發作的頻率降低,每次發作的時間也縮短了,那份對回歸正常生活的渴望讓她堅持了下來。

她本以為噩夢終將過去,生活就要回歸正常了,一次探視打破了平靜。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44 AM

第四十一章 龐氏騙局主謀之死(8)

薑濤在電話說有關於朱華的消息,孫麗麗才同意見這個毀了自己一生的懦夫。

薑濤給孫麗麗看了幾章照片,幾張在燈光昏暗的娛樂場所偷拍的關於朱華的照片。

照片裏,他摟著形形色色的不同女子,看起來和任何一個普通“客戶”沒有任何差別,讓孫麗麗作嘔。

朱華表麵上為了孫麗麗掏心掏肺,可從他自己內心來講,拋棄妻子、離婚、紙醉金迷不過是一個中年危機的男人的瞎折騰,隻是孫麗麗恰好充當著引發一切的導火索。

孫麗麗再也沒心思戒毒了,她想回到朱華身邊,牢牢拴住這個男人的心。

可當她終於見到朱華,朱華毫不掩飾地貶低她,嘲諷她,還掏出一遝錢甩在她臉上。

“爺現在又有錢了,開價吧,一晚上多少錢?”

孫麗麗又開始吸毒,每天雲裏霧裏。

她這一生稀裏糊塗地愛過兩個男人,一個將她拖進了泥沼,另一個狠狠給了她一腳。

她的記憶力也開始減退,有時睡醒了一睜眼,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有時又隻記得要跟朱華在一起,朱華是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沒人關心她的死活,在她的逆來順受下,朱華似乎對她很滿意,甚至兩人還同居了。而薑濤也隻在乎能否從她那兒得到更多的錢,薑濤甚至威脅孫麗麗,如果不給錢,就把她吸毒的事告訴朱華。

當孫麗麗發現朱華其實在幹詐騙的營生,並且在準備潛逃,她的內心是無比興奮的,她甚至憧憬著與朱華亡命天涯的情景——那是從未有人給過她的浪漫。

當然,在孫麗麗的假想中,隻要能擺脫人渣薑濤的糾纏,一切就會變好。

當她發現朱華根本沒打算帶上她,不僅如此,他連一分錢都不會留給她,這讓孫麗麗憤怒得失去了理智。

她被一個男人毀了一生,她決不能容忍自己被另一個男人耍得團團轉。

“他不是有錢嗎?咱們殺了他,錢就是你的了。”薑濤就像陰魂不散的惡鬼,總是在關鍵時刻推孫麗一把。

他策劃了謀殺朱華的整個計劃,甚至具提前準備好交接海外賬戶資金的資料,隻要用乙醚迷昏朱華,暴力逼迫他在資料上簽字,就可以殺人滅口了。

之所以發送短信吸引孫金成和李霞來到案發現場,讓這兩個人來處理屍體,僅僅是因為孫麗麗沒法獨自處理朱華的屍體,而薑濤不想在謀殺現場露麵。

當孫麗麗用枕頭將五花大綁的朱華捂死的時候,她的腦海中想起了薑濤常常說的話。

“咱倆誰也別他娘的看不上誰。”

朱華的死並沒有引起警方的注意,薑濤也得到了朱華賬號裏的500萬。他摟著孫麗麗吸毒和睡覺的時候總忍不住吹兩句牛,說自己是犯罪天才,能抓住自己的警察還沒出生。

每當這時候,孫麗麗總會想起自己離家上大學的情景,山溝溝裏的父母對她千叮嚀萬囑咐,其中有一句話讓她印象尤為深刻。

“莫沾毒品,沾了那東西,家裏就算有金山銀山也要敗光了。”

她不知道五百萬能買多少毒品,買來的毒品又夠兩個癮君子吸食多久,直到一年多以後,薑濤告訴她快沒錢了。

“這麼快?那可是500萬!”

“不止是買毒,還有咱們出去消費……”

“我可沒出過門!”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用了一些錢,本來是想做點生意,錢生錢嘛,隻要生意做成了,咱們以後就不用為錢的事發愁了,可是生意總是有風險的,失敗了……”

孫麗麗一句話都不想丟給薑濤了,她知道,她說一句,薑濤能辯解一百句。

她也不太想知道錢究竟哪兒去了,被薑濤花天酒地地揮霍了?還是被他私吞藏起來了?她不在乎。

她連殺人的事都幹過,沒錢還算事兒嗎?

薑濤又有主意了,說這次他們要走高端路線。他為孫麗麗假造了孫妍愛的身份,孫妍愛假扮知識女性,與事業有成的男人相親。

孫麗麗畢竟見過世麵,很會察言觀色,待人處事自然十分妥當,加上她的長相算得上好看,自然受到不少男士喜歡。

這些男人中外貌條件相對較差、人最笨拙的成了孫麗麗的目標。

她隻想要錢,對方越笨拙對她越有利。

那個被她選為目標的笨拙男人名叫張遠之,是個私企小老板,離異,獨自拉扯正處於叛逆期的孩子。

他的年紀太大了點,大到甚至能做孫麗麗的父親,他已經開始謝頂,挺著個啤酒肚,叛逆的兒子是他最為擔心的。

沒想到孫麗麗,不,孫妍愛最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也不介意他有孩子,這令張遠之欣喜若狂。

很快,他又陷入了另一種擔心,那就是孫妍愛憑什麼跟自己這個半大老頭在一起?她會不會有什麼目的?

孫妍愛卻主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也並不確定兩人是否合得來,不如先試婚。

所謂試婚,粗俗點也可以說是未婚同居。孫妍愛之所以提出試婚,因為一旦去進行婚姻登記,她的假身份就會露餡。

張遠之當然求之不得,這種占了便宜又不用負法律責任的事兒誰不喜歡呢,孫妍愛很快就搬進了他家。

張遠之發現,除了對自己好以外,孫妍愛還有不少現在年輕女孩不具備的優點,比如勤儉持家——
為了討孫妍愛歡心,他曾邀請她一同出國旅行,卻被孫妍愛以省錢為由拒絕了。

其實拒絕張遠之純粹是因為假身份的問題。孫妍愛當然想體驗一把出國旅遊,可是到了辦理護照、購買機票的環節假身份會露餡的。

張遠之是白手起家一點點熬出來的,勤儉這個優點一下子觸動了他,在那之後,張遠之對孫妍愛幾乎是百依百順。

當孫妍愛委婉地表示兩人年齡差距較大,希望自己老了以後有生活保障,張遠之同意立一份遺囑。

隻要孫妍愛陪伴自己安度一生,如果以後張遠之死了,孫妍愛將獲得張遠之的一半遺產。

計劃實施到這裏可以說相當的順利。薑濤計劃殺死張遠之並偽裝成心髒病發作的樣子,可是孫妍愛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她似乎預感到最終的結局就要來了。

所以這回,她無論如何也不肯自己幹,讓薑濤躲在後麵占便宜。

“要死一起死,你要是沒這個膽量,就少他媽的指使老娘。”孫妍愛這次是鐵了心要拉薑濤下水。

薑濤當然不甘心讓煮熟的鴨子飛走,再三掙紮後,他同意與孫妍愛一起實施犯罪,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畢竟我是學法律的,知法犯法還是有心裏障礙的。”

負責審訊的吳錯在心中呸了一聲,這他娘的也算男人?

後來的事警方幾乎都知道了,兩人縱然計劃周密,卻怎麼也沒料到張遠之的兒子張繼鵬半路殺出,帶著警方將兩人繩之以法。

張繼鵬之所以會留意這個孫妍愛,要從那張王朝夜總會的會員卡說起。

初中輟學,家裏又有點小錢的張繼鵬當然知道王朝夜總會是什麼樣的地方,要辦一張那裏的會員卡,少說也得充值20萬。

偷拿了孫妍愛的會員卡以後,張繼鵬很有麵子地帶著兄弟們去玩了幾次,可他心裏卻越想越不對勁兒。

這女人表麵上看起來知書達理溫婉賢惠,怎麼會有這種地方的會員卡?

有一次夜總會的經理小劉說漏了嘴,說會員卡的主人麗姐當年把不知多少男人迷得五迷三道,張繼鵬隱隱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可恥的秘密,合著自家老爹就是那個老實男人,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這種窩囊氣他能忍?

他開始留意孫麗麗的去向,並發現了她頻繁與薑濤碰麵。

當張繼鵬找到薑濤,並以調查繼母的名義雇傭了他,薑濤覺得幸運之神對自己實在太厚道了。他收下了張繼鵬的錢,真假參半地告訴了張繼鵬一些消息,諸如孫麗麗曾有過一段身陷風塵的過往,比如這個女人貪財。

在薑濤看來,張繼鵬這樣的問題少年壓根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他低估了問題少年的睿智、冷靜,以及對親人的愛。

審問結束,看著風塵仆仆從老家趕來的孫麗麗的父母,吳錯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這個女孩一步錯,步步錯,整個過程中哪怕有一個人拉她一把,或許她就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年三十中午,市廳辦公大樓僅剩下幾名值班警員。

吳錯走進位於13樓的未偵破案件檔案室,閆儒玉依舊叼著煙緊盯電腦屏幕。

“老規矩,去我家過年?”吳錯問道。

“算了吧,速凍餃子吃膩了。”

閆儒玉的回答讓吳錯很是詫異。

一起過年,這是兩人自打在孤兒院裏認識就延續至今的傳統。

兩人在孤兒院長大,吳錯比閆儒玉年長幾歲。或許是因為故去的父母都是警察的原因,他們的關係遠比別的孩子親近。

後來吳錯考上了警校,繼承父母遺願成了刑警,整天不學無術惹是生非的閆儒玉則因為父母的關係得到照顧,也進了公安係統,負責管理文件,是個可有可無的閑職。

“你……真不跟我一起過年?”吳錯搓著手,有點不知所措。

“兩個人一起感歎歲月流逝?還是算了,我不適合煽情,出去別忘關門。”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47 AM

第42章 火海亡靈(二)

閆儒玉當然想跟吳錯一起過年,他不是輕易打破老規矩的人,除非發生了特別要緊的事。

眼下,遊戲裏就正在發生特別要緊的事,事實上,這件事已經從遊戲蔓延到了現實生活。

三天前,當閆儒玉打開遊戲的時候,一則有關新年活動的消息彈了出來。

遊戲嘛,趁著過年過節搞些噱頭來賺錢,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這則消息明顯與賺錢無關。

“做為《凶手是誰》係列遊戲最特別的玩家,我們在新年來臨之際邀請您參與真實案件模擬遊戲。

案件名稱:火海亡靈
案情:20年前的一個夏夜,京北市郊區一棟老建築著火,5名警察被燒死。案發一周後,警方草草宣布此案係黑社會的打擊報複行為,所有調查記錄都做為機密被封存起來……
20年後,火海中的亡靈將吟唱著童謠重見天日:
六個小夥伴,被逼上絕路,
一個叛變了,痛哭求寬恕。
齊心想對策,投案上訪書,
不知屋門外,惡鬼把刀補。
一把大火燒,門窗皆被堵,
要問誰生還,除夕訪迷霧。
……
是否參與除夕夜活動?
……

閆儒玉反複讀著這段信息,甚至用手機拍了下來。

20年前的確有一樁5名警察被燒死的懸案,沒有案宗,沒有知情者,甚至,5名警察曾經查過的案件也都被封存了,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抹掉了關於他們的蛛絲馬跡。

留下的隻有5個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錢花的英雄稱號。

死去的5名警察中,有兩對夫妻,其中一對是閆儒玉的父母,另一對是吳錯的父母。

吳錯是個積極樂觀的人,他相信所謂的官方說法,堅信自己的父母是為了正義的事業獻身,而出於某種原因,這項正義的事業還不能公之於眾。對他來說,父母就是精神信仰。

閆儒玉則不同,在父母出事的前一天,他無意間聽到了一段對話,對話中提到了某位大領導的罪行,還提到這位大領導為了掩蓋罪行而使出的手段。閆儒玉能聽出父母語氣中的恐懼和憤怒。

他堅信,父母絕不是“光榮犧牲”,而是“被人暗算”。

閆儒玉一直在追查此案,可以說他之所以接受父母單位的撫恤性安排,從事著現在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查清這個案子。

時間是一劑淡忘的良藥,20年過去了,記得陳年舊事的人已經散落在天涯。所以,當這樁懸案出現在遊戲活動中,閆儒玉的震驚和費解無以言表。

他甚至隱隱覺得,顯示器背後似乎有一雙眼睛,能看透他的想法。

遊戲開發者究竟想幹什麼?

他查遍了遊戲官網、論壇,竟然沒有任何關於這次活動的宣傳和討論。

就好像……隻有他一人收到了活動提示。

難道有人在暗示什麼?

閆儒玉回到遊戲,點擊了對話框下方的“是”,同意參與除夕夜活動。

“真實案件模擬遊戲中,可能發生任何意外事件,甚至死亡,您確定參與嗎?”

閆儒玉再次點擊“是”,遊戲內置的聊天窗口彈了出來。

閆儒玉第一次知道《凶手是誰》中竟然還有聊天係統,係統自動為他添加了一個名為露西的好友。

露西的頭像是個金發碧眼的美女,歐美範兒十足。

“你好,歡迎參與真實案件模擬遊戲。”露西率先打招呼。

“你好。”

“火海亡靈的第一條線索將在除夕夜零點準時發送給您,請提前登錄等待。”

“火海亡靈是真實案件嗎?”
……

“???”
……

“露西,你還在嗎?”
……

對方再也沒有應答。

除夕活動絕對有貓膩!閆儒玉下了結論。

首先,遊戲公司的客服要是敢如此怠慢玩家,尤其是閆儒玉這種高玩,恐怕早就被開除了。他們之所以敢拿出這種態度,因為他們清楚即便如此閆儒玉也會繼續玩下去,他們似乎知道閆儒玉一定會對此案感興趣。

其次,就算再沉迷遊戲的中國人,也會在除夕晚上放下遊戲陪伴家人。在這時候公布重要遊戲線索,而且牛X哄哄地叫人“提前登錄等待”,大有“普通玩家該幹嘛幹嘛去,真正與此案有關的人留下,咱們好好說道說道”的意思。

晚上11點半,外麵的鞭炮聲已經開始此起彼伏,或許是春晚比去年還要難看吧。

附近有人放煙花,透過窗口看的清清楚楚。

煙花嗖地一聲竄上天,炸開,蒲公英一般,有紅的,有綠的,還有金的、紫的。

還差5分鍾12點的時候,閆儒玉來到電腦前,登錄遊戲。

距離12點還有3分鍾。

這算是守歲嗎?閆儒玉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或許該許個願望?

算了吧,多大人了。他又在心中否定了這個念頭。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由23:59變為0:00的同時,聊天窗口再次彈出。

依然是露西。

“任務:接頭,並從接頭人處獲得第一條線索。

接頭地點:轎子胡同南口。

接頭暗號:兄弟,風濕好點了嗎?如果對方回答:貼了狗皮膏藥,好多了。則接頭成功。

提醒:請盡快趕往接頭地點,線索隻給第一個成功接頭的人。”

閆儒玉不敢怠慢,他猜想參與遊戲的人不止自己,卻沒想到遊戲開發者在有意放大玩家的競爭意識。

略一猶豫,閆儒玉將手槍別在後腰處,急匆匆出了門。

轎子胡同並不出名,現代化的都市建設讓胡同這種年代久遠的所在漸漸被人淡忘,好在導航足夠強大,加之路上十分空曠,二十多分鍾後閆儒玉到達了目的地。

午夜的京北市真冷,西北風算不上大,卻如刀子一般刮著人臉。

閆儒玉下車,環顧四周。

鼻子裏伴隨每次呼氣所帶出來的白霧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很快,另一處冒著白霧的地方引起了閆儒玉的注意。

那是一團縮在牆根下的黑色,有節奏地吐著白霧,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個蓬頭垢麵的流浪漢。

閆儒玉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可今天是除夕,萬家燈火的時候這個流浪漢卻獨自縮在街角,實在容易引起人的惻隱之心。

閆儒玉遞給流浪漢一百塊錢,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色滑雪衫戴著白色口罩的人急匆匆走來。閆儒玉丟下流浪漢向那人走去。

“兄弟,風濕好點了嗎?”

那人一愣,走出兩步,又停下,指著自己的腦袋道:“你……這裏沒事吧?”

顯然,這就是個路人甲,閆儒玉隻好作罷。

就在他繼續四處張望的時候,幾束車燈光照來,三輛小轎車直衝轎子胡同南口而來。

看這個陣勢,應該也是來找接頭人的,來者不善!

閆儒玉下意識地就往轎子胡同裏麵躲,先看看形勢再說。

就在這時,蹲在胡同口牆根下的流浪漢突然起身,沒站穩,一下子撞在了閆儒玉身上。

“嘿嘿,貼了貼狗皮膏藥,好多嘍!”

當這句話裹挾著煙酒味從流浪漢嘴裏說出來得時候,閆儒玉後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感到自己的口袋一沉,顯然有一樣東西落入了口袋。

閆儒玉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是一盤磁帶!

流浪漢沒事人似的向胡同外走去,閆儒玉想追著流浪漢問個明白,可胡同口的小轎車上已經下來了十餘人,為首的一人叫囂道:“給我把這一片看緊嘍!誰敢在咱們之前接頭,直接弄死!”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50 AM

第43章 火海亡靈(三)

閆儒玉深知自己的斤兩,聽了這話,哪兒還敢去追流浪漢,撒腿就往胡同裏跑。

跑出約莫三四十米遠,仗著夜黑風高,他停下腳步貼著牆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著胡同口的動靜。

聽倒是沒聽見,卻突然看見了。

他娘的!對方竟然帶了強光手電!

一束光突然向著胡同口照來,差點閃瞎了閆儒玉的眼睛。那手電一看就是好東西,攏光極好,讓人覺得能從胡同這頭照到那頭。

閆儒玉很少爆粗口,此刻卻在心中將對方女性親屬都問候了一遍。

“老大!胡同裏有人!”一個欣喜的聲音響起。

“追!”

手電亮起的瞬間閆儒玉已經撒丫子向著胡同深處竄去,閆儒玉並不確定磁帶中的線索有多少價值,可是從身後三名追兵的架勢來看,磁帶想必對他們相當重要。

或許,他們隻是不想讓別人得到線索……

閆儒玉沒空細想了,對方顯然是練過的,跑起來腳下生風,大氣不喘,雙方之間的距離眼瞅著正在縮短。

30米……

20米……

10米……

天知道閆儒玉此時有多後悔,早知有今日,當初就應該聽吳錯的話,有空多健健身什麼的,別成天縮在電腦跟前。

就在閆儒玉跑得肝兒顫的時候,對麵竟也竄出來三個人影。隻聽身後追擊的人都停了腳步,有人冷哼一聲道:“跑啊!你小子繼續跑啊!”

壞了!被人堵了!

閆儒玉停下腳步,戒備地看著前後夾擊的六人,手不自覺地摸向了後腰。

9mm轉輪手槍內共5發橡皮彈,威力相對較小,能至傷。

掏槍大概能震懾這些人一下子,可是震懾的威力過後依然是以一擋六的僵持局麵。況且,掏槍等於暴露了警察身份,萬一這些人是仇警的愣頭青,自己更倒黴。

閆儒玉在心中盤算著,漸漸放下了摸在槍上的手,往牆根旁的一處沙堆靠去。

“幾位,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那個……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呸!你小子不心虛跑個啥?”

“你們追,我當然得跑了,我這不是……害怕嗎。”閆儒玉秉承了該認慫時就認慫的優良作風,一臉的委屈和無奈道:“哥兒幾個,我看你們不是警察,我就給你們交個底,我其實是幹那行的……”

閆儒玉一邊說一邊比劃了一個用兩指捏物的手勢,就是“偷東西”的意思。

六人中立馬有個梳著飛機頭的人會意,“同行?”

“是是是。”

“怎麼,大年夜也不休息?”

“別提了!讓老爹趕出家門了,老爹揚言要砍我手呢,我能不出來躲躲嗎?這年讓我給過得,真他娘憋屈!”

閆儒玉掏出煙來,給六人一人發了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大口抽著,似乎要讓香煙帶出肺裏的濁氣。

“對了,大過年的誰惹你們了?咋回事啊?”

幾人互相使了眼色,顯然不想讓閆儒玉知道事情真相,為首那人岔開話題道:“行了,都是道上的,這點麵子得給,你快走吧,我們還得找人呢。”

“得嘞,那咱就不耽誤哥兒幾個辦事了。”

閆儒玉心中一寬嗎,腳底抹油就要開溜。

“等會兒。”

飛機頭突然又道:“兄弟,看看你的手,不介意吧?”

閆儒玉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做賊是一門技術活,手上工夫沒個幾年的苦練,是出不了師的。而經過種種練習,一般的賊右手食指和中指多多少少都會走樣,變得略長一點。

要分辨一個人是不是賊,有經驗的人看手就知道了。

這回是碰上細心人了。

“沒問題。”

閆儒玉裝作神色自若的樣子往飛機頭跟前走,走到沙堆前偷偷用指尖捏了一小撮沙子。

“兄弟,挺懂行啊!”

閆儒玉表麵上風輕雲淡,實際上他在努力克製不讓自己抬起的手發抖。

他的手抬得很快,加之夜色掩護,飛機頭還沒看清楚手指的狀況,就有兩粒沙子已經飛進了他的眼睛。

“啊!——啊!——”

第一聲叫是因為被沙子迷了眼睛,第二聲是因為被閆儒玉揪了頭發。

第二聲叫得比第一聲慘,因為閆儒玉隻用幾根手指揪了飛機頭一小撮頭發,大約也就百十來根,一用力,百十來根頭發一下子就被扯掉了。

飛機頭隻聽到由頭皮傳來刺啦一聲,劇烈的疼痛將聲音無限放大,在整個頭腔轟鳴,有那麼幾秒鍾,飛機頭的眼前一片混沌,漆黑中閃現著旋渦和星星,仿佛自己是一艘要駛向星辰大海的宇宙戰艦。

瞬間襲來的劇痛使人短時間內神誌混沌,這一擊的威力無異於當頭一板磚,還是帶眩暈效果的。

“我草!”

“你大爺的!”
……

其餘五人一愣,齊齊撇掉了手中的煙頭,撲向閆儒玉,而在眾人沒來得及反應的短暫瞬間,閆儒玉突然突破包圍,奮力向著一邊的胡同口跑去。

追兵實在太近,有兩三次閆儒玉都覺得有人的手已經夠到了他的衣服,還有人掏出隨身攜帶的彈簧刀往閆儒玉身上扔,貌似是要使出飛刀絕技。

當一把裹挾著殺氣的飛刀從閆儒玉脖子邊上竄過,他真的體會到了何為命懸一線,不得不以雙手抱頭的姿勢狂奔。

正跑著,對麵再次出現了幾個狂奔的身影,累到極限的閆儒玉內心是崩潰的,真想就地躺下認命算了,愛咋咋地,跑不動了。

可就在這時,對麵一個聲音響起。

“老閆!”

“嘿!老吳!”

簡直是親人相見啊!

閆儒玉仔細一看才發現,對麵跑在最前頭的可不正是吳錯。

這小子搶了追兵的強光手電,一邊跑一邊用手電往身後照,追兵們不得不抬起胳膊擋在眼前,要麼就是手搭涼棚,就這也不好受,冷不丁被晃一下子就是小半分鍾的失明,追擊得十分痛苦。

這小子也太雞賊了!

“你咋在這兒?”

兩人一打照麵,閆儒玉心裏就踏實多了。

“說來話長,你帶槍了沒?”吳錯顯然不敢有絲毫鬆懈。

“帶了!”

“那還等個屁!開槍!”

閆儒玉立即掏出槍來對天鳴了一聲。

好在今晚是除夕,炮聲此起彼伏,一聲槍響夾在其中並不會引起注意。

“我靠!條子!”

有人驚慌地喊了一聲,卻並沒有人逃走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54 AM

第44章 火海亡靈(四)

這些人的目的十分明確:不惜任何代價完成接頭,拿到線索,甚至,殺死其他接頭人。

他們見閆儒玉有槍,隻是戒備地圍著,並沒有貿然上前,但從神色來看,他們似乎已經見慣了刀槍。為首那人在包圍圈外,焦灼地跟人通著話,應該在向上麵的頭兒請示。

“人堵到了……線索八成就在這倆人身上……他們有槍……好像是條子……嗯!知道了,老大……”

掛了電話,為首那人來到兩人麵前道:“我認得這種槍,最多六發橡皮彈,打不死人……”

閆儒玉直接打斷他問道:“你想讓我們投降?”

“交出線索,我保證放你們走,這樣對咱們都好。”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突然道:“要不,你把線索給他們?”

吳錯一愣,“我還沒拿到線索呢!”

“啊?”閆儒玉裝得比吳錯還要驚詫,他疑惑地看著為首的人道:“不是……等等……你們憑什麼認定線索一定在我倆身上?”

“廢話!你在我們前頭到的。”

閆儒玉正想再辯解,飛機頭捂著腦袋趕到了,離他5米都能感覺到他深深的怨氣。

“老大,別信他的!太他娘的陰了!”

吳錯識趣地閉嘴。

他倒是不怕飛機頭,可他怕飛機頭身後跟來的十幾人啊,敵眾我寡的形勢更加嚴峻了。更要命的是,對方也有一人拿著槍,僅有的一點裝備優勢現在也沒了。

這下可真是硬碰硬了。

“搜身!”

為首之人一聲令下,立即有6個人圍了上來,胡同裏地形狹長局促,6人恰好能製服閆儒玉和吳錯,同時又不至於因為擁擠亂了自家陣腳,這些人是打架的老手啊。

拿槍的人站在距兩人約莫10米的地方,槍口始終指向同樣拿著槍的閆儒玉,那意思也很明確,隻要閆儒玉敢開槍,他會毫不猶豫地崩了閆儒玉。

“等會等會!咱們都先把槍收起來,各退一步,行不行?真死了人就不好收拾了。”

對方的槍一看就是自己攢的,閆儒玉真怕走火啊。

對方看閆儒玉慫了,鄙視地冷笑一聲,卻並不收槍,反倒很有點耀武揚威的意思。

6人越來越近,閆儒玉和吳錯已顧不上槍的問題了,兩人背靠背,肉搏上陣。

“嘿,你應該跟我一起過年。”說話間吳錯的拳頭已經向著一人的麵門招呼上去。

“這不就是一起過的。”閆儒玉低頭躲過一擊,小腿上卻挨了一腳,劇痛無比。

兩人都不含糊,吳錯每一次攻擊都瞄著對方要害,他很清楚這是一場惡戰,得盡量保存體力,能用一招將對方直接放倒的,他絕不會多浪費一點兒體力。

與他相比,閆儒玉就太嫩了,王八拳絲毫不敢停下,不一會兒就先累得自己滿頭大汗,偶爾還嚐試街頭小混混打架下黑手的招式。

比如踢人褲襠,以及踢人褲襠,還有踢人褲襠。

看著閆儒玉,你很難想象這是一名正在製服罪犯的警察。

因為疏忽大意,6人中竟有2人瞬間就被放倒了,很快又有2人補上了空缺。

這下,對手們謹慎多了。

就在吳錯放倒第3人時,對方的耐心已所剩無幾,拿槍者也對著天鳴了槍。

“孫子!束手就擒!否則可別怪子彈不長眼——哎呦!”

就在鳴槍者放狠話的時候,牆頭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那身影一身黑衣,戴著一個劫匪頭套——就是那種隻露兩隻眼睛的黑色針織頭套。

他一抬手,隻聽嗖得一聲,一根——應該是叫做九爪勾的東西橫空出世,眨眼間鉤子就抓上了手槍。

黑頭套輕輕一抖手腕,那鉤子就帶著手槍飛到了他手裏。

放狠話的人還保持著對天鳴槍的姿勢,顯然是蒙圈了。

繳了槍,黑頭套毫無忌憚地從牆頭躍了下來,落地之前竟然還完成了空中伸腿踹翻兩人,又躺倒一人的高難度動作。

自他落地之後,所過之處無不是慘叫連連,圍攻閆儒玉和吳錯的人接二連三的倒下。

此刻,閆儒玉和吳錯也是蒙圈的,他們甚至想到了一些功夫電影裏的場景。

這是……何方高手?

那人一句話不說,殺開一條路之後竟然衝閆儒玉和吳錯勾了勾手,示意兩人跟上。

閆儒玉和吳錯跟在黑頭套身後跑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兩條腿不一樣長,左腿比右腿短一點,所以跑起來一瘸一瘸的。

但這完全沒有影響他的速度,反倒使他看起來有種與眾不同的敏捷,還有那麼點歡脫。

出了胡同口,黑頭套有示意閆儒玉發動車子。

閆儒玉不敢怠慢,趕緊坐進駕駛座,黑頭套則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坐進了副駕駛位置,吳錯則坐在後排。

三人這才開始了第一次對話, 當然,主要是閆儒玉和吳錯提出問題。

“兄弟,剛才多謝了,怎麼稱呼?”
……

“你是不是練過武術啊?你用什麼把他的槍勾走的?太厲害了!”
……

“對了,咱們國家不允許私藏槍支,你剛剛勾來的那把槍……還是交給我們保管吧……”
……

除了偶爾在該拐彎的時候跟閆儒玉說一聲,黑頭套始終沉默,並沒有回答兩人的問題。

“停車吧,我到了。”黑頭套道。

閆儒玉乖乖停車,心中吐槽道:這貨不會就是想搭個順風車吧?

閆儒玉和吳錯不是剛剛那群人的對手,剛剛那群人又不是黑頭套的對手,三者之間能用小於號連成一個不等式。

如此推論,兩人自然不是黑頭套的對手,在摸清對方脾氣之前還是一切順著他的好,以免被此類高人伸出兩根指頭捏死。

黑頭套卻沒有立即下車,而是笑了一聲,他從口袋裏掏出剛剛勾來的槍,放在車前方的儀表台上。

“嘿嘿,你們倆惹上大麻煩了,嘿嘿嘿,槍留著防身吧,先別急著上繳國家。”說完他就解開了安全帶,準備離開時他又道:“對了,我叫維少,咱們還會再見麵的。”

大年初一淩晨1:30,京北市某處街頭,兩個男人坐在車裏,目送另一個男人一瘸一拐地離開,這畫麵無論怎麼看都有些淒涼。

閆儒玉和吳錯卻已經顧不得身處何時何地,吳錯從後座挪到副駕駛的位置,“看來,咱們有不少事得互相坦白。”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1:57 AM

第45章 火海亡靈(五)

閆儒玉點頭,“我先來吧,我在遊戲裏得到通知,來拿20年前那起案件的線索。”

“我跟你一樣,不過,我是通過短信收到通知的——也是遊戲平台發來的短信。”

“看來,有人想通過這款遊戲把關心那樁舊案的人聚在一起……對了,我以為你不想查舊案的。”

“我也說不清,大概是不想有人拿它做文章吧。”吳錯扔給閆儒玉一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不過,你真拿到那個什麼線索了嗎?”

閆儒玉從口袋裏掏出一盤磁帶,磁帶是乳白色的,上了年頭的東西,卻出人意料地很幹淨。

“你那兒有隨身聽或者錄音機之類的東西嗎?”吳錯問道,他知道閆儒玉從小就對電子產品感興趣,否則也不至於發展為網癮青年。

“有個老隨身聽,回去試試吧。”

兩人回到閆儒玉家裏,從他堆放過時電子設備的紙箱底層挖出一個藍色的隨身聽,隨身聽上竟然還貼著柯南的貼畫,引得吳錯大笑。

閆儒玉聳聳肩,取下鬧鍾裏的兩節電池,裝進隨身聽,按下播放鍵,隨身聽就轉了起來。

“還是舊貨耐用,這麼多年都沒壞。”吳錯很是欣喜。

閆儒玉將磁帶塞進隨身聽,插上耳機,自己戴上一隻,又遞給吳錯一隻,開始播放。

先是一陣卡帶所特有的底噪聲,幾秒鍾後鄧麗君的《甜蜜蜜》從耳機中傳來,與期盼大相徑庭。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句罵娘。

誰會費勁巴拉地給他們送一盤歌曲磁帶?

吳錯性子急,忍不住按了一下快進鍵,誰知快進鍵壞了,他隻好耐下心來繼續聽。

這是一盤混帶,並非某一個人的專輯,而是收錄了當時市麵上流行的歌曲,《甜蜜蜜》之後是一首《心太軟》,然後是《千年等一回》。

這些歌現在聽來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一時間兩人都沉默著,氣氛頗有些詭異。

就在第四首歌《同桌的你》播放到“為你穿上嫁衣”時,歌曲戛然而止,嘈雜聲響起。

是錄音!兩人精神一震。

磁帶的音質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滋滋啦啦不斷,間或還有一聲巨響。

“這錄音……質量也太差了點吧。”吳錯道。

閆儒玉依舊專心聽著,“是雨聲。”

“啊?”

“滋滋啦啦是下雨聲,現在這個,聽見了嗎?是打雷。”

突然,有人聲傳來。

在噪音之下,人聲顯得十分突兀,一時間兩人都沒能聽清。

吳錯按了一下倒帶鍵,好在倒帶功能依然完好。

再次聽到那個聲音,兩人都集中精神豎起耳朵,閆儒玉甚至還調大了音量,最終得出結論:如果不對磁帶進行技術處理,僅憑人耳來聽,是肯定聽不出結果的。

不過很快,一聲短促的轟鳴傳來。

是槍響!

兩人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

又是一段雷雨交加的聲音,接著是規律的啪嗒聲,似乎有人踩著地上的水坑由遠處走來。

“處理一下。”一個冰冷又興奮的聲音響起,“兄弟,歡迎入夥,今後後咱們一起發財。”

關車門的聲音。

車輪碾壓水坑的聲音。

啪嗒。

錄音結束,歌曲繼續播放。

《同桌的你》已經結束,直接進入了《至少還有你》,舒緩的音調和娓娓道來的如獨白般的歌詞,與錄音中的緊張氛圍形成了強烈反差,有種荒誕之感。

閆儒玉點起一根煙,吳錯也點上一根,兩人繼續聽著磁帶,但又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大概是潛意識裏覺得後續不會再有什麼有價值的錄音了。

“你還要查下去嗎?20年了,一點線索都沒有,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們真的存在嗎?”

“他們當然存在!我們就是證明!”

閆儒玉眼中似乎有星辰大海,讓吳錯有些不敢直視。

偏偏閆儒玉搖晃著吳錯的肩膀道:“20年了,一點線索都沒有,難道不該有人查清楚?那可是5條人命!他們究竟為什麼死?真如官方所公布的那樣為了與黑惡勢力做鬥爭?那這個黑惡勢力究竟垮了沒有?殺死他們的凶手被繩之以法了嗎?你難道都不想知道?還是說……你害怕了?”

“是!我怕得要死!”猛吸最後一口煙,吳錯狠狠將煙蒂掐滅,“我害怕這件事會害死我們!我害怕我們會像當年的他們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閆儒玉坐直了身子,期待地看著吳錯。

吳錯沉默著,他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又攥緊了拳頭,內心無比掙紮的樣子。

“記得北郊荒墓無頭屍的案子嗎?”吳錯終於開口道。

“為了抓凶手你還受傷了,頭上縫了7針,我當然記得。”

“那時候你還沒進市廳,所以,具體情況你並不了解。”

“那你告訴我!具體情況究竟是什麼?!”

“我那時候跟你一樣,也在暗中調查20年前的舊案,可是案件的資料全被抹去了,就連他們死前查過的其它案件也一並被封存,這你應該清楚吧?”

“我清楚。”

“所以我開始調查他們從警的幾年中,尤其是他們犧牲前的半年裏警局內發生的事,結果,還真讓我查到了一件事。”

“什麼?”

“出事前一個多月,市廳證物室進了賊——先說說我的看法,我覺得肯定是內賊幹的,不然誰能明目張膽地進市廳把東西偷走?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調查報告顯示有11起案件的相關證物被盜,可是,在調查報告中還夾有一份基層刑警的初步勘察結果,上麵卻明確記錄共13起案件的相關證物被盜。”

“你認為有兩起案件被刻意隱瞞了?”

“對!雖然那隻是一份初步勘察結果,但我相信,在核對被盜證物這件事上,初步勘察就足以弄清情況,前後不應該有出入。”

“你去找了當年那個基層刑警?”

“對,可我找到他家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我隻見到了他的遺孀,一個年過70的老太太。老太太告訴我,她老伴是提前退休的,而且退休的時間正好就在證物室被盜一個禮拜之後。”

“這麼巧?”

“是啊,可惜沒法跟他問清楚當年的情況,後來我又輾轉找到了當年在證物室值班的警察,他卻推說記不清究竟被偷了幾件證物。

大概半個月後吧,北郊荒墓無頭屍案有了進展,我跟著組長一起去抓捕嫌疑人。

這案子總共兩名嫌疑人,其中一人被擒,另一個卻借著周圍有路人警方不敢開槍的優勢逃跑了,我去追那名逃犯,結果,半路卻突然殺出5、6個戴著頭套的人,他們手上有砍刀,要不是我平時一直練習散打,加上有一同辦案的刑警及時趕來鳴槍示警,恐怕那天我就要交代在那兒了。”

“那些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隻記得其中一個告訴我:有人不想讓我再查20年前的案子,他們隻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後來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醫院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我看到病房裏有個人,他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見我醒了,往我手裏塞了一張字條就離開了。”

“字條?”

“上麵隻有一句話:小心你的命!”

“是威脅。”閆儒玉拿拳頭在自己腿上砸了一下,相當懊惱。

吳錯鬆了口氣,似乎卸掉了壓在心口的一塊大石,“後來你進了廳裏,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去調查舊案,好在似乎有人對相關信息進行了更加細致的清理,連證物室被盜的記錄也抹去了,你什麼線索都沒找到,好在,也沒發生什麼危險。我好不容易才放下心來,沒想到今天晚上又是舊事重提……”

吳錯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沒有星星,月光慘淡,“要變天了。”

“那時候我年紀小,沒得選,但現在我也是警察了,我還是要查個明白,”閆儒玉又給吳錯遞了一根煙:“況且, 我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你……查到什麼了?”

“不是查到,是記得,”閆儒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段我爸我媽生前的談話,很模糊的記憶了,他們好像得罪了某個位高權重的人。我在想,應該與他們查過的某個案件相關,是官黑勾結?我……我也說不清,隻是,既然有人把他們當年查過的案子全部封存了,可見其中有些見不得光的醜事。”

“被盜的證物……過往的案件記錄被封存……雇凶威脅……位高權重的神秘人……還有今天晚上……你怎麼看這盤錄音帶?”吳錯斟酌道。

“有槍聲,隻能認為是有人被殺死,否則這盤磁帶就沒有意義了,問題是,死的是誰?殺人的又是誰?”

“還有,錄音的是誰?”吳錯補充道。

“我找人處理一下錄音,看能不能弄清楚開頭那幾句話究竟是什麼。”

“找人?網友?”

“你想說什麼?”

“沒,沒啥,隨便問問。”

閆儒玉繼續道,“那個救了咱們的怪人挺有意思,你聽說過這麼一位身手了得的瘸子嗎?”

“沒有,不過這種人八成有前科,我來查查。”

“還有,跟咱們搶線索的人有組織有紀律,絕不是閑散小混混,而是成熟的黑社會團夥,應該也不難查,既然發布線索的人攪混了水,咱們正好渾水摸魚。”

吳錯撇撇嘴,“說不定在別人眼裏咱們才是魚。”

閆儒玉一笑,“那咱們就上鉤,看看能引出哪個關鍵人物。”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2:32 PM

第46章 嫁禍(一)

對刑警來說,年假的長短取決於是否有案件發生。

吳錯的印象中,從警7年裏最長的一個年假是3天,最短的過年壓根沒有休息。

大年初二早晨,當吳錯接到廳裏值班人員的電話,說是有惡性殺人事件,需要立即趕往現場處理,他毫不意外,5分鍾就收拾停當出了門。

案發現場位於一片居民區內的一家小賣部。

被害人是小賣部主人。

小賣部主人看起來十分蒼老,頭發全白了,一雙手枯槁如同老樹的枝丫,他躺在兩排貨架中間,大張著眼睛,瞳孔已經擴散,身下是一片血泊。

死者的兒子渾身是血地跪在父親身旁,由於太過激動和悲傷,他的身體打著顫,牙齒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協警將他架起來,讓他坐進警車,可他整個人處於一種呆滯的狀態,根本無法與人交談。

見閆儒玉來了,協警趕緊上前介紹道:“死者王耀國,57歲,警車裏那位是王耀國的兒子,叫王遠,30歲,父子兩人搬到這片還不到一年,兩人平時吃住都在小賣部裏。”

吳錯環視一圈,隻有十幾平米的小賣部被隔為前後兩間,前麵賣貨,後麵是父子倆睡覺的地方。

大年初二,街上的行人很少,所以圍觀群眾隻有3名十幾歲的少年,看起來是相約一起出去玩的同學。

吳錯走到三人跟前,敬了個禮,三名少年相互對視了一眼,有些局促。

“我是市公安廳的刑警,吳錯。三位不必緊張,就是想跟你們了解一下情況。”

“那您問吧。”一名矮個少年道。

“你們看到案發過程了嗎?”

“我們路過,看到有人渾身是血地從小賣部往外跑,有十來個人吧?”矮個少年征求另外兩人意見。

“八個,他們往外跑的時候我數了一下。”一旁的高個少年道,“我們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叔叔把爺爺身上的刀往外拔……”

“往外拔?”吳錯皺眉在筆記本上記錄起來。

“是啊,我們趕緊讓叔叔住手,因為在學校裏學過,身上受了傷,如果至傷物還留在身體裏,千萬不能往外拔,要去醫院等醫生處理。然後,我們就趕緊打了110和120,可惜……120來的時候爺爺已經走了。”

“你們做得很對。”吳錯挨個拍了三個孩子的肩膀,又繼續問道:“你們對逃跑的凶手還有印象嗎?能描述一下外貌特征嗎?”

少年們又對視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胖胖的少年道:“那些人是來收錢的,經常能看見他們。”

“收錢?”

“是啊,就跟電影要債的似的,不給錢就打砸搶。”

矮個少年補充道:“我是聽大人聊天的時候說的,爺爺得了癌症,治病要花很多錢,叔叔為了給爺爺治病,就借了高利貸,錢還不上這些人就天天來催。”

“是啊是啊,有兩三次吧,放學的時候我見過這些人堵在店門口,可嚇人了。小區裏好多人都覺得他們可憐,總是來他們店裏買東西呢。”

“對對對,我媽也總來,買個油鹽醬醋什麼的……”
……

吳錯和幾個少年對話的時候,閆儒玉趕來了,他看起來精神萎靡,黑眼圈很重,沒睡醒似的。

閆儒玉安靜地站在一旁,一邊聽吳錯的問話,一邊用手機跟人交流著什麼。等到詢問結束,幾個少年留下聯係方式並離開,閆儒玉才道:“附近有家醫院,20分鍾前收了一個被人砍成重傷的病人,可惜,因為失血過多,沒能救過來,送他去醫院的有7個人,也就是說,加上傷者正好8個。”

“警方有什麼消息?”

吳錯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醫警聯動係統,對於因為受到不明外力傷害而進入醫院的人,醫院除了搶救病人,還要在第一時間報警。

“死者黃鵬,專門替人討債,據送他去醫院的的人說,他們在討債過程中與人發生衝突,黃鵬被人砍傷了,而他們討債的地址,就是這家小賣部。”

吳錯皺眉,“因為討債發生衝突,雙方互砍,導致各死一人。所以……案子破了?”

閆儒玉看了一眼車裏的王遠,他已經鎮定了不少,也正透過車窗向外看著,與閆儒玉對視的瞬間,他立即縮回了目光。

“按照你的推論,收債的殺人了,這些烏合之眾不是應該分散逃跑嗎?怎麼還明目張膽地一起送黃鵬去醫院?這說不通。”閆儒玉道。

“或許他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殺人了,以前也曾發生過這樣的案件,凶手毆打被害人,並以為隻不過致使對方受傷,直到歸案才知道被害人死了。”

“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要去找那七個參與要債的人問清楚狀況,咱們分工,我去醫院,你勘察現場吧。”說著話閆儒玉就要往醫院趕。

“喂!”

“怎麼了?”

吳錯搖了搖頭,“算了,以後再說吧。”

醫院,地下一層,停屍房門口。

七個小年輕抱著頭順著牆根蹲成一排,三名派出所民警一邊與醫生辦理黃鵬的相關手續,一邊看守著7人。

閆儒玉亮出警官證,與三名警察簡單說明了情況,就帶著7人中染著黃色頭發的人到了走廊另一邊。

閆儒玉在走廊旁邊的長椅上坐下,黃毛局促地搓著手。

“你也坐。”閆儒玉道。

黃毛的屁股剛挨上椅子,就迫不及待地問道:“警官,我就是個跟班,主謀真不是我,你們不會要抓我判刑吧?我父母年紀大了,家裏……”

閆儒玉擺擺手,打斷他道:“大年初二就去收債,你們比警察都勤快。”

“您不了解,幹我們這行就屬逢年過節的時候最忙。”

閆儒玉顯然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示意黃毛繼續說下去。

“您想啊,逢年過節有親戚朋友走動,誰不想麵子上好看?這種時候最怕有人上門討債,我們就偏要挑這種時候去,誰讓他欠債不還的?讓他別扭幾次,知道被親戚朋友鄰居戳脊梁骨的滋味,就該想辦法弄錢還債了。”

“隔行如隔山,看來這話說得沒錯。說說你們是怎麼跟王耀國父子討債的吧。”

“嗨,無非就是放狠話嚇唬嚇唬他們,潑點油漆,最多就是砸幾樣東西,不過,今天……”黃毛看了一眼太平間的方向,心有餘悸道:“今天這個意外,我是真沒想到啊!”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2:39 PM

第47章 嫁禍(二)

“什麼意外?”

“當時情況有點亂,我站在最外頭,正好被貨架擋著,啥也沒看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黃老大,哦,就是黃鵬,他已經被捅了。他好像很害怕,捂著肚子就往外跑,要去醫院,我們也嚇了一跳,趕緊把他送到醫院,卻還是……”

“他是被誰捅傷的?你看見了嗎?”

“應該是……王遠吧,其實我也沒看見,就是覺得王耀國那老頭已經沒幾天活頭了,那弱不禁風的樣兒,站起來都費勁,別說捅人了。”

“除了黃鵬,被你們追債的王耀國和王遠父子倆受傷了嗎?”

“老頭受傷了,應該還傷得挺重,不過,警官,這肯定是個意外。我們是去收債,不是殺人啊,再說了,這點法律我還是懂的……我真沒看清,當時我站得最遠……”

閆儒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打斷道:“那你說,誰離得近。”

“小豹子離得近!每次收債數他最積極!”

閆儒玉帶黃毛回去蹲著,又叫了外號叫小豹子的人來問話。

小豹子名叫包蕭,體型很瘦,一看就是敏捷型的選手,眼圈有些紅,看來他跟黃鵬關係不錯。

閆儒玉開門見山道:“黃鵬被捅傷的過程你看見了?”

“是王遠幹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能說說具體過程嗎?”

“可能是被逼急了吧,王遠跟黃哥扭打起來,兩人都拿著刀,王老爺子為了保護兒子也衝上來了,我當時就覺得要壞事,就他那身板還打架?別是故意來跟我們碰瓷的。

我趕緊上去幫忙,一來是怕黃哥有危險,二來也害怕老頭兒真有個三長兩短。可惜還是晚了,不知怎麼的王耀國就倒地上了,就那麼一眨眼的事兒,我也沒看清誰把他弄倒的。

然後,王遠就跟發瘋了似的,說是黃哥把他爸給捅了,他就連捅了黃哥好幾刀,下手太狠了!這麼老長的刀啊,被捅了還能活嗎?”

小豹子一邊說一邊拿手比劃,閆儒玉繼續問道:“黃鵬平時也帶刀嗎?”

“一直隨身帶著彈簧刀,嚇唬人而已。”

“你看見他捅王耀國了嗎?”

“我記不清了……”小豹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老頭倒下得特突然,一倒地就縮成一團,捂著肚子,可能是受傷了吧,然後我的注意力就完全被王遠吸引了,在加上王遠和黃哥擋在中間,我基本上就看不見已經倒地的王耀國了。”

“你能跟我模擬一下當時你們幾人所站的位置嗎?主要是黃鵬、王耀國、王遠,還有你。”

“這地方也沒有貨架和櫃台,不好模擬吧。警官,要不我給你畫下來吧。”

“也行。”

小豹子接過紙筆,竟然蹭蹭蹭幾下就畫好了,位置明確,看樣子有一定的繪畫功底。閆儒玉隻看了一眼就翻過本子上被畫了畫的那一頁,繼續道:“王耀國父子究竟借了誰的錢?你們在替誰收債?”

“我隻知道是在那種賭博的棋牌室裏放高利貸的,至於具體是誰,應該算是商業機密吧,隻有黃哥一個人知道,畢竟,黃哥也怕我們另起爐灶跟他搶生意。”

“你確定是賭債?”

“我確定,黃哥好像跟賭場上的人有什麼關係,找他的全是收賭債。”
……

之後的詢問沒有收獲任何新的信息,七個人竟然都沒看清當時的狀況。

閆儒玉結束對七人的詢問時,恰好碰見市廳法醫科的一名年輕法醫來取黃鵬的屍體。

“徐科長呢?”閆儒玉問道。

“去現場了,留在京北市的法醫就我們倆,其他人都回老家過年了,我倆分工,效率能高一點。”

“我幫你抬屍體吧,正好蹭你的車回市廳。”

“那可好,我正愁一個人搞不定呢。”
……

吳錯回到市廳的時候,閆儒玉正在研究小豹子畫的圖。

看到吳錯,閆儒玉直接伸手道:“現場照片拿來看看。”

首先是一張由小賣部門口向內拍攝的照片,可以說是全景照。

隻見小賣部共有三排貨架,左右兩側貼牆各一排,中間兩個貨架背靠背算是一排,左右兩邊各有一條狹窄的過道,供客人在貨架之間挑選商品。

一張木桌就是簡易收銀台,收銀台位於右側靠近門口的位置,挨著收銀台堆放著成箱的牛奶,這使得右側的過道比左側還要局促,最多隻能容納3、4個人緊緊巴巴地站進去,而老人正是躺在這條過道的最裏頭。

閆儒玉一邊看照片一邊繼續問道:“有什麼線索嗎?”

“典型的打架鬥毆現場,一切都太正常了。在小賣部裏間,也就是王家父子居住的地方找到了王耀國老人的醫療單據,胃癌晚期,病情已經惡化,癌細胞轉移擴散了。

對周圍居民的走訪來看,王遠是個大孝子,省吃儉用地為父親看病。對了,王遠被我帶回來了,你要不要跟他聊聊?”

閆儒玉想了想,他思索的時候將手放在桌上,十指交握,瘦長的手指彎曲,關節處有些發白。

吳錯沒想到,他竟然會就這個問題想這麼長時間。

“把他抓起來,就以聚眾打架致人死亡的理由,誰都別去理他,至少明天早上之前別理他,涼他一個晚上,要是他心裏有鬼,這就夠讓他慌的了。”

吳錯雖然不清楚閆儒玉為何認為王遠心中有鬼,但他卻嚴格按照閆儒玉所說對王遠進行了拘留。

王遠自然一百個不樂意,不斷強調自己是被害人家屬,不應當受到如此對待,還說記住了吳錯和閆儒玉的警員編號,要去投訴。

“你不必激動,我們這是保護性拘留,畢竟黃鵬死了,你欠的高利貸還沒還上,誰也不知道那些討債的人還會對你做什麼。 哦,對了,目前還不能確定殺死你父親的凶手是誰,一切還要等屍檢結果。”

“什麼意思?啊?我親眼看見就是黃鵬!他殺了我爸!不然我也不會跟他魚死網破!你們肯定被買通了,我要見你們領導……”

任憑他在拘留室內叫嚷,閆儒玉和吳錯卻是轉身就走,不再回答他的任何疑問。

“接下來怎麼辦?”吳錯問道。

“這父子倆不是一年前才搬到現在的小賣部嗎?找他們以前居住的地方走訪一下吧,李遠能從賭場裏借到高利貸,恐怕也跟賭場有些關係。”

下午5點,城郊一處破敗的居民樓前,閆儒玉對吳錯道:“這就是他們原先的住處?”

“跟這片的派出所核對過,錯不了。上去看看吧。”

兩人走進樓道,上2樓,來到左手邊的門前。

建築實在太過老舊,就連防盜門也是最老式的那種,外層是鋼條焊接的防盜門,裏層還有一道木質屋門。

最引人注意的是門口拿紅色油漆刷出來的字。

欠債還錢!

欠錢是孫子!
……

大片紅色觸目驚心。

“能打開嗎?”閆儒玉問道。

“我試試。”吳錯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類似萬能鑰匙的東西,往鎖孔裏捅了幾下,一扭,防盜門就啪嗒一聲開了,開屋門時就更加輕車熟路了。

“這麼厲害?”閆儒玉對萬能鑰匙充滿了好奇。

“這算什麼,冰山一角。”

閆儒玉撇撇嘴,“想樂就樂出來唄,別繃著。”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2:41 P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10 12:41 PM 編輯

第48章 嫁禍(三)

這是一間40餘平米的老房子,兩居室,客廳很小,廚房和衛生間也十分局促,好在兩間臥室還能跟寬敞沾邊。

白牆已經泛黃,客廳天花板一角還有水痕和青色的黴斑,應該是被樓上跑水所殃及。

屋裏空空如也,能算得上家具的東西,僅有客廳裏一把缺了一條腿的椅子。

椅子靠牆而立,缺腿的位置墊著幾塊磚頭,像某種行為藝術。

其中一間臥室全空,另一間臥室的角落裏堆著一條破破爛爛的棉被,閆儒玉剛一走近,就有幾隻潮蟲慌慌張張地從被子裏鑽出來,躲進牆角的縫隙,不見了。

吳錯皺眉道:“這屋裏有什麼可檢查的?”

閆儒玉卻搖頭道:“我再看看。”

“那我先去走訪周圍鄰居,希望還能找到沒搬走的居民。”

吳錯離開後,閆儒玉帶上手套,掀開被子,除了一股令人窒息的黴味就再無收獲。

他麵不改色地挨個檢查每個房間,可是整套房子一覽無餘,根本沒有一點兒能藏東西的地方。

“不對,一定有問題,”閆儒玉自言自語道:“地方雖然偏,房子雖然破,但畢竟在京北市邊上,想賣得話,便宜點總能找到投資的買家,況且他們如此急需用錢,為什麼要留下這套房子?”

他踱著步不經意地再次來到衛生間,衛生間裏有種已經浸入牆壁地磚的髒味兒,閆儒玉站在衛生間門口,屏住呼吸向內審視。

這一看,衛生間上方的一個簡易蓄水箱就引起了閆儒玉的注意。

那是一個鐵皮箱子,箱底有紅色的鐵鏽。

箱子側麵連著一根電線,插頭掉了,銅絲在外裸露著。箱子正麵伸出一個出水口,出水口末端是一個看起來已經被水鏽堵死的塑料花灑。

簡易的淋浴,使用原理跟現在的電燒水壺差不多,先往裏注水,然後通電,將蓄水箱裏的水燒到適合洗澡的溫度後,打開花灑就能衝澡了。

看著這件東西,閆儒玉先是打心底裏對勞動人民的智慧佩服了一把,接著他就搬來了客廳裏的椅子和磚頭。

用磚頭將椅子墊好,使勁兒搖晃了幾下,確定穩固後他站在了椅子上。

蓄水箱上方距離天花板太近,閆儒玉惦著腳也看不到上方的情況,隻能伸出手去摸,幾下就摸到一個圓形開口,應該是向內注水用的。

站在凳上思索了一會兒,閆儒玉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相機,設置為開閃光燈拍照的狀態。

他將手機探入洞中,前後左右地接連拍了十來張照片。

照片還算清晰,前幾張隻能看到紅色斑駁的鐵鏽,間或還有蛛網,第四張照片一角出現了一塊淺藍色,但由於對焦的問題,畫麵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是什麼。

直到第九張照片,藍色終於露出了真麵目。雖然還不甚清楚,卻能看出那是一個半透明的文件袋,其內裝著A4紙大小的文件,看厚度隻有薄薄幾張紙。

文件袋顯然是被刻意藏在此處的,閆儒玉跟這個秘密隻隔著一層鐵皮箱了。

他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又挽起襯衣袖子,將手探進了黑洞。

盡管閆儒玉努力惦著腳,又使勁兒將手臂往長伸,可他還是隻能將半截小臂伸進圓洞,根本不足以夠到箱底的東西。

“幹什麼呢你?”

一聽是吳錯的聲音,閆儒玉頭也沒回道:“裏麵有東西。”

“你下來我試試。”

“你也沒戲,差得遠著呢,你又不是長臂猿。”

吳錯笑著晃了晃手中兩根枯樹枝,“人類與猴子最大的不同在於,人類會創造工具。”

閆儒玉眼前一亮,接過枯樹枝,探入圓洞,操控著兩根枯樹枝,就像用筷子似的,想要將那文件袋夾起來,誰知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有些人啊,動手能力差還硬要逞強。”吳錯抱臂看著閆儒玉忙活。

閆儒玉跳下椅子,“還不是為了凸顯你厲害,免得你天天在智力上受打擊,影響心理健康。”

果然,吳錯站上瘸腿椅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文件袋弄到了手。

“快看看裏麵有什麼!”閆儒玉迫不及待道。

“一份保單?意外傷害險,投保人和受益人都是王遠,被保險人是王耀國。”

閆儒玉伸手將保險合同翻到最後一頁,看著投保日期道:“一年前買的,看時間正好是搬家前不久。”

吳錯顯然更關心保險金額,他來回翻看著合同道:“如果王耀國因為意外死去,王遠就能獲得保險公司的200萬賠款,200萬啊,足夠引誘一個債台高築的人起殺心了吧?”

“而且王耀國已經是癌症晚期, 與其苟延殘喘地病死,不如造成一場意外死亡,這樣就能拿到保險金了。”

想到王遠的殺人動機,兩人不由後背發涼。

“那可是他親爹!他真下得去手?”吳錯的聲音都有些哆嗦了。

“人性之惡就像一個無底洞,你永遠不知道下限在哪兒。”閆儒玉歎了口氣,“回去吧,關鍵的東西已經找到了。”

回去的路上,閆儒玉問道:“走訪有什麼發現?”

吳錯道:“找到2家老住戶,據他們反應,王遠在附近可謂臭名昭著。”

“哦?”

“這小子嗜賭成性,是附近一家棋牌室——其實就是黑賭場的常客,賭起錢來不要命。不過他撲克麻將玩得確實不錯,人說十賭九輸,他就屬於剩下那一個不輸不贏的。

後來王遠之所以欠下十幾萬賭債,聽他自己跟人抱怨是因為被人出了老千,說是賭場老板和放高利貸的聯合給他下套,從那以後討債的人就天天上門,攪得同一單元的其他住戶雞犬不寧。

對了,王遠曾經放話,說是遲早要讓這些暗算他的人好看,不過這也就是說說,一年前王耀國查出癌症晚期,王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也不賭了,想著法兒的弄錢給他爸治病。後來,可能是為了躲債吧——鄰居們是這麼猜測的,父子倆就搬家了,鄰居們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吳錯講完,兩人沉默了許久,閆儒玉點起一根煙,看著車窗外道:“真希望王遠是浪子回頭,真希望一切不是他預謀的。”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2:43 PM

第49章 嫁禍(四)

晚上9點,徐行二完成了對黃鵬和王耀國兩具屍體的屍檢。

看到重案一組辦公室內僅有吳錯和閆儒玉兩人,來送屍檢報告的徐行二不禁問道:“這案子不會就咱們仨人吧?”

“過年休息幾天不容易,有孩子的要陪孩子,小年輕要談談戀愛,就沒叫他們。”吳錯道。

“屍檢有什麼發現?”閆儒玉倒是直奔主題。

“先說黃鵬吧,他的死因比較簡單,身上三處刀傷,密集地分布在上腹部右側,三刀皆傷及肝髒,有一刀切斷了肝動脈,因為出血過多導致黃鵬死亡。”徐行二轉向吳錯繼續道:“黃鵬身上的刀傷與你從現場帶回來的一把水果刀吻合,且水果刀刀柄上有王遠的左手指紋,他是個左撇子嗎?”

“是,他剛剛在拘留室裏對我們表達不滿,就是用左手拍門來著。”閆儒玉道,“黃鵬的死已經明了,致他死亡的就是王遠,問題是王遠的行為究竟是自衛還是故意傷害?

如果黃鵬的確有傷害王耀國老人的行為,王遠因為保護父親而捅死黃鵬,這就屬於自衛,可如果黃鵬並沒有傷害王耀國老人,王遠就是故意傷害了。”

徐行二點頭道:“關鍵在於王耀國的屍體,而我在他的屍體上發現了一些疑點。

首先,王耀國是一名癌症晚期患者,病灶在胃部,且癌細胞已經轉移了,除了胃部,我在他的十二指腸、肝髒、淋巴以及第三腰椎處均發現了腫瘤,而就在他死前不久,位於十二指腸的一處直徑達到6厘米的腫瘤破裂了。”

“因為外力撞擊嗎?”閆儒玉問道。

“屍體經過冷凍後,有些細微的傷痕也顯露了痕跡,的確在其腹部發現了一小塊圓形淤紫,說明死前他的腹部曾受過撞擊。”

徐行二向兩人展示了死者王耀國腹部的一張照片,隻見腹部皮膚上有一塊圓形的拳頭大小的淤紫。

“會不會是老人摔倒時被什麼東西硌著肚子了?”

“不可能,從現場痕跡來判斷,老人是仰麵倒下的,而且保持仰麵的姿勢直到死亡,死前他甚至有意識地縮成一團保護著自己的腹部。”吳錯道:“肚子上的痕跡,會不會是打鬥時有人失手撞倒的?散打裏有一招肘擊,就是用胳膊肘擊打對方,有一陣子我被教練摔打得挺慘,身上就會留下這種形狀的淤紫。”

閆儒玉點頭,“是打鬥時撞得,卻不一定是失手。”

“怎麼說?”

閆儒玉沒有繼續解釋,倒是徐行二接話道:“因為不僅僅是腹部的淤紫,王耀國身上的刀傷也有問題。

他身上隻有一處刀傷,也是唯一一處致命傷,刀子從左側胸口插入,直接貫穿心髒,經過比對,傷口與帶回的凶器——一把彈簧刀相符,在彈簧刀的刀柄上發現黃鵬和王遠的指紋各2枚……”

吳錯打斷道:“彈簧刀是黃鵬隨身攜帶的,案發當天他也曾拿出刀子恐嚇王家父子,有他的指紋很正常,至於王遠的指紋,他曾將彈簧刀從死者王耀國胸口拔出來,碰過那把刀,所以會有他的指紋也不稀奇。”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傷口周圍有兩道細小的傷痕,這兩道傷痕僅僅破皮見血,刀子被肋骨阻擋,所以沒能傷到心髒。”徐行二一邊說遞過一張死者胸口處的照片,的確有三道長短深淺不一的傷痕。

徐行二繼續道:“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種傷口就像是為了殺人而刻意瞄準致命位置下刀,割腕或是割頸自殺的情景下比較多見,卻不會出現在打架鬥毆的場景中。

我雖然不知道當時的具體場景,卻能確定,死者胸口的致命傷絕應該是在一個相對沒那麼混亂的情況下產生的。”

閆儒玉吐出一口煙道:“為了讓自己的父親王耀國死於意外,王遠真是煞費苦心。”

“你確定凶手就是王遠?”

“經過應該是這樣的。1年前王遠因為賭博欠下高利貸——無論是他運氣差也好,還是被放貸者設計陷害也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每天麵臨著利滾利的重壓,錢肯定是還不上了。

多次被人逼債讓他絕望,他就將弄錢的主意打到了老父親身上,給父親買了一份意外傷害保險,想要殺死父親,然後偽裝成意外的樣子,隻要事成他就能拿到巨額的保險金。

不料剛買完保險王耀國就查出癌症晚期,老爺子可能隨時撒手人寰,而一旦老爺子病死——生老病死當然不在意外傷害險的理賠範圍,這顯然打亂了王遠的計劃。

一方麵是時間緊迫,他必須在老人病死之前讓其死於意外。另一方麵,畢竟是200萬的高額賠付,保險公司的理賠調查必然十分嚴苛, 甚至可能比警方的調查還要細致。老爺子患絕症,加之王遠嗜賭以及欠下高利貸的黑曆史,這些都是可能導致保險公司拖欠甚至拒付賠償金的理由,而王遠絕不想在拿錢這件事上拖泥帶水,所以他有了一個讓自己改頭換麵的計劃。”

“改頭換麵?”

“他找到放高利貸的人,以需要本錢翻盤為理由,又借了一筆錢——我能想出的弄錢的辦法就隻有這一條了,那些放高利貸隻要覺得你有油水可榨,就會借錢給你。

然而王遠並沒有用這些錢賭博,而是徹底換了一個地方生活。

他開了一家巴掌大的小店,苦心經營,竭盡全力為父親治病,在新的環境中,他結識了新的鄰居,成了別人眼中的大孝子。

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等了一年都沒有下手,或許在這一年中他的心思真的有所轉變,他喜歡被人尊重的感覺,喜歡別人眼中那個做為大孝子的自己,喜歡被人友善對待。

事情再次發生轉變是因為催債的人終於找上門來,王遠意識到,債是躲不掉的,而他在別人心中的完美形象有了汙點,這讓他十分憤怒,那個騙取保險金的計劃再次浮現腦海。

某次黃鵬又帶人來要債的時候,王遠眼前一亮,這些人不正是最容易引起意外的嗎?於是,當黃鵬等人再次來討債,殊不知他們已經走進了王遠的圈套。”

“什麼圈套?”吳錯問道

“眾目睽睽下的彌天大謊!太妙了!王遠真應該去奧斯卡拿小金人啊!”閆儒玉少有地顯露出亢奮。

“究竟是什麼圈套?”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2:46 PM

第50章 嫁禍(五)

閆儒玉一邊說一邊拿出兩張現場照片,他指著其中一張全景照片道:“現場總共三排貨架,兩條過道。

根據在場的一人幫我畫的簡易位置圖來看,4個關鍵人物都擠在右側這條擁擠的過道裏,他們分別是王耀國、王遠、黃鵬,還有幫我畫畫的這位外號小豹子的仁兄。

四個人是這麼站的:最裏麵的是死者王耀國,他站在兒子王遠身後,和王遠一起麵朝著前來討債的黃鵬,而小豹子就站在黃鵬身後。

小豹子雖然離得近,但因為四個人在過道裏站成了一條線,他的視線受阻,根本看不清當時的具體情況,更別說站在店外和左側過道的人了,這些人壓根什麼都看不到。

真實情況是黃鵬根本沒捅傷王耀國,是王遠在父親王耀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肘擊站在他身後的王耀國的腹部,致使王耀國倒地。

與此同時,王遠大喊父親被捅傷,並拿出拚命的架勢,用事先準備好的水果刀連捅了黃鵬幾下。

眾人慌亂間根本顧不上倒在最裏麵的王耀國,待8人慌慌張張地離開,小賣部裏隻剩下王家父子兩個人,王遠這才開始實施他的殺人計劃。

他撿起黃鵬丟下的彈簧刀,刺進了已經昏迷的父親的胸口。

畢竟是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那種心理壓力絕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所以接連兩次他都失手了,可他不願父親死得痛苦,他希望是一刀斃命,所以第三次他依然選擇了心髒,他終於成功了。

陰差陽錯地,三名路過的少年恰好在王遠行凶之後趕到了,他們看到王遠依然握著刀,就自動腦補成了王遠要拔出王耀國胸口的刀,還製止了他。

之後就如我們所了解的那樣,所有人其實都沒看清案發當時的具體情景,可是所有人又都模模糊糊地覺得好像就是黃鵬失手殺死了王耀國。

眾口鑠金,來自目擊者的引導足以幹擾我們的視線,讓我們認為王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自衛,從而讓他逍遙法外。”

閆儒玉停頓了一下,“以上就是我的所有推論。”

吳錯和徐行二許久沒有接話,尤其是毫無心理準備的徐行二,吃驚得大張著嘴。

閆儒玉伸手抬了抬徐行二的下巴,“老徐,小心蒼蠅飛嘴裏。”

“呸!你小子太惡心了!”

吳錯道:“雖然說得通,可這樣也太……關鍵是沒有證據啊!”

“所以我才說,王遠的犯罪手法實在是巧妙,實在是大膽,我也隻能找到一些細節上的漏洞,而沒有能夠定罪的直接證據。”

“還是先說說有什麼漏洞吧,說實話,我就是不能相信,王遠真的會殺了自己的親爹?”吳錯語氣中透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閆儒玉拍了拍吳錯的肩膀,表示理解他的心情。

“你們看店裏的貨架,”閆儒玉繼續指著現場照片道:“兩旁的貨架是鐵絲網結構,所以貨架上的飲料瓶,尤其是這些透明瓶子的飲料,歪歪扭扭,是不是特別不整齊?

中間的貨架是塑料板結構的,用來擺放商品的台麵十分平整,其實這裏更合適放飲料,可是這裏卻堆放著日用品、膨化食品、方便麵等等,這使得中間的貨架就像一堵牆。

我敢打賭,最近中間跟兩邊貨架上的商品一定是對調了,目的就是阻礙人的視線。”

吳錯仔細看著照片上的飲料瓶,“你別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可我們還是沒有證據。”閆儒玉揉著緊鎖的眉頭,“王遠早有準備,沒有完整的證據鏈,隻能疑罪從無。”

三人沉默,想到一名犯罪分子可能逍遙法外,心裏就堵得慌。

吳錯最先打破了沉默,他攥著拳頭道:“複勘現場!隻要是犯罪,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麼完美犯罪。”

“我再去檢查一遍屍體。”徐行二說著就往解剖室走。

距離天亮還有大約2個小時,吳錯驅車往犯罪現場趕,閆儒玉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閉目養神。

“今天在現場的時候,你想跟我說什麼來著?”閆儒玉突然道。

“啊?”

“……”

“哦!那個啊!我就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室友?”

“室友?”

“我的房租月底到期,房東不想續租了,我合計著你那兒不是一室一廳嗎,客廳給我住唄,我還能幫你分攤房租,多好。”

“就這事?”

“就這事。”

“行,不過,我可能在客廳打通宵遊戲,有點吵。”

“沒事,我睡得死。”

閆儒玉點了一根煙,“你不會是怕我被人暗算所以才一起住的吧?”

“有這方麵原因,20年前那樁案子水太深,咱們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放心,有哥罩著你,壞人盡管放馬過來。”吳錯一拍胸脯,轉而又問道:“話說,就憑你那點工資,怎麼租得起二環內的單身公寓啊?”

閆儒玉語重心長道:“世界上有很多兼職工作比做警察賺錢得多,比如代練遊戲賬號,要不要試一下?我幫你介紹生意……”

吳錯連連搖頭,表示跟閆儒玉有代溝。

到達現場,閆儒玉沒有急著走進小賣部,而是查看起小賣部周圍的店鋪。30米開外的一台自動取款機引起了他的興趣。

“這兒是離案發現場最近的監控了吧?”閆儒玉指著自動取款機道。

“沒用!自動取款機和小賣部在馬路的同一邊,有監控也拍不到小賣部。”

“但是能拍到小賣部對麵吧?”

吳錯湊到跟前看了一眼自動取款機處的監控。

“這種新型監控探頭視角比原先開闊了一倍,應該能拍到。”

“兵分兩路,我去調取錄像,你查現場。”

“你確定要在一份拍攝不到現場狀況的錄像上耗費時間?”

“死馬當活馬醫吧。”

一小時後,在現場進行痕檢的吳錯覺得眼睛都快瞪瞎了,他連掉在貨架底下的一根隻有小拇指一半長的頭發都找出來了,卻還是沒有任何決定性的發現。

正在沮喪的時候,電話響起,閆儒玉打來的。

“老吳,有戲!”

“什麼?”

“我剛看完監控,有發現,你快去查一輛香檳色寶馬,車牌號京A-76981,根據車管所的資料,這輛車就在附近的櫻花小區,我把車主信息發你,你想辦法看看行車記錄儀。”

“行車記錄儀?拍到什麼了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我在取款機的監控裏看到這輛車在案發時間恰好經過,如果趕得夠巧,或許行車記錄儀上能夠拍下王遠作案的過程。”

“我這就去查!”

很快,吳錯根據閆儒玉發來的信息聯係上了車主,車主一家顯然還沒睡醒,但聽說自家的行車記錄儀可能拍下了重要的命案證據,男主人立即表示配合警方,歡迎吳錯來拿行車記錄儀的存儲卡。

吳錯趕到的時候,寶馬車主一家三口已經起床等著了,6、7歲的兒子好奇地看著吳錯的警官證,說警察叔叔辛苦了,還熱情地要將自己的零食送給警察叔叔。

小孩的舉動令吳錯心裏說不出的溫暖和安慰,覺得如果能保護這些人的安全,起早貪黑又算什麼。

願你被這個世界溫柔對待。嘿,網上這句煽情話還真是說到人心坎裏了!

“對了,昨天開車的不是我,是一個朋友借了我的車,恰好昨天來還,這是我朋友的電話,有什麼事你也可以打電話問他。”

臨走,男主人細心地給吳錯留了一個電話。

當天空一邊露出曙光,閆儒玉、吳錯、徐行二緊張地坐在電腦跟前,案發當時行車記錄儀上的畫麵已經被他們反複看了十幾遍,其中還拍下了黃鵬等人在馬路上狂奔的畫麵,但是因為拍攝角度的問題,小賣部內的情形隻是短促的一閃而過。

“小賣部的畫麵已經放到最慢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吳錯有些垂頭喪氣。

“你不是還有一個電話嗎?打過去問問,既然隻有這一條線索,我們就跟到線索徹底斷了為止。”

“好!”

吳錯撥通了駕車者的電話,對方一聽是警察,竟然主動詢問是不是要調查小賣部的案子,還說自己用手機拍下了不得了的的東西,正糾結要不要交給警方呢。

聽聞此消息,三人又激動起來,很快,對方將視頻通過微信發了過來。

由於是一手駕車一手拿手機拍攝,畫麵抖動很嚴重,但好在對方是有意識減慢了車速,並重點拍攝了小賣部的位置。

這次,小賣部內的視頻比行車記錄儀上長了幾秒鍾,而恰好這短暫的幾秒鍾拍到了一點光斑落下。

正是彈簧刀的反光!

小賣部內光線較暗,手機無法拍到王遠的行凶過程,卻拍到了彈簧刀的反光。

“讓影像偵查部門的同事處理一下畫麵,應該能還原當時的情景。”

“太好了!有證據了!”

對王遠的審訊進行得十分順利,他原本信心滿滿地抵賴,一再強調自己不過是自衛,還要求警方嚴肅處理那些和黃鵬一起來逼債的人。

當吳錯展示出已經進行過處理的視頻畫麵,又拿出保險合同、彈簧刀等一係列證據,王遠的心裏防線瞬間崩塌,他幾乎從椅子上跌倒在地,他怎麼也沒想到,苦心算計的一切竟然因為一個多事的路人而功虧一簣。

審訊結束,吳錯少有地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抽悶煙。

“吃飯去?”閆儒玉走進重案一組辦公室問道。

“你說人究竟有多可怕?他可以一邊扮演大孝子的角色,一邊謀劃著殺死親生父親。”吳錯依舊忍不住感慨。

“正因為人性中有陰暗麵,才有我們這樣的人存在。”閆儒玉也點起一根煙靜靜坐在吳錯對麵。

“可這樣的事見多了,我都懷疑有一天自己會不會也變成王遠那樣,我真的不確定,或許在我內心深處也有一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陰暗麵。”

“當然有,每個人都有,”閆儒玉坦然道:“我保證,萬一哪天你黑化了,我一定揍得你哭著喊著寫檢查罰站,再也不敢犯了。”

說著,閆儒玉作勢在吳錯肩膀上錘了一拳。

這下,吳錯總算笑了,“好吧,我也一樣。”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12:48 P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10 12:48 PM 編輯

第51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

初七過完,年假就算是徹底結束了,市廳辦公樓又有了人氣,從外地趕回京北市的同事大都帶著家鄉的土特產,一回來就各個辦公室地串門,分發著小吃。

吳錯忙裏偷閑地從桌上拿了兩塊柿餅來到13樓。

未偵破案件檔案室裏,閆儒玉破天荒地沒在玩遊戲,而是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果然是春困秋乏。”吳錯不禁搖頭,要是警局裏都跟這位似的還不得亂了套。

悄悄放下柿餅,吳錯就要開門離開的時候閆儒玉醒了。

他似乎察覺到了異樣,醒來後先是迷茫地看了看桌上的柿餅,後又瞧了瞧門口的吳錯。

“原來你就是田螺姑娘?”

一句話差點把吳錯懟吐血。

“有案子。”吳錯正色道。

“說來聽聽。”

“老護城河這兩天疏通淤泥,打撈上來一具男屍,在水裏泡了一兩個月了,巨人觀現象嚴重,手腳的皮膚和末梢指(趾)骨都脫落了,麵部也被損毀,沒法確認相貌和身份,老徐正在屍檢,目前屍體唯一的特征是後背處有一個紅雙喜紋身,我正以此為線索走訪本市的紋身館,希望能找到屍源。”

“除了紋身,還有什麼特別的嗎?”

“屍體沒有內髒。”

“沒……內髒?”

“屍體的胸腹部有一道巨大的傷口,左腹部還有一道獨立傷口,傷口被醫用縫合線縫住,因為屍體嚴重腐敗,腹部的縫合已經脫線,腹腔內空空如也,拆開胸腔的縫合,發現屍體胸腔內滿滿當當地填著石頭。初步推測拋屍者這麼做是為了增加重量沉屍水底……”

閆儒玉突然起身,從靠窗的檔案櫃裏取出兩份檔案,翻出檔案內的照片道:“是這樣的傷口嗎?”

兩份檔案的屍檢照片均十分清晰。

“這是……”

“一個是三年前的垃圾場棄屍案,另一個是一年前的京哈高速棄屍案件,屍體身上均帶有你描述的那種傷口,麵部和手指有被灼燒的痕跡,顯然凶手不希望我們查到屍體的身份,同時又有內髒缺失的情況。

當時確定是買賣器官致死,然後被人拋屍。

凶手的拋屍手法特別幹淨利索,加上發現屍體的時候距離拋屍已經過了個把月時間,完全就是無跡可查,所以這兩莊案子成了懸案。”

閆儒玉一邊說一邊將照片收進檔案袋,“走,找老徐去!”

吳錯跟著閆儒玉來到解剖室的時候,正看到老徐全副武裝地在裏麵忙活。

解剖服分為許多種,薄厚程度不一,對法醫的保護程度也不用。像徐行二這種身經百戰的老法醫,大部分時候一身一次性無紡布的解剖服就足夠應對工作了,隻有遇到特別特殊的屍體,他才會穿上一種加厚的如同宇航員太空服的解剖服。

此刻,徐行二就正穿著加厚解剖服,解剖室內的換氣扇也已經開到最大,隔著一道門兩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辣眼睛的味道。

吳錯從隔壁的更衣室找出兩個塑料護目鏡,又找了兩隻口罩,兩人戴好了才走進解剖室。

“你們怎麼來了?”解剖床邊的徐行二抬頭問道。

他正用一把電鋸鋸著屍體的肋骨,薑黃色、暗綠色的屍液粘在白色塑膠手套上,讓人不忍直視,就連一旁的法醫住手都麵露菜色,看來是剛剛吐過。

閆儒玉卻跟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將兩份案宗往桌上一放道:“能從屍檢的角度與這兩起舊案做對比嗎?我覺得很可能是一夥人做得案,不過還是需要您的專業意見。”

徐行二點頭,“我看看。”

說著他摘下塑膠手套,打開案宗,細細觀察著照片,尤其是死者胸腹部傷口的照片。

十幾秒後,徐行二對兩人道:“傷口的縫合出自同一人之手!”

“您……這麼確定?”吳錯顯然不太相信。

“傷口的縫合痕跡就如同外科醫生的指紋,粗略一看都差不多,但隻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其中細微的差別。拿這三名死者胸腹部的縫合痕跡來說,單純間斷縫合,針法整齊、每一針的間距幾乎一模一樣,重點在於縫合線打結的手法和位置。縫合線打結的位置偏向傷口右側,打結較鬆弛,比通常情況下的縫合鬆弛得多。

這說明醫生右手力道不足,他的手可能受過傷。”

閆儒玉思忖道:“外科醫生,因為右手出現問題而無法上手術台,卻被買賣器官的非法組織收買,成為了他們的主刀醫生。這樣的人應該不多吧?”

徐行二點頭,“我會聯係醫院裏的朋友打聽此事。”

吳錯也附和,“我這就安排人手去醫院調查因為手部問題離開手術台的醫生。”

走出解剖室,兩人不約而同地跑到了走廊一端的窗戶口,將頭探出窗戶使勁兒呼吸著新鮮空氣。

“老徐可真不容易,天天跟這個味兒打交道。”吳錯感慨道。

“要不是真的熱愛,肯定幹不下來法醫這行,刑警不也是一樣的道理,”閆儒玉又深吸幾口氣,終於道:“走吧,咱們也有得忙了。”

吳錯愁眉不展道:“屍源查找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沒法確定屍體身份啊!”

“紅雙喜紋身雖然個性,可京北市有那麼多紋身館,挨個去查無異於大海撈針, 況且,就算查到了,死者不過是一名顧客,非親非故的,也未必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所以這條路走不通。”

吳錯垂頭喪氣道,“根據身高、性別在失蹤人口數據庫裏查找得話,符合條件的人太多,也沒什麼意義。”

“所以得換個思路,”一回到重案一組辦公室,閆儒玉就盯著牆上的京北市地圖沉思起來,“屍體具體是從護城河那一段打撈上來的?”

吳錯也湊過來,在地圖上紮了一枚圖釘道:“就是這兒。”

閆儒玉也拿起兩枚圖釘紮在地圖上,“這是另外兩具屍體的的發現地點,你看看有什麼特別之處?”

“都在城北!”吳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接著又道:“通常情況下,如果凶手是在一個地點連續多次作案,拋屍地點就會呈現圍繞作案地點的形態,有一定的規律可循……”

說著,吳錯拿出鉛筆和尺子,一邊量一邊在地圖上畫著什麼,閆儒玉靜立在一旁看著,不得不承認,科班出身的家夥基本功的確比閆儒玉這個草莽警探紮實一些。

不一會兒,吳錯就在地圖上標記了一個紅圈。

“理論上來說,案發現場應該就在這個範圍內。”

“這可不是普通的案發現場,它很可能是買賣器官的組織進行器官摘取手術的地方,”閆儒玉補充道:“優先摸排這個區域內的私人醫院、診所,其次是孤立僻靜的民宅,如果是民宅得話,可以重點留意安有消毒用的紫光燈的人家,說白了就是窗口冒藍光的。”

“這就派人去走訪!”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10 PM

第52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二)

吳錯所圈起的區域在京北市北郊,屬於城鄉結合部,甚至還有一大片農村區域。

僅憑重案一組的六七人,顯然是排查不過來的,於是大夥兵分三路,有的去市衛生廳查詢該片區域內的的醫療機構,有的去當地派出所借調人手,還有的去走訪各家醫院,尋找手部受過傷的外科大夫,吳錯和閆儒玉則繼續查找屍源。

“你說什麼樣的人會去賣腎?”閆儒玉問道。

“窮人唄。”

“那這些窮人是怎麼找到倒賣器官的團夥的呢?或者說,這個團夥是怎麼聯係的呢?”

“怎麼聯係的我不清楚,但我想他們一定會去醫院的腎病科找腎衰竭的病人賣腎,咱們可以去碰碰運氣。”

京北市腎病醫院,看名字就知道,這是一家專門攻克腎病的醫院,與腎相關的所有疑難雜症最後幾乎都會轉院到這裏,如果這裏的醫生給你判了死刑,那你就隻能等死了。

走進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撲麵而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行色匆匆,有病人坐在走廊邊的長椅上,身上接著透析用的儀器,看起來麵容枯槁。

他們常常一坐就是半天時間,有時候坐久了就連眼中的神色都變得呆滯,可一旦你的目光與他們對上,他們又會迅速縮回目光,似乎生怕一個對視就被死神勾了魂。

“直接去重症病房。”閆儒玉看著醫院的導視圖走向住院部大樓,“那兒的人最急需*肯定會成為犯罪團夥的推銷目標。”

兩人走進住院部,乘坐電梯上到重症病房所在的9樓,剛出電梯,就看到一個三十歲左右帶著黑框眼鏡的男子正在電梯口處打電話。

“找到匹配的了?太好了!我要看看本人!……什麼?不行?那我憑什麼相信你們?……30萬沒問題,但那可是我媽的救命錢,讓我掏錢,我總得看看貨!……隻能看配型檢查報告?……那我什麼時候能拿到*當然是越快越好,我這邊隨時可以手術!……行!你先把配型報告拿來,主治醫生確定沒問題我就跟你去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漢子打電話的時候滿臉擔憂,卻藏不住欣喜若狂,閆儒玉和吳錯能理解,對腎衰竭的病人來說,等到匹配的就相當於撿回一條命。

兩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跟在一旁,待黑框眼睛走進一間病房,閆儒玉和吳錯順勢在病房門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開門的瞬間,兩人均看到屋內病床上躺著一個神形枯槁的婦人,她臉色發灰,頭發幾乎全白了。

閆儒玉始終看著手機,坐下後歎了口氣道:“我剛剛查了一下資料,有新聞報道稱咱們國家每年等待的病人裏,隻有不足百分之三的能夠獲得*要是再加上那些沒有排進等待名單裏的病人,恐怕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怪不得器官買賣那麼猖獗,我覺得吧,這事兒就跟一樣,有需求就有買賣,光憑法律打擊,治標不治本。”

閆儒玉掏出煙來,一看是在醫院,就又把煙收進口袋,繼續道:“你說那些賣腎的人,有多大的砍兒過不去非得走這一步呢?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們怎麼舍得?更可恨的是有些人竟然是為了揮霍而去賣腎。”

吳錯揮揮手,“別提了,二組前段時間還接過裸貸的案子呢,知道什麼叫裸貸嗎?就是你拍些裸照,再提供一些個人信息,人家就給你借高利貸,有個大學女生借了2萬塊,趁著假期去韓國玩了一趟。

等還錢的時候可傻眼了,幾個月時間利滾利,2萬塊竟然變成了70多萬,對方要挾要麼還錢,要麼給她介紹生意——就是那種生意,你懂的,要麼就把裸照發給她的親戚朋友老師同學。

這女生沒辦法了,隻好報案,這案子剛破沒幾天,我聽說那個借貸公司分工明確,有負責往外借錢的,有負責催債的,有負責聯係嫖客的。人啊,為了錢什麼事兒幹不出來?”

閆儒玉又摸了摸揣著煙的口袋,吳錯道:“要不我盯著,你出去抽一根?”

“不了,哎,給你講個發生在醫院的鬼故事怎麼樣?正好我分散一下注意力。”

“你丫不是從不相信怪力亂神的事兒嗎?”

“別廢話,聽著。”

“行,你講。”

“話說一家醫院的重症病區每天早晨7、8點鍾的時候準死人,多則5、6個,少則1、2個,你猜猜為什麼?”

“鬼還挺準時,”吳錯聳聳肩道:“我不知道。”

“後來這家醫院就在每間重症病房都安裝了攝像頭,就是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結果,還真讓攝像頭拍下來了……”

閆儒玉故意壓低了聲音,湊近了吳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吳錯看了閆儒玉一眼,“我還是不相信你會講鬼故事,別故弄玄虛了,直接說結果吧。”

“好吧,頭一次敗給你,”閆儒玉歎了口氣,“原來啊,每天早晨7、8點鍾的時候保潔大嬸來打掃這一層的衛生,進屋就把醫療儀器的插銷拔了,插上吸塵器的插頭,命大的就挺過來了,挺不過來就在這時候死了。”

“我去……”

“我這鬼故事怎麼樣?點評一下吧。”

吳錯伸手擦了擦額頭,“冷,真冷。”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正說著話,一旁的病房門開了,黑框眼鏡探出個腦袋來四處觀望了一下,看到坐在門口的閆儒玉和吳錯立即露出戒備的神色。

閆儒玉轉向吳錯,愁眉苦臉道:“哥,再找不到咱媽可就不行了。”

吳錯反應也是極快,立即接道:“實在不行我給咱媽一個腎!”

“哥,你說還要多久才能……”

黑框眼鏡聽到兩人的對話顯然是放下了顧慮,這才出門,一邊往電梯的方向走一邊打著電話。

他到了電梯口,兩人沒動……

他按下電梯,兩人還是沒動……

他進了電梯……

閆儒玉和吳錯立即起身衝向樓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下到一樓,恰好看見黑框眼睛正走出住院大樓的門口。

隔著二三十米遠,閆儒玉和吳錯遠遠跟著。

一出醫院大樓,黑框眼鏡就四下裏尋找著什麼。終於,他朝停車場的方向揮了揮手,那個方向也有個短發女人朝黑框眼鏡揮了揮手,兩人都拿著手機,顯然是正在相互通話。

靠近些一看,那女人保養得很好,不大能看得出年齡。

彼此確認身份後,黑框眼鏡迎了上去,從女人手中接過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兩人簡單交談了幾句,女人就上了身旁的一輛黃色甲殼蟲車,顯然是不想長時間逗留。

“我去跟女的!”

吳錯衝向停車場裏的車,發動,遠遠跟著甲殼蟲。甲殼蟲來到一處商業街,又是吃飯,又是逛街,又是喝咖啡,吳錯隻是不動聲色地跟著,直到閆儒玉打來電話。

“老吳,那女的剛剛拿來的就是配型報告,我聽見黑眼鏡跟主治醫生的談話了,手術定在後天下午,盯緊那女的!”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12 PM

第53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三)

此後的兩夜一天,閆儒玉和吳錯分頭蹲守。兩人的心情都不怎麼好,尤其是一想到有一個人的腎髒即將被摘除,成為倒賣器官團夥手中賺取暴利的商品,就不由地後背發涼。

吳錯查到了那名女子的身份信息。

樊麗娜,44歲,市某醫院胸外科主任的老婆,有一子,也是醫科大學畢業,與父親在同一家醫院工作。樊麗娜在某醫藥公司任銷售經理,憑借老公在醫院的關係,每個月業績斐然,幾乎是在家躺著就把錢賺了。

她的生活習慣與家庭主婦毫不搭邊,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麵解決,不是逛街,就是跟朋友喝茶聊天,平均明天花2、3個小時泡美容院,十分悠閑。

在醫院蹲守的時候,閆儒玉對黑框眼鏡一家也有了大致了解。這是一個平凡的家庭,黑框眼鏡是家裏的獨生子,從他頻繁的電話以及電話內容中偶爾蹦出的“開盤”“買進”“平倉”之類的專業術語來看,他從事的應該是股票經紀人之類的工作。

在母親剛患上尿毒症的時候,他們就早早來到醫院等待*可10個月後,母親的病情惡化,幾乎命懸一線,卻依然沒有等到匹配的腎,黑框眼鏡自己也做過配型檢查,結果淋巴細胞毒試驗呈弱陽性,總之結果就是他的腎沒法給他母親用。

做為病人家屬,黑框眼睛絕對算得上有勇有謀,照顧母親和工作兩不誤,還兩手準備,一邊在醫院等待*一邊又搭上了買賣器官的黑市,他能在母親有生之年找到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了。

這天一大早,閆儒玉接到了吳錯的電話,吳錯有些緊張道:“老閆,今天就是黑眼鏡他媽手術的日子了吧?”

“嗯。”閆儒玉的聲音聽著有些疲憊,卻很沉穩。

“那……按時間來算,他們買賣的腎髒現在已經上手術台了,或許……已經摘取下來了……”

“嗯。”

“唉!老閆,你說……”

“你這樣不行。”閆儒玉突然打斷了吳錯,“有些事是我們阻擋不了的,大部分時候刑警隻能亡羊補牢,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不明白這一點,你就是在鑽牛角尖。”

“你說得沒錯,我隻是希望這次手術別出什麼問題,那可是一條人命。”吳錯的聲音終於打起了精神,“對了,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如果京北市有不止一個倒賣器官的犯罪團夥呢?”

“你擔心抓錯人?”

“是啊。”

“無論抓住的是誰,隻要順藤摸瓜,肯定能把所有的此類團夥都挖出來。”閆儒玉回答得很篤定。

“為什麼?”

“腎髒配型成功的幾率很低,否則也不至於有那麼多人都等不到匹配的*在這個前提下,犯罪團夥之間一定會共享資源,兩家、甚至三家一起促成一單生意是常態,倒不是這些人有多好的合作意識,而是利益驅使。就好比不同樓盤的房產銷售會相互交換客戶信息。”

閆儒玉站起來伸了伸腿腳,繼續道:“今天是關鍵,咱們可都得瞪大眼睛把人盯住。”

4個小時後,黑框眼鏡的母親開始術前準備,黑框眼鏡提著一個旅行袋,神情緊張地離開了醫院。

閆儒玉一邊跟上,一邊給吳錯去了電話。

“黑眼鏡離開醫院了,估計是去找樊麗娜拿*我跟著呢。”

“我這邊樊麗娜也出門了……嗯?”吳錯顯然是在一邊開車,一邊盯梢,一邊與閆儒玉說話,語速都慢了下來。

“怎麼了?”

“娘的!樊麗娜就是個牽線搭橋的,可能根本不知道做黑心手術的窩點在哪兒!”吳錯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剛才她的車速突然慢下來,一輛電瓶車跟她迎麵而過,電瓶車往她車裏遞了一隻醫用保溫箱,我看得清清楚楚,裏麵肯定就是那顆腎!”

不等閆儒玉說話,吳錯果斷道:“樊麗娜肯定去跟黑眼鏡交易了,隻要你跟著黑眼鏡就能碰見她,要不給你派人過去?錢貨交易的時候抓現行?”

“不必,小心打草驚蛇,還是兩邊同時收網吧,他們交易以後我會盯著樊麗娜,你自己小心點,等你消息。”

“行。”

閆儒玉如此拖延,其實是有一點私心的,他希望黑框眼鏡的母親能順利完成手術,既然那顆腎髒已經被拿下來了,那就應該物盡其用,完成一個兒子救母的心願。

當他看到黑框眼鏡與樊麗娜完成交易,甚至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吳錯這邊靜靜尾隨送來醫用保溫箱的電瓶車,騎電瓶車的男子一身黑衣,帶著廉價墨鏡,發型相當淩亂,讓吳錯想到了那句“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的歌詞。

他在心裏給黑衣男子取了“愛自由”這個外號,覺得很形象。

愛自由看起來十分悠閑,騎車行駛了大約半小時,在北郊一處排擋前停車,進屋就大嗓門地要了一份炸醬麵。

吳錯也停車,進店,坐在盡量離男子近的桌,也要了一份炸醬麵。

正趕上飯點,大排檔裏生意很好,幾乎滿座。

愛自由大大咧咧地拿著手機看綜藝節目,聲音是外放的,挺吵,他時不時嘿嘿笑兩聲。直到炸醬麵端上來,他才將手機放桌上,大口大口吸溜起麵條。

吳錯正合計著怎麼把他的手機弄到手,卻突然看見已經有一隻手趁亂伸向了愛自由的手機。

有賊?!

嘿!今天是怎麼了?壞人都紮堆了嗎?

隻見那賊站在愛自由斜後方,裝作仰頭看牆上菜單的樣子,手迅速地一伸一縮,愛自由的手機就進了賊的口袋。

吳錯的反應也著實夠快,他心中瞬間就有了一個計劃。

就在賊轉身離開的瞬間,吳錯箭步如飛衝了上去,一個標準的擒拿將賊牢牢鎖住,口中振振有詞道:“好小子,沒少在這片兒偷東西吧?!終於把你逮著了!”

大排檔內都安靜了,所有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吳錯和那賊的身上。

不等賊抵賴,吳錯一把掏出了他藏在兜裏的贓物——手機。

愛自由這才意識到手機被偷了,當下就擼胳膊挽袖子,一副想要跟賊算賬的架勢。

“幹什麼?冷靜點!”吳錯立馬喝止,“現在你的手機是贓物,跟我回局裏簽個字才能拿走。”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14 PM

第54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四)

對於吳錯的要求,愛自由一萬個不樂意,吳錯根本不給他辯駁的機會,大手一揮就將他推上了車。

車子駛入市廳的時候,那賊明顯覺得不對勁,吳錯將兩人帶下車的時候,那賊還問道:“警官,我就偷了個手機,不是應該歸派出所管嗎?怎麼還到公安廳來了?”

吳錯一眯眼睛,嚴厲道:“幹過什麼你自己清楚!”

這下那賊腳底下都走不穩了,“你……你要幹嘛?想嚴刑逼供?!我要投訴你!”

那賊一看吳錯隻有一人,慌慌張張地轉身就往外跑,女刑警萬露遠遠看見,衝上前來幫忙,三下五除二就把賊按在了地上。

“進了市廳還敢跑?”萬露將賊從地上拽起來,又對吳錯道:“我幫你把人帶進去吧。”

“多謝了。”

將賊帶進審訊室,吳錯安排兩名年輕刑警對其進行審訊,將愛自由帶進了一間小會議室,讓他稍等,這才將贓物手機交給偵聽組。

回到小會議室,吳錯對愛自由道:“麻煩你了,感謝你的配合,隻要進行簡單登記,你就能拿回手機了。”吳錯道。

“我還是第一次進公安廳呢,警官,你們這兒就是專門管警察的地方吧?真威風啊!”愛自由先打了個哈哈,才又謹慎地問道:“沒想到啊,你們這兒還抓小賊呢!”

“小賊不歸我們管,我們隻抓身上有命案的賊。”

這下顯然震懾住了愛自由。吳錯又擺出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直接進入正題地問道:“姓名?”

“孫理想。”

“年齡?”

“29。”

“身份證號?”

“6XXXXXXXXXXXXXXXX8。”

“職業?”

“目前……無業。”

“無業?在家啃老?”

吳錯抬眼,嚴肅地看著孫理想。

“嗨,我哪有那個命。之前幹了兩年快遞,出車禍了,快遞公司不負責,我又沒醫保,為了治傷一下子花光了所有積蓄,也不敢跟家裏人說,他們還在老家等著我寄錢回去呢。好不容易把傷養得差不多了,也幹不了什麼重活,隻能隔三差五打點零工,朋友那兒有活了就給我介紹點,混日子唄。”

吳錯一邊填寫被盜物品認領登記表,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不想繼續幹快遞了?”

“不幹了!快遞公司都他娘的不厚道!”

“你也不容易,還是找個像樣的活兒,穩定下來。”

孫理想沒有回答,隻訕笑了一下,那意思明顯是“警官您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吳錯一看沒得聊了,就讓孫理想在登記表上簽字按手印,之後自己拿著登記表離開了小會議室。

偵聽組辦公室,吳錯一進門就火急火燎道:“怎麼樣?搞定了吧?我得把手機還回去了。”

“搞定!”一名年輕刑警將手機還給吳錯,“已經複製了sim卡,可以實時監聽電話和短信了,也在手機裏安裝了爬蟲軟件,可以翻閱和監控社交軟件收發的消息。”

“麻煩你了!”吳錯接過手機,又謹慎地問道:“那個什麼爬蟲軟件……看不出來吧?”

年輕刑警一拍胸脯,“放心,咱是專業的。哦,對了,剛剛在他手機裏有發現,你還完手機再說吧。”

“行。”

孫理想前腳剛一離開,就立即有兩名刑警遠遠跟了上去。吳錯再次回到偵聽組辦公室,年輕刑警顯然正在等他。

“今天早晨有人通過微信給他發了一個地址。”年輕刑警指著電腦顯示器對吳錯道。

吳錯湊上前來,隻見是一頁微信聊天記錄的截屏。

吳錯一看就明白了,聊天之人的頭像正是樊麗娜,地點是孫理想和樊麗娜交接醫用保溫箱的路口,看來兩人已經輕車熟路。

“還有其它的聊天記錄嗎?”

問話的時候吳錯本不抱希望,他以為那不過是一張截圖,誰知年輕刑警竟直接在那“截圖”上操作起來,鼠標點擊左上角的“微信”二字,就回到了最近聯係人的聊天列表中。

“用鼠標點就行了,就跟平時操作手機一樣。”

年輕刑警示範了一下,果然很簡單,吳錯就親自操作起來。

很快,他就發現了孫理想的另一條聊天記錄。

就在孫理想給樊麗娜送貨的前一天,下午4:15的時候一個網名為“一哥”的人發來一句:送貨,老價錢。

孫理想同樣簡單地回了一句:電話說。

吳錯立即去翻通話記錄,果然,4:17的時候有個電話打了出去。

“幫我查查這個號碼,尤其是,昨天下午4:17的一通電話,看是從哪個基站打出去的。”

“沒問題。”

幾分鍾後,年輕刑警皺眉道:“手機號尚未進行實名認證,可能是在網上購買的sim卡,至於昨天下午的這通電話……”年輕刑警調出電子地圖道:“是從城北郊區某基站打出來的,這個紅圈就是該基站覆蓋的範圍,當時打電話的人肯定就在紅圈範圍內。另外,這個號碼的通話八成以上都是從這一處基站中轉的,說明號碼的主人就在附近生活或工作。”

“城北郊區?”吳錯預感到這就是造成命案的倒賣器官團夥,而網名“一哥”的人很可能就是案件的關鍵。

他再次通過電腦軟件打開孫理想的微信,進入一哥的朋友圈,想要找找看有沒有一哥本人的自拍照片,卻並無斬獲。

正在翻看照片時,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指著電腦屏幕道:“停!看這張!”

“我靠!老閆!什麼時候回來的?!嚇死我了!”

閆儒玉聳聳肩,“我跟重案一組副組長說有個立功的機會,他就屁顛屁顛跑去盯樊麗娜的梢了。”

兩人正說話,偵聽組的年輕刑警湊上前來,兩眼放光道:“您就是閆儒玉?我剛來廳裏就聽說過您的破案事跡!”

他還把手在褲子上蹭了兩下,這才伸出手來。

閆儒玉伸手跟他握了一下,“我就是閆儒玉。”

“我叫金子多,以後偵聽和網監方麵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您盡管說。”

“多謝抬舉,”閆儒玉顯然不想跟金子多深聊下去,而是繼續指著一哥一條友圈內容道:“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雪……配圖看起來是隨手拍的雪景照,照片應該是在某棟樓的2層或者3層拍的,周圍房屋普遍低矮,像是城中村或者郊區,拍照的地方很可能是一哥的住處……把這張照片放大,調整清晰度,打印出來。這是重要線索!還有,除了樊麗娜,一哥的電話也要24小時監聽。”

“沒問題。”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17 PM

第55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五)

剛過完年,氣溫開始逐漸回升,連續兩個大晴天使得積雪融化,將鞭炮的碎屑粘在地上。

一到郊區,路途變得泥濘,坐在車裏都能聽到車輪上甩起泥水的聲音。

寒假沒剩幾天了,不時有幾個小孩追逐玩耍,從不起眼的路口橫衝直闖出來,有一個差點撞車上,嚇得開車的吳錯直罵娘,隻能更加小心地前行。

“奶奶的!熊孩子也沒人管管!萬一撞個好歹,毀的可是整個家庭!”

閆儒玉一邊看著案宗一邊道:“慢點吧,咱們也不急在這一會兒,前頭的路口左轉。”

“找到地方了?”吳錯問道。

閆儒玉指著照片上的一家蘭州拉麵館道:“好在電子地圖上的商家信息夠全,我查了這片區域的蘭州拉麵館,總共3家,剛剛已經路過了兩家,招牌的樣子都與照片上的不同,現在隻剩最後一家了,就在前麵。”

吳錯將車子停在牛肉麵館門口,這才拿起照片對比起來。

“就是這家!沒錯!”

閆儒玉則指著車子斜後方的一棟二層小樓道:“從拍攝角度來看,當時拍照的人就在那裏。咱們的車停這兒容易被發現,找個便於監視的地方吧。”

“可是,在這兒做腎髒摘除手術,會不會太……”吳錯借著倒車的時機四處張望一番道:“太不隱蔽了吧!周圍有不少住戶啊!”

閆儒玉依舊打量著那座二層小樓,恰好瞧見一名婦女剔著牙從院門走了出來,那婦女其貌不揚,土黃色的過時外套,不太合身的牛仔褲,根本無法讓人與倒賣器官聯係在一起。

“來之前我查了近幾年國內破獲的倒賣器官案件,發現這類團夥雖然五花八門,但是組織形式大同小異。

首先要有負責聯係買家的人。樊麗娜就是充當了這一角色,她有醫生太太的身份,同時又是藥品公司的銷售經理,頻繁地出現在醫院並不會引起懷疑,這是很好的掩護,讓她有機會接觸患者家屬。

然後是負責聯係器官提供者的人。說白了,就是找到想要賣腎的人,談好價錢,讓對方打消顧慮。情節惡劣的還有強迫、欺騙他人捐腎的,這個咱們就不展開來說了。

還有專門管理器官提供者的人。因為器官買賣不是見麵就能交貨拿錢的,它有一個等待配型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器官提供者的人身自由肯定要被控製起來,犯罪團夥會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軟禁他們。為了省錢,這些人的一日三餐也是最最簡陋的食物,有些甚至連饃饃鹹菜都不管夠。

當配型成功,負責偽造身份的人就會出現。咱們國家的法律明確規定移植人體器官隻能由國家通過器官移植工作體係,采取無償捐獻的方式進行。

同時,還規定的接受人隻限於捐獻人的配偶、直係血親或者三代以內旁係血親,或者有證據證明與捐獻人存在因幫扶等形成親情關係的人員。因此會有人為器官提供者偽造身份材料和親屬關係證明,以使其能夠通過醫院的審查。

一切準備就緒,就隻剩摘取器官這最後一步了,這個環節裏會出現至少一名主刀醫生,還有保管和送出器官的人。

有些規模大、反偵察能力強的犯罪團夥會將各個環節隔離來開,避免每一環之間的直接接觸,即便其中一環被抓,其餘人員還有時間和機會逃跑或者蟄伏下來。如此一來,各個環節之間還會出現獨立的送貨人,你跟蹤過的那個孫理想,應該就是獨立送貨人的角色。”

吳錯道:“這些我也有所了解,你覺得一哥會是什麼角色?是他將被取出的腎髒交給孫理想的,進行黑手術的時候說不定他就在跟前。”

“他能接觸到腎髒,說明身處犯罪團夥較為核心的位置,但我現在反倒不太關心這個一哥,”閆儒玉皺眉道:“醫生還沒找到,我擔心的是這個。”

“是啊,手術環節才是整個案件定罪的核心,其它環節單獨拿出來看都有疑點,卻又都缺少定罪的關鍵證據,找不到醫生,收網抓人也沒用。”吳錯一邊思索一邊補充道:“還有啊,除了醫生,這個團夥的犯罪頭目也還沒有露麵,這麼大的攤子,肯定有幕後組織者啊。”

“隻要盯住樊麗娜手裏的贓款去向,就能把犯罪頭目揪出來,這方麵副組長比我有經驗,估計快有消息了……”

正說著,吳錯的電話響起,正是副組長。

吳錯接起:“喂?”

“組長, 有重大發現!”副組長的聲音裏難掩興奮,“樊麗娜剛往一個賬號裏彙了26萬!”

“查到戶主信息了嗎?”

“查到了!開戶人是一個名叫苗花的農村婦女,祖籍河北,苗花有一個學醫的兒子,現在在京北市,名叫王九龍。

王九龍原本是個頗有前途的外科大夫,卻因為一次打籃球時傷到右臂,落下了右手間歇性無力和輕微顫抖的毛病。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的小毛病幾乎不會影響到生活工作,可對於靠雙手掌控手術刀的王九龍來說,這樣的小毛病足以斷送他的職業生涯。

他被迫調整崗位,先是從外科手術改為門診坐診,後來急救科缺人手也常常將他抽調過去湊數,幾年後他終於悄無聲息地淪為一名急救司機。甚至,很多剛分配來的醫生護士都不知道王九龍從前竟然也是一名外科大夫。

有這樣的經曆原本並不可疑,可王九龍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常以治療手傷為由跟醫院請假,誰都知道他根本不是去治傷的,但又誰都說不清楚他究竟幹什麼去了,這就可疑了。

尤其值得懷疑的是,孫理想給樊麗娜送的當天,這個王九龍也請假了,且監控攝像顯示他當天清晨開車去了城北,他很可能就是腎髒摘除手術的主刀醫生。這個王九龍有重大作案嫌疑!”

“太好了!”吳錯激動地一拍手,“千萬盯住王九龍!我確認一下其它幾處的蹲守情況,等我通知,咱們一起收網!”

“組長,你得趕緊做決定,王九龍明天也請假了!恐怕又有黑手術啊!”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20 PM

第56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六)

“醫生就是幕後老大!可以收網了!”吳錯激動地對閆儒玉道。

“我想不明白,”閆儒玉揉著額頭道,“黑道生意水有多深?一個毫無背景的急救車司機怎麼就成了犯罪團夥頭目?他哪兒來的威信?”

“你的意思……王九龍未必是藏在背後的老大?”閆儒玉這麼一說,吳錯也猶豫了。

“我也不知道,隻是這一點還想不明白。”

“那咱們就多蹲守些時候,再者,隻要盯住錢的去處,就算幕後老大另有其人,他早晚也得露出馬腳。”

“不能等了,你看那兒!”閆儒玉指了指一輛剛剛停在二層小樓大門口的車子。

黑色不起眼的桑塔納,不新不舊,不幹不淨,一下子就融入了周遭環境中,誰也不會對這輛車多看一眼。

此刻,一名身著紅色羽絨服的女子和一名身著黑色棉衣的男青年從二層小樓的院門出來,走向了桑塔納,男青年似乎很長時間沒出過門了,他眯著眼睛,不太適應陽光。

他的衣服和褲子皺皺巴巴,看起來有些頹廢。

打兩人一出門,坐在桑塔納裏的光頭司機就虎視眈眈地緊盯著男青年,仿佛鷹犬盯著獵物。

那眼眼神的意思很明顯,頹廢青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光頭會不會就是一哥?”吳錯問道。

“試試就知道了。”

閆儒玉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哥的號碼。

“喂?”

出乎兩人預料,一哥竟然是個女人!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吳錯甚至迅速核對了一遍號碼,確定沒有撥錯。

“喂?說話啊!”

對方顯然沒什麼耐心。

“是春霞妹子嗎?我是亮偉大哥啊!我到京北市了,上哪兒找你去啊?……”

“靠!打錯了!”

對方粗暴地掛了電話,幾秒後,桑塔納啟動了。

通話雖然短暫,兩人卻還是透過桑塔納的車窗,模模糊糊地看到紅衣女子有一個從耳邊放下手機的動作。

閆儒玉一邊下車一邊囑咐吳錯道:“這兒肯定是軟禁賣腎者的地方,我守著,你快開車跟上去!紅衣女人就是一哥!她要帶著賣腎者去黑手術窩點了!”

吳錯一腳油門遠遠跟在桑塔納後,一邊開車一邊給同組的刑警打電話叫增援。

恰有兩名刑警就在附近摸排小診所,兩人迅速反應,在跟蹤一哥的路上與吳錯彙合。

桑塔納謹慎地兜了幾個圈子,三個人兩輛車遠遠吊在桑塔納後方,且交替跟蹤,總算沒有引起懷疑。

半小時後,桑塔納停在一座破舊孤立建築的不起眼後門處,吳錯看到紅衣女子和黑衣青年下車,一閃身進了建築。

兩名刑警遠遠停車,原地待命,吳錯則順著建築前的土路開了過去。

路過建築大門時,一塊斑駁的牌子引起了吳錯注意。

市第四人民醫院。

在京北市,你要罵一個人神經病,有時候會說“您是四醫院跑出來的吧?!”

四醫院是精神病院。

2年前四醫院從北郊搬遷到五環以內,看來這裏就是這家醫院的前身了。

建築顯然已經荒廢,大院裏長滿了雜草,吳錯不由吃驚,這些人還真選了個做黑手術的好地方。

萬事俱備,隻等王九龍這個黑大夫一到,就能開展抓捕了。

二層小樓這邊,閆儒玉也沒閑著,吳錯剛走他就給偵聽組的金子多打了個電話。

“金警官,問你個事兒。”

金子多一聽是閆儒玉,態度120個積極,感覺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彈起來了。

“您說!您說!”

閆儒玉真想跟這位金警官好好聊聊,別動不動就您您的,有代溝似的,可又覺得現在不是說這些小事的時候,於是直奔主題道:“你能不能暫時屏蔽一哥的手機?”

“屏蔽?呃……您……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讓別人的電話都打不進去,但凡有人給她打電話,就會收到類似關機或者不在服務區的提示。”

“明白了,小意思,您稍等。”

隻聽電話裏傳來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十幾秒後,金子多笑道:“搞定了,不信您親自給她打一個。”

閆儒玉試著給一哥打過去,果然傳來對方不在服務區的提示。

點上一根煙,深吸一口,閆儒玉走上前去敲了敲二層小樓的院門。

“誰?”

從門縫裏看到,一個穿著粉色緊身褲的青年撩開棉布門簾從屋裏走了出來。

“我找一哥,一哥在不?”閆儒玉叼著煙口齒不清地答道。

趁著緊身褲青年沒來開門,閆儒玉趕緊朝手上呸了兩口口水,在頭上一通亂抓,把因為最近沒空理發而略長的頭發抓成了雞窩,瞬間躋身殺馬特家族,時尚時尚最時尚。

又對自己的外套鞋子一通蹂躪,把上衣拉扯的褶皺不堪,將黑皮鞋在泥水裏狠踩了幾腳丫,又往褲腿上甩了幾道泥點子。

總之,你小時候敢這種形象回家,你媽八成得揍你。

緊身褲青年走近,並沒有開門,而是透過門縫戒備地看著閆儒玉。

“你找一哥幹什麼?”

“她說能帶著我賺錢,我就來了。”

說著話,閆儒玉掏出手機,指著剛剛跟一哥的兩次通話記錄道:“你看,來之前我還跟她打過電話,可等我到了地方,她電話就打不通了,我隻能敲幾家門問問,碰碰運氣。”

緊身褲青年一邊眯起眼睛確認閆儒玉手機上顯示的號碼,一邊疑惑地自言自語道:“打不通?不應該啊。”

“你等會兒!”撂下一句話,緊身褲掏出自己的手機給一哥打了過去,結果自然是沒人接。

閆儒玉討好地笑道:“兄弟,真是一哥讓我來的,你看,外頭也怪冷的,她要是就在這兒,你能不能幫我叫一下?”

緊身褲想了想,問道:“一哥說要帶著你賺錢?”

“可不是。”

“知道是賺什麼錢嗎?”

“她說來了面談。”

“呵,面談?”緊身褲不懷好意地一笑,“行,那你進來吧。”

走進大門的時候,閆儒玉緊張得毛孔直立,麵上卻是波瀾不驚,甚至還不忘開啟錄音功能後才將手機收進口袋。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22 P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10 01:23 PM 編輯

第57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七)

一樓堂屋。

屋裏共三人,除了緊身褲以外,還有一個將頭發染得花花綠綠的青年,發廊小弟似的,一直坐沙發上玩手機。

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背對門坐著,大漢麵前是個蜂窩煤爐,爐子上一個鐵飯盆裏不知煮著什麼,大漢手拿筷子在飯盆裏挑挑揀揀,偶爾夾一筷子送進嘴裏,立即被燙得直哈氣。

緊身褲很恭敬地衝大漢道:“濤哥,這是一哥帶回來的人。”

“來發財的?”被叫做濤哥的大漢頭也沒回地問道。

“是是是。”閆儒玉諂媚地上前一步。

“既然想發財,就得守我們這兒的規矩,知道嗎?”

“當然當然……嗯,那個……呵呵,我問一下,都有什麼規矩?”

濤哥總算回頭撇了閆儒玉一眼。

“第一條規矩,不該問的別問。既然來了,就先住下吧,明天帶你去體檢,錢不是那麼好掙的,病秧子我們不要。”

閆儒玉喜上眉梢,“你們還給體檢?好啊,我自己可舍不得花錢弄那玩意兒。”

濤哥揮揮手,示意可以結束談話了,又一門心思關注起了鐵飯盆裏的東西。

緊身褲領著閆儒玉出了門道:“樓上還有一個空床位,你小子運氣不錯,不過,你得先……”

閆儒玉彎腰捂著肚子道:“有廁所嗎?我這忍半天了,不行了。”

緊身褲皺眉,“事兒真多!”

抬手指了指樓梯拐角處,“趕緊去。”

閆儒玉剛進廁所,就聽緊身褲不耐煩地問道:“哎,你大的小的?大的我就不站這兒等了。”

閆儒玉不好意思道,“麻煩你了,幫我拿點紙。”

透過衛生間累累縫隙的木門看到緊身褲走了,閆儒玉趕忙掏出手機,給吳錯發了最後一條短信:已入狼窩,拖住一哥!

脫褲子,蹲下,打開手機上的遊戲開始玩。

緊身褲回來,一邊將手中的紙透過門縫遞給閆儒玉,一邊道:“對了,你得把手機交上來,這兒不讓跟外界聯係。”

“那不行!我還打遊戲呢。”閆儒玉立即炸毛,對他來說,網癮青年那就是本色出演。

“打什麼遊戲?!打遊戲重要還是賺錢重要?”緊身褲惡狠狠道:“小子,第一天來別給我找麻煩。”

“總得讓我把這把打完。”閆儒玉接過手紙繼續蹲坑,眼睛始終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遊戲界麵。

“咱們商量商量唄,要不你把手機卡收走,手機給我留下,玩玩單機遊戲還不行嗎?”

“少他娘的廢話,你趕緊的,老子沒工夫等你!”

“行行行!”

閆儒玉用左手小拇指和無名指勾住手機,雙手疊著手紙。

啪嗒——

萬萬沒想到,“一不小心”手機竟然掉進蹲坑裏了。

“我靠!手機!”閆儒玉立即炸毛,大聲嚷嚷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在那兒催催催,我能急死忙慌把手機掉進去嗎?!”

門外的緊身褲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厭惡地罵道:“草!你還敢說我?!”

閆儒玉顧不上門外的叫罵聲,隨便擦了兩下,提上褲子,抓起豎在地上的皮搋子就要去撈手機,可那皮搋子哪能夠得著蹲坑下方的深洞。

“媽的混蛋!開門!”緊身褲在門外又叫又罵,驚動了一樓屋內的濤哥和花毛。

濤哥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閆儒玉開門,在院子裏四處尋找,總算從角落找到一根木棍。

他一邊拎著木棍往廁所走,一邊對濤哥道:“大哥,手機掉進去了,我得趕緊撈。”

剛走到廁所門口就被濤哥一把揪住領子,“手機掉了?”

“大哥!再不撈手機就泡壞了!”

濤哥不理他,卻對緊身褲道:“你看見他手機掉進去了?”

“看見了。”

“呵呵,”濤哥鬆開抓著閆儒玉的手,“下水道有轉彎,東西掉下去就別想往上撈了,我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正好,等你賺錢了換個新的。”

閆儒玉仍不死心,拿著木棍衝進廁所捅咕半天,失望道:“還真有轉彎,你們這兒有沒有鐵絲?弄個鐵鉤子興許還能把撈上來……手機沒了是真不行啊,不說別的,想給一哥打個電話都不行。”

緊身褲的耐心顯然已耗盡,他不耐煩地將閆儒玉推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哪來那麼多屁事?!趕緊走,上住處呆著去!”

閆儒玉罵罵咧咧,卻也隻能無奈地往樓上走。

上到二樓是一截走廊。走廊上方扯著一根晾衣繩,有幾條紅的藍的黑的內褲、秋衣秋褲掛在上麵。

走廊左手邊是窗戶,右手邊是四扇門,顯然一共四個房間。引起閆儒玉注意的是,每扇門上都掛著一把巴掌大的鎖頭。

緊身褲走到第三扇們前,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去開門鎖。

鑰匙的叮當聲引起了屋內一些人的注意,有人湊過來拍打著門,叫嚷著:“放我們出去!”

緊身褲粗暴地也拍了幾下門道:“再叫喚老子拿你們喂狗!”

轉而又對目瞪口呆的閆儒玉道:“沒事,就嚇唬嚇唬他們,你別跟他們一樣,好好聽話,輪到你了自然讓你發財。”

“是是是。”閆儒玉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心裏卻在暗自琢磨:第4扇門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沒人嗎?那為什麼要掛鎖?裏麵鎖著什麼呢?

容不得他多想,緊身褲已經打開了第三扇門,“進去吧。”

閆儒玉走到門口一看,房間的窗子被封死了,光線很差,味道還不如樓下廁所。地上淩亂地躺著幾個一次性飯盒,裏麵的剩飯已經發黴,還有煙盒和煙蒂。

屋內有四張高低床,總共8個床位,6個人,有坐有站,麻木地看著門口的閆儒玉。其中一人從地上撿起一枚煙蒂,旁若無人地點燃,抽了兩小口,直到幾乎燒到濾嘴才不舍地又丟掉。

“這……”閆儒玉露出為難的表情,“要不……還是先等一哥回來吧……”

“等什麼等!”緊身褲一把將閆儒玉推進了屋,咣當一聲關門上鎖。

“真他娘的可笑,到了這兒指望天王老子也沒用!”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28 P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10 01:28 PM 編輯

第58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八)

沒想到,幾秒鍾後門又開了。

這次濤哥和緊身褲都站在門口,濤哥不滿地衝緊身褲抱怨道:“跟你說了多少次,小心駛得萬年船,能不能長點腦子?”

緊身褲唯唯諾諾地答應,轉臉就衝閆儒玉與撒氣道:“給老子滾過來!搜身!”

閆儒玉心想,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少了這一步。

確定閆儒玉身上除了幾根煙和一個火機就再無別的東西,濤哥和緊身褲才又鎖門離開。

一關門,屋內黑得簡直伸手不見五指,閆儒玉閉了一會兒眼睛才適應了黑暗。

“你們好啊,不知各位怎麼稱呼?……那個,叫我小閆就行,”閆儒玉向6人問道。

沒人理他,他不死心,繼續道:“你們也是來賺錢的?”

這次,終於有人拍了拍靠著門口的上鋪床板道:“你睡這兒。”

“哎!”閆儒玉一邊答應一邊掏出一根煙,遞給跟他說話的人,“兄弟,謝謝了。”

那人瞬間兩眼放光,迅速接過煙來點上,打火機的火光映出了他臉上滿足和得意,仿佛做成了一筆大賺的買賣。

其他幾人也露出了羨慕的神色,數道目光聚集在閆儒玉掏煙的口袋,那口袋很癟,明顯並沒有裝煙盒,煙是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來的。

那煙盒去哪兒了?

沒人在意這個問題。

當下就有人湊上來對閆儒玉道:“兄弟,還有煙嗎?給我來一根!”

“好意思嗎你?剛才人家問你話的時候你幹什麼去了?”拿到煙的人立即出言擠兌。

後湊上來的人鍥而不舍道:“別人都叫我胖子,以後大家都在這兒住著,有福同享嘛,快快快,給我也來一根。”

這人白白胖胖,一張大圓臉,看起來心特別寬的樣子。

閆儒玉衝胖子笑笑,問道:“兄弟,我心裏不踏實啊,他們究竟為啥把咱關起來?真要帶著咱們賺錢去?”

這次,大夥開始七嘴八舌地回答閆儒玉的問題,顯然都想得到一根煙。

屋裏的七人中,來的時間最久的就屬胖子了,已經被關了將近半年,半年惡劣環境中的生存並未消磨他身上的肥膘,反倒讓他留了一頭披肩長發,真是骨骼清奇。

據胖子說,閆儒玉一來這裏就算是滿員了。每間屋子裏8個人,正好24個。

“那第四個房間裏呢?”閆儒玉問道。

“好像是病號。”有人接話道:“我那次出去上廁所,看見濤哥和一哥——就是那女的,從4號屋出來,一哥手裏還拎著裝血紗布的袋子。”

有人笑道:“你小子看得準嗎?帶血的一定是紗布啊?別是娘們兒的那玩意兒。”

眾人心照不宣地低聲哄笑,閆儒玉也尷尬地笑了兩聲,心想幸虧別人看不見他的表情。

胖子繼續道:“還有啊,每隔個把月就有人被帶走,濤哥說他們要被送去賺錢了,隻要聽話,以後也能輪到我們。”

“那……你們沒問問究竟去哪兒賺錢?”

“濤哥不讓問啊,保密得很。”胖子道。

有人補充道:“我聽說是去幹印假幣的活兒,非法嘛,不然幹嘛這麼保密?好像是哪處山裏頭,地形易守難攻,連荷槍實彈的警察都打不上去。”

“印假幣能輪著你?”有人反駁道:“我可聽說他們做的是買賣人口的生意,咱們要被賣到老撾去了!”

閆儒玉心頭烏雲密布,這些人還不知道自己體內的器官已經被人盯上了,被關了數月還做著賺錢的美夢呢。

這起案件已經不僅僅是買賣人體器官,還涉及以引誘、欺騙、脅迫等手段尋找器官提供者,夠得上故意傷害罪,如果致人死亡,那就是故意殺人!(本書涉及的法律內容,都是查過相關法律活規定的,絕非信口胡說,作者會盡最大可能讓書中內容貼合現實,請放心閱讀。)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屋子深處角落的床底下響起。

“快通了!”

閆儒玉這才注意到,床底下還有一個人,他好奇地湊上前去,按亮打火機,隻見一名青年正不停地用一個小鐵片刮著牆壁。

正是與4號屋子相鄰的牆壁!

大冬天0度左右的氣溫,那青年竟然光著膀子,露出一身肌肉。

“嘿!還真讓你給挖通了,行啊小子,《越獄》沒少看吧。”胖子也湊過來看了一眼,但很顯然,他關心的重點依然是閆儒玉口袋裏的煙,“我說,兄弟,咱都這麼熟了,來一根唄,別那麼小氣啊。”

閆儒玉一笑,掏出一根煙給胖子,其他人有樣學樣地也想上前來套近乎,閆儒玉笑道:“不好意思,最後一根了。”

眾人散去,有的口中還不幹不淨地罵上兩句,抱怨閆儒玉厚此薄彼。

人性大概就是如此,那東西本不是他的,別人沒有送給他,他就覺得吃了大虧。

閆儒玉不再理會這些人,而是一門心思幫床下的青年打著火光。

牆上的洞有巴掌大,已經挖了十厘米左右的深度,半截紅磚掉在一旁,眼看就要挖通了。

青年衝閆儒玉點點頭,“你叫……小閆?”

“是。”

“叫我建軍吧。”

“建軍。”

年代感很強的名字。可能是由於周遭氛圍,兩人互通姓名時被渲染上了一種初見革命戰友的感覺。

“你也對4號房間感興趣?”建軍問道。

“跟你一樣。”

“我就是想知道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那些人要拿我們幹嘛。我覺得4號房間裏會有答案。”建軍繼續道。

顯然,建軍是屋裏唯一一個智商在線的人,跟其餘六個過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主兒關在一起,夠讓他難受的。現在閆儒玉來了,他如獲知音,很願意多說兩句。

閆儒玉斟酌一番後,低聲道:“我倒是已經有了一個猜想,希望能在第4個房間裏得到驗證。”

“什麼猜想?”

“一個不太好的猜想,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任憑建軍再怎麼問,閆儒玉也不再多說一句,被問急了,閆儒玉幹脆道:“你是個退伍軍人吧?而且還是剛剛從部隊下來的。”

“你怎麼知道?”

“門口晾的衣服,有一條軍綠色褲衩——別懷疑,我沒有內衣收藏癖,就是無意間看見了——那是部隊發的,而這裏有軍人特質的隻有你一人。”

“你這人有點意思。”建軍笑了一下。

一聲極其輕微的碎裂聲響起,兩人心中又喜又怕,不由自主地一起看向牆上的洞口。

隻看了一眼,建軍的肩膀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緊接著整個人如觸電了一般拚命地往外蹭。

可惜閆儒玉堵就在外麵。

閆儒玉不僅堵在外麵,還眼疾手快地一下子捂住了建軍大張著想要喊出聲來的嘴。

“冷靜點!你想讓濤哥他們發現你在挖洞嗎?!”

建軍的心理素質還是相當好的,瞬間就停止了掙紮。

閆儒玉這才抽空往牆洞的另一側看了一眼。

這一看,也是一個激靈。

閆儒玉不相信怪力亂神之說,可看到眼前這個人,他還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鬼。

那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又是經受了怎樣折磨的人?

他已沒了人形,瘦得整個臉頰都凹陷了下去,皮膚是那種病入膏肓的灰白色,嘴唇也是灰色的,裂著好幾道深深的口子,像脫落的牆皮,眼睛裏毫無光彩,瞳孔擴散的死人一般,可他又拚命瞪大眼睛,透過牆洞直勾勾地盯著閆儒玉。

他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

突然,他的嘴動了一下。

“救命……救命……”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34 PM

第59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九)

那人的聲音雖小,閆儒玉和建軍卻是聽得真真切切。

不僅他倆,距離最近的胖子也察覺到了異樣。

胖子伸過留著披肩發的腦袋看熱鬧,幾根油膩膩的頭發不慎從閆儒玉嘴角掃過,可把他惡心得夠嗆。

“我靠!男版貞子!”

胖子一聲低呼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其餘5人也都湊了過來,閆儒玉趕忙道:“大家讓一讓,都別慌!誰有水和吃的?快拿過來!救人要緊!”

胖子立即指著一名矮個青年道:“他有半瓶水!”

矮個青年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裏掏出一個舊兮兮的礦泉水瓶。

“多謝。”建軍拿過水瓶,擰開,瓶子從牆洞裏伸過去。

那人就像一隻聞到肉味兒的狗,伸長脖子將嘴湊了上來。

久旱逢甘霖。

當建軍收回水瓶,那人的嘴巴滋潤了些,眼睛裏也有了一點兒光。

“我快死了,你們要是出去了能不能給我媳婦打個電話?求你們了!可憐可憐我!我兒子還不到2歲啊!”

“兄弟,堅持住,我們一定救你出去!”閆儒玉將手從牆洞裏伸過去,在那人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這才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他們……割了我的腎……還有二分之一的肝髒。”

閆儒玉雖然早有預料,心卻還是猛地揪了一下。

其餘7人全愣住了,他們已經想到這是一個倒賣人體器官的組織,這樣的結果令他們措手不及。

有人還喃喃道:“不是要帶我們去賺錢嗎?”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胖子,他推開眾人,衝到門口,使勁兒朝著門上踹了兩腳。

就在他想叫喊的時候,閆儒玉和建軍也衝了過去,一人一邊死死按住了胖子,閆儒玉還拚命捂著他的嘴。

“作死嗎?!想活著出去就給我閉嘴!”閆儒玉整個人壓在胖子身上,凶狠地在他耳邊說道。

胖子終於慫了,鼻涕眼淚都流了下來,“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我的腎,我的肝……嗚嗚……”

上樓聲,一個腳步在門口停下,緊身褲的聲音傳來:“幹什麼呢?!造反嗎?!不想活了?!新來的,我警告你,老實點!”

“放我出去!大哥!求你了!他們搶我的煙!”

閆儒玉的聲音中無限委屈,甚至還上前拍了幾下門,眾人皆被他的隨機應變折服,就連胖子都忍住了抽噎。

“呦,還有煙抽呢,忍著吧,習慣就好了!”

緊身褲的聲音中透著得意,那是一種能夠操控別人命運生死的得意。

屋內8人中,就算是再沒血性的,此刻對門外這個聲音也是恨得牙癢癢。

待緊身褲離開,建軍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閆儒玉道:“你剛剛說已經有了一個猜想。”

“是。”

“那你的猜想驗證了嗎?”

“跟我想得差不多,不,更糟。”

“你好像早就知道這兒是做人體器官買賣的。”

眾人相互交換眼色,將閆儒玉圍住,似乎他是壞人派來的內奸。閆儒玉並不辯解,坦然接受眾人的審視。

這時,仍趴在床底下的一人道:“別吵了!他又說話了!”

“說什麼?”閆儒玉第一個衝了過去。

那人的聲音很小,似乎已經虛弱到了極致,閆儒玉隻能整個人縮到床底下,將耳朵湊到牆上的洞口,才勉強聽到他反複叨念的一串數字。

“158……”

是電話號碼!

隻聽了一遍,閆儒玉就了然於心。

“我記住了,兄弟!撐住啊!就快得救了!我保證!”

那人似乎又緩過一口氣來,掙紮著向前伸出手,閆儒玉趕緊也將手伸過去,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

縱然是對方拚盡全力的一握,閆儒玉也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力道

“那女的偷了我的腎!替我報仇!”

閆儒玉大驚,急促地問道:“女的偷了你的腎?什麼意思?你是說給你做手術的是個女的?”

“就是一哥!是她親手摘了我的腎!切了我的肝!我要扒了她的皮!做鬼也不能放過她!我好恨啊!”

喊聲並不大,卻已耗盡了那人所有的力量,喊完,他的頭便垂了下去,嘴巴貼在冰冷的地麵上。

“喂!醒醒!堅持啊!”

建軍迅速伸過手去,探到那人脖子上。

“怎麼樣?”閆儒玉焦急地問道。

建軍搖了搖頭,“恐怕不行了……”

氣氛再次凝固,每個人都煞白了臉,胖子甚至下意識地捂住了後腰,生怕一個不小心腎髒就丟了。

閆儒玉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卻不是為了眼前這些人的安危。

他想到了被外號為一哥的紅衣女子帶走的頹廢青年,如果一哥也具備手術能力,那在這些人進入黑手術的窩點以後,手術很快就會開始。

而警方的情報中隻有王九龍一個黑醫生,警方肯定會等待王九龍進入黑手術窩點再抓現行,等到警方發現今天的主刀醫生不是王九龍,手術恐怕已經做完了,頹廢青年的腎就保不住了!

絕不能讓這台黑心手術成功!

“怎麼辦?怎麼辦?……不能坐以待斃……要不咱們打出去?”胖子期待地看著眾人。

“打出去?老楚的下場你忘了?”有人道。

聽到“老楚”二字,胖子立馬慫了。

建軍問道:“老楚是誰?”

“老楚以前是幹工地的,仗著自己有膀子力氣,想要從這兒逃出去,然後……然後……”說話的人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別看濤哥就三個人,他們有槍啊!一槍爆頭!腦漿子都噴出來了!我們親眼看見的!是不是啊?胖子?”

胖子連連點頭。

“小閆,說說你的想法吧,你怎麼能猜到這兒是倒賣人體器官的地方?”建軍繼續對閆儒玉的身份窮追猛打。

“就是猜到了。”閆儒玉回答得風輕雲淡。

建軍毫無保留地亮出底牌道:“不瞞大家說,我是個退伍的特種兵,對付三五個濤哥那樣的虛架子還是有把握的。之所以一直留在這兒,隻不過想看看這兒究竟有什麼貓膩。

既然現在都清楚了,我就有責任帶大家逃出生天,隻是……”

建軍頗有深意地看了閆儒玉一眼,繼續道:“隻是萬一咱們中間混進了奸細,關鍵時刻掉鏈子,那可要害死人了。”

“原來你在擔心這個,”閆儒玉一笑,“你有多大把握帶所有人安全離開?”

“八成把握,畢竟對方有槍,我們……很可能會有傷亡。”

“那就不能貿然行動。”

“你憑什麼命令我們?”

“因為警察正在營救大家,隻要別瞎折騰,我保證,一天之內所有人都能安全離開。”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37 PM

第60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

“你是警察?”建軍問道。

不等閆儒玉回答,胖子倒是先表示了懷疑:“怎麼證明你的身份?”

“他能幫我證明,”閆儒玉指了指建軍。

“我?”

閆儒玉攤開雙手,對建軍道:“你仔細看看。”

“這……老繭……你也曾經受過高強度的射擊訓練?”建軍細看之下立即發現了閆儒玉手上與眾不同的地方。

“沒辦法,跟人搏鬥的本事太差,隻能靠槍來湊,現在你相信我是警察了?”

建軍思忖了一下道:“我信你。”

胖子隨即道:“嗨,原來是警察同誌,可把你們盼來了,咱們是魚水一家親,我就知道危難時刻警察不會不管我們的!”

屋內凝重的氣氛總算散去,眾人又七嘴八舌起來。

“同誌,外麵還有別的警察嗎?”

“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能得救啊?你不會騙我們吧?”

“他們還搶了我兩千塊呢,能要回來嗎?”
……

閆儒玉鬆了口氣,他一邊回答眾人的問題,一邊想道:幸虧混進來探查了情況,否則,任由這些人自救,一旦與持槍的歹徒發生衝突,造成傷亡的後果就太可惜了!

“大家聽我說,”閆儒玉道:“我的同事正在追蹤黑手術窩點,一旦黑醫生進入窩點,幾處地方就會同時實施抓捕。”

“你是說二傻子也能得救?”胖子問道。

“二傻子?”

“就是剛剛被一哥帶走的人啊,穿黑衣服來著,不怎麼說話,呆愣愣的,我們都喊他二傻子。”

“二傻子,他正是問題的關鍵。因為信息偏差,我的同事可能會錯過最佳解救時機,二傻子的腎髒可能保不住!”

“啊?!你們警察是幹什麼吃……”胖子口無遮攔的話說到一半,旁邊的人拽了他一把,他這才剎住車。

閆儒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樣的誤解他早已習慣。想要毀了群眾對公權力的信任,一代糟糕的公務人員就足夠了,可要重拾信任,可能需要好幾代公務人員的努力。

建軍瞪了胖子一眼,轉而對閆儒玉道:“你想怎麼辦?我幫你。”
——————————

5分鍾後。

建軍開始敲門,“快開門!我要撒尿!開門啊!”

閆儒玉也在一旁喊道:“大哥!開門啊!我也撒尿!”

“喊什麼?!催命啊?!”

緊身褲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他雖不耐煩,卻還是拿著鑰匙上了樓。閆儒玉懷疑,要不是為了避免這些人得病,影響腎髒質量,緊身褲興許會逼迫他們在屋裏解決。

唉,人性還能再陰暗點嗎?

開門,建軍不多廢話,直接奔向樓下廁所,閆儒玉也想往外奔的時候,緊身褲卻上前一步,恰好卡在門口。

“小子,你讓老子很不爽!給我小心點!”

閆儒玉陪著笑道:“大哥,我一緊張就愛上廁所,對不起啊。”

緊身褲厭惡地讓開一道縫,閆儒玉這才側身小心翼翼地出門,生怕碰到緊身褲,又惹得他不爽。

建軍大大咧咧走進廁所,連門也不管就嘩啦啦地解決起來,閆儒玉等在門外,心想這家夥什麼體質,說尿就尿啊,都不用醞釀一下的。

建軍麻利地提上褲子,回身一看閆儒玉。

緊身褲站在不遠處的樓梯台階上盯著兩人,濤哥和花毛就在3米開開外的屋子裏。

前有狼後有虎,此刻並非動手的最佳時機,但卻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

緊身褲怎麼也沒想到,建軍會突然向閆儒玉發難。

他飛起一腳恰好踹在閆儒玉胸口,同時口中罵道:“小子!有兩根煙就敢作威作福,我弄死你!”

閆儒玉雖伸出手臂勉強擋了一下,但這一腳力道極大,加上他瘦,竟然直接被踹飛了。

飛在空中的時間既短暫又漫長,在旁人看來那就是一瞬間,但閆儒玉仿佛覺得那一刻一切都成了慢動作,他甚至偏了偏頭,用餘光掃了一眼院子角落。

正是他撿起去廁所撈手機的木棍的角落。

建軍不愧是特種兵,在緊身褲等人趕來之前又上前補了一腳。

緊身褲、濤哥、花毛合力將他拉開的時候,閆儒玉借著這兩腳的慣性,已經連滾帶爬地縮進了院子角落。

濤哥照著建軍的小腹就是兩拳,打得建軍弓著腰,如一隻蝦米。

“新來的,又他娘的是你!”

控製住了了濤哥,緊身褲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前來對著閆儒玉就是一陣猛踹,打得閆儒玉直流鼻血。

“行了,帶回去吧。”最終還是濤哥開口道:“傷了殘了都是咱們的損失,差不多得了。”

緊身褲揉著拳頭,惡狠狠地對閆儒玉道:“小子,再讓我碰上你惹事,老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弄死你!”

閆儒玉拿衣袖捂著鼻子,垂頭喪氣地跟著緊身褲往樓上走,心中卻是無比竊喜。

兩人進屋,屋門落鎖,濤哥和緊身褲的腳步聲消失,胖子按耐不住第一個湊上來,小聲問道:“怎麼樣?拿到了嗎?”

閆儒玉一攤手,手上可不正是他的手機。

原來,掉進廁所的其實是閆儒玉的煙盒,他謊稱手機掉下去了,然後趁著去找木棍的機會將手機藏在了院子角落堆積的枯枝老葉裏。

“嘿,就知道你們警察同誌辦事靠譜!”

胖子這人除了心大點兒,口無遮攔,也沒什麼大毛病。其餘幾人卻各懷私心,有人當即就道:“給我用用電話!我要給家裏人說一聲!”

“說個屁!”有人立即製止,“趕緊給外麵的警察打電話,快把我們救出去吧,我一分鍾都不想呆這兒了!”

“是啊是啊,快讓人來救我們吧!”

“再忍忍吧!”關鍵時刻還是建軍站出來道:“警察同誌為了救咱們都深入虎穴了,還主動挨了打,怎麼?你們還信不過他?”

這下終於把眾人的話給噎住了。

閆儒玉卻顧不上這些,開機後他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吳錯的電話。

響了很久,直到“暫時無人接聽”的語音提示響起。

怎麼回事?吳錯為什麼不接電話?難道跟蹤任務出什麼岔子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39 P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10 01:40 PM 編輯

第61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一)

直到眼見一哥等人進入廢棄的精神病院,吳錯的跟蹤任務始終很順利。

他與負責蹲守王九龍的副組長通了電話,得知王九龍這一天都在東逛西逛,買了幾樣禮品。

逛街?買東西?

吳錯壓下心頭疑慮,又打電話回市廳請求特警支援。

不僅要來廢棄精神病院支援,還要去閆儒玉盯守的小二樓支援,那裏很可能會有一場硬戰。

安排好一切,那一絲疑慮又繞回了吳錯腦海中。

這種時候,王九龍怎麼還在悠閑地逛街?難道他不該趕來準備手術?

一想到一個人即將被摘取腎髒,吳錯心裏就七上八下的。

不對勁兒!得進去看看!

吳錯給在遠處蹲守的同事打了電話,囑咐他們立即接應前來增援的特警,這才將手機調至靜音,下車,向廢舊精神病院潛行而去。

精神病院周圍十分荒涼,半人高的雜草是極好的掩護,吳錯很快就到了院牆邊。

院牆是那種老式的磚牆,有多處缺口,缺口處的磚頭不知所蹤,大概周圍人家修葺房屋需要用到磚頭,給搬走了。

所以要進入院子並不難,難的是從院牆到醫院大樓中間有一段路是沒有植物遮擋的。

萬一有人從大樓高處向下監視,吳錯就會暴露。

他貓在牆根思索了片刻,最終覺得此刻時間寶貴,不能再僵持下去,萬一被發現了也隻能隨機應變。

終於,吳錯穿過空地進入了醫院大樓。

大樓的正門有卷簾門牢牢鎖著,好在一樓有一扇窗戶是破的,吳錯三下兩下就從破窗戶翻進了屋。

大概是今天陽光充足的原因,屋內並沒有恐怖電影裏廢棄醫院的陰森感覺,就是灰塵實在太厚,被吳錯一帶,立即有無數灰塵顆粒在陽光中浮遊。

屋內正中是一張破舊的木桌,一看就是那種老式的醫生辦公桌,一隻破口的玻璃杯擺在桌上,半截衣架躺在地上,隻剩一個底座,有掛鉤的上半截不知去向。

吳錯將衣架的杆子從底座上取下來,掂量了一下,有點分量,可以當棍子防身。

走到門口按了一下電燈開關,出乎意料地,燈竟然亮了。

怪了,難道犯罪團夥一直在為這裏支付電費?

吳錯又簡單地通了個電話,囑咐在外等候的同事查一查這座廢舊建築的歸屬。

關燈,來到屋門外的走廊,吳錯的探險之旅正式開始。

走廊左手邊是醫院大廳,順著走廊來到大廳,吳錯環顧四周,希望能找到引導圖、平麵圖之類的東西。

根據他的推測,犯罪分子一定會選一間舊的手術室做為黑手術地點,而有了引導圖手術室就好找了。

很快,吳錯發現了牆上一張簡易的引導圖,可惜引導圖上並未明確標示出手術室的位置。

吳錯看著圖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這是一棟六層的老式建築,其內有兩處樓梯,以及一部醫用電梯。

吳錯先是去檢查了電梯。

電梯門開著,恰好停在一樓,因為年久失修,已經停用了。

他又仔細檢查了電梯旁的樓梯,發現樓梯上以及樓梯附近的灰塵中並未留下腳印。

顯然犯罪分子不曾由此處上樓。

吳錯又來到另一處樓梯,竟然也沒有腳印!

怎麼回事?難道手術地點就在一樓?

可是自己在一樓來來回回地兜了好幾圈,並無任何端倪。

不會是……這些人平白從大樓裏消失了吧?

吳錯深吸幾口氣,又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驅散那些恐怖詭異的想法。

“老吳,不能慫,冷靜下來,要是老閆在,肯定不相信什麼鬼怪,這些人要是有那些玄乎的本事,還用的著幹倒賣器官的勾當?”吳錯不斷進行著自我心理建設,總算壓下了心驚肉跳之感。

那問題究竟出在哪兒呢?

沒上樓,也不在第一層……

他突然想到一個細節。

負一層!

這棟樓裏還有負一層!剛剛檢查電梯的時候,電梯裏的按鍵上有B1的字樣,正是負一層!

難道黑手術室在樓下?

可兩處樓梯均是到一樓就截止了,並未向下延伸,他們是怎麼下去的呢?

吳錯再次來到大廳的引導圖前,一處消防通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消防通道一側有一個樓梯的標誌,標誌上打了個叉。

隻有這一處樓梯了!

消防通道靠近大樓後側,比較隱蔽,看起來十分陰森。

通道一側有一扇黃色的木門,木門前有一些淩亂的腳印,明顯是新的。

腳印自消防通道的另一端延伸而來,而另一端正是大樓的後門,也就是一哥等人進來的地方。

找到了!

吳錯小心翼翼地靠近黃色木門,越是走得近,越是覺得那門縫裏似乎有陰風往外刮,汗毛再次根根豎起。

雖說吳錯身手不錯,但這不代表他膽子大,他也怕疼,怕死,許多時候,做為一名刑警,他隻能壯起膽子往前衝。

距離木門越來越近,吳錯隱約聽到門裏傳來了聲音。

再近一些,就能確定那是有人說話。

吳錯蹲在門旁,將眼睛湊到門縫處向裏看。

隻見門內的確是通向負一層的樓梯,樓梯拐彎處有燈光。

燈光不算亮,卻正好將兩個影子映在了吳錯目力所及之處的白牆上。

從影子的動作來看,兩人正在吸煙。

“大哥,你聽說過沒?這地方可邪門了!一到晚上就有女人的哭聲!”

“呵呵,還是個女鬼呢。”

“我說真的!”

被稱作大哥的人伸手攬過另一人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動腦子想想,老大為什麼把手術地點選在這兒?不就是看中了這兒空曠沒人嗎?說實話,那些鬧鬼的傳聞倒是幫了咱們不少忙。”
……

兩人正聊著,一個女聲插話道:“都準備好了,手術馬上開始,你倆別在這抽煙了!去門口守著!”

兩人應了一聲,上樓,向著木門走來。

吳錯迅速沿原路後退,轉過消防通道盡頭的拐角,躲在牆後,聽著消防通道內的動靜。

吱——

木門開了。

三秒鍾之後,被稱為大哥的人“嗯?”了一聲。

“腳印?”大哥自言自語道。

另一人顯然也注意到了不尋常之處,“是啊,咱們是從後門直接進來的,通往大廳的方向怎麼會有腳印?”

“你過去看看!”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43 PM

第62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二)

被指派過來查看情況的人顯然也是心裏發怵,大有走一步退兩步的意思,不多時就被大哥罵了一句廢物。

大哥只好掏出口袋裏的彈簧刀親自上陣。

兩個人嗎?有點難度。

吳錯躲在牆角後默默計算著兩人的到達牆角的時間。

還有5步……

3步……

1步……

就在此時,對方的腳步卻戛然而止。

怎麼回事?難道被發現了?

吳錯屏氣凝神,精神高度集中,可是1分鍾過去了,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再等等,或許這是一場耐心的較量。

3分鍾過去了……

黑手術正在進行,吳錯沒有時間跟這兩個小囉囉耗下去。

只能冒險了!

他猛然衝出牆角,同時揮舞著手中的棍子,既是防身,也是攻擊。

然而,消防通道裏卻是空空入也。

兩個大活人竟然不見了!

怎麼可能?!

吳錯就是再唯物主義,此刻後背上也出了一層白毛汗。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四周還是老樣子,看不到的犄角旮旯裏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吳錯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夜裏睡覺總懷疑門背後和床底下藏著人的時候。

此刻,他就覺得大廳服務台後和走廊兩側的房間裏有什麼東西正窺視著他。

他下意識地後背靠牆,以防有人背後偷襲,然後將手伸到後腰,摸到了冰冷的配槍,心中總算安穩些。

先叫支援!

吳錯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撥通了在外蹲守的刑警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吳錯欣慰得甚至有些熱淚盈眶。

“隊長,特警到了!等待指示!”

“行動!幾處蹲守點同時收網!精神病院兵分兩路從前後門包抄!黑手術窩點在地下一層,重複一遍,地下一層!”

“明白!”

掛了電話,吳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深吸一口氣,再次向著木門逼近。

雖然害怕,可他還沒忘記,黑手術還在進行,一條生命正受到傷害。

與此同時,稍微平複了心情的吳錯對那兩人的消失也有了大致的猜想。

木門內很安靜,仿佛剛剛從裏麵走出的兩人是幻覺。

吳錯蹲在門口,在心中默數了1、2、3,猛然起身,一腳踹開木門。

與此同時兩條人影一左一右從木門後撲向了吳錯。

這兩人果然躲回來了!肯定是貓在門口等著偷襲呢!

隻見那人影一胖一瘦,胖的頂著個明晃晃的大光頭,十分顯眼,吳錯一眼就認出,正是將一哥接來此處的桑塔納司機。

瘦子則梳著中分,一臉腎虛的模樣,雖也裝模作樣地攻擊,卻不過是狐假虎威,仗著自己這邊的人數優勢罷了。

來不及多想,胖子手中的彈簧刀已經刺向了吳錯小腹。

吳錯急轉身,險險地避過一刀。

刺啦——

人雖沒有受傷,羽絨服卻被割了個大口子,白花花的鴨絨都飄了出來。

啪——

吳錯手中的棍子也沒閑著,一下砸在光頭後背上。

那光頭也是個練家子、狠角色,後背結結實實挨了一棍,不過就是悶哼一聲,轉身惡狠狠地盯著吳錯,眼中滿是殺意。

“小子,跑這兒來送死,爺爺成全你!”

銀光一閃,這次刀子直取吳錯左胸口。

“靠!”

真憋屈!要不是顧及底下的手術,不想驚動主刀的黑醫生,吳錯早就鳴槍示警了。

他隻能繼續與兩人肉搏。在光頭出手的同時,吳錯也揮起了棍子。

啪——

棍子敲在人身上的聲音。

哢嚓——

骨頭遭受重擊的聲音。

嘡啷——

匕首掉在地上。

光頭捂著手腕正欲哀嚎,又被吳錯反手一棍砸在脖頸一側。

光頭翻了翻白眼,腳步踉蹌幾下,終於昏迷倒地。

與此同時,中分頭瘦子也已衝到近前。

瘦子顯然認為局勢已經十拿九穩,光頭這一刀就算殺不死,也能重傷吳錯,就毫無顧忌地衝了上來。

誰知吳錯竟然後發製人,將光頭敲昏了。

瘦子下意識地收回了拳頭,可因為慣性,身體又往前衝了一步,恰好來到吳錯麵前。

此刻,瘦子臉上的表情真是五味俱全,有恐懼,有尷尬,有討好,最後,他嘴角的肌肉抖了抖,苦笑了一下。

“你也歇會兒。”

啪——

棍子準確無誤敲在瘦子的脖頸處。

就在瘦子癱倒在地時,有破門聲傳來,緊接著消防通道裏響起了兮兮索索的的腳步聲。

三名荷槍實彈的特警以搜索隊形衝進木門。

吳錯趕忙舉起雙手,“別開槍!自己人!警察!”

一名特警上前,從閆儒玉身上搜出警官證,確認無誤,向其餘兩人打了個手勢,其餘兩人這才將對準吳錯的槍口轉向了別處。

“這兩個是幫凶,剛被我製服,”吳錯一邊給光頭戴上手銬,一邊對特警道:“黑手術窩點就在底下,快去救人!”

一名特警立即用對講機呼叫分散在醫院大樓內的其他特警。

不多時又有一個三人小隊趕來。

留下一人看守兩名昏迷的犯人,其餘五人跟著吳錯一起向下搜索。

負一層比樓上要暖和,地下似乎更加冬暖夏涼。

一出樓梯是一條走廊,走廊盡頭一個房間的燈亮著,下方的門縫透出一線光,很顯眼。

特警隊長打了個手勢,幾人配合默契地跟了上去,他們有意識地將吳錯護在隊形中央。

六人小分隊剛踏上,那亮著燈的房門卻開了。

特警隊長一握拳,眾人急停,緊張地盯著房間門口。

一台手術床先被推了出來。

手術床上躺著人,那人腹部的位置一片鮮紅,顯然腎髒摘取手術已經開始,而傷口還尚未縫合。

吳錯踮起腳,伸長了脖子想看清楚傷口內的腎髒還在不在,可是因為尚有一段距離,他什麼都沒看見。

手術床被完全推了出來,一隻握著手術刀的手也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中。

手術刀正好架在昏迷不醒的傷者的脖子上。

“放我們走!否則殺了他!”

一哥現身了!

她身著綠色的手術服,口罩掛在左耳上,看不出臉上的表情是麻木還是絕望。

她的身後緊跟著一個20多歲的女孩,也穿著手術服,看樣子是手術助手。女孩緊挨著一哥,怯生生的。

“他的腎髒……還在嗎?”吳錯問道。

“兩個都在。”一哥的情緒還算鎮定,能夠回答問題。

吳錯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不枉他孤軍深入爭分奪秒。

“放我們走!”一哥再次強調。

“可以。”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45 PM

第63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三)

吳錯並沒有太多談判經驗,大學裏學的那點理論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但他知道,眼下的情況一定要以保證人質安全為第一目標。

“別激動,隻要你不傷害他,咱們什麼都好商量。”

吳錯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中的棍子放在地上,又將別在後腰的手槍掏出來,交給特警隊長。

除了特警隊長以外,其餘四名特警也配合地將槍口向下壓了十度左右,不再是隨時可以射擊的狀態。

吳錯攤開雙手展示出無害的樣子,確定一哥沒有什麼過激反應才緩緩向前走了幾步,擋在眾特警和一哥中間。

“別緊張,我沒有武器。據我們了解,你並不是犯罪組織的頭目,你手上也並沒有出過器官提供者死亡的惡性事件,所以……”吳錯掂量著言辭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跟警方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不可能!”一哥手中的手術刀向下壓了半寸,鋒利的刀刃貼在了傷者的脖頸上。

“好好好,別激動,說說你的要求。”吳錯連忙後退一步,以示退讓。

“我要求……你們準備一輛救護車!把救護車開到大樓後門!所有警察必須退出去!否則我就殺了他!”

“好!我給你車,現在就可以給你,但你想過沒,帶著一名已經開膛破肚的傷者,你們如何逃亡?萬一逃亡路上重傷的人質死了,你們就一點籌碼都沒有了。”

這也正一哥和年輕姑娘擔心的問題,兩人對視一眼,顯然沒主意了。

“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留下當你們的人質,放了傷者,”見兩人露出排斥的神色,吳錯補充道:“即便做黑手術,你依然是個醫生,救救你的病人。”

這話起了效果,一哥的眼中竟隱隱有淚光,她深吸幾口氣,脖頸和額頭上的筋都暴了起來,顯然是努力壓抑著情緒。

“按你說的!你過來。”

“好,我這就慢慢走過去,咱們都別激動。”

僅十來米的距離,吳錯每走一步都是慎之又慎。

走到距離手術床尚有1米的時候,吳錯主動停下了腳步。一哥身後的姑娘拿出一把手術刀,小心翼翼地來到吳錯身旁,將刀架在了吳錯脖子上。

“別耍花樣。”姑娘警告道。

“不會,不會。”吳錯稍稍向後偏了一下脖子,生怕姑娘失手,小命真的交代於此,“我已經就範了,你們就放了傷者吧,他的麻醉也快到時候了吧?等下醒過來看到自己這樣,別再嚇出個好歹。”

吳錯的話說得很誠懇,兩個姑娘短暫交流了一下,一哥推著手術床上前,將手術床放在走廊當中。

“讓他們把傷員帶走吧,警察必須全部撤走。”

“行,讓我們幹啥我們幹啥。”吳錯的態度那叫一個端正。

特警隊長立即招呼隊員帶著傷員撤離,臨走不忘丟給吳錯一個眼神,那意思是讓吳錯安心當人質,其餘問題他們特警接手了,他們一定會保障吳錯的安全。

待特警撤離了,吳錯才道:“對了,得幫你們安排車,我能打個電話嗎?”

得到兩人同意,吳錯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外麵刑警的電話,打開免提。

電話接通,吳錯先是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接電話的同事自然萬分擔憂。

出於職業習慣,他們的擔憂並不是無用的噓寒問暖,而是審時度勢地與匪徒進行了一番交涉,最終同意向匪徒提供一輛加滿油的越野車和100萬現金。

掛了電話,趁著警方準備車輛的工夫,兩人合力將吳錯的手牢牢綁在身後,吳錯的手機也被她們拿了去。

“怎麼稱呼兩位?”吳錯問道。

年輕姑娘剛想答話,卻被一哥攔了下來,“別理他,他這是攻心計。”

“太看得起我了,”吳錯自嘲地一笑:“我要是會什麼攻心計,也不至於單身小三十年。”

見兩人不接話,吳錯厚著臉皮繼續道:“大家通報一下姓名以後也好相互稱呼,先說我吧,我叫吳錯,你們叫我老吳就行。另外,我們之前做過調查,知道你的網名叫一哥,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或許是被吳錯嘮叨煩了,又或許是逃亡用的車子遲遲沒有準備好,一哥不耐煩道:“咱們很快就會分道揚鑣,自我介紹什麼的,就免了吧。”

“我看未必,”吳錯搖頭道:“咱們來分析一下,就憑一輛車,真能逃得走?國家有天網監控係統,到處都是攝像頭,就算警方不在屁股後頭追,咱也逃不了啊。而且,按照警方的管用手段,車上肯定有追蹤器,還不止一個……”

吳錯特意用“咱”“咱們”代替了“你們”,是在潛移默化地消除他與兩人之間的隔閡,讓兩人淡化他的人質身份,將他當成一同逃亡的隊友。

“那你有什麼專業意見?”年輕姑娘問道。

這一次,一哥卻沒有阻攔他們交談。

好事!

一哥態度的轉變讓吳錯很是興奮,看來推心置腹的談話開始起效了。

“實在想逃得話,倒也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我先幫你們偽造一個已經逃出去的現場,造成要車不過是個幌子,其實你們是要趁警方準備車子、部署抓捕策略的時候逃跑的假象。痕檢是我的專業,想要偽造一個逃跑現場並不難。

這樣一來,警方誤認為你們已經逃走,一定會一窩蜂地朝著他們認為可能的逃跑方向布控,對這裏的圍守就會鬆懈許多。

等警察都去路上追捕你們了,就是你們從這兒逃走的機會。”

兩個姑娘對視一眼,不得不承認,與吳錯的辦法相比,她們的主意簡直是粗枝大葉漏洞百出。

“不過,我的辦法也存在兩個問題。”

“什麼問題?”

“第一,你們會信任我嗎?倘若咱們倆的身份互換一下,我就覺得你肯定會在布置假現場時留下蛛絲馬跡。

第二,你們肯定不會帶著我逃,所以,要想這個計劃成功,就必須殺了我,因為只要我活著見到警方,假逃跑的事必然露餡。”

“你們,會殺人嗎?”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48 PM

第64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四)

這是一次賭博,吳錯賭兩個姑娘良心未泯。

他之所以敢這麼賭,是因為一哥答應放走傷者。

那一刻,吳錯隱約覺得抓住了這個果敢的姑娘脆弱的一麵。

“少在這危言聳聽,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一哥怒道。

“死在你手中也不錯,一刀斃命,幹淨利索,我相信你有這個手藝。”吳錯抬眼緩緩掃視兩個姑娘,“然後呢?永遠逃亡?”

兩個姑娘沒答話,吳錯繼續道:“我來幫你們算一筆賬吧,故意傷害致人重傷,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考慮到這是團夥作案,團夥頭目承擔最大的責任,所以對你們的量刑不會這麼重。

同時,如果你們有立功表現,比如剛剛主動放走傷者,讓傷者得到及時治療,還有,主動交代警方不知道的重大線索,比如犯罪團夥的頭目身份,量刑上還能再減一些。

另外,你們要是逃了,除了故意傷害,還坐實了劫持人質的罪名,可如果選擇歸案,那就是我主動留下勸降,並取得一定成效,劫持人質的罪名一筆勾銷。

主動歸案吧,判不了幾年的,如果是逃亡被抓,量刑就重了,尤其是你……”

吳錯轉向年輕姑娘道:“你隻是個手術助理,對吧?對你的量刑就更輕了,別走冤枉路把大好青春浪費在牢裏。”

“你閉嘴!”看到年輕姑娘有了動搖之色,一哥急了。

她將年輕姑娘拉到一旁,“小瑤,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你!你還年輕,一旦留下案底,這輩子就都毀了!姐當年就是因為那個黑點才走到今天這步,你忘了?”

“姐,我知道,”被稱作小瑤的姑娘眼中已經有了淚光,“可咱們……能逃到哪兒去?咱們逃不掉的!”

一哥也心慌意亂起來,她惡狠狠地看著吳錯,突然揪起吳錯的衣領道:“你知道什麼?!你是人質!人質!再敢胡說八道,我殺了你!”

手術刀裹挾著寒意直衝吳錯的脖頸而來。

“殺了你,不留後路,逃!”

“不!姐!住手!”

小瑤一個猛撲,險險地攔住了一哥。

“姐,不能一錯再錯啊!”

吳錯翻倒在地,一頭的冷汗,“難道你忘了,醫生是救人的,不是殺人的。”

聽到“醫生”二字,一哥渾身猛然顫抖了一下。

“我不是醫生,早就不是了!”她捂著耳朵衝吳錯大喊,顯然不願聽到“醫生”二字。

這兩個字就像尖刀,總能直插到她心裏。

“為什麼?和王九龍一樣,手上受了傷?”

“王九龍,他算個什麼東西!明知道自己不能手術,為了賺錢,還讓那麼多人死在手術台上。”

“那麼多人?”吳錯心中一驚,除了已經發現的三具屍體,難道還有其他受害者?

“呵,告訴你也無妨,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出去,讓警察在後院花壇裏挖,5個還是6個來著,我忘了。”一哥將手機遞給吳錯,又道:“順便問問,車和錢什麼時候準備好。”

吳錯照做。外麵的刑警很快從周圍農戶家裏借來挖掘工具,不多時就從精神病院後院花壇內挖出了第一具屍體。

吳錯頹然靠在牆角。

這樣一個手段殘忍的犯罪組織,不知頭目是誰,不知有何背景,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如果一哥所說不假,因為黑手術致死的已經近十人,那被竊取了腎髒的受害者豈不是不計其數。

這些受害者在哪兒?他們為什麼不報警?

或者說,如果有人報警,為什麼沒有引起重視?

想到這些人身心受害,尋求法律保護的道路又不知有多曲折,吳錯不由渾身陣陣發涼。

“一輛車和一百萬現金不是什麼難事,你的同事卻拖拖拉拉,吳警官,看來他們不在乎你的死活。”

吳錯深吸一口氣收起頹喪的情緒,“我倒以為是他們信任我。”

“信任你?”

“信任我,覺得我能說服你倆。不過,這回恐怕要辜負組織信任了,好話壞話全說了,你們就是不聽。放心,根據經驗,被綁架2小時以後,外麵的人會認為談判失敗,到時候,為了保證我的安全,他們會主動提供你們需要的車和錢。”

“呵呵,吳警官,很了解情況嘛,專家啊。”

“過獎了,咱們這是隔行如隔山,”吳錯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重新靠牆坐下,“你都要逃走了,不介意走之前跟我講講這個團夥吧。”

“你想問我們老大吧?”

一哥脫下手術服,也席地坐在吳錯對麵。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自己點上一根,又對吳錯道:“你就忍忍吧,等把你放了再抽。”

“沒問題,你說了算。”

一哥深吸了一口煙,悠悠吐出,才道:“我們老大早跑了。”

“跑了?”

“大概一個禮拜之前出國了,然後就再也沒人能聯係上他,你說巧不巧?”

“……”

“對了,我雖然隻見過這個老大一次,卻聽說了一些關於他的事兒。據說他隻是某個黑社會組織裏小嘍囉,對這個黑社會組織來說,我們老大手下倒賣器官的買賣不過是毛毛雨。

這個黑社會組織敢在四九城裏橫行霸道,就因為靠山夠硬,那個靠山……”

一哥向前伸了伸脖子,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那位可是住在中南海的。”

從警這麼多年,奇葩事吳錯沒少見,此類造謠他不是沒聽說過,但不知為什麼,此話從一哥口中說出,竟讓吳錯有了一種可信的感覺,他甚至想要追問下去。

出於職業習慣,吳錯忍住了,好不容易讓一哥開口,他不想把時間花在探討這些死無對證的事上。

“還是具體說說你們老大吧。”

“我說過了,我隻見過他一麵,連名字都不知道。”

再之後,一哥就什麼都不說了。她默默抽煙的樣子看起來很淡定,似乎早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吳錯所說果然沒錯,就在吳錯成為人質的2小時之後,外麵的刑警打來電話,說是車和錢準備好了。

“小瑤,準備出發!你押著吳警官,出門就全靠他掩護了。”

小瑤猶豫道:“姐,咱們逃不掉!吳警官說得……”

“我知道他說得有道理,那也得逃!”

“為什麼?!”

小瑤擺出一副要跟一哥把話說清楚的架勢,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就算性子軟弱的姑娘也會盡可能地趨利避害。

“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小瑤的立場不堅使得一哥產生了一種遭受背叛的感覺,她很是惱怒。

吳錯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費力地站起,正麵質問一哥道:“為什麼會死?究竟誰要害你?你在擔心什麼?”

“你別管!用不著你管!”

一哥顯然是橫下了心,她幹脆抄起手術刀,架在吳錯脖子上,“走!出門!敢耍花招我殺了你!”

“呃——”

吳錯背對著兩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是覺得架在脖子旁的手術刀劇烈搖晃了一下,嚇得他趕忙縮頭去躲。

之後,一哥不可置信地轉過頭,指著小瑤,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對不起,姐,我真的……不想逃。”

小瑤手中的注射器落地,一哥也倒在了地上。

“這……”

“隻是麻醉劑,不會有事,吳警官,我這算是立功表現嗎?”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50 PM

第65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五)

當吳錯押著小瑤扛著一哥走出醫院後門,特警們立即縮小包圍,將三人圈在中央。

小瑤緊張地舉起雙手,回頭看著吳錯,收到吳錯沉穩的眼神,這才安下心來。

兩名與吳錯同來的刑警則是立即趕到跟前,一人給小瑤拷上手銬,一人接過被吳錯扛在肩上的一哥。

“吳隊,沒受傷吧?”

“我沒事,其它幾處收網情況怎麼樣?”

“樊麗娜和王九龍抓住了,過程很順利,隻是閆警官那邊……”

“老閆怎麼了?”吳錯緊張道。

“一直聯係不上閆警官……”

“什麼?聯係不上?什麼叫聯係不上?”

“所以啊,現場的同時也沒敢貿然行動,咱們的人在二層小樓附近布控,將那裏嚴密監視起來了,便衣在周圍盯點,特警的狙擊手也就位了,就等你拿主意呢。”

吳錯掏出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通訊記錄裏竟然有兩通閆儒玉的未接來電,還有兩條短信:

已入狼窩,拖住一哥!

共三名歹徒,有槍!

“媽的!”吳錯少有地爆了一句粗口,“你們押嫌疑人回去,我去支援老閆。”

“吳警官!”小瑤突然一把抓住吳錯的手臂。這個姑娘十分信任吳錯,眼看吳錯要走,一下子六神無主了。

“放心,我的同事會幫你們安排好一切,咱們市廳見,”安慰過小瑤,吳錯又對兩名刑警交代道:“小瑤幫我製服了一哥,有重大立功和悔罪表現,不能與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相提並論,明白嗎?”

“組長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兩名犯罪嫌疑人。”

得到允諾,小瑤不得不撒手。

吳錯像陣風似的鑽進一輛警用車,一腳油門下去,車速瞬間飆到200邁。

一邊開車,他一邊撥通了閆儒玉的電話。

沒人接。

“媽的!身手不行還往狼窩子裏鑽!”吳錯真怕他把小命交代了。

心下著急,又撥通了在小二樓附近蹲守的刑警的電話。

“什麼情況?有老閆的消息嗎?”

“我們一直用望遠鏡監視,可是沒動靜啊。組長,要不讓便衣去敲門試探一下?”

“先別輕舉妄動!對方有槍!繼續觀察!”

“好的,組長……嗯?”對方顯然是有所發現。

“怎麼了?”吳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二樓房間裏……有個人被抬出來了……腹部的紗布……有血跡……可能已經死了……還是沒看到閆警官。”

最後一句話總算讓吳錯懸起的心放回了肚子裏,他生怕有人說出“死者就是閆警官”這樣的話,別說“就是”,即便“貌似”也不行。

是他讓貓在未偵破案件檔案室的閆儒玉走上了刑偵這條路,若是閆儒玉出事,他將自責一輩子。

“密切注意對方動向,我10分鍾內趕到!”吳錯掛了電話專心開車。

他清楚在如此快的車速下分心打電話是十分危險的,唯有先安全地趕到現場,不要節外生枝,方能給閆儒玉幫上忙。

二層小樓,關押著閆儒玉等八人的房間。

眾人聽到腳步聲傳來,都閉了嘴,緊張地盯著門口,建軍則麻利地鑽到床下,將那半截磚頭塞回了牆洞。

腳步聲來到門口,並未停留,而是又多走了幾步,看來是停在了4號房間門口。

開鎖,開門。

伴隨著緊身褲的抱怨:“一哥咋還不回來?這娘們兒不會把傷員給忘了吧?萬一人死咱們這兒……”

“我靠!好像……死了。”緊身褲的聲音都變了。

“嚷什麼?!”濤哥對緊身褲的大驚小怪很是不滿,“沒見過死人?!真他娘的晦氣!”

隻聽兩人進屋,濤哥沉聲道:“怎麼爬到床底下去了?先把人抬出來再說!”

隔壁屋裏閆儒玉等人緊張得連呼吸都放緩了,千萬別發現牆底的洞啊!

怕什麼來什麼,不久眾人就聽到緊身褲咋呼道:“濤哥快看!這兒有個洞!”

是禍躲不過啊!閆儒玉深吸一口氣,與建軍對視一眼。那意思是“等會兒挖洞的鍋我來背,你們見機行事。”

建軍卻低聲道,“放心,當工程兵那會兒沒少挖洞,我有經驗,就算他們發現了,也會認為洞是從那邊挖過來的。”

閆儒玉不禁豎起大拇指,“厲害啊哥們兒。”

出乎意料的是,隔壁房間內的兩人並未繼續追究那牆洞,而是吭哧吭哧抬走了屍體。

胖子早就忍不住了,聽到腳步聲遠去立即問道:“你們說,他們會怎麼處理死人?”

有人對這個問題並不感興趣,而是直接問閆儒玉道:“警官,政府究竟啥時候來救我們?總不能等到連屍體都沒影了……”

話音未落,門突然開了,極少露麵的花毛沉著臉抱臂站在門口。

“叫誰警官呢?哪位是警官?你給我指出來。”花毛一把拽過離門口最近的一人,反手就從後腰掏出了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緊緊頂著那人的太陽穴。

他的聲音不大,不像破褲子那般鴰噪,也不像濤哥那樣威嚴,可就是這個聲音,剛一開腔,聽者就能分辨出,這才是說了算的那個人。

“別激動!”閆儒玉上前一步,“有什麼衝我來。”

“你就是那個警官?”

“我是。”

“好!好一個警官!”花毛的目光由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露出一抹笑,“有意思,那今天咱們就看看人民警察是怎麼為人民服務的。”

濤哥和緊身褲趕到,花毛向濤哥使用了個眼色,濤哥會意,從兜裏掏出一把彈簧刀扔給閆儒玉。

“你切一根手指,我放一個人,來啊!”花毛的聲音突然提高,“你們都看清楚,人民警察是怎麼救你們的!哦,對了,我這兒有二十多人呢,手指可能不夠,不如你把耳朵、鼻子、眼珠都留下,實在湊不夠也沒事,量大價優,算你團購的,把命留下,人,我全放了!”

“你!……”

建軍剛想衝上前去,閆儒玉一把將他攔住,“別衝動!”

“怎麼?人民警察慫了?”花毛步步緊逼。

“碰上這種事兒,誰還不得慫一會兒,人民警察也是人,又不是鐵打的,再說,萬一你言而無信怎麼辦?”閆儒玉按開彈簧刀,在自己手指上比劃了一下,“你先把人放了,我留這兒。到時候就算我想抵賴,也不是你們的對手。”

“呸!你打的好算盤,這些人少說值六七百萬,你一條爛命值多少?”

“我的命是不值錢,不過,眼下錢可不重要,再值錢的命也得活著才有價值,”閆儒玉握緊了彈簧刀,伸手朝著門外指了一下,“根據規定,使用槍支犯罪——就是你這種情況——是可以直接擊斃的。外麵的狙擊手之所以沒有開槍,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想傷到人質,所以……”

閆儒玉指了指被花毛劫持的人,繼續道:“你應該感激他,要不是他你已經死了,接下來,你最好繼續讓他活著,因為如果他死了,你也就快了。”

“你騙人!”花毛掐著人質的手都僵硬了。

他的身後,濤哥和緊身褲的臉色也不好看,緊身褲縮著脖子,哆哆嗦嗦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不信?要不你拿著槍站在走廊上試試?”

花毛沒答話,他的反應就是答案。

他不僅沒敢往走廊的方向走一步,反倒還往屋裏挪了兩步。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52 PM

第66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六)

“看來你信了,”閆儒玉也護著眾人向後退了一步,“現在,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放了這些人,我留下,你們不是犯罪團夥的主謀,本就判不了幾年,隻要不傷人性命,什麼都好談。”

“太晚了,”這次,濤哥開口道:“我……我身上有人命。”

閆儒玉心裏咯噔一聲。不怕歹徒凶狠,就怕歹徒知道必死無疑索性魚死網破。

建軍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身子向濤哥的方向偏了偏,密切關注著濤哥的動向。

“你們二位呢?身上也有命案?”閆儒玉沒有回答濤哥,而是轉向了破褲子和花毛。

如果犯罪團夥成員就是否伏法存在意見分歧,是有可能導致犯罪團夥從內部崩毀的。

這是吳錯告訴他的理論知識,此刻,無論理論知識管不管用,閆儒玉都隻能臨時抱佛腳。

沒想到這個濤哥卻很講義氣,他對花毛道:“二爺,您放心,我濤子這條命是大爺撿回來的,您是大爺唯一的兄弟,說什麼我也要護您周全。”

這話一出口,花毛心裏自然舒坦了不少,可有那麼一瞬間,緊身褲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顯然其餘兩人將他當成了空氣,投降還是抵抗根本不跟他商量。

不悅的神色隻是一閃而過,很快他就換了一副討好的樣子附和道:“是啊,二爺,我和濤哥一樣,說啥也要保護你。”

閆儒玉微微一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經兩人一鼓勵,花毛又恢複了信心,挑釁地對閆儒玉道:“看見了嗎?你以為憑一點小伎倆就能離間了我們兄弟?”

“好一個兄弟,”閆儒玉幹脆在自己的床位仰麵躺下,枕著雙臂道:“你們該擔憂的不是我們這些人質,而是外麵的刑警、特警、便衣、狙擊手,他們才是阻礙逃跑的障礙。”

似乎是受了閆儒玉態度的感染,花毛竟放開了槍口下的人質,槍也被他別回了後腰。

那人質早已被嚇得腿腳發軟,在建軍和胖子的攙扶下才坐回了床上,嘴唇直打哆嗦,話都說不出一句。

雖放了人,花毛卻不想在氣勢上敗下陣來,衝閆儒玉惡狠狠道:“死也要讓你們墊背!”

“別那麼悲觀,誰說非得死了?”閆儒玉道:“滿滿三屋子的人質,你們又有槍,外麵的人不敢強攻,他們肯定會想辦法過來談判。為了保證人質安全那些警察可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甚至……”

閆儒玉指了指濤哥道:“甚至答應對他輕判,保住他的性命,不過,你們可千萬別信,隻要被抓住,對於曾經答應的事,警察才不會認賬。”

“為什麼告訴我們這些?”

閆儒玉聳聳肩,“因為不想死。性命在你們手上,跟你們作對沒好處。”

花毛和濤哥倒是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緊身褲卻已露出了焦急之色。

他以為閆儒玉會勸另外兩人投降,沒想到閆儒玉不按套路出牌,更加堅定了兩人抵抗的決心,這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皺眉看向閆儒玉的時候,閆儒玉的目光也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下。

緊身褲似乎明白了什麼,卻有抓不住要點,這個警察究竟想幹什麼?

他摸出一根煙,點上,想要去門外抽,又忌憚著外麵的狙擊手,隻往門口的方向挪了一小步。

就在眾人陷入沉默的時候,一個不尷不尬的聲音響起。

咕嚕——咕嚕——

有人肚子叫了一聲。

胖子往後縮了縮,揉著肚子道:“不好意思,飯點兒都過了倆小時了,餓了。”

他這麼一說,眾人的緊張情緒稍稍有所緩解,餓意襲來,就連三名歹徒也覺得腹內空空。

“我說,想躲這兒也行,總得弄點吃的,不然,沒等到拚命先餓死了,豈不是讓人笑話。”閆儒玉看了看門外道:“狙擊手不會對我開槍的,我去幫大家拿點吃的,怎麼樣?”

花毛和濤哥本不願跟閆儒玉多說,無奈這的確是個需要解決的實際問題。

不等兩人答話,緊身褲倒是主動請纓道:“二爺,我押著他去!”

“也好,”濤哥樂得有人肯接下燙手的差事,將彈簧刀遞給緊身褲道:“看緊點,別讓他跑了!”

“我辦事你放心!”緊身褲將刀子比在閆儒玉脖子上,大聲道:“你走前麵,給我擋著!別耍花樣!敢跑爺宰了你!”

閆儒玉沉默地跟著他走出屋門,穿過走廊,下樓。

直到來到一樓,才小聲對緊身褲道:“我當然不會跑,人質還沒救出來,哪有警察先跑了的道理,不過,你可以跑了。”

“你……讓我走?”

“難道你想跟他們一起魚死網破?”

“當然不想,我……其實沒犯啥重罪,頂多算是幫凶,犯不上跟著拚命,可是……”

“沒時間猶豫了,走吧,我估計你一出大門就會被逮住,不用怕,你就找一個叫吳錯的警官,跟他詳細說說這兒的情況,算你立功。”

“你們警察的話能信嗎?”緊身褲嘟囔一聲,腳底抹油地向大門口跑去。

許是因為緊張,伸手擰了三下門鎖,大門才終打開。

緊身褲剛跑出大門,閆儒玉就大聲喊道:“哎呀我去!他咋跑了?!你們這兄弟情也太扯了吧?!什麼情況啊?喂喂!你們不來管管嗎?……”

聽了這話,又從走廊窗戶看到跑出大門的緊身褲被兩名便衣按倒在地,花毛幾乎噴血。

他想要往外衝,卻被濤哥一把拽住。

“不能去!有狙擊手!”

“狙他奶奶個腿兒!”花毛睚眥欲裂。

薑還是老的辣,關鍵時刻就顯出了濤哥的沉著穩重。

他扯著嗓子衝閆儒玉喊道:“條子,拿了吃的趕緊滾上來,你敢逃我立馬殺一個人讓你看看!”

“我哪兒敢逃。”說話時閆儒玉已經站在了屋門口。

他左手是一袋饃饃,饃饃已經有些幹硬,右手是幾貸榨菜。

放下手中的東西,他轉身又往樓下走。

“你幹什麼?!”濤哥緊張地問道。

“拿點水啊,沒水喝死得更快。”

大實話懟得濤哥無言以對。

扛了大半桶純淨水回到二樓,剛放下水桶,閆儒玉就被花毛一把揪住了衣領。

“人怎麼……怎麼跑了?!”花毛的嗓子都破音了。

閆儒玉攤開雙手,任由他揪著,“不怪我啊,分工很明確啊,不是應該他看著我,別讓我跑了嗎?又不是我看著他,我還嚇了一跳呢。”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56 PM

第67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七)

此刻,花毛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這就尷尬了。

他無助地看了看濤哥,濤哥則充分體現了一個江湖老炮兒過硬的心裏素質——他正認認真真地吃饃饃。

一口饃饃,一口鹹菜,大概是嫌麻煩,幹脆把手中的半個饃饃掰開,將鹹菜夾了進去,咬一口,能看到饃饃裏的鹹菜絲被他拽出來。

鹹!

喝口水。

他不光自己吃,還給目瞪口呆的花毛也遞了一個饃饃。

“兄弟,吃吧,吃完哥帶你出去。”

此刻的濤哥正被表演型人格支配,在他的潛意識裏,自己大概成了旺角古惑仔,馬上要跟警察火拚,神擋殺神。

這種時候脾氣最火爆,分分鍾拔刀砍人,不能惹,所以,閆儒玉很慫地躲在一旁看他們吃。

吃完最後一口饃饃,濤哥掃視屋內眾人一眼,指揮道:“等會兒你們就圍在我周圍,這樣警察就不敢開槍了,尤其是你……”

他一指閆儒玉道:“你來開道兒。”

“沒問題。”

交代完,濤哥對花毛道:“等下我來吸引警方注意,同時把所有人質全放出去,你混在人質裏往外逃,這麼多人,就算有警察圍堵也免不了漏網之魚,小心點,有機會逃掉。”

“濤子……這……能行嗎?”

“放心,二爺。”濤哥拍了拍花毛的肩膀,“但你的頭發太顯眼了,得剃掉。”

花毛坐下,拿槍指著屋內眾人,濤哥則暫時充當起理發師的角色。

本就沒什麼手藝,加之是用彈簧刀硬割,把花毛疼得眼裏淚水直打轉,為了逃命,他隻能強忍著疼。

別說,剃完頭的花毛那股參差不齊的勁兒,還真像被囚禁了數月的受害者。

濤哥審視地看著花毛,又一指其中一名人質道:“你,過來,跟他把衣服換了。”

那人質雖不太情願,卻也隻能照辦。

“嗯,這下警察也認不出你了。”

兩人又在角落裏咕咕咀咀地說了半天,研究著逃亡細節,期間還有短暫的爭執。

可惜兩人聲音很小,加之閆儒玉不想引火上身,隻能和其他人質一樣盡量往遠裏躲,如此一來就沒能聽到兩人的談話內容。

不多時,兩人回到眾人跟前,濤哥毫不客氣地推了閆儒玉一下,“你打頭,第一個出去。”

“行。”

“你們七個,跟在我周圍,慢慢往外走,誰敢跑,槍可不長眼!”

其餘七人在閆儒玉的帶動下,也迅速圍了上來。

眾人呼呼啦啦地出門。一出門,濤哥就屈膝低頭,明顯比旁人矮了一頭,即便狙擊手埋伏在高處也沒法打中他。

花毛則混在周圍的人中,一時間遠處監視的刑警也很難分清狀況。

濤哥打開2號房間房門的時候,裏麵的人尚不明所以,濤哥隻是招呼他們跟著走,這些人竟然就魚貫而出,圍在了濤哥周圍。

1號房間的狀況也是大致如此,閆儒玉深深歎了口氣,為這些麻木的人。

從前看過的一本書裏說,侵華戰爭時期,兩三個日本兵就能奴役一個縣的百姓,閆儒玉不信,怎麼可能?現在,他知道原因了。

二十多人擁在一起下樓,不明真相的甚至還講起了黃段子。

3號房間的眾人臉上表情也很複雜,有的鄙夷,有的後怕,更多的則是期待解脫的那一刻。

“等會一開門你們就自由了,腳底下麻利點,趕緊跑,誰要是讓周圍的警察逮住了,哼哼,牢裏有你們好受的!”

“可是濤哥……”

有人想反駁,被濤哥粗暴地打斷,“你他娘的活膩了?!老子讓你幹啥你就幹啥!再敢討價還價,老子一槍崩了你!”

閆儒玉注意到,濤哥雖如此叫囂,手中卻並沒有槍。

他又特意看了一眼濤哥習慣別槍的後腰。

外套蓋著,看不出虛實。倒是花毛的褲子口袋裏鼓鼓囊囊。

明白了!槍在花毛那兒!

這個濤哥為了花毛還真豁出去了,有槍在手,花毛就有了拚死逃脫的資本,關鍵時刻他甚至可以打傷或者殺死警員。

可是,濤哥這麼做真的是為了花毛好嗎?

一旦兩人被擒,槍在花毛身上……

不容閆儒玉細琢磨。濤哥指著他道:“條子,等會兒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敢擋我的路絕不客氣。開門!”

伸手去擰門鎖的時候,閆儒玉感到一隻手伸過來死死掐住了他的後脖頸,是一種警告。

門開。

眾人蜂擁出逃。

從眾人集結,到一哄而散,不過短短1、2分鍾。

為了保證人質安全,避免打草驚蛇,警方布置在二層小樓周圍的力量以便衣、偵查員為主,特警則在較遠處待命。

如此一來周圍的便衣、偵查員根本不足以控製突然衝出的二十餘人。

一時間,大家下意識地都撲向了已經確定的嫌疑人——濤哥。

閆儒玉則是第一時間跟在了花毛身後。

這家夥身上有槍,萬一與警方發生衝突,後果不堪設想。

怕什麼來什麼,閆儒玉怎麼也沒想到,吳錯會在此時突然出現。

他滿臉焦急地從正麵迎向閆儒玉,幾乎沒有注意到花毛。

可對花毛來說,眼下的境地就完全不是如此了。

花毛先是發現有人朝著自己奔來,一回頭,身後又是閆儒玉,當下就明白了。

這是要前後夾擊啊!

看到花毛的手摸向口袋,閆儒玉大驚。

“老吳小心!”

提醒脫口而出時,他自己也加快速度,恨不得一下子就將花毛撲倒。

花毛掏出手槍,舉槍,試圖瞄準吳錯。

時間仿佛靜止了,閆儒玉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太近了!

太近了,所以一旦花毛開槍,沒有打不中的道理。

閆儒玉出口提醒時,吳錯已經意識到了問題。

就在花毛扣動扳機的前一刻,吳錯掏槍、瞄準、開槍,一氣呵成。

與他的速度相比,花毛更像是慢動作。

下一秒,花毛已經捂著肩膀倒在了地上。

吳錯冷靜走到他身旁,撿起掉在地上的槍,又搜了他的身,確定身上沒有其他危險隱患,這才抬頭看向了閆儒玉。

“算你小子命大。”閆儒玉擦了一把脖子上的冷汗,對吳錯道:“剛才真是太危險了,幸虧你槍法好……”

吳錯注意到閆儒玉臉上的傷——被緊身褲打出來的傷。

“怎麼?漲本事了?臥底的活兒也敢接了?!行啊,我重案一組用不起您,我怕了您了,以後的案子不用您插手!”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1:59 PM

第68章 特大倒賣器官團夥案(一十八)

吳錯在市廳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老實人,很少對同事和下屬如此犀利,況且還是對與他關係最好閆儒玉。

況且,還是在抓捕現場。

可見他心中怒火之強烈。

這一發火,引得兩名抓捕花毛的刑警側目。

閆儒玉愣了一下,上前,伸手,“喂,有煙嗎?”

吳錯下意識地掏出煙來,掏了一半又是氣急敗壞,幹脆將煙盒往地上一摔。

“靠!”

吳錯氣鼓鼓地離開,閆儒玉心有不甘地在他身後喊道:“那我真不管了,這麼多人,你慢慢審吧……哎!吳兔子!我真不管了!”

閆儒玉朝那個頭也不回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撿起煙盒,掏出一根點上,又對一旁的刑警道:“你們隊長更年期提前了吧?”

收工,閆儒玉故意直接回家,貓在家裏打了十來個小時遊戲,直到深夜,吳錯才回到兩人租住的屋子。

吳錯的眼睛裏滿是血絲,顯然是在連夜審訊。

“沒審一個通宵,說明審訊很順利嘛。”閆儒玉腳一蹬地,屁股下的電腦椅就滑到了吳錯身邊,“快跟我說說什麼情況。”

吳錯在沙發坐下,揉著眉宇中間的位置,疲憊道:“你就一點都不後怕?今天多危險!……”

“當然後怕。”

吳錯低頭不語,等著閆儒玉的下文,偏偏顏如玉卻沒了下文。

“就這樣?”吳錯忍不住問道。

“啊?”閆儒玉直接開啟裝傻模式。

“靠!”吳錯一點脾氣沒有,幹脆不理閆儒玉,倒頭躺下,準備睡覺。

過了約莫3分鍾,吳錯掀開被子坐起來,氣鼓鼓道:“姓閆的,你別欺人太甚!”

這話一出,閆儒玉竟噗嗤一聲樂了,“會習慣的,會習慣的。”

“習慣你大爺!你……你這是無組織,無紀律,視自己和同誌們的生命為兒戲!對人質的安全不負責!你這是……唉!就在今天,我也被劫持了一回,我現在腿肚子還發顫,錯一步,命就沒了!你知不知道?!……整整3個小時,我跟你是失聯狀態!看見你的未接電話,我都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閆儒玉擺擺手道:“老吳,那件事沒查清之前,我不會死的。”

“就怕生死不是你說了算的。”吳錯長歎一聲,“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不是想知道審訊結果嗎?”

閆儒玉立即兩眼放光道:“快說說。”

“這是一個有組織的犯罪團夥,他們不僅收留主動賣腎的人,還欺騙、誘拐一些社會閑散人員,偷取他們的腎髒、肝髒。

你潛入的那個窩點就是專門囚禁被誘拐者的地方。根據供述,在城裏還有一處窩點,用來關押主動賣腎者,對這些人的看管相對寬鬆一些。

昨晚特警突擊行動,把城裏的窩點也端了,總共抓獲負責看管器官提供者的犯罪組織成員6名。

這些人大多有前科,其中外號濤哥的身上至少背著2條人命,為了震懾這些被關押者,他甚至曾經當眾殺人。

除了這些人,還有一哥、王九龍兩名醫生。

現查證王九龍因為手術事故致使至少9名賣腎者死亡……”

“等等,”閆儒玉打斷道:“9個人?這麼多?”

“唉!你是沒見到當時的慘狀,精神病院後院花壇裏,總共埋了5名死者,人摞人啊,太慘了!

老徐正忙著做屍檢呢。根據初步判斷,被埋在最下麵的死者至少死了3年了。

這些人也太不是東西了,手術條件本來就差,還用這麼一個有問題的醫生。眼裏隻有錢,哪兒還能看見人命!”

閆儒玉思忖道:“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接連死人豈不是很容易露餡?用王九龍這樣一個半吊子醫生,等於往自己身邊放一顆定時炸彈,犯罪組織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那為什麼還要用他?”

“你猜怎麼著,”吳錯揮了兩下拳頭,氣憤道:“死人的事兒竟然被王九龍瞞下來了!”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犯罪團夥分工明確,且每一環之間被特意進行了分割,致使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其它的環節不僅不會受影響,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

“正如你的推斷。要不是有一天同時進行兩場手術,一哥和王九龍也不會在精神病院碰麵,一哥也不會發現王九龍的手術存在問題。你發現的那個死人——就是被囚禁在4號房間的那位,就是一哥從王九龍的手術台上救下來的,可惜,我們去得太晚……”

閆儒玉一拍腦袋,“對了,他臨死前告訴了我一個手機號碼,是他家人的,我輸你手機上,應該對查找屍源有幫助。”

閆儒玉拿起吳錯放在桌上的手機,將一串號碼輸入其中,示意吳錯繼續講下去。

“再者就是負責出售器官的人,比如樊琳娜,她混跡於各大醫院的腎病科,向那些因為等不到而生命垂危的人兜售希望。

犯罪組織裏肯定不止一個樊琳娜這樣的人,可是因為他們與犯罪組織的聯係都是通過孫理想這樣的獨立送貨人,想要將他們全部抓住恐怕就難了。”

“這也是為了防我們,怕我們從醫院著手,順藤摸瓜把他們一鍋端了。想要抓住他們也不難,聯係各地方派出所,到轄區內醫院蹲點,總能有所發現,不過,大海撈針終究是個體力活兒,派出所未必會認真對待,”閆儒玉點上一根煙道:“現在,我最關心的是,有人供出犯罪團夥頭目嗎?”

“還真有,就是被你提前放出來的那小子,他什麼都說了。”

“哦,緊身褲。”

“什麼?”

“沒什麼,他都說了什麼?”

“他說團夥頭目外號大爺,就是衝我開槍那小子的哥哥。”

“哦,花毛,我曾聽濤哥叫他二爺,原來如此。”閆儒玉點頭。

“我們查了這個大爺的身份,他名叫楊致遠,無業,7天前突然去了美國,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閆儒玉不禁咂舌,“7天前,不正是我們立案的時候嗎?”

“你懷疑有人從內部泄密?”吳錯問道。

“不好說。”

“這個楊致遠已經被列入了通緝名單,可惜他人在美國,我們暫時沒辦法。”

吳錯看來是累極了,說完案子,他又倒頭躺下,“明天不知有多少案宗要處理上報,累死了,我先睡了。”

閆儒玉關電腦,關燈,進入臥室前,回頭對黑暗中的吳錯道:“老吳,擅自潛入犯罪窩點,是我不對……”

回應他的隻有吳錯的鼾聲。

閆儒玉如釋重負,“不是我認錯態度不積極,看,你睡著了,不怪我啊。”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02 PM

第69章 跳樓(一)

春暖花開,路旁的樹上長出芽苞,新葉呼之欲出。

天氣預報裏說,這兩天全國溫度普遍回暖,南方一些地區已經達到20度。

京北市雖然沒有如此洶湧的暖意,卻也是風和日麗,十分愜意。

按照慣例,春節過後是市廳人事變動的時候。為了彌補刑偵人手的不足,在已有四個重案組的基礎上,市廳又組建了重案五組、六組。

組建新組,自然就要從老組裏抽調人手,吳錯的重案一組首當其衝,被抽走兩員大將。

好在,公安大學刑偵專業新分來了一批實習的大學生。

學生們一來,就被六個重案組瓜分殆盡。

這天一大早,吳錯就眉頭不展。

“怎麼,老吳,讓人欺負了?”法醫科張徐行二端著茶杯開玩笑道。

“唯一一個妹子,分我們組了。”

“這不挺好,組織上看你們一組都快成少林寺了,派個妹子來讓你們望梅止渴,你得感激組織的用心良苦啊。”

“我呸!還望梅止渴!怎麼早沒發現,老徐你丫就是一老流氓!”

“我可不敢當。”

“你也知道,刑偵工作動不動就出凶案現場,還有可能跟歹徒麵對麵搏鬥,這是姑娘家能幹的?還有啊,要是去外地辦案,咱們幾個大老爺們風餐露宿都不是問題,帶個女的也太不方便了。”

“就你能吃苦?你咋知道人家姑娘就不行,我看啊,新來的這批人身手不見得比你差。”
……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到了重案一組辦公室門口。

新來的兩人見組長吳錯來了,趕忙站起來打招呼。

吳錯示意他們坐下,不用搞這些虛禮,對徐行二介紹道:“這位,白超,新分來的大學生。”

白超戴著一副圓片眼鏡,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警服穿他身上露著一截腳踝,縮水了一般。

“誰給你發的警服?也太不合身了,等會兒帶你找後勤換去。”吳錯道。

白超撓撓頭,謝過吳錯,憨厚地衝徐行二笑笑,“您叫我小白就行。”

吳錯繼續介紹道:“這位,張明輝,新分來的妹子。”

張明輝梳著光潔的馬尾,整個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幹練。她衝徐行二一笑,露出兩個酒窩,“叫我明輝就行。”

最後,吳錯又向兩位介紹道:“這位是法醫科的徐科長,咱們的前輩,許多案件都是憑借徐科長的專業知識解決的,咱們這兩個部門配合最密切,以後要跟法醫科的同事搞好關係……”

“跟誰搞好關係啊?一大早你們就在這兒拉幫結派。”閆儒玉晃晃悠悠走進來,對吳錯道:“老吳,有案子嗎?無聊。”

話被打斷,吳錯也不惱,一把拽過閆儒玉,對小白和明輝介紹道:“這是咱們一組的編外人員,閆儒玉,你們可以叫他……嗯……小玉子。”

“我呸!你才小玉子,你在宮裏上過班是怎麼著?”閆儒玉自我介紹道,“叫我老閆就行,你們組長智商不夠的時候都是靠我救場的……”

話還沒說完,閆儒玉就被吳錯拽到了一旁,“老閆啊,有個案子挺蹊蹺,你得跟我一塊查查去。”

一聽有案子,閆儒玉哪兒還顧得上別的,示意吳錯說下去。

“是下麵派出所報上來的疑案……”吳錯一邊說,一邊招呼小白和明輝也過來。

兩名新人趕緊湊上前來,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充滿吸引力。

吳錯繼續道:“昨晚110接到報警電話,報警人聲稱親眼看到了謀殺。”

“謀殺?”

“嗯。據報警人說,寶拍工廠裏發生了謀殺,一個人把另一個人從樓上推下去了。幾分鍾後,寶拍工廠所在的轄區派出所接到報案,說是有人跳樓。”

“寶拍,超有名的手機生產廠商啊,幾乎所有知名手機品牌都是從那兒組裝的。”小白道。

明輝補充道:“是啊,因為過分壓榨員工,工作壓力太大,前兩年接連發生了13起跳樓,網上稱為寶拍13跳,聽說這兩年整改了,難道……整改是假,洗白是真?”

“先別急著下結論,咱們是刑警,不是算命大仙,去現場看看吧。”

明輝吐了一下舌頭,緊跟上閆儒玉和吳錯往外走。

四人同乘一輛車,吳錯開車,閆儒玉坐副駕駛位置,小白和明輝則是坐在後座。

車子剛一啟動,小白就掏出煙來,主動遞給閆儒玉和吳錯,明輝也積極道:“前輩,說說你們之前破的案子唄,我們學習學習。”

看得出來,兩個新人在努力跟前輩拉近關係。

吳錯看了一眼身旁的閆儒玉,明輝一開腔這家夥就開始閉目養神,完全沒有回答她的意思。

也對,當初拉他入夥時,閆儒玉就曾說過,除了破案,別的破事兒他一概不管。

沒辦法,不能指望能力強的人脾氣還好。

吳錯開著車思索了一會兒,問兩個年輕人:“你們為什麼幹這行?”

明輝道,“具體為什麼我也說不上,反正從小就喜歡。”

“公務員,有福利房,還給解決戶口問題……”小白自覺失言,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太現實了?”

“現實點挺好,我就喜歡跟現實的人打交道,”這回,閆儒玉回答了小白,“人總得有點目標,尤其是現實點的目標,不然哪兒有動力工作。”

說完,閆儒玉繼續閉目養神。

吳錯略做思忖,對兩人道:“咱這工作,大部分時候是為死人服務的,為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討個說法。所以,犯不上討好巴結誰,對得起自個兒良心就行了。”

後座的兩人對視一眼,顯然心中有所感觸。

吳錯繼續道:“就拿今天的案子來說,咱們出勘現場,目的就是要還原案發當時的情況,判斷自殺的結論是否存疑。”

寶拍工廠,這是一片巨大的工業園區,園區占地約7000畝。

一進園區,小白就介紹道:“寶拍做為全球代工的巨頭,在國內多個省份都建有工廠,這裏的廠區麵積還不算大,不過裏麵也有專屬的超市、餐館,甚至公交專線。”

幾人出示了證件,剛進大門就有廠區保安請幾人上了電瓶車。

車子在一棟棟廠房、大樓中間穿梭,行駛了好一會,終於到了出事的大樓。

大樓地上共12層,一層是手機裝配的流水線,二層以上全是行政辦公區域。

樓前的一塊水泥地上,醒目的人形標記,勾勒出死者留在人世的最後一個姿勢。

人形標記周圍血跡未幹,看起來與從大樓進進出出行色匆匆的人格格不入。

沒有人會多看那血跡一眼,在這裏,跳樓似乎已經成了常態。

“去頂樓看看吧。”

頂樓平台十分空曠,除了高聳的電梯設備箱,再無它物。

四周有半人高的圍牆,能夠防止發生危險。

當地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正在頂樓值守現場,看到吳錯等人,他上前敬了個禮,介紹道:“幾位是市廳的同誌吧?我們已經對現場進行了初步勘驗,死者名叫田小芳,現場沒有掙紮、打鬥、拖拽的痕跡,初步判斷是自殺。”

“自殺原因呢?”吳錯問道。

“這個……死者是一名中層管理人員,在這麼大的廠子裏工作,總會有壓力,加上老公最近又跟她離婚了,想不開也正常……吧……”

吳錯並未反駁,而是直接接過民警手中的初步調查記錄。

他知道,警察隊伍裏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大家都是成年人,誰也別指望著改變誰。

既然如此,何必對牛彈琴。

“後麵的事,交給我們吧。”

難得的是,明輝和小白也並未抱怨,而是迅速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從天台唯一的出入口開始,一點點向著死者墜樓的圍牆處勘驗。

這樣的地毯式搜查效率不高,卻勝在能夠發現細節。

明輝還一邊檢查地麵一邊對保安道:“大叔,你們這樓裏有監控嗎?能不能拍到昨晚都有誰來過天台?”

“電梯上有監控,乘電梯來頂層就能拍著,走樓梯得話,恐怕就拍不到了。”

吳錯直接來到死者墜樓處的圍牆,俯身向下看。

閆儒玉也湊了過來,抓住吳錯後腰處的皮帶,防止他掉下去。

“你在找那個痕跡?”

“對,那個能夠區分是自殺還是他殺的關鍵性證據。”

果然,幾分鍾後,吳錯有了發現。

他艱難地將大半個身子探出圍牆外,並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看,就是這個!”

從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圍牆外側的塗層上有三道明顯的劃痕,劃痕的方向是自上而下,而且很新。

“這是……死者的指甲印嗎?”小白問道。

“不,指甲印的間距會更窄。”

“那這是?……”

“更像是戒指留下的刮痕,”吳錯從初步調查記錄中翻出一張死者照片,照片上,死者左手中指戴著一枚金戒指,“我這就聯係老徐,可以屍檢了,必須抓緊時間從殯儀館把屍體截住,萬一火化了就麻煩了。”

兩名實習刑警顯然還沒明白其中關鍵,卻也不敢打擾吳錯跟徐行二通話。

閆儒玉卻少有地耐心解釋道:“劃痕說明死者墜樓前和老吳剛才的姿勢一樣,大頭朝下,並且短暫地掙紮過——她曾用手按住圍牆外圍借力,想要把自己推上去。
想想看,如果是幹脆利索地掉下去,即便留下戒指劃痕,也隻可能有一道,而沒有充足的時間在同一高度留下三道劃痕。”

兩人明白了其中原理,明輝很快又問道:“可是,或許死者是被人推下去的,才有所掙紮,又或許,是她剛跳出去就後悔了,所以才會自救,劃痕並不能證明是他殺啊!”

“這個問題好,”吳錯接過話頭道:“不過,咱們也不必認定是他殺,隻要自殺這個結論存疑,咱們就應該調查下去,直到排除所有疑點。”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05 PM

第70章 跳樓(二)

“那……接下來……”小白習慣性地撓了撓頭,顯然是沒什麼頭緒。

“接下來,篩查死者的人際關係,了解死者最近的情緒狀態,看看她是否有自殺動機。”吳錯道。

閆儒玉搖頭,“外圍走訪的事我來吧,你有更重要的任務。”

“什麼任務?”

“還記得那通舉報電話嗎?舉報人聲稱親眼看到有人把被害人從樓上推下去了。”

“沒錯。”

閆儒玉環顧四周道:“天台上沒有燈,晚上漆黑一片。如果舉報人真的親眼看見了謀殺過程,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舉報人撒謊,要麼舉報人當時也在天台上!這個人隻要來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吳錯明白了閆儒玉的意思,“你是說,來一次地毯式搜索,找出舉報人的在場證據,這樣就有人證了。”

閆儒玉點頭,“110指揮中心怎麼說?能調出舉報人的號碼嗎?咱們有必要跟這位舉報人麵談。”

“我看沒戲,”吳錯搖頭道:“舉報人打電話時應該是用東西捂住了話筒,連男女都聽不出來,電話倒是查著了,是園區內的一處公共電話,附近正好是監控盲區。”

“舉報人的自我保護意識這麼強?”閆儒玉皺眉道。

“是啊,我在想,舉報人會不會跟凶手認識……”

“怕凶手報複?”

“嗯。”

“有這種可能,等今天的調查結果出來再說吧。”閆儒玉看了看兩名實習刑警,最終對小白道:“你跟我走訪外圍?”

“好啊。”

明輝道:“那我協助組長勘察現場。”

晚8點,案情分析會。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四人均是十分疲憊,徐行二也完成了對死者田小芳的屍檢。

“我先說說屍檢情況吧,”徐行二第一個發言道:“死因是跌墜造成的顱腦損傷,除此以外,渾身多處骨折,內髒出血嚴重。

有兩點值得注意:

第一是死者中指上的金戒指,手心方向戒指與指頭的夾縫裏存有少量白色粉末,經檢驗是建築外層塗料。

第二,死者體內檢測出少量酒精,晚飯時應該是喝酒了,但酒精含量遠沒有達到醉酒標準,可以排除因為醉酒而失足墜樓的可能。”

徐行二坐下,閆儒玉道:“戒指裏的建築外牆塗料,與死者死前曾掙紮自救的推論吻合。喝酒,這跟我們走訪得到的信息一致。”

閆儒玉示意小白說說走訪情況,小白拿起手中資料,仔細道:“我們主要走訪了三個人,第一位是田小芳的前夫,據他說兩人在3個月前和平離婚,離婚原因是田小芳不顧家,她是個典型的工作狂,天天在廠裏加班,兩口子見麵都難。

而且她玩心重,好不容易休假在家,也是呼朋喚友地出去逛街、喝酒、唱歌,兩個人多次溝通未果,最終選擇趁沒孩子的時候離婚,各奔前程。

除了前夫,我們還走訪了田小芳在寶拍工廠的同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跟她在同一間辦公室的劉冉。

據劉冉說,出事當天她跟田小芳一起吃的晚飯。她們在廠區內的一家東北菜館要了幾個菜,鍋包肉、地三鮮、小雞燉蘑菇、東北大拉皮,還喝了酒……”

徐行二插話道:“沒錯,死者胃內容物裏確實有這些食物,對上了。”

小白似乎受到了肯定,抿嘴推了推眼鏡,繼續道:“劉冉絕不相信田小芳是自殺的。田小芳是個典型的東北姑娘,大大咧咧,很樂觀,對現在的崗位和薪資待遇也挺滿意,雖說離婚了,但是用田小芳自己的話來說,這年頭誰還不離個婚,她好像根本沒把感情問題放眼裏。

另外,據劉冉反應,事發當天下午吃飯的時候,田小芳還興致勃勃地談起新找的小男朋友,在酒吧認識的,人可帥了,有空還要帶出來讓劉冉認識認識。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轉眼就去跳樓?”

“小男朋友?”吳錯思忖了一下,又問道:“那田小芳有沒有什麼仇家?”

“仇家說不上,卻有一個跟她有過節的同事,叫湯學振。

湯學振兩年前跟田小芳競爭同一個中層管理的崗位,沒爭過田小芳,有怨言。

不少同事反應他曾放話要讓田小芳好看,還說手上握著田小芳跟某位高層領導存在不正當關係的證據。”

“屬實嗎?”吳錯問道。

“假的,競聘失利後,湯學振就被調到了別的部門,兩人雖然在同一廠區,但工作地點距離足有2公裏。我們找到湯學振的時候,他才知道田小芳出事了。

湯學振承認之前曾說過一些氣話,甚至造了田小芳的謠,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再加上他的職位也慢慢上來了,對田小芳早就沒有怨氣了。

對了,我們專門查了出事那晚湯學振的行蹤,他與同事在一起加班,沒有作案時間。”

“所以,通過外圍走訪唯一浮出水麵的人,就是田小芳的小男朋友,對嗎?”吳錯問道。

閆儒玉道:“這條信息沒意義,案子是在廠區裏發生的,那天咱們去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寶拍工廠對外來人員的管理堪稱軍事化,畢竟是科技型企業,機密比較多,管理也比較嚴格。我認為,凶手一定是廠區內部的人。”

吳錯點頭,繼續道:“那下麵明輝來說說你的發現吧,我跟你們說啊,明輝今天的現場勘查真是太絕了!”

明輝被吳錯一誇,既不好意思,又驕傲,還未開口,人先笑了。

徐行二撇撇嘴,對吳錯道:“老吳,我說什麼來著,人家小姑娘不見得比你差。”

“是是是。”吳錯樂得讓兩位新人多受鼓勵,“小白的走訪工作也很細致,值得表揚。”

“那我就說說今天在現場的發現。”明輝說話的同時,投影中出現了一張現場照片。

照片拍攝的正是頂樓天台上的電梯設備箱。

設備箱一側邊緣有一塊雞蛋大小的區域,與周圍顏色略微不同。

“剛開始我以為隻是普通的汙漬,仔細辨別後才知道,這是女人的粉底。”

“粉底?”

明輝假裝接打電話的樣子,將手機貼在臉頰旁邊,僅一下,拿開手機的時候就能明顯看到手機屏幕上有一層肌色的粉末。

幾個男人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挨個拿著明輝的手機看。

“真沒發現,你臉上粉這麼厚!”小白道。

“我去,不怕粉渣掉下來砸腳嗎?”吳錯附和。

閆儒玉和徐行二對視一眼,很識相地閉了嘴。

“哪兒厚了,你們懂不懂,對我們女孩兒來說,這點粉底太正常了,少見多怪!”

“說重點!”明輝收回手機,指著投影上的照片道:“我判斷曾經有人躲在電梯設備箱後,向著田小芳墜樓的方向偷看,這個粉底印記就是偷看時留下的。”

“這個角度,確實說得通。”小白也朝明輝豎起了大拇指。

明輝笑笑,繼續道:“這說明偷看者是個女孩,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向110報案的人。”

“電梯監控裏有什麼發現嗎?”閆儒玉問道。

“你別說還真被我們發現了一個人!”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07 PM

第71章 跳樓(三)

“我們發現了一個叫董玥的流水線組長,墜樓發生前15分鍾,監控拍到董玥乘坐電梯來到7層,可是之後一直沒有拍到她乘坐電梯離開。

我們判斷她離開時走了樓梯,為什麼要走樓梯呢?因為她並不是從7樓離開,而是從頂層離開的!

她應該是先乘坐電梯到了7樓,然後走樓梯來到頂層天台,目睹了田小芳被殺的過程後,又匆匆忙忙從頂層走樓梯跑了下來。”

“如此說來,這個董玥不僅在場,還有可能是凶手嘍,”閆儒玉道。

吳錯搖頭,“這說不過去,我們進行了人物關係梳理,發現除了在同一棟大樓工作,董玥和田小芳沒有交集,兩人很可能根本就不認識。”

“明白了,董玥隻是目擊者,同時向110報了案,找到她人了嗎?”

“抓住這條線索後,我們走訪了董玥,她特別緊張害怕,一開始矢口否認,直到我們出監控錄像,她無法解釋為何走樓梯下樓,這才承認自己在天台上。

她說看見了整個殺人過程,報警電話也是她打的……”

“等等,”閆儒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插話道:“案發後,董玥離開大樓,來到沒有監控的公共電話,這需要不少時間吧?為什麼她的報警電話會在工廠的報警電話之前,有人墜樓,工廠方麵為什麼沒及時報警?”

小白推了推眼鏡,答道:“據我了解,因為出過13起跳樓案,寶拍工廠對於處理此類案件已經有了一個……怎麼形容呢……一個能夠保證自己利益的處理流程,比如他們會先搜查死者身上是否夾帶機密信息,還會檢查死者辦公室裏是否存在對公司不利的證據。檢查之後才會報警。”小白似乎對科技產業很是熱衷,也了解其中一些門道。

啪——

吳錯一拍桌子道:“破壞現場!這些混蛋!”

小白道:“沒辦法,這些大企業每年花上百萬養著律師,就是專門在這種時候鑽空子的,你說他們破壞現場,人家說是保護企業合法權益,扯不清楚的。”

明輝道:“一點不錯,我們今天也跟廠區負責人詢問了報警時間的問題,人家還真就是這麼說的。”

小白的解答讓在場幾人耳目一新,他自己倒是謙虛道:“我就是喜歡科技產品,所以對這些企業也稍微有點了解。”

明輝繼續道:“董玥雖然看到了田小芳被害的經過,但因為當時周圍比較黑,她也沒有看清凶手究竟是誰,隻能確定是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強壯男人,所以,這條線也斷了。”

“等等,”閆儒玉道:“你們有沒有問問,董玥大晚上跑樓頂幹嘛去了?”

吳錯接話道:“別提了,你猜怎麼著,樓頂天台竟然是董玥私會情人的地方,這位情人正是董玥的頂頭上司,一個40歲的已婚老男人。”

“私會情人……私會情人……那她這位情人當晚赴約了嗎?”

“當然沒去,據董玥說,她提前到了,剛到不久就發現有人殺人了,她嚇壞了,但還是給情人發了一條微信消息,讓情人別來了,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一開始不承認打過報警電話,不想讓醜事曝光嘛。”吳錯解釋完,反問道:“哎,對了,田小芳為什麼去頂樓?”

閆儒玉道:“田小芳有抽煙的習慣,煙癮犯了就會去天台上抽一根。”

“可是現場沒有找到煙蒂。”明輝一邊說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起來。

眾人全部說完,吳錯總結道:“現在,已知的線索有這些:

其一,田小芳墜樓不是自殺,而是他殺,有目擊者董玥;

其二,田小芳性格豁達,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工作以外的時間喜歡玩,是個典型的享樂主義者;

其三,凶案是在廠區內發生的,鑒於廠區嚴格的管理製度,凶手應該是寶拍廠的工作人員。

其四,目前尚未發現田小芳有什麼仇家。

我建議,明天開始,圍繞廠區內與田小芳有交集的人進行調查,細細過一遍篩子。”

閆儒玉突然道:“有董玥的照片嗎?”

“照片沒有,倒是有視頻,咱們不都是在鏡頭下辦案嗎,”說話間投影裏就投射出了一段視頻,正是詢問董玥時拍的。

鏡頭裏是一個20歲出頭的女孩,穿著車間工作服,長發在腦後挽了一個髻,挺瘦,身材不錯,看起來溫婉可人。

“她有多高?”閆儒玉又問。

明輝拿手比劃了一下高度,“也就160吧,怎麼了?”

閆儒玉的眼中精光連閃,他根本不答話,而是轉頭對徐行二道:“老徐,詳細屍檢報告看看。”

“好嘞!”徐行二遞過屍檢報告。

隻看了第一張照片,閆儒玉就“嗯?”了一聲。

“怎麼了?”

“田小芳死的時候,怎麼也穿著車間工作服?她不是中層領導嗎?”

“趕上生產壓力大的時候,領導也得進車間幹活,尤其是田小芳這種從基層提拔上來的領導。事發當晚田小芳之所以留在廠裏,就是要在一樓車間加班來著。”

“原來如此。”

閆儒玉點起一根煙,繼續翻看屍檢資料。

“田小芳身高161,體型……偏瘦,長發,發梢染成了黃色……”

閆儒玉手執田小芳的屍檢照片,與投影中的董玥進行比較。

“你有什麼發現?”吳錯問道。

“還不好說,明天我想去見見這個田小芳,哦,對了,還有她那位情人,畢竟田小芳是案發當時唯一在場的人,應該深入調查一下。”

次日清晨,寶拍廠。

四人趕到的時候,恰好趕上廠裏的上班時間,數十萬工人從住宿區趕往廠房。

如果此時站在樓上往下看,會發現人流如同錢塘江大潮一般壯觀。

四人穿著便服,被裹挾在一眾穿著工作服的廠工內,既突兀又拘謹。

一到案發大樓車間,閆儒玉就去找車間負責人,要求對董玥進行詢問,吳錯等三人則從田小芳所在的部門著手,開始更細致地篩查田小芳的人際關係。

董玥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很重,顯然是沒睡好,也難怪,地下情曝光,誰碰上這事也鬧心。

一大早又被警方詢問,董玥顯然很不高興,可她還是沉默地將閆儒玉帶到了一處無人的小會客廳。

關好門,反鎖,她才低聲抱怨道:“該說的不該說的我昨天都說了,人又不是我推下去的,你們警察總不能老揪著我不放,我也是有隱私的!”

“當然,我們尊重你的隱私,所以咱們的談話是在這個無第三人的會議室裏,而不是大張旗鼓地把你請回警局。警方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問題是,你真的什麼都說了?”

“我當然……”

閆儒玉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你還是再好好想想,我可以給你提個醒:那天晚上,你的情人真沒來天台?”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10 PM

第72章 跳樓(四)

此話一出,董玥的目光明顯閃躲了一下。

她緊張地伸出左手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他沒來!”董玥一口咬定。

“光線那麼暗,大家都穿著工作服,你怎麼知道凶手一定不是你的情人?”閆儒玉步步緊逼。

“因為體型明顯不同!這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哦?體型上有什麼差別?”

“凶手好像比王建新高一點,嗯……也要壯一點……吧……”

王建新正是董玥的情人。

“好像?隻高了……一點?壯了……一點?”

“光線那麼暗,我哪能……”

“可你剛剛說了,體型明!顯!不!同!”

董玥一下子沉默了。

她是個很會控製情緒的人,被問到啞口無言,也不會氣急敗壞地亂說,而是想法理清自己的思路。

“反正就是有差別,肯定不是王建新。”

董玥打算咬死之前的說法。

“好吧。”閆儒玉也不反駁她,而是繼續問道:“你為什麼去報警?”

“啊?”

“我的意思是,既然不想讓隱私暴露,大可以不管這個閑事,為什麼要報警?”

董玥翻了個白眼,“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跟上司有一腿就一定是壞人?

我親眼看到有人被推下去!那是一條人命啊!難道不該報警?

況且,我不是匿名報警的嗎?誰知道這麼快被你們發現。”

“好吧,你為什麼跟王建新在一起?不會是因為愛情吧?”

“呵,”董玥冷笑一聲,“我這個流水線組長就是王建新提拔起來的,工作量少了一半,薪水漲了500,除此以外,王建新還答應讓我當車間主任。”

“他老婆不知道你倆的事嗎?”

“警官,我的私事好像跟案子沒什麼關係吧?”董玥的耐心已經耗盡。

“當然有關,你不就是因為這件私事才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嗎?”

董玥歎了口氣,“瞞住老婆是王建新的責任,那是他老婆,又不是我的,我才不在乎,反正這些年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外頭找人。”

“哦?”

“廠裏人都知道,王建新是靠老婆才空降到我們廠,當上這個中層領導的,他娶的可是廠裏大領導的千金。

這種以利益為基礎的婚姻當然不會幸福,這兩口子現在就是各玩各的,誰也不管誰。

所以,我覺得吧,他老婆就算知道我們的事兒,也不會怎麼樣。況且,廠裏人都知道,劉建新從前就跟一個女工有一腿,把人家搞懷孕了,賠了幾萬塊了事的。”

閆儒玉點頭,“好吧,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案發當晚你們倆誰先提出去天台的?”

“我提出來的,”董玥確信道:“我就是想跟他當麵談談,最近廠裏人事變動頻繁,看我這個位置能不能再往上走走。”

閆儒玉起身,客氣道:“好的,董女士,感謝你的配合,後續可能還要麻煩你。”

“千萬別,你們還是別來找我了,早知道好人這麼難當,我才不給110報案呢,真沒想到你們警察會這樣。”

我們警察,哪樣?

閆儒玉挺想問問,卻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想從董玥這裏獲得突破是不太可能的。董玥是唯一知道案發經過的人,占據著信息優勢,她要是想隱瞞什麼,除非有鐵證,否則她是不會承認的。

董玥身上有不少疑點,比如在說到凶手體型時的前後矛盾。

她是在掩護王建新嗎?難道真如推想中那樣,王建新就是凶手?

或許應該將突破口轉向董玥的情人王建新。

這個尚未露過麵的男人,才是閆儒玉心中的焦點人物。

在10樓找到王建新的時候,他正在發火。

衝吳錯等三人發火。

“警察了不起啊?!你們這是侵犯我的隱私!……我警告你們,別亂來,誰要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整我,我讓他好看!……”

王建新跟個機關槍似的,吳錯根本插不上話。

“呦,對警察這麼大意見?”閆儒玉站在王建新辦公室門口道。

“你是?”王建新上下打量著穿便服的閆儒玉。

閆儒玉沒搭理王建新,倒是衝吳錯道:“董玥什麼都說了,王建新想抵賴也沒用,不行就直接拘了,回去慢慢審。”

“什麼?!”王建新又是新一輪的發飆:“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們,你們也太不像話了!我倒要看看誰敢抓我……”

閆儒玉有些詫異,他沒想到王建新嘴這麼硬。

吳錯將閆儒玉拉到門外道:“事情不好辦,我們查到最近王建新和田小芳的關係比較緊張,就了解了案發當晚王建新的去向。

當晚,王建新和其他中層管理一樣在車間的加班,案發前大約半小時,車間攝像頭拍到他乘坐電梯到了9樓的辦公室,案發後不久,他又從9樓乘坐電梯下樓,去田小芳墜樓的地方圍觀了一會兒。”

“那就說明他沒有不在場證明啊!”

“可是,這不能說明問題。”吳錯道:“這棟大樓裏的行政辦公人員有上千人,根據考勤記錄,當天留下加班的超過700人,案發當時沒有不在場證明的粗略篩選下來足有二三十人,他們要麼是回到樓上的辦公室偷懶休息,要麼是匆匆上樓泡一碗泡麵,當做夜宵充饑。

所有案發當時不在一樓車間監控區域內的人,都有可能走樓梯來到天台,完成謀殺。”

“明白了,原來如此,理由不充分,上頭不批,所以不能因為沒有不在場證明就審問王建新,隻能是例行詢問,而他可以拒絕詢問。”

“可不是。”

“這家夥可以啊,沒少研究法律漏洞,”閆儒玉皺眉道:“你剛剛說王建新跟田小芳關係緊張,為什麼?”

“說起來,這事還跟董玥有關呢。車間主任的崗位空缺,王建新當然是極力推薦董玥,希望把自己的情人提拔上來。偏偏田小芳反對,她覺得董玥無論是資曆、工作態度都不夠格,而是推薦了自己手下的一個老組長。”

“怪不得。可是,王建新這麼一個朝三暮四的男人,總不至於為了替董玥爭取一個崗位而殺人?”

“是啊,偏偏這位脾氣還大得很,說什麼我們侵犯了他的隱私,憑什麼隻詢問他,要麼我們就把所有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都詢問一遍,否則他什麼都不說,這不是故意難為人嗎?”

“所有人都詢問一遍?行啊,”閆儒玉轉身進入王建新辦公室,“王建新,你好,我們是是公安廳的,為調查田小芳墜樓案,需要依次詢問案發當晚本棟樓內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你是第一個。”

“等等……”王新建一屁股坐進椅子,“你們這是明擺著欺負人!我要投訴你們!”

“可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訴你市廳的投訴電話,你可以直接投訴……嗯,就投訴那位吳警官好了,他的警員編號是:XXXXXXX”

“我靠!老閆!不帶你這樣的!”

閆儒玉不理吳錯,繼續道:“不過,無論你投不投訴,詢問都必須進行,你可以選擇關起門來在辦公室裏接受詢問,我們保證不會泄露你的隱私,也可以等我們拿著拘捕令,把你帶回廳裏好好問一問。”

王新建煩躁地點起一根煙,但最終他還是主動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好吧,你們問吧,但我不保證每個問題都回答。”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13 PM

第73章 跳樓(五)

“行,那咱們就問到哪兒算哪兒。”閆儒玉清楚,王新建其實已經鬆口了,不保證每個問題都回答,不過是為了維護麵子,這是個死要麵子的男人,沒必要逞口舌之快跟他計較。

明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對其餘三人使了個眼色,收到兩位老手的點頭暗示,這才坐在王建新對麵,與他平視。

根據以往的審訊經驗,由女警員進行詢問,對方更容易降低心理防線。

“案發當時你為什麼回辦公室?”明輝問道。

“我回來怎麼了?那麼多人都回來過,又不是我一個。”

“是,不過人家回來要麼是偷會兒懶,要麼是吃點飯,您呢?看您這意思,是隨大流回的,看別人回來,您也跟回來了,是不是?那您究竟是跟著誰?不會是田小芳吧?”

“唉,我說你,怎麼說話呢?你們警察就是憑猜測辦事的?”王建新急了。

“別激動啊,”明輝卻是不急不慌,“沒辦法,您不好好回答,我們就隻能猜,猜對了你好我好,要是猜錯了,免不了一次次傳訊您,直到猜對為止,反正我們是不怕麻煩,為人民服務嘛。”

王建新不說話了,他的拳頭一會兒緊握,一會兒張開,似乎正在心中進行著某種取舍。

“我真沒去過頂樓,真的,你們要相信我。”王建新的態度突然軟了下來。

“我們現在就是在排除你的嫌疑,可你這麼不配合,我們也很難做。”見王建新開始動搖,明輝乘勝追擊道:“你跟董玥的事兒,她都已經告訴我們了,我們答應幫她保密,隻要不觸犯法律底線,答應過的事我們會做到的,所以,你不必有顧慮。”

一提起董玥,王建新氣不打一處來,他怒道:“這個小蹄子還好意思到處宣揚?老子都快被他玩死了!”

幾人對視一眼,明輝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王建新說下去。

“告訴你們也沒關係,那天晚上就是董玥給我發的消息,說是讓我回辦公室等她,我以為她要跟我……那個,嗯……我就回辦公室了。”

閆儒玉像是抓住了什麼重點,彎腰將目光向王建新湊了湊問道:“她約你去的辦公室?不是天台?”

王建新被他一盯,心中緊張,下意識地將身子向後靠了靠,“後來……後來又說要讓我去天台,想要聊聊給她升職的事,我正為這事煩著呢,又不是我不給她升職,田小芳擋在那裏,我有什麼辦法?所以……所以我就沒去。”

“那你就一直在辦公室呆著?直到田小芳死?”

“是啊,董玥這麼一弄,我也沒了興致,又不想去底下加班,累了嘛,就在辦公室裏打了一會兒遊戲——打的鬥地主,對了,你們可以查我的遊戲記錄啊,這總能算是不在場證明吧。”

“我們會去查的,”明輝繼續問道:“之後呢?你是怎麼知道田小芳死的?”

“我當時隻知道有人跳樓,是董玥發微信告訴我的,微信消息我還存著呢,你們看。”

王建新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遞給明輝。

明輝粗略看了一眼,遞給了身後的閆儒玉。

董玥發來的微信消息很簡單:

別上來了,有人跳樓了。

這條消息的發送時間就在墜樓發生後的一分鍾。

在這之前,還有兩條消息,也是董玥發來的:

今晚去你辦公室?

還是來天台吧,想跟你聊聊,升職的事究竟行不行,你痛快給個說法

消息內容與王建新的講述一致。

閆儒玉將手機還給王建新,“現在,阻礙董玥升職的人死了,她這個車間主任恐怕是十拿九穩了吧?”

“不好說,”王建新搖頭道:“田小芳雖然死了,可是她推薦的車間主任人選已經被領導看在眼裏,領導還是更中意她推薦的人,這事兒基本已成定局,董玥沒戲。

不過……也不好說死,你們想啊,田小芳死了,她的位置不就空缺出來了嗎,底下的人肯定一級一級往上提拔,興許董玥也能沾光呢。

我巴不得趕緊給董玥升職,然後跟他撇清關係,免得她天天跟我鬧,煩死了。

你們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現實,她想要讓我離婚,跟她過,怎麼可能?我跟我老婆的關係雖然談不上好,但是我有今天全靠的是我老婆,這點厲害關係我還是清楚的,她董玥算什麼?說白了,就是看上我現在條件好點,能讓她衣食無憂罷了。”

明輝意味深長道:“說到底,田小芳死了,董玥有可能受益。”

“我說,你們不會認為凶手是董玥吧?她雖然脾氣爆了點,但……應該……不至於吧,再說了,她也不知道田小芳從中作梗的事兒啊。”

“你難道沒告訴她?”

“當然不能告訴她,這點職場智慧我還是有的,”說起這個,王建新很是驕傲,挺著胸脯道:“你們想想,就以董玥那個一點就著的脾氣,我要是告訴了她,指不定她要怎麼嚼人家田小芳的舌根,背後編排肯定少不了啊。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田小芳也不是好惹的啊,那可是個東北娘們兒,能動手的時候根本不跟你吵吵,她能從工人一路幹到中層領導,憑的就是這股子潑辣勁兒。

她倆要是真鬧起來,我跟董玥的事兒八成要穿幫,對我有什麼好處?

再說,提拔用人的時候上麵領導的眼睛也盯著呢,最容易讓人揪住小辮子。

所以說,把田小芳從中作梗的事告訴董玥,那是百害而無一利,我當然得瞞著了,這就導致董玥一直以為是我辦事不利,天天跟我鬧,真煩啊。”

這所謂的職場智慧,四人還是頭一次聽說,除了新奇,同時也覺得有些道理。

明輝抓住王建新打開話匣子的機會,繼續問道:“你跟董玥的關係僅僅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警官,你這麼說就難聽了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願,互惠互利的,這你們也管?”

明輝無奈地抿了抿嘴,看來這個劉建新又要開啟耍賴模式了。
……

之後的詢問就再也沒有什麼新的信息了。

臨走,閆儒玉突然回頭又問道:“對了,董玥是個左撇子嗎?”

“呃……應該不是吧。”

閆儒玉轉身回到劉建新的辦公室,認真道:“請你好好想想,究竟是不是?”

“吃飯拿筷子是用的右手……嗯……早晨刷牙也是用的右手……她也從沒說過自己是左撇子……別的一時我也想不起來了,這應該已經能說明她不是左撇子了吧?”

“好的,謝謝。”

出了門,吳錯對閆儒玉道:“你問左撇子的事幹嘛?是不是有什麼線索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16 PM

第74章 跳樓(六)

“董玥不是左撇子,但她剛剛是用左手端起水杯喝水的,她為什麼這麼做?”

“會不會隻是巧合?”明輝問道。

“不會,”小白解釋道:“慣用手這種事憑借的是肌肉記憶,就好比,我用右手拿筷子吃飯,這件事是不需要大腦思索的,因為肌肉已經形成了固有習慣。

肌肉記憶幾乎不會出錯,也很難改變,除非是有意識的鍛煉和糾正。

董玥做為一個慣用右手的人,卻拿左手端杯子喝水,這必然是思維幹預的結果。”

吳錯衝小白豎起了大拇指,“知識麵真廣!”

小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可別誇我了,兩位前輩肯定比我懂。”

吳錯又道:“可是,左右手的問題跟案情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本案的關鍵證據就就在董玥右手上!”閆儒玉篤定道:“如果凶手是董玥,做為一個體型較瘦的女人,即便是趁田小芳不備,她也無法一下子將人推下去,兩人會發生拉扯,甚至扭打。

在這個過程中,董玥的右手應該是受傷了,她怕我看到,所以用左手端杯子。”

“有這種可能,”吳錯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田小芳的屍體上並未留下打鬥痕跡,指甲裏縫裏也沒發現夾帶異常組織樣本。”

“打鬥不一定百分百留下痕跡,尤其是,當時田小芳還有一個優勢。”

“優勢?”

“不是說死者田小芳有在頂樓抽煙的習慣嗎?她被害的時很可能正在抽煙,手中的煙頭也能當作臨時的武器。”

“你的意思是,董玥被燙傷了?”

閆儒玉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從頭梳理道:

“一開始我以為凶手是王建新,因為田小芳在廠裏的人際關係很簡單,加上她性格大大咧咧,這種人不容易跟人結仇,巧的是她跟董玥的個頭,體型很像,兩人都是160左右,偏瘦,長發,如果穿著同樣的工作服,在晚上還是有可能認錯的。

我以為王建新想要殺死董玥,但是錯殺了田小芳。

畢竟,王建新和董玥沒有什麼感情基礎,一切都以利益為導向,一旦利益不能得到滿足,很容易滋生怨氣。

以上是我最初的猜想,但我今天發覺,恰好相反。

凶手不是王建新,而是董玥!

董玥是本案唯一的目擊證人,加上之前她與田小芳沒有交集,不存在殺人動機,我們天然地就選擇了相信她。

可相信的前提是她的沒撒謊,今天的詢問中,我發現這個董玥有問題,她對凶手的體型描述前後矛盾,所以,我有了另一個猜想。

我們忽略了一點:田小芳不是被人約上頂樓天台的,她是自己上去吸煙,這件事是不可控的,凶手不可能一直埋伏在頂樓等著她來。”

吳錯思索道:“所以是臨時起意,激情殺人!假設董玥知道了阻礙她升職的是田小芳,兩個脾氣火爆的女人因為此事發生爭執,最後釀成了慘劇。”

“這是一種可能,不過,我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另一種可能?”

“對,另一種……嗯,更加陰暗的可能……

最可疑的一點,就在於董玥和王建新的關係。兩人雖都扭扭捏捏地不願承認,但是能看出來,王建新是真的想遮羞,要不是董玥已經承認,他肯定不會講出這件事。

董玥就不同了,她雖然做出了不願承認的姿態,卻在你們第一次詢問時就坦白了自己與王建新的關係。這就耐人尋味了,她大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比如加班太累了,為了透口氣而來到頂樓天台,為什麼要承認是為了跟王建新約會?

這麼做,隻會導致一個結果,就是讓王建新暴露在警方視線之下,王建新暴露了對董玥有什麼好處?

今天王建新提供的一條信息解答了我的疑惑,他說董玥在逼他離婚……”

“你等等,”這回,吳錯是真的無措了,“我有點跟不上你這思路,跟離婚有什麼關係?”

小白和明輝也是的齊齊點頭,兩人第一次接觸閆儒玉清奇的腦洞,就更是雲裏霧裏了。

閆儒玉解釋道:“你們想想,王建新為什麼沒有不在場證明?不就是因為董玥約王建新去了辦公室嗎?而董玥是墜樓案唯一的目擊證人,可以說,如果沒有直接證據,我們辦案的主要依據就是董玥的證詞,她指認誰,誰就會成為重點嫌疑對象。

占據著這個優勢,董玥就可以跟王建新談條件了,如果王建新不滿足她的要求,她就指認王建新是凶手,讓警方調查他,將他以往的所有爛事都公之於眾,這不正是王建新最怕的嗎?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董玥對凶手體型的描述模棱兩可,與王建新談判期間,她當然會極力證明凶手不是王建新。

不過,一旦談判失敗,王建新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就要站出來指認,說凶手就是王建新。

所以,前後的說法出入太大,否則會引起我們懷疑。董玥現在對凶手的描述,就是在糊弄我們,想要轉移我們的視線。”

“可是……如果王建新受到了董玥的威脅,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因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董玥這兒還沒陷害他,他當然要想方設法地少跟咱們打交道。人啊,幹過醜事,心裏有鬼,哪怕成了受害人,也怕跟警察打交道。”

小白弱弱地舉了一下手,“那個……我雖然大概懂了您的邏輯,但是……這也有點太玄了吧?您的意思是,董玥把田小芳推下去,純粹就是為了陷害王建新?”

明輝附和道:“是啊,這……不太可能吧。”

閆儒玉並未反駁兩人,而是道:“當然,在找到確鑿的證據之前,一切都隻是推想,而證據,我想就跟董玥的右手有關。

搞一張搜查令,讓明輝去搜她的身,就能知道真相了。”

“沒問題,搜查令今天搞定!”

不出閆儒玉所料,明輝在董玥右手掌與手腕連接處發現了一道燙傷,紅通通的,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怎麼,我不小心燒傷了,這你們也管?”董玥用強硬態度掩蓋著心中惶恐。

“怎麼燒傷的?”閆儒玉不依不饒。

“我……吃燒烤燙的,總可以吧?!”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19 PM

第75章 跳樓(七)

吳錯深知對付這種嘴硬的嫌疑人就得拿出證據,偏偏他們現在隻有推理,沒有證據,真是氣死人。

吳錯將明輝和小白叫出房間,對兩人道:“找煙頭!找到那根沾有田小芳唾液和董玥皮膚組織的煙頭,就能破案!”

明輝分析道:“頂層天台上未找到煙頭,要麼是掉下去了,要麼就是被田小芳銷毀了,找到的可能性……恐怕不大。”

“那也得找,煙頭是本案的核心證據,隻要有一點兒找到的機會,我們就得試試!”

三人立即出發,回到寶拍廠案發大樓。樓前的水泥路麵十分幹淨,別說煙頭了,似乎連一點灰塵都沒有,走路都不帶髒鞋底的。

幾人隻能寄希望於水泥路與大樓中間的綠化帶。

綠化帶很寬,麵積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工廠很舍得建綠地,大概是想以此顯得環保。

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天,工人們上班下班總會看到三個穿便服的警察撅著屁股在草地裏尋找什麼。

下午吃飯時,三人看到擠在人流中的王建新,王建新的目光躲閃著,表情也不太自然。

搜索進行到第二天的時候,三人接到閆儒玉的消息: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原來,三人回寶拍廠搜索煙頭的時候,閆儒玉卻將董玥留在了市廳。

他仔細端詳起了董玥手上的傷口。

董玥不樂意地向後縮了縮右手,“怎麼?警官,你們這兒改燒傷醫院了?”

“那倒沒有,既然你身正不怕影子歪,不介意我們對你的傷口進行一個小小的檢查吧?”

“什麼檢查?”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閆儒玉也不細說,而是領著董玥往徐行二的辦公室走。

到了辦公室,閆儒玉示意董玥將傷口展示給徐行二。

董玥一早注意到門外“法醫科長辦公室”的牌子,死死捂著右手道:“你找個法醫幹什麼?不知他碰過多少死人,別過來!我可不想讓他碰我!”

對於職業偏見,徐行二早就習以為常,他聳聳肩道:“小姑娘,法醫不僅解剖死人,還給活人做傷殘鑒定,況且,工作不分貴賤……”

閆儒玉歎了口氣,真不理解徐行二哪兒來的好脾氣。

勸人向善是學校、監獄、宗教組織的事兒,警察的任務是把出了問題的家夥送進監獄。

“咳咳……董玥,檢查是一定要做的,你可以選擇在徐科長這兒做,保證手法老練,不讓你受罪,當然,我們是為人民服務,肯定盡可能滿足人民的要求。

你要是不喜歡徐科長,也行,咱們去醫院做,徐科長隻負責檢查從你傷口裏摘取出來的東西。你要是覺得拖延時間有意思,我們奉陪。”

董玥仍死死捂著右手,卻不知所措地後退了兩小步。

她知道,這回碰上比自己還硬的了。

“好吧,”董玥妥協,終於伸出右手,“我警告你們,敢對我的傷口胡來,我一定投訴你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閆儒玉連連點頭,“沒問題,上回我已經把舉報電話留給你的老情人王建新了,可惜他沒打,用不用我再給你留一遍?”

這一說,倒提醒了董玥。

“哦,對了,上次跟你聊過以後,我又仔細想了想案發當晚的情況,越想越覺得凶手就是王建新。”

閆儒玉挑了挑眉,沒想到董玥這麼快就要栽贓王建新,撇清自己了。

“哦?”閆儒玉搖了搖頭,“可惜,上次你對嫌疑人的描述前後矛盾,我們認為很可能是當時太害怕導致了你的記憶偏差。”

“是啊是啊,我當時真的嚇壞了。”董玥倒是會借坡下驢。

“所以,經過專家評估,我們認認為你的證詞不足以采信。”

專家,當然就是指閆儒玉自己,說起這話來他一點兒都不臉紅,特自然。

“什麼?!”董玥大吃一驚。

“咱們還是先做傷口檢查吧,正好你也能平複一下心情。”

接下來的幾分鍾裏,董玥全程處於呆滯狀態,典型的詭計敗露後的表現。

傷口檢查幾乎全程是在放大鏡下進行的。

閆儒玉非說傷口處黑紅的燒焦部位邊緣有五六個針尖大的小黑點,這可把徐行二難為壞了。

兩人用棉球沾著生理鹽水在傷口上擦拭了半天,擦掉了一層死皮,幾個小黑點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是幾根頭發!

人手上怎麼會長頭發?

人手上當然不會長頭發。

頭發是外物,是在燙傷的同時被燒斷了留在傷口中的。

會是兩人糾纏時留下的田小芳的頭發嗎?

徐行二小心翼翼地取出三截僅有3、4毫米長的頭發。

“太好了!麻煩您趕緊跟死者田小芳進行DNA比對!”閆儒玉道。

看董玥的表情,頭發十有八九就是田小芳的。

董玥做為本案重要嫌疑人,被緊急逮捕,吳錯、小白、明輝也趕了回來。

第二天,DNA比對結果出來了,董玥傷口內夾帶的頭發果然是田小芳的。

在鐵證麵前,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唯有交代罪行。

“那天在樓頂,我本來在等王建新,田小芳卻來了,她一邊抽煙一邊跟人打電話,電話裏還聊著廠裏提拔車間主任的問題。

車間主任的事兒跟我有關啊,我就躲在電梯設備箱後麵偷聽,這才知道原本屬於我的位置被田小芳推薦的人占了。

再加上王建新這個縮頭烏龜遲遲不來,我就特別生氣,想整整王建新。既然升職的事泡湯了,無論如何也要讓他離婚,然後跟我結婚。

可是哪兒有那麼容易,我總不能去跟大領導告王建新,以後我自己也要在廠裏混呢。頂多讓他老婆知道我倆的事,可王建新根本不怕老婆,他老婆也壓根不管他。其實,我已經沒辦法再向王建新施加更多壓力了。

可是,當我看到站在天台邊緣抽煙的田小芳,我心裏一下子閃過了一個念頭。

如果是殺人的罪名呢?如果我的證詞能決定王建新是否要背上殺人的罪名,如果我能左右他的身家性命,他會屈服於我嗎?

我當時真沒想太多,就是這麼一個念頭,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田小芳已經被推到樓下了。

我習慣性地從樓梯走廊離開,避開電梯裏的監控攝像頭,去打了那個報警電話。

可是……”

董玥看了看自己手上傷口,“或許是死得太冤,太不甘心吧,沒想到她臨死竟然陰差陽錯地在我身上留下了證據。

你們抓了我也好,這兩天我老是夢見田小芳,她不停地跟我哭,眼睛裏流出來的是淚水、血水、腦漿混合的東西,四肢也都摔變形了,她問我為什麼殺她,還要撲上來掐死我。

我……真的受不了了。”

案子破了,重案一組幾人的心情卻都很沉重。

一念之間一條生命消殞。人性的善惡究竟有沒有界限?

或許,每個刑警都將耗費畢生經曆探索這個問題吧。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21 PM

第76章 狼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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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記
一童喜妄言。嚐牧於山,戲而大呼:“狼來也。”眾急趨之。童曰:“戲。”眾歎而歸。異日,又呼,眾視之如前。忽一日,狼果來,童大呼。眾疑童戲,俱不往。童盡失其羊,慟而歸。眾曰:“胡不食汝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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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沒嚐過被人欺負的滋味吧?……”

“家境優越,花錢大方,你怎麼會被人欺負?今天,你該嚐嚐了……”

“既然學校、法律都不能製裁你,那麼,我來……”

夏冰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躲,可手腳都被捆住了,能躲到哪兒去?他想喊,可口中塞著一團臭氣熏天的抹布,隻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如蚊子叫。
……

4月3日,夏洪文收到一封信。

信封被窩成圓筒狀,塞在夏洪文家的門把手裏。

一開始,他以為是小廣告——夏洪文前年新買的房子,新小區,動不動就有裝修公司塞廣告傳單。

信封上內容讓夏洪文心頭一緊。

兒夏冰



一些不好的念頭湧來,什麼叛逆的孩子離家出走啊,壞孩子為了向父母要錢所能使出來的把戲啊……

夏洪文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白手起家,到如今獨自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洗腳城,生意場上頭腦很是靈活。

要說有什麼讓夏洪文頭疼的事,就是這個被寵壞了的兒子夏冰。

他撕開信封,首先掉出來的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夏冰躺在水泥地板上,被人捆了手腳,口中塞著東西,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

夏洪文的腦袋裏轟得一聲巨響。

兒子被人綁架了!!!

可是幾秒種後,他又平靜了下來。

前不久,夏冰為了多要點零花錢,幹出了假裝摔斷胳膊的事兒。

他假模假樣地在胳膊上打了一層石膏,還在黑診所裏弄來了假病例,夏洪文老婆心疼兒子受傷,整天骨頭湯熬著,零花錢上千地給著。

要不是複查的時候是夏洪文親自帶夏冰去的醫院,這事就被夏冰瞞天過海地糊弄過去了。

有這麼一個頑劣的兒子,夏洪文也沒辦法,逼急了頂多打一頓。

如今又寄來了綁架照片,不會是夏冰故技重施吧?

這麼一琢磨,夏洪文就沒那麼著急了,他反而在心中盤算道:這事兒千萬不能讓孩子他媽知道,否則又是一番哭天抹淚撞牆上吊,女人啊,神經就是敏感。

夏洪文又掏了掏信封,信封裏還有一張紙。

殺人償命

紙上僅四個字。

字很醜,是手寫的。

夏洪文走進夏冰的房間,想要找出一個作業本之類的東西,對比一下字跡,無奈,兒子好像並沒有這種東西。

學期已過去三分之一,書桌上,唯一的一本課本還是嶄新的,可見夏冰根本沒聽過課。

課本封麵上寫著“夏冰”二字,“夏”的最後一捺很長,將“冰”字載於其上,“冰”字的兩點水被修飾成了兩把小刀的樣子,可見寫名字時還是花了點心思的。

這又使得夏洪文氣不打一處來。

“媽的!老子花錢供你上學,你天天幹啥呢?!”

夏洪文掏出手機就給兒子打電話,他決定今天不去洗腳城了,他要把兒子找回家來,好好教訓一番。

聽筒裏很快傳來關機提醒。

“小兔崽子!都是你媽慣的!”

夏洪文又決定,等下午老婆回來了,他要先教訓老婆。

夏洪文的老婆回鄉下的娘家上墳去了,前天走的,今天下午回來。

正是清明假期最後一天,按照慣例,夏冰肯定是沒白天沒黑夜地在外頭野,在家見不著影兒也實數正常。在夏洪文的潛意識裏,根本不存在什麼綁架,兒子這是皮又癢了。

孩子感冒發燒老不好,多半是裝的,打一頓就好了。

這個道理也適用於骨折、離家出走、遭遇綁架等場景。

4月4日,10點半。

夏洪文的老婆甄雪約了人打麻將,正準備出門時卻接到了班主任打來的電話。

夏冰沒去學校!

甄雪氣不打一處來。

昨天剛一回家就被老公發了一通邪火,說什麼她沒管好孩子,孩子早晚要出事、犯罪,天天就知道溺愛孩子,夏冰要月亮你也給他摘?

甄雪表麵上沒反駁,心中卻在暗想:姓夏的你有病吧,我就一個兒子,我不寵誰寵?

自從嫁給夏洪文,甄雪深切領會了阿Q精神,她從不反駁這個動不動就動手的男人,誰讓他是這個家的經濟支柱。

不過,對於他的話,甄雪向來是聽的時候恭恭敬敬認認真真,然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昨晚挨了罵,一大早又被班主任的電話截在了麻將桌外,甄雪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可事關寶貝兒子,她還是決定先去學校看看。

自從夏冰入學,甄雪就成了學校裏的常客,夏冰的班主任曾有一次暗暗挖苦她,說她在學校的時間比夏冰都長。

話難聽,但甄雪隻能忍著。

這次,班主任卻沒有給她擺臭臉,反倒是十分焦急。

“你們這兩天見到夏冰了嗎?”班主任一邊問,一邊往辦公室外走,還示意甄雪上。

“我這兩天沒在家,所以沒見過孩子,怎麼了?”

班主任不回答,麵色難看地在前麵帶路。

直到兩人來到教研樓前一處僻靜的地方,班主任才將一個信封遞給了甄雪。

“這是我今早發現的,還沒上報學校,我覺得應該先給你們家長看看,分辨一下這是不是惡作劇。”

甄雪打開信封。

信封裏的內容和夏洪文收到的一模一樣,一張照片,一張紙條,紙條上依舊是那四個字:殺人償命。

甄雪拿著信封的手在抖,她當場就要炸鍋,卻被班主任的一句話澆滅了情緒。

“無論你要求報警,還是上報校方,都沒問題。

但是,如果隻是孩子的惡作劇呢?我記得,上個學期為了請長期病假,夏冰就假裝胳膊骨折來著,這孩子撒謊不是沒有先例,你應該了解。

萬一隻是個惡作劇,事情鬧大了,對夏冰和校方的名聲都不好,你們做家長的臉上也無光,不是嗎?”

甄雪有點猶豫了。

可她又看了一眼照片,照片裏夏冰滿臉鼻涕眼淚的樣子再次讓她揪心。

“報警!我兒子要是傷著一根手指頭,你們學校也脫不了幹係!”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25 PM

第77章 狼來了(二)

“綁架案?疑似?什麼鬼?”吳錯拿到案宗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懵。

綁架就綁架,怎麼還疑似綁架?下麵的派出所真是越來越不做為了,連案件性質都沒搞清楚,就往重案組報,像話嗎?

閆儒玉恰好在重案一組辦公室,他湊上來,伸手翻了翻案宗。

“有點意思啊,接了吧。”

“哎,我說,你沒看見大夥兒忙的腳打後腦勺,這兩天就要對火車西客站的一夥兒詐騙犯收網了。”

“你收你的網,綁架案我來盯著。”

吳錯還想再說點什麼,閆儒玉卻已拿過案宗,擺手道:“如果真是綁架,人質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一秒鍾也耽誤不起。”

帝都中學,初二年級語文老師辦公室。

夏冰的班主任是語文老師,所以在這裏辦公。

未進門,倒是先聽見屋裏的吵架聲,一個女人的聲音格外尖銳。

“姓夏的,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殺了你!”

“誰知道綁架是真是假,萬一那小子又跟我騙錢呢?!”

“你腦子被驢踢了吧?!騙錢又怎麼了?寧願被兒子騙錢,也比綁架好吧!你心裏還有沒有我們娘倆兒?!”

“兩位,都消消氣,孩子找不著我們也著急,可是光著急解決不了問題啊……”

“就是!女人懂什麼?頭發長見識短!你跟我急有什麼用?我能把兒子給你找回來?!”

“你他媽是人嗎?夏冰難道不是你兒子?!你是不是跟那個賤貨有孩子了?說啊!你沒良心啊!在外麵胡搞,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他娘的竟然搞出來孩子了……不給我們娘倆兒活路了是吧?……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弄死你全家啊……”

啪——

這一巴掌光聽著就覺得疼。

不過,世界總算清淨了。

閆儒玉適時敲了敲門。

屋裏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誰?”

“市廳刑警,來跟你們了解情況。”

屋內傳來走動聲。很快,們就開了。

“警察同誌,你好,我是帝都中學的校長,姓張。”

一個50多歲戴著眼鏡的男人衝閆儒玉伸手,閆儒玉也伸過手跟他握了一下。

“我姓閆。”

“閆警官,你總算來了!救救我兒子啊,夏冰他被人綁架了!”

甄雪也衝上前來,說話時卻微微低著頭。

縱然如此,閆儒玉還是看到了高高腫起的左臉頰。不僅臉頰腫了,就連左眼都在充血泛紅。

一個中年發福的男人衝閆儒玉指了指沙發,他自己倒是挺著大肚子,一屁股先坐了下來。

“愣著幹什麼?還不回家去!丟人玩意兒!”他衝甄雪吼道。

甄雪卻倔強地站在原地沒動。

閆儒玉一看,這兩口子又要嗆火,趕緊也坐下,衝男人道:“夏洪文?收到第一封恐嚇信的是你吧?”

“是,”夏洪文給閆儒玉遞上一根煙,“三天了,到現在也聯係不上孩子,我們在學校裏打聽過了,從4月2號晚上開始,夏冰的同學就再沒見過他……”

閆儒玉還未開口詢問,張校長倒是湊上來插話道:“警察同誌,你先聽我說,夏冰是在清明節假期失蹤的,學校不應該承擔責任,這沒錯吧?你看,學生中間已經有各種小道消息傳開了,這是要是再鬧下去,我真怕在學生中間造成什麼不良影響……”

閆儒玉皺眉道:“張校長,你究竟想說什麼?”

“這個……嗯,您看……要不你們換個地方問話,去警察局也行啊,總在我們學校裏……不太好吧……”

一聽這話,甄雪蹭地一下就撲向了張校長:“什麼意思?我兒子在學校的時候你們就沒教好,現在還沒弄清楚情況,學校就想推卸責任?”

班主任趕緊攔住甄雪,“您先別著急,我們說的……也是實話嘛,再說了,學校又不是為你家開的,總要顧及影響,不能耽誤了其他孩子學習……”

班主任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短發,白襯衫,黑裙子,較為醒目的是下巴上的一顆痣。

閆儒玉揉了揉眉心。

他真是搞不明白,孩子失蹤了,家長和老師究竟在幹什麼?

“據我了解,學校也收到不明信件了,是嗎?”閆儒玉問道。

“是,收到了。可夏冰真不是在學校裏被綁架的,這責任我們可……”

閆儒玉直接打斷張校長,繼續道:“綁匪綁架,要麼為錢,要麼有仇,從字條上的留言來看,更傾向於後者。

殺人償命。

看到這個你們就沒想起點什麼?”

校長和班主任對視了一眼,接著,兩人分別看向了夏冰的父母,夏冰父母的表情則有些尷尬。

隻有短短幾秒鍾,這些人的表情卻被閆儒玉看了個透徹。

這些人在隱瞞什麼?!

他們不想說,閆儒玉也不多問,隻是對張校長道:“等中午放學了,我想去詢問幾個夏冰的同班同學。”

見校長猶豫,閆儒玉繼續道:“我會注意方式,不會對學生造成影響。”

“好吧。”校長不得不答應。

中午放學前,班主任陪同閆儒玉來到夏冰所在的班級,臨出辦公室門,其餘三人眼神閃爍,明顯是向班主任暗示著什麼,閆儒玉權當沒看見。

“老師,還不知怎麼稱呼您。”

“我也姓張。”

“哦,”閆儒玉問道:“我看分局提交上來的案宗裏說,接到恐嚇信的時候你們一度懷疑是惡作劇,所以沒有及時報警,這說明夏冰平時十分頑劣,對吧?”

班主任訕笑道:“小孩嘛,總有調皮的時候,很正常,再說,就算夏冰因為調皮得罪了什麼人,這人總不至於跟孩子計較,還把他綁架了……警官,您看有沒有可能綁匪就是為了錢?”

“為了錢?那直接問他父母要不就行了?不用往學校寄恐嚇信吧?”

“那會不會是……他父母跟人結仇了?”

“那就更沒必要往學校寄信了。”

班主任啞口無言。

閆儒玉卻還是不甘心,他逼視著班主任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殺人償命,我會查出來那是什麼意思。”

初二三班,共36名學生。

班裏正在上自習,亂哄哄的,學生們一看班主任來了,趕忙安靜下來。

班主任張老師指著最後一排角落處空著的課桌道:“那兒就是夏冰的位置。”

課桌正好挨著後門,閆儒玉打開後門走進班裏,全班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他。

班主任跟在閆儒玉身邊,抱臂道:“看什麼呢都?你們要是把這點好奇心都用學習上,成績早就上去了!”

閆儒玉也不理班主任,而是坐在夏冰的座位上翻找了起來。

夏冰的課桌桌麵上有許多被刻出來的圖案,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可見這孩子對冷兵器頗為愛好。

桌肚裏的武俠小說更加印證了這一觀點。不得不承認,夏冰是個挺有個性的孩子,在智能手機已經普及的今天,年輕一代更習慣用手機閱讀,看這種老式武俠書的已經不多見了。

夏冰的鉛筆盒很沉,打開來一看,裏麵的東西很簡單,一根鋼筆,兩把小刀。

鋼筆的設計很精致,施耐德商務款,一支要上千元。

一把瑞士軍刀,一掂分量就知道是正品,價格不菲。

一把英吉沙小刀,這種小刀屬於維吾爾民族工藝品,刃口鋒利,削鐵如泥,刀柄上有十分精美的紋飾。

“你們學校允許學生帶管製刀具來上課?”閆儒玉一邊將兩把小刀收進證物袋,一邊問道。

班主任尷尬地笑笑,“校規裏當然不允許,可是……你看,一個班這麼多學生,當老師的也不能挨個搜……”

“夏冰帶著刀,有沒有出過什麼事?傷過人嗎?”閆儒玉問道。

“那肯定沒有啊,他才多大年紀,哪兒能幹出傷人的事兒?”

“那別人為什麼要讓他償命?”閆儒玉擺擺手,班主任隻好放棄繼續辯解,“這樣吧,張老師,我就不耽誤學生們的時間了,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麼發現咱們保持聯係,我的號碼是:XXXXXXXXXXX。”

班主任趕緊掏出手機,閆儒玉提高聲音放慢速度又重複了一遍手機號碼。

班主任記住這個號碼了沒有,閆儒玉不在乎,但班裏卻有幾個學生偷偷在草稿紙上記下了這個號碼。

閆儒玉看在眼裏,知道線索就要來了。

果然,中午吃飯的時候,閆儒玉就接到了三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是夏冰的同班同學打來的,他聲稱自己是最後一個見過夏冰的人,還說在4月2號晚上與夏冰在一家酒吧分別的時候,發現了異常,主動要求到警察局提供線索。

“小子,你是想逃課吧?”

閆儒玉一語中的,那小子灰溜溜掛了電話。

第二個電話是帝都中學初一的一名學生打來的,他舉報,說自己經常被夏冰等一夥兒人欺負,學校裏有一個初一的孩子,叫牛小傑,被夏冰他們欺負死了,學校也不知用什麼辦法封鎖了消息,後來也就是賠錢了事而已。

閆儒玉想要再問得詳細點,對方卻不願透露姓名。

殺人償命,似乎有些眉目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27 PM

第78章 狼來了(三)

“所以,學校從來沒有牛小傑這個學生?”

閆儒玉坐在張校長對麵。

當他問起牛小傑的時候,張校長左側眉毛尾端顫抖了幾下,顫抖十分輕微,幾不可察,卻還是被閆儒玉發現了。

“是,我確信,我們學校從來沒有這個人,閆警官要是不信,可以去檔案室查,我帶你去。”

“不用,我相信。”

閆儒玉知道,張校長敢讓他去查,說明檔案室裏肯定沒有牛小傑的資料。

不過閆儒玉也並不太擔心,以往案件中,那些細枝末節的蛛絲馬跡尚且可以找過,何況一個活過十幾年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

閆儒玉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金子多!

偵聽組那個金子多。

用一句時髦點的話來講,這小子是閆儒玉的迷弟。

呃……如果是那個要求,他應該會……答應……吧……

“哎呦,偶像,真沒想到,您竟然給我來電話,太神奇了吧,我都想截屏留念了,真的,我跟你說啊,我老早就問吳組長要了您的電話,就是不敢打啊……”

閆儒玉頭一次發現,金子多是個話嘮!

電話那頭,電腦遊戲的聲音很嘈雜。

“你不會也趁著上班打遊戲吧?聲音開這麼大?厲害。”

“哪兒啊,我今天輪休,在家呢。”

“太好了,正好有個案子拜托你幫忙。”

“大神的事就是我的事,您盡管開口!”

答應完,金子多才回過味兒來。

為什麼要在他休息的時候讓他查案,還“太好了”?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之類的嗎?

“那個……大神,你不會是想讓我幹違法亂紀暴力辦案之類的事兒吧?”

還真讓他猜對了。

閆儒玉突然覺得,跟吳錯這種智商受限的家夥打交道其實挺好。

“暴力辦案當然是找吳錯,能找你這個技術宅嗎?”閆儒玉道:“不過啊,呃……委婉點說,我想讓你幫我黑個網站。”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哪個網站啊?”

“教育局網站。”

電話那頭傳來了有力的噴水聲,然後是劇烈的咳嗽,中氣十足。

嗯,這個金子多肺活量不錯。

“咳咳咳……我終於明白……咳咳咳……上一句話為什麼委婉……黑教育局幹嘛?親戚家孩子學籍辦不上?那也不能黑人家網站啊……咳咳……閆哥我跟你說啊,我三姨夫就在教育局,咱有關係……咳咳……都是實在親戚對吧,有什麼事兒您跟我說,興許能幫……”

嗯,有必要把話題拽回來。

“具體情況你就別問了,主要幫我查清本市一個叫牛小傑的初一學生的學籍情況。哦,對了,如果我沒猜錯,牛小傑的學籍可能已經被刪改了,需要你恢複最近1年的刪改記錄,這樣才能查到線索。”

金子多起初還有些猶豫,不過,很快就被閆儒玉“以後咱們就是並肩戰鬥過的兄弟了”點燃了激情,也管不了隊友罵不罵,當即退出遊戲幫閆儒玉查起了案子。

正在金子多忙活的時候,閆儒玉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天津南路碧水源小區2號樓302,殺人償命……

又是殺人償命!

這個地址,會有什麼等著他?

閆儒玉試著回了一條十分簡短的短信:

牛小傑?

等了3分鍾,對方並沒有回複,他幹脆打過去,卻顯示已經關機。

碧水源小區,說是小區,其實跟城中村也差不多。

老城區,老建築。

附近有一座王府,是文物保護單位。沾了王府光的,周圍一小片都沒拆遷,碧水源小區也在這一片之中。

小區總共隻有3棟5層建築。年久失修,建築外牆都脫落了,橘黃的磚頭露在外麵,風吹日曬雨淋,有的泛白,有的泛灰。

有些房主買了新房,就將老房子轉租出去。

京北市房屋租金漲得厲害,這種地段特別好的老房子幾乎都被二房東租了下來,裏麵豎起隔板,被分成一個個頂多5平米的格子間,一間兩三千地往外租。

亂!真亂!

走在其中不知從哪兒就會鑽出一個男人或者女人,眼神閃躲,老鼠一般。

閆儒玉不時抬腿邁過堆積在走廊和樓梯上的煤氣灶、電飯鍋、洗腳盆、小板凳,終於來到了2號樓302房間門口。

房間位於三樓,大概是許久沒人住的原因,房門口不知被誰放了兩個花盆,花盆裏的花已經徹底枯萎,黑壓壓的萎縮的屍體還可憐地立著。

其中一個花盆裏的泥土有很新鮮的被翻動過的痕跡。

閆儒玉沿著那痕跡向下挖,挖了沒兩下就摸到一個硬物。

拿出來一看,是一把鑰匙。

將鑰匙插進302的鎖孔,轉動,門開了。

小戶型的一室一廳,有一間廚房,一個衛生間,目測30餘平米。

臥室裏有兩張單人床,客廳裏一張單人床,可見主人家至少有三人。

客廳的床上方用竹竿撐起了一圈布幔,雖然擁擠,卻也挺講究。

屋內的物品擺放十分規整,這有些出乎閆儒玉的預料。

當然,因為長時間無人居住,許多物品上都落了灰。

地上的灰塵中有一些斑駁的腳印,從灰塵落差來看,腳印應該是一周前留下的。

閆儒玉掏出手機,想給吳錯打一個,叫他過來看看,現場痕跡分析還是吳錯更專業,可是想了想,他又將手機收了回去。

吳錯的收網行動應該正在緊要關頭吧。

閆儒玉套上鞋套,避開地上的腳印小心地走進臥室。

臥室裏除了兩張床,還有一張一米來長的寫字台。

閆儒玉戴上手套,拿起寫字台上的相框。

相框裏的照片上共有三人。

一名中年婦女坐在正中間,她的身後,左側站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右側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三人的眉眼很像。

或許是不常照相的緣故,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少年和孩子羞澀地對著鏡頭笑,中年婦女也笑,卻緊張地搓著放在腿上的兩手。

照片下方有日期。

2012年3月8日。

5年前的婦女節,想必中間的婦女是少年和孩子的母親。

放下照片,閆儒玉拉開了寫字台右側的抽屜。

抽屜裏有書本,還有三角板圓規等一些小玩意兒。

打開最上方的日記本,扉頁上赫然是“牛小傑”三個字。

這裏……難道是牛小傑家?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30 PM

第79章 狼來了(四)

閆儒玉趕忙翻開日記本,從後往前看起。

最後一篇日記寫於2016年11月28日。

日記內容如下:

亮子勸我忍,可是還能忍嗎?我已經被他們逼到了絕境!

下午放學,我又被他們拽到廁所,這樣的日子一天也不能忍了!

最近的鍛煉到底有沒有效果?真煩!

哎,1打5估計沒戲,但至少要反抗一次,我要直視他們的眼睛,哪怕結果還是挨打,我也要反抗一次!

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

實在不行,就跟他們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四個字讓閆儒玉心揪了一下,這個不太貼切的詞,恰好將孩子內心的掙紮和無助表現了出來。

向前翻了幾頁,前幾天的日記裏大多也是這種充滿委屈的內容,不多贅述。

2016年11月23日,牛小傑在日記中提到了他的媽媽和哥哥:

真想讓哥哥幫我出氣!

可是,哥哥什麼都好,學習好,體育好,還考了公安大學。要是讓他知道我是個受氣包,他會瞧不起我吧?

也不能告訴媽媽,她那麼大年紀了還要去掃馬路,已經夠辛苦的。

怎麼辦?

亮子告訴我隻能忍著,誰讓我沒爸爸,家裏又沒錢,隻能讓人欺負。

真的太難過了,要不是舍不得媽媽和哥哥,我真不想活了!

閆儒玉越看心情越沉重,他是個孤兒,當然知道孩子的世界裏欺淩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再向前翻幾頁,又有了新的內容:

2016年11月3日。

今天亮子的鼻子都被們打出血了,老師問起來,亮子卻說是自己摔的。

我想跟亮子聯合起來反抗,他很害怕,說忍忍就算了。

為什麼要有學校這種地方?就是為了把人聚在一起,然後讓一些人欺負另一些人嗎?為什麼?

今天體育課上有一件事讓我很難過,仰臥起坐分組按腿,胡大平跟我分在一組,他大聲說不跟我一組。

我知道,胡大平是怕跟我走得近了,也被夏冰他們欺負,夏冰曾經在學校放話,說誰敢跟我玩就讓他好看。

當時全班同學都嘲笑地看著我,真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沒錯嗎?錯的是夏冰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算了,你們不理我,我也懶得理你們,我有媽媽和哥哥就夠了。

2016年10月18、19、20三日,學校對校園欺淩的態度明朗起來,夏冰一家三口也出現在了牛小傑的日記裏:

我把一切都告訴班主任張老師了。

張老師說絕不容忍校園欺淩,還在班會上批評了夏冰他們一夥人,太好了!

不僅在班會上批評,還讓夏冰請了家長,還要全校通報,真是太好了!

我的苦日子終於要到頭了,他們再也不敢囂張了!一想到不用受他們折磨了,我覺得陽光都更燦爛了!

還有,今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張校長就站在教學樓前,盯著從樓裏走出來的每個人,夏冰他們惡狠狠地看著我,看樣子還想找我麻煩,可是看到張校長,他們就沒敢過來。

看來學校真的很重視這件事,太好了!
※-※-※-※-※-※-※-※-※-※-※

今天夏冰的家長來了,穿得很光鮮,還開著車,他爸很胖,看來他家真的很有錢。

夏冰挺害怕他爸的,他爸讓他跟我道歉,他就道歉,而且還挺誠懇的感覺。

他媽也說了不少好話,還說以後我要是有什麼困難,也可以找他家幫忙。

後來張老師就讓我和夏冰先回教室,隻留下他的父母。

叢辦公室出來,夏冰什麼也沒說,隻是惡狠狠得看著我,我心裏就想:你難道還敢欺負我?

可是,我沒想到,放學後他又把我拽到了廁所。

我大聲問他:“你不怕學校開除嗎?”

夏冰二仗著我被人按住,話不說就把我打倒在地,其他人擁上來對我又踹又踢,還把我的臉塞到小便池裏。

夏冰說:“我是他祖宗!他敢開除我?知道我爸給了他多少錢嗎?媽的!你小子再拿開除嚇唬我試試?告訴你,你完了!”
我像是掉進了冰窟窿。美夢隻持續了一天,就破滅了。
※-※-※-※-※-※-※-※-※-※-※

今天我又找了班主任張老師,可是這次,她卻對我臉上的傷視而不見。還說我事兒多,為什麼隻有我被欺負,別人怎麼不受欺負?要反省自身問題。

我知道,夏冰昨天的話應驗了。

學校收了錢,站在了他這邊。

夏冰家那麼有錢,而我家……難道我的老師、校長那麼容易就被錢收買了?!

怎麼辦?

告訴家裏,讓媽媽找到學校去說理?隻不過是讓她也受一次羞辱,不能告訴她!

夏冰說明天一早我要是不能給他100塊錢,他還要打我,可我沒錢,怎麼辦?

這周早餐錢還剩十幾塊,亮子也隻剩十塊了,他把錢給了我,可離100還差得遠。

晚上媽媽下班,我騙她說學校要買資料書,交80塊錢,媽媽給了我一張一百的,還說讓我好好學習,剩下的錢讓我早點多加個雞蛋。

可我明明看見她的錢夾裏隻剩一百多一點了。上月月底我就發現媽媽吃了好幾天饃饃鹹菜,這個月肯定更難熬了。

天啊,想到媽媽省吃儉用的錢就要被他們拿去隨便揮霍,我的心都在滴血。

我受欺負就算了,怎麼能讓媽媽也跟著受委屈?

我要反抗!早晚有一天,我要教訓那個夏冰!

閆儒玉煩躁地點上一根煙,日記裏的每一行、每一句、每個字都如杜鵑啼血。

閆儒玉想流淚,可他已經太久沒有哭過,忘了流淚的滋味,他的眼睛裏是幹的,頭頂天靈蓋卻覺得酸痛,似乎是五位摻雜的情緒無處發泄所致。

又向前翻了幾頁,閆儒玉總算知道夏冰為何要欺負牛小傑了。

既不是因為牛小傑家裏窮,也不是因為牛小傑沒爸爸。

在那件事之前,牛小傑不過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孩子。

成績中不溜,個頭中不溜,長相中不溜,學校裏可能一大半都是這樣的孩子。

要不是因為那件事,牛小傑會平平穩穩地上完初中、高中,考所二流或者三流大學,當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上班族。

可惜,沒有如果。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33 PM

第80章 狼來了(五)

2016年9月3日。

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我一定要記下來,那就是我見義勇為了。

我忘帶鑰匙,放學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留在班裏寫了一會兒作業,等到了媽媽下班的時間,才收拾書包回家。

離校前我去了一趟廁所,卻看見幾個初二的學生正在欺負我們班陳亮。

陳亮平時穿的衣服髒兮兮的,大家都不愛跟他玩,但我沒想到會有人專門欺負他。

那些初二的學生嘴上叼著煙,帶頭的叫夏冰,全校都認識他,學校裏有名的小混混,據說在社會上也有些關係。

我本來很害怕,想裝作沒看見,可我又想到了哥哥,哥哥考上公安大學了,等他畢業就要當警察了。

我有一個警察哥哥,麵對這種以多欺少恃強淩弱,我不能退縮。

於是我衝上去救了陳亮。

我拽著他跑出了廁所,那些人肯定沒想到我會出手救人,他們都愣住了,然後追著我倆滿校園跑。後來被一位沒下班的老師發現了,他們才不敢追了。

我問陳亮:“他們總欺負你嗎?”

陳亮說:“是。”

我又問:“那你為什麼不反抗?”

陳亮就不說話了。

他看著真可憐,我就跟他說:“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反抗,至少也得告老師吧。”

他還是不說話。

臨分別的時候,他非要給我買一根冰棍,不過我沒要。

哈哈,感覺自己想一個除暴安良的俠客,哥哥應該會為我感到驕傲吧。

再往前翻,日記裏就沒有關於校園欺淩的內容了,都是些瑣事,今天丟了支筆啊,昨天跟哥哥聊了QQ啊之類,純粹的流水賬,看起來卻無比的舒服溫暖。

這才是一個人該有的少年時光。

閆儒玉合上日記本,他已明白了給他提供地址之人的意圖。

複仇!

為這個生前受人欺淩,死後連身份都被抹殺的少年複仇。

“留地址的很可能是綁架夏冰的人!”閆儒玉一邊環視房間四周,一邊在心中思忖。

很快,他又有了發現。

書桌上方的牆上用三角鐵支起了上下兩層木板,木板上擺著兄弟倆的書,弟弟的書大多是初中教材,哥哥的書涉獵則比較廣,刑偵專業的教材、薄厚不一的法典,英語六級單詞,還有幾本推理小說,其中經典之作《福爾摩斯探案集》最舊,應該是被翻看過許多遍。

就是這本厚厚的《福爾摩斯探案集》,書背上挖了一個指肚大小的圓洞。

閆儒玉抽出書,打開。

果然,書中藏著一個微型攝像頭。

攝像頭上的紅燈一閃一閃,說明正在拍攝。

和警用的微型攝像頭樣式隻有略微差異,應該是個懂行的人——比如上過公安大學的牛小傑的哥哥——買來的東西。

“為什麼在這兒放攝像頭?要監視誰?我嗎?”

閆儒玉凝視著攝像頭,似乎能透過鏡頭看到對方。

“不相信我?怕我和學校一樣,被人用錢收買了,所以監視我?”閆儒玉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他掏出本子和筆,在本子上寫道:“別傷害人質,我幫你查牛小傑的案子。”

寫完,他將攝像頭對著紙上的字拍了一會兒。

天漸漸黑了,閆儒玉也將房子大致搜索了一遍,除了濃重的三人曾經的生活氣息,便再無其它收獲。

閆儒玉一邊關門離開,一邊思索道:“理清了方向,細枝末節的問題也隨之多了起來,比如:

牛小傑死亡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除了夏冰還有誰參與了欺淩?

這些學生家長,以及學校,在出事後是如何做到掩人耳目的?

牛小傑的媽媽去哪兒了?

還有,那個叫陳亮的孩子,他會不會知道什麼?

如果知道什麼,他會受到威脅嗎?”

正思索著,金子多的電話來了。

別看這小子是個話嘮,辦起事來卻很利索,而且還超額完成了任務。

“大神,我跟你說啊,一查不要緊,還真有大發現!不僅是教育局網站,你讓我查的事……好像還有其它的牽連!這究竟是什麼案子啊?……要不我請你吃飯把,大神,咱們見麵細聊……”

閆儒玉發愁地捂了一下額頭,“回頭我請你,我得好好感謝你……那個……咱們還是先說案子吧,查到牛小傑的學籍記錄了嗎?”

“查到了,跟您的推想一模一樣,名字和照片都被人篡改了,改成了一個叫朱峰的學生。”

“什麼時候改的?”

“給我3秒鍾,我看一下……”電話那頭傳來鼠標點擊聲,“2016年12月5號。”

閆儒玉在心中合計:最後一篇日記是11月28號寫的,12月5號牛小傑的學籍資料就被改了,說明牛小傑就是在這七天之中出的事!

電話裏金子多繼續道:“查到學籍被修改的記錄,我覺得奇怪,就進民政局網站順便查了牛小傑的家庭狀況,發現他的父親牛至偉是個貨車司機,07年死於車禍,母親王桂華是環衛工人,竟然也死了。”

“怎麼死的?”

“大神,別急,聽我慢慢說。

民政局的網站隻能查到王桂華也是死於車禍,至於車禍的具體情況,肇事司機是否抓到……都是沒有的,所以我又黑進了交警係統後台,調了導致王桂華死亡的車禍案宗。

案宗內容比較多,我就不細說了,總歸就是沒抓到肇事司機,且一點線索都沒有。

給人的感覺……怎麼說呢……好像肇事司機提前計劃過撞人和逃跑路線,肇事車輛出現得十分突然,在沒有監控的小路上撞完人,又在攝像頭較少的路段消失,整個過程不到10分鍾。”

“不是車禍,恐怕是謀殺。”閆儒玉沉聲道。

“謀殺?”

閆儒玉沒有多跟金子多解釋,而是道:“今天多謝了,對了,我還得再問問,如果現在讓網監科的同事正式對教育局的網絡係統進行調查取證,牛小傑的學籍修改記錄,可以做為證據吧?”

“當然,而且這個取證得盡快,趕早不趕晚,萬一對方把修改記錄徹底刪除了,可就不好查了,另外,我就是網監科的啊,這事我幫您辦啊!保證明天搞定。”

“你是……網監科的?我記得你上次不是在監聽組嗎?”

“嗨,誰讓咱手藝多呢,那天我是去偵聽組幫他們修電腦來著,趕巧了您來了,您說這不就是緣分嗎?……我就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嘛。”

“那取證的事就拜托了,結案了我請你吃飯。”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35 PM

第81章 狼來了(六)

一案變三案。

最開始是夏冰綁架案,由此牽連出對牛小傑的校園欺淩案,以及對牛小傑之母王桂華的車禍謀殺案。不,還不止三莊案件。

牛小傑的學籍信息被隨意刪改,片區警局縱容害死牛小傑的凶手,是否意味著,這些人也如學校一般,被人用錢買通了?

閆儒玉深感此案已經超出了他的控製,很有必要向吳錯說明。

或許,就連吳錯的權限都不足以徹查此案。

深夜,吳錯帶領重案一組進行了收網行動,行動順利,一舉抓獲犯罪嫌疑人近二十名,打掉一個火車站詐騙犯團夥。

回到市廳已經是淩晨3點。

出乎預料的是,閆儒玉竟還在重案一組辦公室,顯然是在等他。

“綁架案?”

“不止。”

“說來聽聽。”

等閆儒玉陳述完案情,辦公室內幾人的臉色都凝重了起來。

吳錯皺眉道:“照你的說法,距離夏冰被綁架已經過去72小時了,拖得越久,人質生還的可能性就越小。”

“人質還活著。”閆儒玉的回答很篤信。

“你怎麼知道?”

“因為綁匪想要的是真相和正義,還有,綁匪也是個警察。”

“警察?”

“根據已有線索推斷,綁匪名叫牛蘇傑,是牛小傑的哥哥,公安大學大四學生,在京北市一片區派出所實習,半個月前向實習單位請假,至今無人能聯係上他。”

“不能僅憑綁匪的身份就確信人質安全,還是要盡快解救人質,”吳錯揉著發漲的太陽穴,給自己灌下一杯濃茶,繼續道:“我建議兵分兩路,一路調查綁匪牛蘇傑,一路調查牛小傑和王桂華的死亡案件,找出殺害兩人的凶手。”

“你帶明輝查牛蘇傑吧,科班出身的警察都有什麼套路,你比較熟,”閆儒玉道:“我和小白負責其餘的,哦,對了,如果需要技術支持,可以找網監科的金子多,他來配合咱們本次案件。”

吳錯突然樂了,“老閆,那家夥可是你的迷弟,跟你一塊破案,高興壞了吧?”

“你怎麼知道?”

“之前問我要過你的聯係方式……哎我說,以後再有這種情況,我直接收費好不好?QQ、微信十塊,電話號碼20,保質保量,童叟無欺。”

閆儒玉瞪了吳錯一眼,“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又道:“對了,如果沒有關於牛小傑和王桂華死亡案的重要線索,估計牛蘇傑是不會露麵的,所以,你們可以先回去休息,等我們這邊有眉目了再查,應該會事半功倍。小白,你也回去休息吧。”

小白看看吳錯,不知該不該留下配合閆儒玉查案。

“回吧,困得腦袋嗡嗡響,查個屁。”吳錯話粗理不粗,三人很快離開。

三人剛一離開,金子多就抱著筆記本電腦進了辦公室。

“大神,王桂華的停屍情況查到了,牛小傑的卻查不到。”

“這些人,是想讓牛小傑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啊!”閆儒玉狠狠吸了一口煙,“說說王桂華的停屍情況吧。”

“王桂華於12月10日下午5點死於車禍,當場死亡,當時通知了家屬牛蘇傑,由牛蘇傑對其母王桂華進行了火化和安葬。”

“牛蘇傑沒要求屍檢?”

“沒有,車禍第二天王桂華的屍體就火化了,這家人好像沒什麼親戚朋友,連葬禮也沒辦。”

“肇事車輛有什麼線索嗎?”

“是一輛套牌的舊桑塔納,肇事司機在經過監控路段時刻意遮擋了臉,隻有一張十分模糊的照片,我問了負責畫像的同事,想要憑畫像技術還原肇事司機的長相,恐怕很難。”

“查人行不通……查車也行不通……等等,把車輛照片發我幾張,挑最清晰的。”

“好嘞。”

金子多將車輛照片發給閆儒玉,閆儒玉轉手就發給了一位QQ好友。

“這是?……”

“搞二手車買賣的,興許能打聽到車輛相關的消息。你想,如果是有人假造車禍,蓄意謀殺王桂華,一定不會使用自己名下或者與自己有關的車輛,而是臨時購買一輛最不起眼的二手車。”

“這麼巧?買二手車的您也認識?”

“打遊戲認識的。”

閆儒玉有不知多少諸如此類的人脈,大都是通過遊戲認識的,這些人之於閆儒玉,就相當於霧都流浪兒之於福爾摩斯。

以往的辦案經驗讓閆儒玉相信,互聯網雖然發達,但要想查清某一專業領域的某條線索,還是要靠專業的人。

這些人脈很讓他受益,可惜,想要在偌大的京北市找出一輛二手車,無異於大海撈針,這次隻能算是碰碰運氣。

閆儒玉又問道:“能查到夏冰父母的銀行卡記錄嗎?主要是王桂華死亡前後的取款記錄。”

“取款記錄?”

“應該是雇凶殺人,總要給人付錢,取出來付現金最保險了。”

“可是……”金子多斟酌道:“我能理解對方為什麼殺王桂華,畢竟,做為一個母親,她不可能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平白就被人從這個世界抹殺。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地找學校,找派出所,找她能找的所有地方。凶手一定是擔心牛小傑的案子暴露,所以殺了王桂華。

可是,就算王桂華死於謀殺,也不一定是夏冰父母幹的啊,欺負牛小傑的可不止夏冰一人……況且,那個……銀行係統比其它單位的係統安全級別高得多,要黑進去也行,得費不少工夫。”

“黑進去?”閆儒玉有些詫異,金同學不會是愛上黑別人係統一發不可收拾了吧?

“我的意思是,等銀行上班了,你可以拿著手續光明正大地去查查。”

“哦哦,我怎麼把這茬事兒給忘了。”

“至於你懷疑凶手不是夏冰父母,很有道理。所以,剛才跟你說的調查內容不過是開開胃,接下來,該上正餐了。”

“正餐?”

“我查了近5年來發生的校園欺淩案件,包括項莊中學女生打耳光扒衣服拍裸照案,梅嶺中學男生下體被踢傷案、長青中學惡性砍手案、青雲小學逼迫女生下跪自扇耳光案等等。(以上學校名純屬虛構,如有雷同,請勿對號入座。)

大概有40起案子,其中90%以上校園欺淩會伴有一種行為——拍照錄像。”

“拍照錄像?”

“對,而且這些影像資料會迅速在學生中間流傳,學生們甚至爭相轉發,十分追捧。

這種行為就像是勝利者展示勝利果實,雖然真相是以多欺少恃強淩弱,但展示和傳播還是會給施暴者帶來勝利的快感。

我想,夏冰他們的施暴行為也會留下一些影像資料。

不過,學校既然選擇幫施暴者掩蓋事實,肯定會進行一次大清洗,盡量刪除這些影像資料。”

金子多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這不是問題。就跟*似的,照片兒哪兒刪得幹淨,但凡是流傳到網上的信息,想刪,那可就難了。不過,我倒是有一個疑問。”

“什麼疑問?”

“直接找學生問問不就行了?看過視頻或照片的人肯定知道施暴者都是誰吧。”

“浪費時間,未成年人的證詞可信度本就不高,即便拿到證詞也未必會被采信。再加上詢問未成年人需要老師或家長在場,家長會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會直接拒絕吧?老師得話,呵呵,那些能用錢收買的老師在場,學生還敢說實話嗎?

還是找最直接的影像證據,實在沒有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明白了。”金子多將一杯咖啡飲盡,“今晚挑燈夜戰,我要把帝都中學學生自發組建的QQ群、微信群查個遍!”

閆儒玉拍了一下金子多的肩膀,“加油吧,找到和夏冰一起施暴的孩子,他們才是解開謎團的突破口。”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37 PM

第82章 狼來了(七)

第二天清晨,距離夏冰被綁架已經過去了一百小時。

綁匪除了往閆儒玉手機上發送了一個地址,就再無任何動作。

閆儒玉能感覺到,對方很有耐心,是那種已經有了完善的計劃,隻要躲在幕後按部就班實施就行的耐心。

“得想個辦法打亂他的計劃,逼他現身。”

閆儒玉揉著幹澀的眼睛,靠在椅背上,剛迷迷糊糊地睡著,吳錯就來上班了。

一進門,就見金子多指了指閆儒玉,示意他小點聲。

吳錯會意,低聲問道:“查到什麼了嗎?”

金子多興奮地點頭,“找到一個視頻,畫麵還挺清晰,吳警官,你知道要找這個有多難嗎,我可是一夜都沒合眼。

不說別的,光找到這些QQ群、微信群就花了我2個小時,還得從成千上萬的消息裏篩選有用的視頻、圖片。

現在大家都流行個鬥圖什麼的,群裏那些個圖啊,還不能錯過,生怕是施暴照片,一晚上看了那麼多內涵圖,我容易嗎我,我現在……哎呀……腦仁子疼……

還有啊,你以為這個視頻是我在群裏找到的?不是!群裏的視頻文件已經超過了緩存天數,被刪了,我好不容易查到幾個下載過視頻的人,通過QQ發送了病毒鏈接給他們。

今天早上有個家夥點了病毒鏈接,我才黑進他的手機,找到了這個視頻。

唉呀媽呀我真不行了,老了老了,熬不動夜了。”

吳錯多次向金子多示意,意思是讓他別說了,結果金子多每次都以為是讓自己小點聲,不斷降低音量。

到最後,隻剩下氣音,卻還是堅持說完了。

吳錯算是見識到這小子話嘮的本質了,要知道,金子多的計算機技術在整個網監科都是數一數二的,可就是不招領導喜歡,升職加薪什麼的總是輪不到他。

吳錯想起了閆儒玉常說的那句話:別指望能力強的人態度還好。

況且,與閆儒玉的毒舌腹黑陰損相比,話嘮簡直能算得上優點。

有沒有可能把這小子挖到重案一組來?

這個念頭一出,吳錯不禁以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起金子多。

“你幹嘛?”金子多發覺了異常,雙臂交叉護住胸脯道:“我口味可沒那麼重。”

吳錯一臉黑線,倒是一旁的閆儒玉睜開了眼,淡定道:“你想得一點沒錯,老吳就是打你主意呢。”

“啊?”

“你以為我是怎麼上了重案一組這艘船的?還不是吳組長軟磨硬泡,他跟咱們可不一樣,咱們就是埋頭幹活兒的命,頂多是個將才,老吳可是帥才,把咱們用好,他就高枕無憂了。”

“嘿,老閆,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當年誰跪求我好幾天我才答應讓他進組的?”

“啊?有這回事?究竟是誰?”閆儒玉撓著後腦勺打哈哈,轉瞬又變了嚴肅臉道:“金子,找到視頻了嗎?我看看。”

吳錯知道閆儒玉是故意岔開話題,也不揭穿,跟他一塊看起了視頻內容。

視頻畫麵雖有些抖動,卻還算清楚。加上拍攝者總共5個孩子,向已經被打倒在地的1個孩子施暴,為首的正是失蹤的夏冰。

他們對那孩子拳打腳踢,口中汙言穢語不斷,期間還點了兩根煙,相互傳遞著吸。

閆儒玉指著被施暴的孩子道:“就是牛小傑!我確定!”

吳錯一拍桌子,“動手打人的也太囂張了,今天我就去學校領人,叫上他們的家長來廳裏問話!”

幾人說話間,明輝和小白也到了,靜靜在一旁聽討論。

聽了吳錯的決定,小白道:“組長,要不要請示一下領導?對未成年的人量刑本來就輕,再加上……那個……校園暴力也不屬於重案啊,咱們就這麼到學校把人傳來,合適嗎?”

小白的話不好聽,卻有一定道理。

吳錯點頭道:“這樣把,先立案,牛小傑失蹤案,還有,夏冰綁架案,兩起案件的當事人有關聯,兩案合並偵查,如此一來,咱們詢問幾個既與夏冰關係近又向牛小傑施過暴的學生,就說得過去了吧?”

明輝道:“這樣最妥當!要不,我留下來處理手續,千萬不能給人落下把柄,尤其是……”

明輝指了指金子多筆記本電腦上的視頻,“尤其是這段視頻資料,利用黑客技術違規取證,這樣的證據本身是無效的,得想辦法給視頻編一個恰當的來路。”

金子多連連點頭,“還是女孩兒心細,想得周到,那就拜托你了。”

三小時後,除了夏冰,其餘4個施暴的孩子極其家長被請進了市廳。

4個孩子和自己的家長被分別請進了4間小會議室。

1號會議室內是個瘦高個的男生,飛機頭,長相俊朗,這種男孩在學校應該挺受歡迎。

他的父母都來了,看穿著家庭條件不錯,母親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兒皺紋,顯然平時保養得不錯,父親的皮鞋和手指甲很幹淨,看來很注重細節。

2號會議室內的孩子穿著一件花花綠綠的長袖T恤,與校服搭配很不協調,他幾乎坐不住,一會兒伸手去動桌上的一盆綠蘿,一會兒去扣沙發靠墊邊緣的縫隙,一會兒又幹拿腳不停地踢桌腿。

他的媽媽留著幹練的短發,帶著眼鏡,高跟鞋,緊身裙,修身小西裝,看起來像個職場精英,一個談判分分鍾幾千萬上下的那種感覺。

媽媽似乎早就適應了多動的孩子,始終低著頭看手機,在發消息的樣子,全程沒看孩子一眼。

3號會議室裏,首先引起眾人興趣的不是孩子,而是爸爸。

爸爸的頭梳得油光鋥亮,胳肢窩裏夾著一個厚厚的皮包,看那派頭,包裏得有小十萬現金。

一落座,他就從包裏掏出手機,毫無避諱地大聲打起了電話,這個局長那個領導地叫了一通,看樣子是要托人平事兒,這態度擺明了就是做給刑警們看的:咱有關係,別惹咱。

再看他兒子,幾乎就是年輕版的老爹,四仰八叉地往沙發上一歪,很是囂張。

4號會議室裏的情況比較特殊。

別人都是父母同來,唯獨這位是和奶奶一起來的。老人家的頭發都花白了,擔憂地俯過身去問孫子:“你跟奶奶說,是不是又惹事了?奶奶這心裏一點底兒都沒有……”

孫子不耐煩地揮揮手,“頂多就是夏冰被綁架的事兒,你放心,又不是我綁架他,警察能問出什麼來?”

“可是,上次那個事兒,那可是人命啊!你爸他……”

孫子趕忙道:“你可不能亂說!上次的事兒我爸已經花錢擺平了,絕對不能跟人提,要是有人問,您就說不知道。”

重案一組辦公室內,閆儒玉等人通過偵聽設備實時監控著四間會議室內的一舉一動。

當4號會議室的祖孫倆談論起“人命”和“那件事”,小白一手道:“肯定跟牛小傑的死有關!可以開始詢問了!”

閆儒玉卻擺擺手,指著1號會議室裏的一家三口道,“再等等,有意思的還在後麵呢。”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41 PM

第83章 狼來了(八)

一家三口中,孩子最先沉不住氣,他向爸爸問道:“爸,不會有事吧?”

爸爸瞪了他一眼,“現在知道害怕了?”

“都這會兒了,埋怨的話就回家再說吧,”媽媽坐在父子倆中間,明顯是在打圓場。

她四下裏看看,壓低了聲音道:“來的時候我可都留意了,其他人我不擔心。唯獨張浩然,這小子怎麼是跟奶奶一塊來的啊?他奶奶可不清楚那件事兒,別到時候說漏了。”

爸爸煩躁地摸了一下額頭,“等會兒咱們隻管咬死當初編好的故事,就算有人說漏了也不要緊,反正警察最終還得去學校調查,學校會想辦法把事兒圓回來。”

媽媽又問道:“哎,你說,這些警察把咱們叫來,會不會也是為了錢?說不定塞點好處就能打發了。”

爸爸搖頭,“除非人家有明確的暗示,否則,咱們千萬不能提錢的事兒,小心點吧,別舊攤子還沒收拾好,又搞出個行賄的罪名。”

這邊,1號會議室裏三人正說著話,3號會議室的父子倆卻已經鬧開了鍋。

“怎麼回事兒?!你們警察也太不尊重人了吧?把人叫來就這麼晾著?什麼意思啊?玩兒我們呢?知道我是誰嗎?……”

吳錯思索片刻,對小白和明輝道:“你倆負責3號會議室。這種人虛張聲勢,愛麵子,別跟他對著幹,記住八個字:禮貌提問,傾聽為主。

對於牛小傑的死,既然他們已經編好了故事了,咱們就好好聽著。

了解透徹了這個故事,為4號的詢問做準備。”

“好嘞。”

能看出來,小白和明輝既緊張又興奮,吳錯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沒事的,戴上耳機,我說話你們就能聽見,我會在這邊幫你們的。”

3號會議室。

小白和明輝趕到的時候,兒子正跟爸爸一塊大吵大嚷。

足以見得,每個熊孩子背後都有一個熊家長,孩子的種種劣跡,還不都是跟家長學的。

“兩位,久等了,不好意思。”明輝進門,一邊打招呼,一邊示意兩人坐下。

“怎麼著?晾了我們20分鍾,就這麼算了?”爸爸不肯坐下,梗著脖子瞪著眼睛看著兩名年輕刑警。

明輝也不管父子兩人,先拽著小白坐下,繼續道:“剛剛我們就想進來,不過,看您正打電話,就沒打擾。

您既然認識我們領導,想必也知道,我們這些小刑警就是看上頭的命令辦事,可不是我們故意找您麻煩。”

父子倆終於也坐了下來,明輝一笑,繼續道:“這就對了,您消消氣,咱們開始詢問,免得耽誤您的寶貴時間。”

“那你們問吧。”

得到爸爸的允許,小白對兒子道:“那段毆打牛小傑的視頻你看過了吧?”

兒子點點頭。

“你們幾個經常毆打牛小傑嗎?”

“不是啊,就視頻裏那一次,而且,我們也不是平白無故打人,誰讓他先惹我們的。”

兒子撒謊時臉不紅心不跳。

“隻有這一次嗎?沒關係,我們會繼續調查,能找到這一段視頻,就能找到其它的,隻是需要點時間罷了。”

小白一句無關痛癢的陳述卻讓兒子緊張起來,他看了父親一眼,眼中的惶恐一閃而過。

顯然,還有別的影像資料。

父親收到兒子的目光,插嘴道:“哎哎哎,就算欺負他了,怎麼著吧?我兒子頂多就是違反校規校紀,學校給個處分就得了,用得著你們管嗎?還市公安廳?你們管得也太寬了吧?”

明輝解釋道:“牛小傑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所以我們調查的不是一起簡單的校園欺淩案……”

“他失蹤跟我兒子有毛關係?”

“誰也沒說有關係,再強調一遍,我們隻是例行詢問,如果想證明牛小傑的失蹤跟您兒子沒關係,隻要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就行了。”明輝轉向兒子道:“這不難吧?”

兒子嘴上說著不難,卻又看了一眼父親,顯然是心口不一。

留在重案一組辦公室的人也都看出來了,小白和明輝有比較明確的分工,小白主審兒子,明輝則負責穩住爸爸。

兩人配合默契,慌而不亂。

爸爸略一沉吟,對兒子囑咐道:“那你就實話實說吧,配合警察同誌工作,別給我惹麻煩。”

這麼說著,父親微微衝兒子眯了一下眼睛,顯然是在傳遞什麼消息。

兒子一愣,隨即會意,對小白和明輝道:“我們的確經常欺負他,但他的失蹤真跟我沒關係。”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在哪兒?”小白問道。

“12月2號,放學以後,在學校衛生間見到他。當時我們就是想……教訓教訓他,可能那天把他給惹急了吧,他跟瘋狗似的,突然就爆發了,對我們又打又咬,還用頭撞我們。

結果,就讓他給跑了,臨走他還說他哥是警察,說要回去叫他哥來教訓我們。

第二天我們本想找他報仇,把昨天丟的份兒找回來,等到放學才知道他根本就沒來學校,往後他就一直沒來,我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小白繼續問道:“那在此之前,有別的警察找你們了解過情況嗎?”

“沒有。”

耳機裏傳來吳錯的聲音:“問問他為什麼對日期記得那麼清楚,還有,牛小傑跑,他們追了沒有?如果追了,是怎麼追的,都追到了哪些地方?”

小白照吳錯的指點一一提問。

“我能記住12月2號,是因為那天是星期五,我們12月5號有一個全校統考,也就是第二周的周一。雖然我學習不好,但統考還是挺重要的,我就記住了。”

可是問起追沒追牛小傑,兒子就糾結了起來,“嗯……這個……應該沒追吧,我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小白略一思忖,繼續道:“你們學校的衛生間有左右兩個門,牛小傑是從哪個門跑出去的?你可親眼看見他跑了,這總記得吧?”

兒子又看向爸爸,爸爸則是老僧入定,幹脆不看兒子,兒子隻好答道:“他是從……從左邊跑的。”
……

識破對方的謊話是每個刑警都要掌握的審訊技巧,具體方法不外乎多問問題,以及多問細節。

很顯然,這些人編的故事並不高明,禁不住詢問。

對3號會議室的詢問結束了,明輝和小白離開時,父子倆再也沒了一開始的囂張,兒子怯怯地問道:“爸,我回答得……沒問題吧?”

爸爸的腦門上明顯有一層汗,他沒回答兒子,隻是點了一根煙。

重案一組辦公室內,吳錯和閆儒玉對視一眼。

“接下來,到4號會議室了?”

“嗯,你怎麼想?”

吳錯思忖道:“4號會議室的祖孫倆最容易突破,尤其是奶奶,不過,看這樣子這位奶奶特別溺愛孫子,估計什麼都聽孫子的,孫子不讓她說的,她不會說。”

閆儒玉點頭,“所以,得把奶奶和孫子分開。”

“分開?絕對不行,警方詢問未成年人需要監護人在旁。”

“誰說我要詢問未成年人了?法律可沒規定詢問老年人也得有監護人在啊。”

“你的意思是,詢問奶奶?”

“反正孫子打定主意給咱們講故事,那就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單獨詢問奶奶。這次我和明輝去,老太太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對她的詢問得講究方法。”

閆儒玉理了理因為熬夜而有些淩亂的頭發,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哦,對了,單獨詢問奶奶這件事,最好讓其它幾個會議室的人都知道,他們不是擔心老太太說漏嘴嗎?我就讓他們好好擔心,驚弓之鳥,知道吧?”

“沒問題,這事交給我!”明輝跟在閆儒玉身後,大聲道。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44 PM

第84章 狼來了(九)

4號會議室。

閆儒玉和明輝一進門,孫子就站了起來。

“警官,我們下午還要上課呢,麻煩您快點問。”

典型的由祖父母帶大的孩子,賣乖本事一流。

看到這孫子的舉動,刑警們大都嗤之以鼻,把他放回學校就能好好上課了?

“你放心,不會耽誤多長時間,就是有幾個問題想跟你的監護人,也就是你奶奶談談。奶奶,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什麼?等等!……你們等等!”少年一步衝上來,硬插在閆儒玉和奶奶中間。

閆儒玉後退一步,生怕過於擁擠而碰著老人。

“你們不是有事要向我詢問嗎?怎麼又要問我奶奶?我奶奶什麼也不知道!”

“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問問也無妨吧?”

“這……”

十幾歲的小孩哪兒是閆儒玉的對手,立刻就啞口無言了,可他還是不肯讓開。

“你們不就是想知道牛小傑的事兒嗎?我告訴你們不就行了?”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們12月2號那天發生的事?”

“對。”

“那天放學後,你們在衛生間欺負牛小傑,他突然爆發,跑了,然後你們就再沒見過他,是嗎?”

“既然你都知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了,趕緊放我們走!”

“知道你沒什麼可說的,我們也沒打算問你。

我們隻是想跟你奶奶了解一些基本情況,比如你平時在家的表現啊,就像老師和家長聊天一樣。沒做虧心事,你根本不用緊張。

不放心得話,你可以先去其他幾個會議室,跟同學一塊兒呆著。”

說著話,閆儒玉閃身,讓出了門口的位置。

祖孫倆對視一眼,還是奶奶開口道:“聽警察叔叔的話,你先去吧,奶奶沒事。”

“可是,我……”

“奶奶知道你的想法,去吧。”

孫子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門。

閆儒玉立即對明輝道:“帶他去1號會議室吧,他同學在那兒。”

“好。”

路過2號、3號會議室門口,明輝故意大聲道:“放心吧,我們就是例行詢問,不會為難你奶奶的。”

4號會議室內,閆儒玉剛坐下,奶奶就緊張地湊過來,問道:“警官,我家小華……他是不是惹什麼事了?”

小華,應該就是孫子的小名了。

“您先別著急,”閆儒玉給奶奶倒了一杯溫水,才繼續道:“是這樣的,小華可能被人陷害了。”

“陷害?……誰會陷害我們小華?”

“據我們了解,帝都中學一個名叫牛小傑的初一學生失蹤了,您孫子小華和他的幾個同學,經常欺負牛小傑,您知道嗎?”

奶奶連忙擺手,“不可能,小華最聽話了,他不會欺負別人的!”

“剛才您也聽見了,我說他們在衛生間欺負牛小傑,他可沒否認。”

奶奶顯然還是不信,這也無可厚非,在老人眼中,孫輩的哪個不是乖孩子?

閆儒玉也不打算計較,而是道:“要說起來,校園欺淩算不上犯罪,加上您孫子是未成年人,學校批評教育一下就得了,但是因為學校處理不善,導致牛小傑的家人存在一些誤會,現在,有人認為是您孫子害死了牛小傑……”

奶奶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不可能!小華怎麼會害人?他還是個孩子啊!”

“是,是,我們也不相信您孫子會殺人,小孩兒嘛,哪下得去手,您可千萬別著急。”閆儒玉一邊說一邊伸手輕拍奶奶的後背,幫她順氣。

等奶奶情緒穩定下來,閆儒玉才繼續道:“所以啊,我們就是想跟您了解一下,11月28號到12月5號這幾天,您孫子有沒有欺負過牛小傑?我們隻有了解清楚實際情況,才能還您孫子的清白。”

“我知道的也不多,這孩子……哎!他對我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沒關係,您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奶奶思忖片刻道:“小華之前確實惹過禍,大概就是你說的時間吧,具體日子我記不清了。是他爸爸回來處理的,當時說是他把同學打傷了,要給人家賠錢。

嗯,我記得……好像賠了不少錢,回到家他爸把他好一頓打,身上都拿皮帶抽出血印子了,哎!”

“您知道他把誰打傷了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可是,警官,我們也是老實人家,打傷了人,該賠錢也賠錢了,該認錯也認錯了,不能因為這個就說小華殺人啊。”

“當然,當然……那您知不知道當時報警了沒有?是哪位老師協調處理的這件事?”

“不是老師,是校長……賠了那麼多錢,老師應該處理不了吧,報警沒有,那我就不知道了……哎,他爸爸什麼都不跟我說,真是的……”

閆儒玉繼續把跑偏的話題往回扯,“哪個校長?您知道嗎?”

“張校長,就是那個老頭兒。”
……

接下來的問題,老太太就一概不知了。

能看出來,她是真擔心孫子,希望警察能盡快給他孫子一個清白。

閆儒玉向老太太道了謝,回到重案一組辦公室,問明輝道:“怎麼樣?”

明輝笑道:“放心吧,其餘三個會議室都知道你單獨詢問了老太太,你看,炸開鍋了。”

閆儒玉戴上耳機,來到監控畫麵前一看。

嘿,真亂。

1號會議室裏,一家三口正對從4號會議室過來的小華大肆職責。

小華急得幾乎跳腳,拍著胸部大聲道:“我保證,我奶奶肯定不會瞎說,她可聽我的話了!”

2號會議室裏的媽媽此時依然保持著商務精英的冷靜,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給張校長打電話,“張校長,我們可把錢交給你了,你究竟把對方安撫好了沒有?怎麼公安局的都來查了?……怎麼會沒事?這可是市公安廳!……這樣吧,你趕緊聯係一下對方家屬,要是錢不夠,我們就加錢,都好商量,讓他們別鬧了!……”

3號會議室,一開始最囂張的一對父子現在倒成了最安靜的。

兒子怯怯地問父親道:“爸,沒事吧?”

爸爸卻根本不理兒子,反倒是將一隻耳朵貼在會議室門上,聽著門外的動靜。

“老閆,你這招還真管用,這些人真成驚弓之鳥了。”

“碰巧罷了,要不是這位奶奶,咱們恐怕得費些工夫。”

“我這就組織對1、2、3號會議室進行突擊詢問。”

吳錯、明輝、小白離開,閆儒玉對一直窩在電腦跟前的金子多道:“有什麼發現嗎?”

金子多點頭,“您別說,這個張校長真有問題。

這是他的銀行存款記錄,12月9號,一次性存入了40多萬,還有兩筆轉賬,每筆都有十幾萬。

而且啊,你知道這兩筆轉賬是哪兒來的?都是學生家長給打的錢!其中一個就是4號會議室的這家人打過去的!另外一個就是夏冰他爸!”

“這你都查到了?!”閆儒玉不禁衝金子多豎了一下大拇指,“12月9號,距離牛小傑失蹤的日子沒幾天,看來老太太說得沒錯,這些家長的確給張校長付過錢……”

閆儒玉打開連通吳錯等審訊人員耳機的麥克風,對他們道:“主要問問12月9號家長們給張校長送錢的事兒,弄清楚為什麼送錢。”

關了麥克風,金子多還想說什麼,閆儒玉卻突然起身道:“不好,2號會議室裏的家長給張校長通風報信了,我得去盯著,別讓他跑了!這邊的審訊有任何突破,第一時間告訴我!”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46 PM

第85章 狼來了(一十)

帝都中學,張校長淡定地接待了閆儒玉。

“怎麼,警官,抓到綁架夏冰的人了?”

“那倒沒有,倒是查到了牛小傑的信息。12月5號,你校初一學生牛小傑的學籍資料被改,我們已經在教育局係統中發現了篡改記錄,您能解釋一下原因嗎?”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學校根本沒有叫牛小傑的學生,改學籍也很正常,學籍信息錯了當然得改過來。”

“沒有這個人?”閆儒玉掏出手機,播放牛小傑被夏冰等人施暴的視頻,“你不會想說這個穿著你們學校校服,在你們學校衛生間,被你們學校同學欺負的不是你們的學校的人吧?”

這下,張校長愣了。

“這……你怎麼會有?……你從哪兒弄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菲,張校長,歡迎來到互聯網時代。現在早就不是老師、校長一言堂的時代了,您覺得這種事兒瞞得過去嗎?”

張校長摸了摸口袋,下意識地想掏煙,可他已經戒了,好幾年都沒抽過一口了。

閆儒玉遞給他一根,張校長接過,道謝,點上,悠悠抽了一小口。

“張校長想起來牛小傑了嗎?”閆儒玉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追問著。

“想起來了,以前我們學校是有這麼個學生,不過他已經被開除了。”

“開除?”

“無緣無故曠課,當然要開除,至於學籍……是這樣的,牛小傑都被開除了,還遲遲不把學籍提走,正好有個外地來的轉校生,學籍不在這兒,入學困難,就讓他用了牛小傑的學籍,這不是為了提高教育資源的利用率嗎。”

閆儒玉冷哼一聲,根本不屑反駁張校長的詭辯。

眼前這個教育工作者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一方霸王了,學校成了他的地盤,在自家地盤上他可以為所欲為。

閆儒玉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他做過多少壞事,就等於往自己身上套了多少層枷鎖,早晚是要還的。

不是不報,時候……時候到了!

手機響了,閆儒玉接起,是吳錯。

“老閆!審訊有重大突破,獲得兩條十分有用的信息!

首先,12月2號那天,幾個孩子在學校衛生間欺負牛小傑,牛小傑拚命反抗,雙方扭打在一起,牛小傑重傷,生死未卜。

5人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卻聽見張校長來了。他們當時害怕,就趕緊跑了。

12月2號之後,牛小傑失蹤,再也沒來過學校,不過,這五個孩子一直認為是張校長送牛小傑去了醫院。”

“這麼重要的信息,這麼快就交代了?”閆儒玉有點不可置信。

“嗨,記得二號會議室裏那個女家長嗎?……一身精英範兒的那個,還是她最先說出實情的。她一看瞞不住了,早就在心裏盤算好了,她兒子未滿14歲,就算犯罪也不用負刑事責任,再加上,她是第一個交代案情的,有從輕或者減輕的情節,況且,當時未必是她兒子讓牛小傑受的傷。

怎麼算這筆買賣都劃算,她就立馬交代了,其餘幾人一看事情已經敗露,就也都交代了。”

“那第二條信息是什麼?”

“今天來到市廳的四個家庭,加上夏冰他們家,總共5家,全被張校長勒索過!

張校長以這些學生把人打成重傷為由,向他們的家長進行了金額不等的勒索,最少的勒索了7萬,多的有20萬。”

閆儒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麵的張校長,“這是好消息,看來核心人物已經露出馬腳了,但是,牛小傑的下落依然沒消息?”

“是,我看隻有這個張校長知道牛小傑的下落。我這就帶拘捕令去學校,得好好審審這位校長。”

“來可以,少來點人,穿變裝,能多低調就多低調。”

“這是唱哪出兒?”

“你就這麼辦,回頭再跟你解釋。”

“好嘞,知道了。”

掛了電話,閆儒玉將手機衝張校長晃了晃,“我的手機通話音量不小,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張校長不置可否。

“牛小傑已經死了,他死的時候你就在跟前,對嗎?”

張校長夾著煙的手一抖,煙頭掉了下去,在他的褲子上彈了一下,落在地上。

好好的一條褲子,就這麼被燙了個小洞。

張校長伸腳將煙頭撚滅,又搓了搓手,這才從神遊之中回過神來。

“不!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那天我……”

閆儒玉衝張校長擺了擺手。

“張校長,我並不是審訊你,現在也不符合審訊規範,所以,無論實話還是鬼話,你都犯不著跟我說,我隻有兩點小小的建議。

第一,學生家長已經把知道的事兒都承認了,拋開牛小傑的死不說,至少索賄罪已經坐實了,蹲號子是跑不了的。

第二,你可別忘了,除了我們,還有一個綁匪盯著你呢,據我了解,綁匪之所以綁架夏冰,也是為了牛小傑的案子。

你可以不承認自己跟牛小傑的死有關,我們沒證據,的確拿你沒辦法,不過,狡辯隻會激怒綁匪,他能對夏冰下手,就同樣能對你的家人下手,我記得你小女兒正在上高三,對吧?”

“你威脅我?”

“不,我隻想告訴你,趁綁匪還沒失去耐心,給他他想要的結果,否則,你我都無法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麼。”

“不!你們不能坐視不管!”張校長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伸手扳著閆儒玉的肩膀前後搖晃,並大聲道:“我女兒有危險,你們必須去保護她!”

閆儒玉任由他晃,等他晃夠了,才撥開他的手。

“哦?你跟牛小傑的死又沒有關係,你的家人怎麼會有危險?警方可不會將有限的人力耗費在空穴來風上。”

張校長雙手抱頭,十分痛苦的樣子。

氣氛再次凝固。

“綁匪……他究竟想要什麼?”張校長紅著眼睛抬頭問道。

“據我所知,他的要求也不算過分,真相和正義而已。”
……

吳錯趕來時,張校長的心裏防線已基本坍塌。

他當場交代了牛小傑受傷當天的經過。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48 PM

第86章 狼來了(一十一)

12月2日,下午放學後。

和往常一樣,牛小傑被夏冰為首的幾人堵住,並帶到了衛生間。

這次,牛小傑沒有被他們推搡,而是主動跟著他們走,誰也沒注意他握緊的拳頭。

老實人突然爆發,威力不見得有多大,震懾卻是加倍的。

加之牛小傑心中的怒氣已呼之欲出,他這次爆發著實嚇到了每個人。

牛小傑僅盯住夏冰一人狠揍。這辦法是他從網上查到的,很實用。

他揮出的每一拳、踢出的每一腳都曾在腦海中計劃過無數遍,無論力量、角度、技巧、銜接,都堪稱完美。

夏冰一下子就被他打倒在地。

“愣著幹嘛?你們!揍他!”

惱羞成怒!他夏冰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欺負?

四人回過神,先後撲將上來。

猛虎難敵群狼,幾個少年下手沒有輕重,也不知是誰使勁兒了推了一把。牛小傑腳下一個不穩,腦袋就磕在了便池中間的矮隔牆上。

“不會是……死了吧?……”

就在眾人慌了手腳的時候,校長突然來了。

校長本不想來的,可是牛小傑的同班同學找到他,告訴了他牛小傑正在衛生間被人欺負。

哪來的小兔崽子?多事兒!

本打算下班回家的校長上下打量著這個來告密的學生,心中忍不住咒罵了兩句。

這小子叫什麼來著?……好像是什麼亮……算了,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都告到我這兒了,就去衛生間看看吧……夏冰這幾個小子可是越來越囂張了……不過,這樣的問題學生才能榨出油水……

胡思亂想著,校長走到了衛生間門口。

他沒進去,而是站在外麵悶咳了幾聲。

那意思是給裏麵的人提個醒,差不多得了,別太過分。

誰知裏麵幾個學生卻一窩蜂逃了出來。

張校長留意了一下,跑出來的總共5個人,不包括那個經常被欺負的牛小傑。

不會是……出事兒了吧?……

張校長心裏打起了鼓。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衛生間,恰好看到牛小傑倒在地上。

後腦處,血正往外流,看不清傷情。

“救命……救命……”

牛小傑的意識還算清醒,他抬起手來,拉住了張校長的褲管。

張校長下意識地踢開了他的手。

他……快死了嗎?……這下完了,學校肯定得擔責任……不一定,興許還能救得過來……不!救過來更麻煩!會有警察介入調查嗎?收受施暴學生家長錢財的事會不會曝光?……他死了,一了百了!……

惡念的產生隻是一瞬間。

牛小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

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抬上了車,又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被從車裏抬了出來。

夕陽西下,周圍有樹,有花,有草,還有……泥土。
……

牛小傑的屍體是在城郊河畔的一處綠地找到的,為了掩人耳目,屍體上蓋了一層薄土。

發現屍體的當天,屍檢就完成了。

徐行二的臉色很不好看,這個從警20多年的老法醫已經很久沒有擺過這樣的臉色了。

“在死者氣管中發現了大量泥土,是生前吸入的,這說明……”

“說明被拋棄在郊區時,牛小傑還活著!”吳錯猛一拍桌子,“校長他……他都幹了什麼?!最該保護學生的人,卻成了將學生送給死神的推手,他還是人嗎?這樣的人,不必對他客氣!”

“這還不止,”徐行二歎了口氣,繼續道:“屍檢時我發現,牛小傑腦部雖然有創傷,但並不嚴重,如果及時送醫,開顱清除淤血,手術後精心護理,不僅能保住性命,甚至,很可能痊愈,一點後遺症都不會留下……哎,好好的一個孩子,讓人心痛啊!”

明輝道:“接下來的工作交給我和小白吧,不僅是牛小傑的死,還有勒索學生家長、與教育局內個別工作人員勾結,篡改學生學籍、錢權交易,對了,還有參與分錢的老師……樁樁件件,他們都得交代清楚!”

小白也點頭附和,“是啊,張校長交給我們把,他隻是案件的開端,還有一個綁架犯呢。”

吳錯看看閆儒玉:“你有什麼打算?”

“牛小傑在日記裏提到的那個亮子,該找他談談了。”

“找他?又是個小孩兒?”

閆儒玉挑挑眉,“你好像不喜歡小孩兒。”

“我隻是……對涉及這樁案子的小孩兒,喜歡不起來。人之初性本善,可是這些孩子,這麼小就如此殘忍,以欺淩他人為樂……”

閆儒玉給吳錯遞了一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人之初,不善也不惡,你教給他的善良,他就善良,你教給他邪惡,他就邪惡。”

“老閆,有時候我真佩服你,這種事兒發生在你麵前,你怎麼能做到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呢?”

“因為我們不是悲劇的旁觀者,可以肆意哭個稀裏嘩啦,我們是參與者,而且是要起到重要作用的參與者,越冷靜,就越能返發揮作用。”

閆儒玉猛吸了一口煙,繼續剛才的話題道:“牛小傑的案子告一段落,現在,咱們麵前還有兩莊懸案,一樁是王桂華之死,一樁是綁架案。

亮子是牛小傑案的起因,當初牛小傑就是因為出手幫了被欺負的亮子,自己才成了夏冰等人的欺淩對象,兩人可以說是患難之交,亮子能在牛小傑受欺負的時候找張校長通風報信,說明他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你說,他會不會也想為牛小傑報仇?

如果綁匪需要一個小幫手,那亮子再合適不過了。”
……

正說話間,閆儒玉的手機響了一聲。

一條彩信。

夏冰的照片。

夏冰拿著當日報紙的照片。

“看,綁匪的獎勵,看來他已經知道我們抓走了張校長,這算不算是一種示好?”

“示好?”

“想讓我們繼續調查王桂華的案子,所以告訴我們夏冰還活著,讓我們安心查案。

哦,對了,這也從側麵說明,綁匪在學校裏有個內應。咱們今天去抓張校長的時候,可是相當低調,綁匪怎麼會知道張校長已經落網?除非有人在學校裏刻意幫他打聽消息。”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51 PM

第87章 狼來了(一十二)

亮子,大名董明亮。

帝都中學初一學生,死者牛小傑的同班同學,好友。

陪他一起接受詢問的是他的班主任老師。

不是那位張老師。

由於夥同校長向學生家長索賄,張老師也被逮捕了。

這次與董明亮同來的,是一個年輕男老師,看樣子剛參加工作不久,很青澀,比他的學生還要局促。

一見閆儒玉,年輕老師快走幾步迎上來問道:“警官,董明亮為什麼被你們叫來問話?他……沒闖什麼禍吧?”

“你先別緊張,隻是了解一些情況,例行詢問而已,你可以全程在旁監督。”閆儒玉轉向麵色沉穩的董明亮,“咱們開始吧?”

董明亮點點頭。

“據我們了了解,你曾被夏冰等人欺淩,是牛小傑出手幫了你,因此,他遭到夏冰等人記恨,成了他們的欺淩對象。”

“是。”

“牛小傑死亡當天,你看到夏冰等人欺負他,去找了校長?”

“是。”

“你以前也經常這麼幹嗎?”

“您是說找校長告狀?沒有,就這一次。”

“哦?這一次有什麼特別?”

“我勸牛小傑忍,因為我們打不過夏冰他們,學校也不管事兒。

你別看平時跟夏冰玩的就四五個人,可是他要是動員上那些想巴結他男生,起碼有好幾十人,而且,他還能找來校外的混混……所以,我們隻能忍著……

可是牛小傑不聽我的勸,他跟我說要好好教訓夏冰,還說擒賊先擒王,隻要把夏冰打怕了,他們就不敢再欺負人了,那天牛小傑被他們叫走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對勁兒,怎麼說呢……好像是準備好了要跟夏冰拚命。

可是,1打5啊,哪可能打得過,我實在擔心,就去找校長了。”

“你跟校長一起去救的牛小傑嗎?”

“我偷偷跟在校長後麵的。

我看見牛小傑受傷,校長把車開到衛生間門口,把牛小傑抱上車,我以為校長是要送牛小傑去醫院,誰知道從那以後再也沒了牛小傑的消息,我就覺得不對勁兒……”

“這件事你跟誰說過?”

“嗯……就是……牛小傑的媽媽。”

“隻跟他媽媽說過?他哥哥呢?”

“他哥好像住單位宿舍,不常在家,我……沒怎麼見過他哥。”

閆儒玉眯眼看著董明亮,“你去過牛小傑家裏?”

“去過。”

“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去的?”

董明亮抬頭看了看班主任,班主任回之以疑惑的眼神。

“我……3天前去過牛小傑家。”

“哦?”

“有人找到我,讓我把他家的鑰匙藏在門口。”

“是你放的鑰匙?”閆儒玉有些詫異,他沒想到竟然能從董明亮這兒得到如此重要的信息,“誰讓你放的?”

“不知道……我沒見過。他隻給我發過幾條短信。”

董明亮掏出手機,打開某個陌生號碼的短信界麵。

與給閆儒玉發短信的是同一個號碼!隻有短短三條信息:

對方:你想替牛小傑報仇嗎?

董明亮:想!!!

董明亮:你是誰?

董明亮:你也認識牛小傑?

董明亮:你要為他報仇???

董明亮:???說話啊!!!

對方:替我辦件事

董明亮:什麼事?

董明亮:你要給牛小傑報仇嗎???你是誰???

董明亮:又不說話了?

董明亮:你是他哥嗎?還是認識他的人?你怎麼知道我?

對方:把鑰匙藏到牛小傑家門口

董明亮:你到底是誰?整我啊?

董明亮:這真是牛小傑家的鑰匙?你說話啊!

董明亮: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的?
……

隻掃了一眼董明亮的手機,閆儒玉眉頭就皺了起來,“就這些?”

“就這些。”

“好吧,那你是怎麼拿到鑰匙的?”

“我沒拿,鑰匙是被人放在我家門口的。

收到第二條消息以後,我正追問他,就聽見有人敲門,我去開門,就看見鑰匙放在門口地上的一個信封裏。

然後,第三條短信就來了。

當時,估計放鑰匙的人還沒走遠,可我……我害怕,就沒敢追上去看看究竟是誰。”

閆儒玉能理解他所說的害怕。

董明亮父母離異。確切來說是他媽媽幾年前跟人跑了,此後他爸爸就開始酗酒,成天到晚的不著家。

大部分時候,董明亮放學後都是獨自守著空空如也的家。

這時候門外來了個怪人,他躲還來不及,當然不敢上前追問。

“後來你就送了鑰匙?”

“送了,我還看見你了,你進屋的時候我就躲在上一層樓梯拐彎的地方。”

“所以,你剛往花盆裏埋完鑰匙,我就去了?”

“是。”

“有意思,這個指使你的人能把時間算得這麼準?他怎麼知道你一定會去送鑰匙?又怎麼知道你肯定能趕在我之前?他應該很了解你吧?”

董明亮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我不知道。”

不知為什麼,眼前的董明亮讓閆儒玉有了一絲陌生感,他一點都不像牛小傑日記裏那個膽小懦弱的亮子。

閆儒玉甚至懷疑,這個董明亮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亮子。

“4月2號晚上,你在哪兒?”

“在家。”

“有人能證明嗎?”

“我爸後半夜回的家,他喝醉了,罵罵咧咧的,我醒了,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可能還記得吧……”

“明白了,我們會去了解情況。”

之後的審訊就再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閆儒玉隻好放董明亮走。

臨走,這孩子還給閆儒玉遞上一張紙條,很禮貌地說道:“警察叔叔,你要是想到了什麼新問題,或者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您隨時聯係我。”

“一定。”

剛回到重案一組辦公室,就見明輝興奮地跑進屋道:“找到牛小傑的哥哥牛蘇傑了!”

“人在哪兒?”

“剛回單位宿舍!已經被同宿舍的其他民警控製,正往市廳送人呢!馬上到!”

“好!準備審訊!”

吳錯摩拳擦掌,閆儒玉心裏卻打起了鼓。

什麼情況?

為什麼牛蘇傑會在這時候出現?王桂華的案子還沒破啊!現在自投羅網算怎麼回事?

難道……凶手不是他?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54 PM

第88章 狼來了(一十三)

閆儒玉點起一根煙,猛吸了一口,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綁架犯的所有行為。

他綁架了夏冰,然後給閆儒玉發來牛小傑家的地址,又在門口藏了鑰匙,使得閆儒玉看到了牛小傑的日記,了解到校園暴力的情況。

在害死牛小傑的凶手——張校長被捕後,他發來了一張照片,證明夏冰還活著。

手段幹淨利落,意圖也很清晰,警察隻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怎麼可能……不是牛蘇傑?

牛蘇傑和明輝小白是校友,三人在學校時曾打過照麵。

沒想到,離校後的第一次相見竟是在一人被刑拘的情況下,明輝小白唏噓不已。

牛蘇傑除了憔悴,再看不出其它。

他眼神呆滯,胡子拉碴,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臉上油乎乎的,眼睛周圍是幹涸發白的眼淚痕跡,肯定好幾天沒洗臉了。

弟弟失蹤,母親離世,這個年輕人正傷心。

審訊剛開始,他就嗚嗚地哭了起來,像個孩子。

他的頭深深埋在兩臂中間,肩膀劇烈顫抖著,哀嚎聲像一隻離群的孤獸,聞者心碎。

吳錯和閆儒玉就這麼靜靜坐在他的對麵,閆儒玉給自己點上一根煙,又給吳錯遞了一根。

“兄弟,要煙說一聲。”吳錯對牛蘇傑道。

牛蘇傑已是泣不成聲,他抬起一隻手,做了個兩指夾煙的動作。

吳錯會意,點上一根遞給他。

遞煙的時候,牛蘇傑看到,短短一會兒工夫,牛蘇傑的袖口已經被哭濕了一大片。

牛蘇傑吸了吸鼻涕,抽了一口煙,將自己嗆得連連咳嗽,卻慢慢止住了哭。

“殺害你弟弟的凶手找到了。”閆儒玉開門見山。

“凶手?殺害?”牛蘇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你是說,小傑……死了?”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牛蘇傑的嘴唇顫抖著,他眼中的悲傷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絕望代替。

“他……到底還是……死了?”

牛蘇傑還想再抽一口煙,可他的手抖得太厲害,已經沒法把煙送進嘴裏。

吳錯不忍看下去了,他起身給牛蘇傑倒了一杯水。

牛蘇傑接過,一飲而盡。

“都死了……都死了……”

牛蘇傑突然笑了,“你們知道嗎?我終於有工資了,我能給家裏盡一份力了,可以讓我媽不用那麼辛苦節約,可以給我弟買一雙別人都有的名牌運動鞋。”

他再一笑,笑得無比苦澀,“可是他們都死了,死了啊!為什麼?為什麼啊?……”

閆儒玉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道:“你不覺得你母親的死有蹊蹺?”

牛蘇傑沉默了許久,才歎了口氣道:“肇事司機還沒抓到。”

這回答牛頭不對馬嘴。

顯然,牛蘇傑沉浸在悲傷中的大腦不足以處理任何不夠直白的信息。

閆儒玉隻好更直白地說道:“據我們了解,你媽媽死於……謀殺,致她死亡的那場車禍,很可能是有人蓄意而為。”

又是沉默。

這回卻比剛才短暫多了。

牛蘇傑突然抬頭,不可置信地搖著頭,“這……我媽媽人很好的,從來不跟人結仇……她經常跟我們說吃虧是福,她……怎麼會……誰會想要害她?”

吳錯將牛小傑、王桂華兩樁案件的調查情況做了簡單說明。

當得知重傷的弟弟被校長殘忍拋棄在野外,又得知母親可能是被人殺死的,牛蘇傑睚眥欲裂。

他紅著眼睛,凶狠地問道:“究竟是誰?誰殺了我媽?……會不會……跟我弟的案子有關?”

看來,牛蘇傑的思維能力又回來了。

閆儒玉當然不能放過機會,他立即停止繼續提供信息,而是問道:“4月2號晚上你在哪兒?”

“回老家給我媽掃墓……為什麼問這個?”

閆儒玉不管他的疑惑,繼續道:“有人能為你證明嗎?”

“你們……這是在審訊我?”

閆儒玉隻是看著他不說話。

終於,牛蘇傑敗下陣來,他道:“晚上我在姥姥家住的,姥姥姥爺都能證明。現在能告訴我你們這是在幹嘛了嗎?”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吳錯道:“夏冰,就是那個帶頭欺負你弟弟的孩子,他被綁架了。”

“你們懷疑我?”牛小傑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苦笑,“我?我倒希望是我,希望我能親手綁了害過我媽和我弟的人!”

“然後呢?”

“然後……然後……”

然後,他恨不得撕碎了這些人,可他的職業讓他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為什麼你們認為是我?我弟弟死了,如果我要綁架,應該綁那個害死他的凶手,而不是欺負過他的中學生。”

“有道理,可如果你不知道凶手是誰呢?

據我們了解,綁匪和你一樣,也不知道凶手是誰。

而且,綁匪綁架夏冰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我們對你家這兩起案件的重視,說白了,是想讓我們抓住殺死你弟弟和你母親的凶手。”

牛蘇傑一愣,“你……確定?”

“非常確定。”

又是沉默,牛蘇傑突然大笑,“老天有眼,竟然有這樣的好人!”

“好吧,我能理解你們懷疑我,也感謝你們破了我弟的案子,謝謝。

我……我真希望自己就是那個綁匪,哪怕是以這種方式為家人做點什麼。

可是,除了我有最強的動機以外,你們不會找到任何證據,因為我真不是綁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吧。”

“好吧,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閆儒玉拿出一把裝在證物袋裏的鑰匙。“這把鑰匙,請你辨認一下。”

他將鑰匙拿到牛蘇傑眼前,“看看,你認得嗎?”

牛蘇傑接過證物袋,隻看了一眼就肯定道:“這是我的鑰匙。”

“你的?”

“對,我的鑰匙丟了。”

“什麼時候丟的?”

“12月17號之後,那天是我媽的頭七,我回家迎我媽回來,在家住了一晚。

那天之後我就再沒回去過……回去,看見舊物,我……受不了那個……

直到清明之前,要回老家給我媽掃墓了,我想回家看看,這才發現鑰匙丟了。”

“所以,你現在身上沒有家裏的鑰匙,是嗎?”

“對。”

閆儒玉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揉著擰成大疙瘩的眉心,顯然是碰上了解不開的難題了。

吳錯繼續審訊。

“那你覺得誰最有可能為你弟弟和你母親報仇?”

“我不知道……或許……是那個人?……”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56 PM

第89章 狼來了(一十四)

“大概是14年的事兒吧,我記不太清了。

那年夏天,有個女人推著嬰兒車在路上走,不知從哪兒跑出來個瘋子,搶了小孩就跑,那女人一邊在後麵追,一邊哭喊,正好被我媽碰上了,我媽就幫她一塊追。

盛夏的大中午,天太熱,人都不出門,路上根本找不到能幫忙的人,我媽跟那女人追了好幾條街,這才把孩子搶回來。

我媽就跟沒事人似的,也沒告訴我們,後來還是小孩的父母想辦法找到我們家,我才知道這件事的。

當時,孩子他爸要給錢,我媽沒要。他們就買了好多東西,還說我媽是他家孩子的救命恩人,以後我家有什麼事,盡管開口找他們,好像他們偶爾還會跟我媽有聯係,逢年過節發發短信什麼的,具體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現在能想到的隻有這兩口子……綁架是大案,如果不是過命的交情,誰會為我家做這種事兒?

可是……這兩口子……哎!肯定也不是他們……吧……”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直接指向牛蘇傑。

吳錯顯然不想再折磨這個已經無比憔悴的年輕人,審訊很快就結束了。

牛蘇傑一離開,吳錯就對小白道:“去盯住他,有任何異常立即彙報。”

顯然,同情並沒有令吳錯失去理智,在確定真正的嫌疑人之前,牛蘇傑依然有嫌疑。

審完牛蘇傑,兩人都感到無比疲憊。

閆儒玉突然道:“破了案子,我也該去給爸媽燒點紙了。”

吳錯點頭,“一起去。”

接著,他又問道:“老閆,你有頭緒嗎?”

閆儒玉搖頭。

吳錯竟也露出了牛蘇傑式的苦笑:“多久沒碰見能把你難住的案子了?”

“少說風涼話,”閆儒玉揉著太陽穴道:“容我想想吧,建議你先查王桂華的案子。”

“得嘞。”

“查到三條信息。”金子多抱著筆記本電腦來到攤坐在審訊室的閆儒玉和吳錯跟前。

“什麼信息?”

“第一,剛跟牛蘇傑老家的派出所取得了聯係,經調查,夏冰失蹤當晚,牛蘇傑的確在鄉下姥姥家。傍晚時他還去拜訪了幾位鄰居,感謝了人家對姥姥姥爺的照顧。可以確定牛蘇傑沒有作案時間。

第二,王桂華的車禍發生在12月10號,在12月6號的時候,夏洪文有一筆15萬元的取款記錄,並且,值得注意的是,從夏洪文以往的商業記錄可以看出,他是不用現金的,商業往來都是直接電子轉賬。

這筆現金的用途不祥,但是從金額來看,買輛二手桑塔納足夠了,多出來的錢,或許可以付給雇來的司機。”

吳錯接過筆記本電腦,“僅憑一個取款記錄,說明不了什麼,還是得找到肇事車輛。

我調取了交通事故案宗,發現肇事車輛雖然逃離,但現場留下了車燈碎片。經過材質檢驗發現,這盞車燈不是原裝的,說明這輛車很可能有過事故記錄。”

“有過事故記錄的二手車?”閆儒玉掏出手機,將此消息發送給之前聯係過的做二手車生意的朋友。

很快收到回信:電話裏說吧。

閆儒玉把號碼發過去,對方很快打了過來。

之前兩人一直是通過聊天軟件聯係,突然間通話,還真有點別扭,就跟網友見麵的尷尬開場似的。

“那個……高手兄,你好啊。”

“你好啊,那個……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不麻煩,不過……你查這個幹嘛?”

閆儒玉斟酌著用詞道:“跟你交個底吧,這輛車把人撞了,交警正查著呢,車要是經過你的手,你主動把買車人的信息說清楚就行了,越往後拖,越麻煩。”

“大哥,你……是警察?”

“我能跟你說的隻有這些,該你說了。”

“車跟我倒是沒啥關係,我隻是聽人說前幾天二手車交易市場裏有人吵架,就是因為一輛桑塔納。

好像是已經談好了價錢,提車的時候買家又變卦了,非得讓抹個零頭,弄得車主各種發火,說什麼買家不講信用……

雙方吵得不可開交,中介小姑娘都快哭了,後來是一個中介老大哥幫忙調停的,雙方各讓一步,7萬4成交的。

我正好認識那個中介老大哥,之前也讓他看了照片,但他也不敢確認,不過他倒是確信,那輛車上左邊的前車燈是後配的,車燈不亮的時候,兩邊燈罩有色差。”

閆儒玉的眼睛一亮,“能確定賣車時間嗎?”

“這我可記不清了,得再問問,要不這樣吧,等會兒我把那位中介大哥請出來,咱們一起吃個飯,想問什麼你自己問,行不?”

“行!我請你們,不過,我還有事,就讓我們這兒的一位女同事替我去吧,她去聊也是一樣的。”

“有美女?那感情好啊!”
……

入夜時分,明輝回到市廳,一進辦公室,她就興奮道:“肇事車輛找到了!”

“哦?”

“據那位中介大哥回憶,車是在12月8號賣掉的,當時來買車的是兩個外地年輕人,頂多也就20歲吧。南方口音,具體是哪兒就聽不出來了。

當時中介大哥心裏還嘀咕:這倆小崽子才多大?不會連駕照都沒有吧?而且,怎麼是現金交易啊?

還有一點就更奇怪了,通常二手車買家都特別關注過戶的事兒,可這兩個小年輕好像根本不在乎,連問都沒問,還說過戶不著急,他們先付錢提車,等雙方有時間了再一起去過戶。

除了在砍價上雙方發生了不愉快,其它都挺好的。

在中介大哥的幫忙下,我聯係到了賣車的車主,車主表示賣完車就再也聯係不上買家了,前兩天他還給買家打電話,想要去把後續手續辦了,買家電話卻一直關機,那輛車到現在還在賣家名下。

哦,對了,二手車市場登記的買家信息也是假的。”

外地人,南方口音,現金交易,就這麼點信息。

吳錯開始發愁了。

“調取12月8日二手車交易市場附近的所有監控,看他們提車以後去了哪兒,一路監控跟蹤,看能不能找到他們的落腳處……”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2:59 PM

第90章 狼來了(一十五)

吳錯這邊正組織查找肇事車輛買家的時候,閆儒玉卻悄悄回到了未偵破案件檔案室。

心中隻有一個疑問:牛蘇傑真的不是綁匪?

他有如此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難道真的不是他?

牛蘇傑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那就是:如果不是過命的交情,誰會為他家做這種事?

過命的交情。

可這個利益至上的年頭,哪兒還有過命的交情?

就拿牛蘇傑最後講的那個故事來說,即便王桂華救了人家孩子,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人家就得為了幫你報仇?還把自己弄成綁架犯?太不合常理了。

再者,這個故事其實就是在暗示警方,王桂華平日裏廣結善緣,說不定她還幹過什麼不得了的大好事,就連牛蘇傑都不知道。

難道警方還要去查王桂華這輩子的好人好事?

誤導!這是誤導!

閆儒玉靠在椅背上,閉目思忖。

一條條案件信息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鑰匙……

日記……

受欺負時隱忍懦弱的董明亮……

被詢問時沉著的董明亮……

4月2號晚上,被綁架的夏冰……

4月2號晚上,給醉酒的爸爸倒過一杯水的董明亮……

4月2號晚上,身在老家的牛蘇傑……
……

第二天中午,吳錯帶回了一條好消息:查到買車人了!

從二手車交易市場開始,沿著桑塔納行駛過的每一處監控追查,警方發現,這輛桑塔納在城鄉結合處的一個網吧門口停留過。

網吧的監控錄像顯示,有兩人從車上下來,進入網吧上網。

在網吧查到了兩人的身份證信息。

夏小江,17歲,13歲時輟學,一直在南方老家,無業。

12月5日從老家乘坐動車來到京北市。

李江龍,夏小江的同學,兩人先後輟學,輟學後在一起混跡,12月5日和夏小江一起來到京北市。

兩人一直居住在城鄉結合部的一處小旅館。

除了四處看二手車,談價錢,其它時候都在網吧上網。

被警方抓獲的時候,兩人正退房打算去車站買票回老家。

被抓獲的當時,從兩人身上搜出了現金共計7萬元。

“知道為什麼抓你們嗎?”

被抓的當時,吳錯就對兩人進行了突審。

夏小江抿著嘴不想說,還一個勁兒給李江龍使顏色。李江龍卻慫了,當場交代了問題。

“我們開車撞人了。”

“誰指使你們撞人的?”

“沒人指使!”

“他三叔!”

兩人回答完,尷尬地互看了一眼。

“我三叔。”夏小江不得不承認。

“你三叔是誰?”

“夏洪文。”

吳錯對一旁的刑警道:“把他們帶回去。”

又對身旁的明輝道:“咱們去請這位夏洪文。”
……

最近一周,許多人的朋友圈裏都有這麼一條求助信息。

說的是名叫夏冰的中學生被人綁架,信息中附上了夏冰的身高、長相特征,求好心人轉發和留意,看到疑似這個孩子的人,請及時聯係某手機號碼。

如線索有用,送上2萬酬謝,如直接找到夏冰,送上10萬酬謝。

審訊室,吳錯指著手機上的這條消息,對夏洪文道:“你寧願用這種方法找兒子,也不敢來跟我們警方配合?”

夏洪文低著頭,“我本來想著,等找到兒子,就來自首的。”

這樣的說辭並不新鮮。許多罪犯被抓以後,都會說我其實是想自首的,隻是還有什麼什麼事兒放心不下。

其實他們自己也很清楚,就算那件事解決了,他們依然不會自首,尤其是重刑犯。

趨利避害的人性使然,在外麵,哪怕提心吊膽,也比關在高牆內好。

吳錯沒接他的話,而是繼續問道:“為什麼殺王桂華?”

“為了保護我兒子。”

“保護你兒子?”

“張校長跟我們說,我們幾家的孩子把牛小傑給打死了,一開始我不信,張校長就給我看了一份衛生間門口的監控錄像。

我看見夏冰他們把一個小孩兒帶進了衛生間,然後,張校長來了,幾個小孩都跑出來了,校長進去看了看,也跑著出來了。

過了沒一會兒,校長把車開過來,停在了衛生間門口,然後把小孩抱上了車。

那孩子正是被夏冰他們帶進衛生間的,被校長抱出來的時候頭上都是血。

張校長說那孩子送醫院以後死了,現在家屬就是想要錢,隻有錢能擺平這事兒,我沒辦法啊,就給他錢唄,給了20萬呢。

後來我還是不放心,畢竟是條人命啊!我就又去了一趟學校,想找校長問問情況,看對方究竟是怎麼個態度。

結果,校長沒找著,倒是碰見了牛小傑的媽媽。

她來學校問校長要兒子,那個哭天抹淚啊,我就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這才知道,張校長根本沒把那個牛小傑送醫院,也根本沒有什麼賠償協商。

張校長竟然直接跟人耍賴,硬說牛小傑是放學後失蹤了,學校沒責任。

我當時嚇壞了,一條人命啊!

可是再一想,我又覺得這樣也挺好,夏冰他們打死人的事兒徹底被瞞住了,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那天,牛小傑他媽說要去報警,還說自己的大兒子就是警察,一定要查出小兒子的下落。

我就想著,不能讓他報警,一旦警察介入,就我們那點事兒,肯定一下子就暴露了……”

夏洪文拍著自己的額頭,聲淚俱下,也不知是後悔還是畏懼。

“警官,我當時真是瞎了心了!不應該啊!我就隻想著不能讓她報警,就不由自主地一路跟著她,摸清了她家的位置。

然後,我就給老家的侄子打了個電話,這小子鬼主意最多,同意幫我殺死那女的……”

“那女的?”吳錯皺眉道:“被你殺死的那位母親,她叫王桂華。”

不要打斷一個正在交代罪行的嫌犯,這是每個刑警都知道的基本技巧。嫌犯的情緒十分多變,一旦被打斷,有可能把本該說出來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吳錯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當夏洪文用“那女的”來指代無辜死者,他終究沒能忍住。

夏洪文張了幾次嘴,卻都沒能叫出這個名字。

是害怕嗎?

或許吧。

或許還有些別的複雜情緒。

好在,這並沒有影響夏洪文繼續講述。

“後來,我們決定製造一起車禍,我大侄子和他的朋友負責買車、踩點、跟蹤、撞人,我出錢,除了買車錢,再給他們一人三萬,他們總共從我這兒拿了15萬。

其實,你們抓了我,我反倒踏實,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警官,我兒子他還小啊,無論如何,求你們了,救救夏冰……”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3:12 PM

第91章 狼來了(一十六)

三樁案件破了兩樁,就剩一個綁匪尚未落網。

夏冰被綁架已經超過5天,重案一組對夏冰的營救方案產生了分歧。

一部分人認為,在聯係不上綁匪的情況下,應該聯係媒體,對牛小傑和王桂華案的偵破進行報道。讓綁匪知道,他要的真相和公平警方給他了,這樣他或許就會放了人質。

“絕對不行!”閆儒玉一身煙味,從未偵破案件檔案室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凶手想要的,不止真相和公平。”

“不止?”

“他還想教訓那個帶頭欺負過自己的人,甚至是殺了他。”

“你的意思,凶手是……董明亮?”

“對。”

“他才多大啊?這……可能嗎?”

“如果有個警察在背後幫他呢?”

“……”

閆儒玉有些激動地在屋裏踱起了步。

“一開始就錯了,我們以為綁匪是牛蘇傑,而董明亮是個負責通風報信的小角色。

其實正好相反,綁匪是董明亮,而牛蘇傑在背後給了他專業的指導。

仔細想想,被綁架的夏冰不也是個未成年人嗎?

綁架一個未成年人,尤其是一個經常在深夜醉酒後獨自回家的未成年人,好像也不太難。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牛小傑和王桂華的案子發生在12月,而夏冰的綁架案發生在4月。一次近乎完美的犯罪需要時間準備。

他們的準備包括以下幾件事:

第一,對董明亮進行搏鬥訓練,讓他有能力獨自製服落單的夏冰;

第二,跟蹤和踩點,了解夏冰的生活規律,找出最恰當的綁架時機;

第三,尋找一個適合關押人質的地點,這個地方不僅要安全,還要方便董明亮隨時查看人質的情況;

第四,一旦計劃開始,牛蘇傑會在第一時間進入警方視線,成為綁架案的重點嫌疑人,所以他必須有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為了這個不在場證明,他幹脆回老家,連本市都不呆,也是夠拚的。

為了找出真相,牛小傑的好友和哥哥結成了聯盟,這就是我對整件事的判斷。”

閆儒玉話音剛落,明輝就立即道:“可是,董明亮也有不在場證明,那天晚上,他不是給他爸倒過水嗎?”

“這個不在場證明有漏洞。

首先,夏冰是在4月2日晚上,不,確切地說,是在4月3日淩晨1點以後被綁架的,因為我們隻知道幾個孩子是在1點左右離開酒吧各自回家。

而據董明亮父親的酒友回憶,當晚他們的酒局是3點半才散的。

1點到3點半,期間有2個半小時,如果計劃周密,綁架一個人足夠了。”

吳錯沉吟片刻道:“如果真正的綁匪是董明亮……那孩子給我的感覺……有點怪,他的沉穩和成熟好像遠超過同齡孩子,他的行為還真不好預測。”

“人從稚嫩到成熟,往往是瞬間的轉變,或許,猜到牛小傑被校長處理掉的時候,董明亮就成熟了。”

吳錯沉默了一會兒,這話顯然讓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家庭變故。

“可我們還是不知道夏冰在哪兒。”明輝繼續道。

“一定就在董明亮家附近!”閆儒玉的回答十分篤定。

“立即對董明亮家附近進行秘密偵查,注意,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夏冰還沒找到,倒是來了一條令人憂心的消息。

小白失聯了!

自從被派去監視牛蘇傑,小白每天早中晚都會向吳錯彙報情況。

今天上午,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審訊夏洪文上,吳錯便沒注意到小白沒有及時彙報。

到了中午,對夏洪文的審訊基本結束,吳錯給小白打過去,這才發現小白已經關機。

什麼情況?

他趕忙聯絡牛蘇傑工作的片區派出所,卻被告知牛蘇傑今天一早請假了,一直沒來。

不好!

吳錯心中翻起疑雲,小白,可千萬別出事啊!

閆儒玉的心也提了起來,兩人幾乎是同時衝向了董明亮家。

上樓,敲門。

過了許久,一個睡眼朦朧頭發蓬亂的中年男人開了門。

“什麼事兒?”

中年男人一開口,差點把兩人熏暈過去,隔夜的酒氣,跟毒氣彈似的。

顯然,這位就是董明亮的父親了。

“董明亮呢?”吳錯問道。

閆儒玉已經亮出了警官證,“警察,請配合我們辦案!”

中年男人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的大腦像是短路了,直愣愣看著門口的兩人,過了一會兒才說:“明亮他……怎麼了?”

“他在哪兒?!”吳錯的耐心已所剩無幾。

“我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可能……去同學家了?”

顯然,這位父親對兒子的去向一無所知。

“明亮怎麼了?警官,你可別嚇我……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他想追出來問,卻被隨後趕來的明輝攔了下來。

“大叔,您兒子涉嫌一起綁架案,我們正在搜尋人質,請您待在家裏,配合我們……”

閆儒玉已轉身下樓,吳錯也是一邊下樓一邊給廳裏打電話,調配更多警力,搜尋附近可能藏匿人質的地方。

走到樓門口的時候,閆儒玉焦慮地環顧四周,他突然悄悄拉了一把吳錯。

“老吳,這樣吧,你從左邊開始搜,我走右邊,咱們保持聯係。”

閆儒玉嘴上這麼說,手卻指了指通向地下室的黑黝黝的樓梯。

20年前的老式多層建築大都有一層地下室,每一戶都可以分得一小間,放些雜物,倒也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底下烏漆嘛黑。

住過這種老樓的孩子都知道,小時候地下室就是男孩兒門探險的樂園。

孩子們常常被嚇得吱哇亂叫四下亂跑,卻依然對這種探險樂此不疲。

地下室,私密、隱蔽、鮮有人去,而且距離董明亮家足夠近,的確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閆儒玉這麼一指,吳錯立即會意,壓著腳步聲小心翼翼地先踏上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閆儒玉覺得不妥,又拍了拍吳錯,手上比了個拿槍的姿勢。那意思是牛小傑身上可能有槍,太危險了。

吳錯指了指手機,擺了擺手,意思是已經跟牛小傑所在的派出所確認過,他身上沒槍。

兩人下樓,或許是黑暗的原因,總覺得寒氣逼人,陰森森的。

適應了黑暗以後,發現這裏有一條不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各有四扇鐵門。

八間地下室,恰好可以讓本單元的八戶人家各占一間。

地上有一些新鮮的腳印。

腳印全部通向其中一扇鐵門。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到鐵門跟前,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鐵門上有402三個字。

402,4樓2號。

正是董明亮家!

這是董明亮家的地下室!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0 03:14 PM

第92章 狼來了(一十七)

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深吸了幾口氣。

他們能感覺到,就在那扇門裏,同樣有人屏住了呼吸。

“董明亮,你在裏麵吧?”吳錯輕聲問道。

沒有回答。

“我知道你在裏麵,夏冰也在,我是詢問過你的那個警察,當時你們老師也在,記得嗎?咱們聊聊吧。”

閆儒玉話音剛落,屋內傳來了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音。

燈亮了,橘黃的亮光從門周圍透了出來。

“是我。”

聲音穿透門板,顯得很沉悶,閆儒玉和吳錯卻在第一時間就分辨出了聲音的主人。

是牛蘇傑!

他也在這兒?!

吳錯趕忙道:“你別激動,咱們有話好說,夏冰跟你在一起嗎?”

“他在這兒。”

“能讓他說句話嗎?我們就是想確定人質安全。”

“他暫時說不了話,不過……”牛蘇傑似乎在斟酌著用詞,“他沒有生命危險。除了夏冰,董明亮也在這兒,還有你們派來盯我梢兒的刑警,大高個兒。”

“小白?他怎麼樣?”

“沒有生命危險。”

“董明亮呢?”

“一樣。”

牛蘇傑的聲音聽起來很沉穩,顯然,對這一刻,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為什麼要來這兒?”閆儒玉問道,“你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隻要正常生活,裝裝樣子,我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呵,正常生活?我哪還有什麼正常生活?”

閆儒玉拍了拍吳錯,又指了指鐵門鎖孔,吳錯會意,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節鐵絲。

閆儒玉一邊說話一邊拍門製造噪音道:“不管怎麼說,你先把門開開,好嗎?你母親的案子,嫌疑人很快就會落網,法律會給你一個公道……”

在閆儒玉的掩護下,吳錯手中的鐵絲伸進了鎖孔。

老式的門鎖可以說一撬就開,窸窸窣窣一番後,鎖芯傳來輕微的啪嗒一聲。

閆儒玉一把推開了門,吳錯掏槍,一個箭步衝進了屋。

兩人配合默契,行雲流水。

屋內,夏冰、小白、董明亮、牛蘇傑分居屋子一角。

其中三人或趴或躺,都是昏迷狀態,唯獨牛蘇傑正在拚命往自己嘴裏灌著什麼。

那是一個棕色的瓶子,屋裏有一股不濃不淡的化學藥劑的味道。

不好!農藥!

吳錯一個箭步上前,拍開了牛蘇傑手中的瓶子。

可惜瓶中的藥水已所剩無幾。

瓶子在地上滾了幾圈,停下,標簽恰好衝上,標簽上,“百草枯”三個大字甚是醒目。

“我靠!趕緊催吐!”吳錯大喊。

閆儒玉一把掐住牛蘇傑的下巴,伸手就要去扣他的喉嚨。

“打120!快!就近找大夫!人必須給我救回來!”

“大夫!快找大夫!”
……

就在眾人亂成一團時,閆儒玉湊到牛蘇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牛蘇傑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

“你死了,同樣會有人傷心死,別讓自己後悔。”

牛蘇傑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

一小時後,牛蘇傑完成了催吐,洗胃,基本脫離了危險,還需住院觀察幾天。

小白從昏迷中醒來,這個1米9的大小夥子也掉下了眼淚,後怕得渾身發抖。

“組長,對不起,我沒完成任務。”

“我忽略了你工作經驗有限,讓你去盯梢一個有反偵察經驗的警察,我的錯。”

這是大實話,得知小白失聯,吳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一個勁兒罵自己沒長腦子。

好端端的一個大小夥子,萬一出事了,怎麼跟人家家人交代啊?

還好,小白隻是被牛蘇傑打中了脖子,暈了過去,並無大礙。

吳錯握著小白的手道:“你也再留院觀察一天,出院後直接回家休息,休兩天假。”

“我沒事。”小白起身就要下床。

“這是命令。”

吳錯按住小白肩膀,丟下最後一句話,出了病房。

“我再也不想有任何同事出現在醫院病床上了。”吳錯道。

“你太累了,最該休假的是你,結案以後休息兩天吧。”

董明亮的情況和小白差不多,都是被牛蘇傑一擊致昏。

醒來以後他就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似乎能從天花板上看出花兒來,無論誰問話,都是一言不發。

他的父親,那個酒鬼,一下子慌了神兒,圍在兒子的病床邊問這問那。

見兒子不答話,他又纏著明輝不放,想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

由此見得,他還是很在意兒子的,隻是因為生活不順而選擇用酒精麻痹自己。

情況最糟的要數夏冰。

表麵上看他也是昏迷,醫生檢查時卻發現他的右側肩膀和上臂紅彤彤的一片。

最開始以為是某種疹子,畢竟地下室裏陰暗潮濕,是爬蟲聚集的地方,很可能引發皮膚過敏。

仔細檢查卻發現並不是皮膚病。

成片的紅色皮膚上有一個個小孔,有些小孔中還會滲出血水。

最後,經過放射檢查,發現夏冰的右肩和右臂內竟然有上百枚細密的鐵釘,有些釘子很深,甚至釘入了骨頭。

醫生取出兩枚釘子交給吳錯,並道:“警官,以我的經驗來看,這是現在木工普遍使用的射釘槍專用釘。

這種釘子的個頭很小,一排一排的,跟訂書針差不多一個原理,是靠氣壓把釘子釘進木板的。”

“董明亮家有射釘槍嗎?”吳錯問道。

“我馬上帶人去搜。”閆儒玉叫上兩名刑警,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了董明亮家。

1小時後,當吳錯拿著閆儒玉發來的射釘槍照片,來到董明亮的病房,他終於開口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我就是覺得牛小傑死得太冤了,太可惜了,而且,他是因為我才死的。

牛小傑失蹤後,他媽媽經常來學校鬧,看著怪可憐的,我想把知道的情況告訴他媽媽的時候,他媽媽卻再也不來了。

後來,他哥找到我,我才知道阿姨出車禍了。

我想,肯定是因為那段時間精神恍惚吧。

哥哥卻告訴我,車禍是早就預謀好的,有人針對阿姨。而且,車禍十有八九和牛小傑的死有牽連。

我就把牛小傑失蹤當天我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哥哥當時的樣子……我也不知該怎麼形容……反正,看了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想報仇。

我就說,我願意幫他。

哥哥說,因為警方對綁架案特別重視,尤其是人質還活著的時候,警方會不計代價地救人。我們就決定對引發了整件事的夏冰下手,把夏冰當做一個杠杆,用他來撬動警方,讓你們認真調查牛小傑和阿姨的案子。

為了綁架夏冰,哥哥教了我許多,包括搏鬥,還有如何製服一個人,我也的確完成了計劃。但傷害夏冰的事跟哥哥沒關係,他根本不知道。

按照計劃,警方抓了殺害牛小傑和阿姨的凶手,我們就放了夏冰。

但是,一想到他從前欺負我的樣子,想到他帶人踢打我,搶我的飯錢,甚至……甚至朝我臉上撒尿,我就想讓他也嚐嚐被人欺負的滋味。

我還想……殺了他!

哥哥讓我放了夏冰,我拒絕了。

然後哥哥就趕來了,在我想對夏冰下手的時候,我被他打暈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1 10:15 A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11 10:15 AM 編輯

第93章 火海亡靈(六)

夏冰綁架案,以及由此牽扯出來的牛小傑母子被害案相繼告破。

在閆儒玉的勸說下,吳錯休了兩天假,他已經連續工作了近10天,10天裏,困了就縮在辦公室沙發上睡一會兒,有時候甚至顧不上刷牙洗臉,更別說洗澡了。

用閆儒玉的話來形容,“你丫都快長蘑菇了!”

回家洗了個澡,過了一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總算把覺補回來了,第二天清晨吳錯起床的時候,閆儒玉已經買了一袋紙錢香燭等祭奠用品。

吳錯一拍腦門,“哎呦,我怎麼把上墳的事兒給忘了。”

“沒事,你爹你媽都是警察,能理解你工作忙。”閆儒玉坐在電腦前,不鹹不淡地安慰了一句。

吳錯趕緊穿衣洗漱,5分鍾後收拾停當,叼著一根油條就要出門。

“我去,你牙刷幹淨了嗎?再刷一遍去,聞聞,聞聞啊,自從你搬來,家裏就臭氣熏天,這日子還能過嗎?再這麼不修邊幅你就搬出去吧……”閆儒玉鄙視地撇了吳錯一眼。

“至於嗎?老閆,你嘴能再毒一點嗎?”

“呦,敢頂撞二房東,小心我把你趕出去!”

“得得得,我服,我重新洗漱一遍去,行了吧?”

吳錯進衛生間以後,閆儒玉對著電腦顯示器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

通過麥克風,他對組隊團戰的幾人道:“說好了,我這可是最後一把,咱們速戰速決,趕緊推高地。”

20分鍾後,兩人出門,驅車前往北郊墓園。

車出了鬧市區,吳錯對坐在副駕駛的閆儒玉道:“我一直想問你來著,那天你究竟跟牛蘇傑說的什麼?他後來為什麼又肯配合催吐了?”

“簡單,就是提了一下他老家的姥姥姥爺,人嘛,隻要還有牽掛,就不想死了唄。”

“嘖嘖嘖,這麼簡單的辦法,我怎麼就沒想到。”

“你笨唄。”

“我去!老閆你太不厚道了!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一大早起來就受你打擊,還不如讓我上班去呢!”

閆儒玉聳聳肩,“你頭一天認識我?”

北郊墓園。

其實就是三座綿延的小山坡,周圍種植了許多鬆柏。

閆儒玉吳錯兩人父母的墳墓在最靠裏的位置,那裏基本都是些老墳,沒有新墳的華麗精致,卻寬敞許多。

20年前喪葬用地基本沒人管,一個墳包能占十幾平米地方,不像現在,一兩平米的一塊墓地動輒十幾萬,而且墓地挨著墓地,就跟幾十年前的筒子樓似的,死不起啊!

閆儒玉和吳錯驅車進入墓園,又行駛了近20分鍾,這才找到了父母的墳墓。

兩人的父母死於同一場大火,當時的安葬工作是市廳統一安排的,所以墳墓也是緊挨著。

兩人下車,一眼就看到墓前兩束新鮮的花,頗有些疑惑。

有人來掃過墓?

會是誰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奇怪,20年來這樣的事從未發生過,他們的父母早已被親戚朋友遺忘,否則兩人小時候也不至於進孤兒院。

吳錯幾大步跨到墳前,捧起花束。

“新鮮得很,應該是剛放這兒的。”

閆儒玉立馬環顧四周,可哪兒還能看得到人。

“有花店信息嗎?”

“沒有,不過有一張卡片。”

閆儒玉湊上前來,吳錯打開卡片。

老友曹耀華



僅幾個字而已。

閆儒玉打開自己父母墳前花束上的卡片,同樣是這幾個字。

“曹耀華,你知道這個人嗎?”吳錯問道。

“有印象,但是很久遠了,好像……這個名字……在哪兒見過呢?”閆儒玉閉目皺眉。

“應該是我們的父母共同的朋友,會不會也是警察?……奇怪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吳錯在一旁小聲提醒,閆儒玉擺擺手,他趕忙收聲閉嘴。

“曹耀華……曹耀華……”

記憶的盒子打來,無數零星的畫麵自閆儒玉腦海中閃過。

有些畫麵已經十分模糊,猶如泛黃的老照片。

其中有父母生前來家中做過客的同事、朋友……這些人中,沒有叫曹耀華的。

閆儒玉擴大了對記憶的搜索範圍,無數麵孔閃過,甚至包括小時候給家裏送牛奶的年輕奶站工人,還有在胡同口賣冰棍的老大爺……曹耀華……曹耀華……這些人都不叫曹耀華……

究竟在哪兒見過這個名字?……

突然,記憶的角落裏,一個模模糊糊的場景引起了閆儒玉的注意。

一片墓地。

正是附近。

那是父母死後的第一年清明節,公安廳搞了一個追悼烈士的儀式,來給烈士英雄們掃墓,其中自然也包括閆儒玉和吳錯父母的墓。

閆儒玉和吳錯做為烈士家屬,也被人從孤兒院帶了過來。

冗長的追悼儀式實在是無聊至極,閆儒玉正是上躥下跳的年紀,哪兒受得了這個,於是悄悄鑽出人群,在墓園裏玩了起來。

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和媽媽一起來的。媽媽立在一座墓前抹眼淚,小男孩雖然沒有哭,卻很聽話地陪在媽媽身邊。

大概是來看他爸的吧。閆儒玉這麼想著,就朝小男孩湊了過去。

兩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不肯開口說話。

小男孩的媽媽也注意到了閆儒玉,她摸了一把眼淚問道:“這是哪家的孩子?怎麼在墓園裏玩?”

閆儒玉指了指不遠處自己父母的墳,那兒有一群穿著警服的人在悼念,亂哄哄的,給蕭索的墳地增添了一些熱鬧之感,很是怪異。”

“你是警察的小孩?”女人問道。

閆儒玉點頭。

女人惡狠狠地朝閆儒玉啐了一口,抱起自己的孩子就走。

“警察沒一個好東西!”

閆儒玉既委屈又傷心,為什麼陌生人會如此對他?為什麼要汙蔑他的父母?

他特別留意了女人悼念那座墳,那時閆儒玉還不認字,但墓碑的樣子連同碑上的字卻印在了記憶中。

如今響起,墓碑上的名字可不正是曹耀華嗎?

閆儒玉猛然睜眼,在周圍搜尋起來。

吳錯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多問,隻是緊跟其後。

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墓碑。

經過20年風雨侵襲,墓碑上已有了細小的龜裂,碑角也掉了一小塊,其上的字卻還能看清。

愛夫曹耀華之墓

一九五一年八月——一九九七年二月

墓碑上的字很簡單。

墓前也有一束新鮮的花,三束花的樣式、包裝一模一樣,足以見得,是同一人所贈。

“這個曹耀華……跟咱們父母認識?”吳錯問道。

“不知道。”閆儒玉搖頭,“不過,花兒肯定不是死人送的。”

“什麼意思?”

“我看,送花是假,讓咱們注意到這個曹耀華才是真的。

送花的人可能認識咱們的父母,同時與曹耀華也有某種關係。問題是,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閆儒玉圍著曹耀華的墳包轉了一圈,挑起嘴角一笑,“隻能冒險試試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1 10:18 AM

本帖最後由 zecsq 於 2018-1-11 10:18 AM 編輯

第94章 火海亡靈(七)

“試什麼?你……不是吧?……”

看著閆儒玉從不遠處撿回幾根粗細不等的樹枝,並對曹耀華的墳摩拳擦掌,吳錯大驚失色。

“老閆,你可想清楚了,這是刨人祖墳,缺大德了你!”

閆儒玉低聲道,“又不真刨,象征性挖幾下,我估計,送花的人怎麼著也得在附近看看咱們的反應,真把他逼出來當然最好,萬一人沒在,咱們再把土給填上不就得了。”

一邊說著,閆儒玉一邊掄起樹枝照著曹耀華的墳包猛刨。

吳錯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直樂,“我才發現,老閆,你丫屬土撥鼠的吧。”

閆儒玉隻管埋頭挖,看那架勢,真要把棺材挖出來才甘心。

很快,墳頭就塌了一大塊,像一個被咬去一口的饅頭,難看!

就在閆儒玉再一次揮動手中樹枝的時候,細小的破空聲自不遠處的鬆柏林傳來。

啪嗒——

一顆石子恰好打在樹枝上,震得閆儒玉虎口一痛,鬆了手。

鬆柏林裏一瘸一拐地走出一個人來,那人左手拿著兩塊石頭,時不時拋一下,以示震懾。

若是兩塊石頭出手,不說致命,打瞎一個人是易如反掌。感受過威力的閆儒玉對此毫不懷疑。

所以,閆儒玉下意識地一把拽住了想要上前的吳錯。

“朋友,又見麵了。”

“維少,又見麵了。”

維少,那個在轎子胡同救過兩人性命的怪人,除了腿瘸、身手了得,兩人對他一無所知。

上次他展示了使用九爪勾的本事,這次又是從幾十米遠的地方飛石,鬼知道這種武俠小說裏的世外高人怎麼會跟兩人扯上關係。

令兩人擔憂的是,維少始終黑著臉,顯然心情不太好,就像是……被人刨了祖墳……似的。

“最近挺好的哈。”

閆儒玉心虛地後退了兩步,吳錯則是直接蹲下,用手一捧捧地往曹耀華的墳包上添土。

閆儒玉一看維少不說話,心裏發怵,不敢再看他,也低著頭添土。

維少全程黑著臉,監工似的,直到兩人將墳包填得比原來還高出將近半米,維少這才陰陽怪調地笑了一聲。

“嘿嘿,那個,維哥……多謝你買的花兒……”

聽對方笑了,閆儒玉開始旁敲側擊地套話兒。

維少一揮手,不置可否,反而問道:“上次那個線索,有什麼進展嗎?”

“線索?……哦,錄音帶啊……”閆儒玉搖頭,“找了音頻方麵的專家,市廳偵聽組和網監組的同事也幫忙進行了音質優化,可惜,因為是老式磁帶,現代技術能用上的實在有限,聽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維少翻了個白眼,“你們警察真沒用。”

閆儒玉一挑眉,“哦?聽這意思你能查出來進展?要不磁帶給你?”

“用不著,我已經聽過了。”

維少的回答令閆儒玉暗暗吃驚。“你……聽過?!”

“我問你。錄音裏是不是有雨聲,有槍聲,還有人說了一句話,他說:處理一下,兄弟,歡迎入夥,今後咱們一起發財。”

“你……怎麼會聽過……你究竟是誰?”

維少聳聳肩,“無可奉告。”

“言歸正傳,我這次來就是想給你們一條線索,”維少指了指曹耀華的墓碑,“20年前的事,與他有關。”

他看向那墓碑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有疑惑,有憂傷,還有一些沉甸甸的說不上來的東西。

閆儒玉突然想到了多年前在墳地偶遇的那個小男孩。

這個維少……不會就是……

維少很快收回目光,瞬間調整好情緒繼續道:“既然咱們見麵了,我不妨幫人幫到底,跟你們說得仔細點,他就是錄音裏說話的人。”

兩人已記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大吃一驚,閆儒玉平生頭一次覺得被人碾壓,這個維少就如同開了上帝視角,凡事總能搶先他們一步。

不僅如此,他還回頭來給予提示,炫耀一般。

閆儒玉突然有些生氣。

查自己父母的案子,卻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太憋屈了!

“任務完成,我走了,不用送。”

維少頭也不回地走向來時的鬆柏林。

“不用白費力氣跟蹤我了,能跟上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他腦袋後跟長了眼睛似的,一句警告就讓眉目傳信的閆儒玉和吳錯老實了。

碰見這麼一位骨骼清奇的,警察也沒辦法啊。

確定維少走了,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無奈、不可置信,以及因為刨墳、填土而弄的一臉黃土。

“燒紙去。”閆儒玉悶悶不樂地走到自己父母墳頭,掏出塑料袋裏的紙錢,點著,再點上一把香、一根煙,擺在墳頭。

吳錯也是差不多的流程,口中卻念念有詞。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清明節正好有案子,沒趕上來,你們別生氣……

再過三年,我的警齡就跟老爸一樣了,你們也為我高興吧?”

吳錯偷偷指了指一旁的閆儒玉,繼續道:“爸,媽,你們還記得那小子嗎?閆叔叔家的兒子,現在也長大了。

我們正在查你們的案子,當年,你們真的是執行任務……犧牲的嗎?

要是你們有什麼冤屈,就在天上保佑,讓我們早日破案,讓真相大白天下。”

吳錯念叨完了,閆儒玉那邊紙錢卻還沒燒完,吳錯湊上去道:“不跟你爸媽說兩句?”

閆儒玉瞪了吳錯一眼,“能聽見嗎?”

“紙錢都能收到,話當然也能聽見。”

閆儒玉雖然啞口無言,卻還是不肯說話,吳錯就大大方方地繼續念叨開了:“叔叔阿姨,你們在那邊盡管放心,老閆……哦,不對,小閆,小閆除了打遊戲上癮、抽煙太凶,還有,找不上女朋友,別的一切都好……”

“你瞎說什麼?!”閆儒玉出拳,被吳錯輕鬆躲過。

“我可沒瞎說!叔叔阿姨,我最老實了,你們知道的。對了,差點忘說正事,我跟小閆正查你們的案子呢,我爸媽可答應幫忙了,您兩位也不能落後啊,多幫我們跟各路神仙說說好話,讓我們順利破案,多謝多謝啊!……”

等吳錯念叨完,閆儒玉雙手捂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至於嗎你?”

“我就是在想,我爸媽要是知道老實孩子長成了一個2貨,會作何感想。”

兩人正準備離開北郊墓園時,卻見一個穿著墓園工作服的人一邊跑一邊衝著對講機喊:“什麼?又死人了?還是死在墳前?怎麼又一個啊?!”

出於職業習慣,吳錯上前攔住了工作人員,亮明身份並進行了詢問。

“您是警察?太好了!您快跟我去看看吧,死人了!”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1 10:20 AM

第95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一)

死人的地點也在墓園,距離閆儒玉和吳錯的位置不遠,三人驅車走了大約2、3分鍾,就見一處山坡上圍了十來個人。

清明節已過,前來燒紙吊唁的人少了許多,圍觀者大都是墓園工作人員。這些人見慣了白事,並不懼怕死人,有膽大的甚至拿著樹枝去捅一捅屍體。

一看這場景,吳錯頭立馬就大了。

現場的破壞可能使警方錯過關鍵線索或證據,致使本可以破的案子變成懸案,凶手逍遙法外。

做為痕檢專業的刑警,吳錯最受不了這個。

“都住手!”吳錯下車,一邊往山坡上跑一邊大喊。

圍觀人群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欠妥,訕訕退開幾步,給吳錯讓道兒。

吳錯上前,亮出警官證,讓人群再次後退。

這時閆儒玉也趕到,幫著吳錯維持秩序。

屍體為男性,看起來年近50,麵色慘白,身上無明顯的傷痕。

屍體周圍有數根插在地裏的木棍,這些木棍支撐著屍體,使之保持跪坐的姿勢。

屍體麵朝一座墓碑,吳錯不禁想到了嶽飛墓前秦檜兩口子的跪像。

難道死者與墓碑的主人有什麼淵源?

容不得細想,吳錯先給廳裏打了電話,通知重案一組發生命案,讓大家火速趕往北郊墓園。

打完電話,吳錯衝圍觀人群道:“誰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

一個40多歲的黑臉大漢道:“我!我發現的。”

吳錯來到黑臉大漢跟前,敬了個禮,道:“我是市廳的刑警吳錯,有幾個問題跟您詢問一下。”

“你問。”

“您是什麼時候發現屍體的?”

黑臉大漢掏出手機看了看道:“10點22!”

“時間這麼準確?”

黑臉大叔將手機遞到吳錯眼前道:“一發現死人,我就給老楊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看,嘿嘿,你看通話時間,就是10點22。”

“您是這兒的工作人員吧?”吳錯指著黑臉大漢身上的工作服問道。

“是啊,我是值夜班的,負責看這一片山上的墳,10點鍾剛交完班,我正往回走,看見有個人跪著,就多看了兩眼。

這人吧,越看越不對勁兒,一動不動的,我心裏就有點發毛了。

我衝他喊了幾句,他也不答應,我就走過來看了看,人已經死了。”

“然後你就給同事打電話,叫他們來圍觀?”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吳錯明顯是強壓怒火。

黑臉大漢也看出來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是來看,抬屍的活兒我們也幹,就是想叫兩個幫手把屍體抬走,死人跪這兒也不像話啊,萬一再把來上墳的人嚇著。

嗨,你也知道,看熱鬧嘛,一個叫一個,就來了好些人。我總不能擋著,叫這個看不叫那個看的,那多不好啊,是吧?”

吳錯幾乎氣結,這都什麼三觀?就差把死人圈起來售票展覽了。

“都散了吧!別圍著了,這兒是凶案現場,警察說了禁止圍觀,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與隨後趕來的墓園負責人短暫交流後,墓園負責人同意暫時封鎖現場周圍,並驅散了圍觀的工作人員。

“這都什麼人啊!”吳錯氣結。

閆儒玉卻“嗯?”了一聲,自打來到現場,他就一直在觀察屍體。

“怎麼了?”

“你看他的眼睛,眼皮上這是……502膠?”

吳錯也湊過來看,還用手在死者眼皮前方呼扇著,聞了聞味兒。

“錯不了,就是502的味兒。”

“粘住上眼皮?凶手是希望死者保持睜眼。”

死者的眼睛正對麵前的墓碑。

閆儒玉掏出手機,對著那墓碑就拍了一張照片,“先查查墓主人是誰吧,死者很可能與墓主人有糾葛,這對查找屍源有幫助。”

不久,小白和一名年輕法醫也趕來了。

這還是小白第一次在命案現場看到屍體,不免有些緊張。好在屍體情況並不糟糕,要是趕上巨人觀的腐屍,那才是對視覺、嗅覺的巨大挑戰。

吳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他也衝吳錯點了點頭。

“明輝沒來?”

“我們怕廳裏有緊急情況,就留了一個人。”

吳錯又對年輕法醫道:“你們徐科長今天休息?”

年輕法醫道:“南城發生旅遊大把側翻事故,一下子死了6個,徐科長帶人去那個大現場忙活了,今天法醫科人手嚴重不足。”

吳錯點頭,“那等會兒我幫你抬屍體。”

吳錯開始痕檢時,小白給留在市廳的明輝發送了墓碑和死者的照片,明輝很快就回了電話。

“查到屍源了!”

“這麼快?”

小白連忙打開通話免提,讓閆儒玉和吳錯也能聽見。

“墓碑的主人李小芹,18年前被人殺害,我查到了那起案件的案宗。

當年,案發後不到一周凶手高大國就被抓了,高大國是李小芹的情人,兩人因為經濟問題起了爭執,高大國氣急之下激情殺人,這案子當年還引起了不小的社會轟動。

凶手被判了無期,在獄中表現良好,逐漸減刑,三個月前剛剛出獄。

你們發來的死者照片我比對過了,就是當年的凶手高大國。”

這一發現令身在犯罪現場的幾人都十分震驚,被關了18年,出獄剛剛3個月,就被殺了?這也太……

吳錯道:“死者跪坐墓碑前,可見凶手有為李小芹複仇的動機,從李小芹的人際關係查起。”

電話那頭明輝應道,“李小芹被害後第三年,她丈夫再婚。她有個兒子,算下來今年已經24歲了,我就從她的丈夫和兒子開始調查。”

“好,有進展隨時聯係。”

掛了電話,小白道:“我去調監控,凶手要將死者帶來,必然需要交通工具,查一查進出墓園的車輛,或許會有發現。”

“好。”

吳錯對現場進行了地毯式的痕檢,可惜草地上痕跡難以保留,加之圍觀的工作人員對現場的踩踏破壞,導致沒有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痕跡。

回去的路上吳錯始終鐵青著臉,閆儒玉勸道:“別鬱悶了,我總覺得,現場沒留下有價值的痕跡,未必是因為人為破壞,或許,凶手本就特別小心謹慎。”

“何以見得?”

“屍體沒看出明顯傷痕、血跡,說明殺人手法比較高明,或者凶手在殺人後仔細清理過屍體。死者被木棍撐著,呈跪坐姿勢,但是衣服毫不淩亂,說明固定屍體以後,凶手曾整理過死者的衣服,這些細節說明,凶手謹慎、縝密,想抓住這種人的小辮子可不容易。”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1 10:23 AM

第96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二)

案子進展卻比閆儒玉的估計順利多了。

當天晚上,重要嫌疑人就落網了,令人振奮。

審訊室內,吳錯和一名年輕男子相對而坐,男子頭上打著發膠,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戴黑框眼鏡,穿著得體的牛仔褲、休閑襯衫,眼神卻是遊移閃躲的。

要用一個詞形容見到他的第一感覺,那就是斯文敗類。

“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嗎?”

“不知道。”

“好,那我提醒提醒你,三個月前,殺害你母親的凶手高大國刑滿釋放了。”

男子原本遊移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滿臉的不可思議,似乎沒想到警方會提起這個。

“那又怎麼樣?”

“你不止一次跟人說過,是高大國毀了你的生活,等高大國出來了,你要弄死他,是嗎?”

“警官,抓人要講證據,我還說我要殺了你呢,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吳錯一笑,“我是活著,可高大國死了。”

“他死了?哈哈,死得好!”男子拍著手直樂,要不是受椅子限製,他早就蹦起來了。

樂完了,他又道:“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他死了我確實高興,不過,我聲明,我跟他的死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別想冤枉我。”

“昨天下午7點到8點你在哪兒?”吳錯問道。

男子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加重了語氣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也不用浪費時間審我,有本事你們就找到證據,0口供把我判了。

我可知道,現在的刑事案件都是終身責任製。沒有口供,就算你們證據充分,檢察院、法院也得掂量著來,萬一出現冤假錯案,那可是要受牽連的。”

在這之後,無論吳錯再說什麼,再問什麼,年輕男子都是一副放空神遊的樣子,愣是沒一點反應。

審訊隻好暫停。

一出審訊室,吳錯氣得直跳腳,“老賴!這他娘的就是個老賴!以為賴著不說就沒事了?大爺的!我就不信了!非得把他的犯罪證據坐實了不可!……”

恰好閆儒玉從樓上下來,看見吳錯這幅樣子,急忙做閃躲狀,對小白道:“你們組長這是……讓狗屁嘣著了?”

“噗——”小白正喝水,直接噴了出來。

吳錯白了閆儒玉一眼,“嫌疑人一個字都不吐,讓我們0口供辦案,證據又不充分,難啊!”

“都抓著嫌疑人了?”閆儒玉詫異道:“可以啊老吳,我大半天不在,你效率變這麼快了?”

“少說風涼話。”吳錯不耐煩地擺擺手。

閆儒玉聳聳肩,“說說吧,嫌疑人什麼情況,你又有些什麼證據。”

“嫌疑人李成,是李小芹的兒子,李小芹死後3年,李成的爸爸給他找了個後媽,不久,爸爸和後媽又給他生了個弟弟,李成就成了家裏多餘的人。

爸爸氣憤李成的親生母親——李小芹給自己戴綠帽子,恨屋及烏地疏遠了李成,整天在外麵忙生意。

後媽不僅不管他,有時還會拿他出氣。這樣的成長環境使得李成的青春期格外叛逆。

高中畢業後,李成在社會上混了幾年,結交了一些混混朋友,22歲的時候他爸看不下去了,就讓李成進了自家公司,給他安排了一個沒什麼實權的管理崗位。

李成每月拿著固定的薪水,卻不好好上班,整日裏遊手好閑,繼續和他的狐朋狗友瞎混。他還不止一次地酒後揚言,說高大國毀了自己的生活,等高大國出來要好好教訓他。

僅憑這些外圍走訪的信息不足以拘捕李成,決定拘捕他是因為另一條直接指向他的證據。

昨晚8點半,通往北郊墓園的路麵監控顯示,李成當時駕車開往北郊墓園方向,而屍檢確定高大國的死亡時間恰好是昨天下午7點到8點。

殺完人直接將屍體運往墓園,時間、地點都對上了,再加上報複的動機,李成有重大作案嫌疑!”

聽吳錯這麼一說,閆儒玉不禁眉頭緊鎖,“搜過李成的住處了嗎?”

“明輝正帶人搜呢,估計快有結果了。”

“北郊墓園門口的監控呢?找到李成的車了嗎?”

小白搖頭,“沒有。不過,我今天在北郊墓園實地看了一下,墓園四周是被鬆柏樹林圍起來的,並沒有圍牆,凶手完全可以穿過樹林進入墓園,而不必走有監控的大門。”

“死因確定了嗎?”

“從後背刺穿心髒,一刀斃命。凶器是一把極其纖薄的刀,刀足夠薄,所以傷口處隻有極少量的血。”

“一刀斃命?看來,凶手是個玩刀的高手,並且對人體結構有一定了解,”閆儒玉朝審訊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李成,身手好嗎?”

“除了泡妞兒,別的他什麼都不擅長。”

深夜,明輝帶回了對李成住所的搜索結果。

“這小子高中畢業後就從家裏搬出來了,自己租了間一室一廳,別看他人模狗樣的,住的地方可真是髒亂差!而且……而且……”

明輝將幾張照片擺在眾人麵前,隻見照片上的書架、置物架、桌麵上滿滿當當的都是*從古典到現代,應有盡有。

“從他家搜出來最多的東西,就是*影碟,電腦硬盤裏也是滿滿當當的*李成這個人,怎麼說呢……以往的案例中也有嫌疑人對黃色刊物特別感興趣,但遠沒到李成的程度,他這個人好像……”

“好像對黃色刊物有某種戀物癖,或者說是收藏的癖好,對嗎?”閆儒玉問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

閆儒玉又問:“你剛剛說他家很亂?”

“何止啊!你是沒見,碗池裏用過的碗碟堆得跟山一樣,都發黴長毛了,襪子內褲到處扔,零食碎渣一地,地麵的瓷磚直粘鞋底,還有衛生間……”

“可以了!”閆儒玉及時攔住了還想繼續描述的明輝,“老吳,凶手不是邋裏邋遢的李成。”

“可是……”

“李成或許有他自己的問題,但殺死高大國的不是他。”

“就因為他邋遢?跟凶手的風格不符?風格是可以改變和偽裝的!”

閆儒玉解釋道:“我認為凶手不是他,有兩個原因。

第一,顯然這是一樁有預謀的殺人,預謀殺人中,凶手會選擇最有把握的殺人方式,本案中凶手選擇對準心髒位置一刀斃命。

可是對李成來說,這種殺人方法頗有難度。

過年期間那個殺父騙保的案子你還記得嗎?凶手想殺死父親,並嫁禍給高利貸收債人,凶手當時不就是想一刀刺穿父親的心髒嗎?結果呢?刺了3刀才得手!

所以,如果是李成用這種方法殺人,不可能這麼幹淨利索!”

“一刀斃命。不會是巧合嗎?”吳錯雖然還在嘴硬,卻還是聽進了閆儒玉的話。

“當然,一切皆有可能,不過,我說凶手不是李成,還有一個原因。

領咱們去看屍體的墓園工人,當時他衝對講機喊的話,你還記得嗎?”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1 10:25 AM

第97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三)

吳錯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大概就是說死人了。”

“不,他說的是:又——死人了,還是——死在墳前。”閆儒玉頓了一下,繼續道:“為什麼要用又?還是?難道以前北郊墓園也發生過墳前跪屍的情況?可我今天查閱了相關案宗,沒有發現任何與北郊墓園相關的案子,我想再去問問那個工人。

如果以前也有此類案件發生,僅調查被害者李小芹的人際關係,就太狹隘了。”

第二天清晨,閆儒玉和無湊再次驅車趕往墓園。

路上,吳錯問道:“既然你注意到了工作人員話中的疑點,當時怎麼不問問。”

閉目養神的閆儒玉睜開眼睛,“我當時滿腦子都在想維少留下的線索,沒有注意,事後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勁兒。”

“維少留下的線索,就是那個曹耀華,你查到什麼了嗎?”

“查到了,不過,這個人背景特別複雜,以後我慢慢跟你說吧,先專注眼前的案子。”

北郊墓園。

兩人很快找到昨天那位工作人員,沒想到他卻矢口否認自己說又死人了這種話。

“警官,你肯定是聽錯了,要不然就是我隨口一說……對對對,肯定是我隨口說的,我們這兒可是墓園,哪天不死人啊?我說又死人了也沒錯,對吧?”

典型的畫蛇添足。

他不辯解還好,這麼一解釋就是越描越黑,兩人更加確信他有問題。

北郊墓園的領導也在旁附和工人的說法:“是啊,警官,我們這兒幹活兒的都是粗人,嘴上沒把門的,他們胡說的可不算數,我們墓園治安很好的,白天晚上都有人值班,以前從沒出過這種事兒……”

兩人悻悻走出了這位領導的辦公室。

閆儒玉道:“我真沒聽錯,他的原話是’又死人了,還是死在墳前’,老吳我……”

“我相信你的記憶力,問題是,他們究竟在隱瞞什麼?

要不咱們多找幾個人問問,昨天在現場圍觀的就十幾個人,興許他們中就有知道的。”

“行!”

兩人就地對墓園中的工作人員進行了走訪,走訪到第5個人的時候,更確信事有蹊蹺。

每個人都聲稱以前從未出現過類似事件,但每個人在回答時都不敢直視提問者的眼睛,他們的目光大多是閃躲的,有的全程盯著地麵。

經驗告訴兩人,他們在撒謊。

仿佛一夜之間這些人都統一了口供,究竟是誰在搗鬼?

臨近中午,兩人在墓園角落發現了一個撿垃圾的老人,老人正坐在三輪車上吃饃饃,三輪車裏是一些沒燒完的紙錢、香燭,還有枯萎的花束。

兩人對視一眼,走上前去,吳錯先開口搭話道:“老人家,一直在這兒工作?”

老人伸手抹了一把鼻涕,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看著老人用抹過鼻涕的手繼續拿著饃饃吃,兩人胃裏都有些膈應。

吳錯堅持問道:“昨天墓園裏發現了一個死人,您知道嗎?”

閆儒玉則是不動聲色地給老人遞上一張紙巾。

老人擤了擤鼻涕,又是嘿嘿一笑,“墓園子裏哪天不死人?”

吳錯掏出煙來,給老人遞上一根,點上,耐心地繼續道:“可我聽說,昨天那個人是被人害死的,屍體跪在一座墳前,可奇怪了。”

“又有跪屍了?”

老人這話一出,吳錯和閆儒玉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您剛剛說……又有跪屍,……怎麼?以前也有過?”

老人眼中的精光在兩人臉上掃過,“嘿嘿,你們是警察?”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

“你們早就該來查查了。”

嘿,問對人了!

兩人心頭一喜,趕忙做洗耳恭聽狀。

老人也不賣關子,繼續道:“加上昨天那個,已經有三個人死在墓園裏了,都是跪在別人墳前死的,墓園領導缺德啊,怕惹麻煩,就讓人直接把屍體火化,誰知道骨灰撒哪兒去了。

我跟他們說過,他們讓死鬼不得安寧,死鬼要變成厲鬼還討債的,他們不聽啊……”

老人的話令人極其震驚,按說,這裏應該是最尊重死者的地方,誰能想到正是這些為死人服務的人,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目的,做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事。

要不是他們碰巧撞見第三起案件,這起連環殺人案豈不是就此石沉大海不見天日?參與私自處理屍體的人,又與幫凶有何不同?

吳錯氣憤地攥緊了拳頭,閆儒玉繼續問道:“老人家,您記得前兩具屍體出現的時間嗎?”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都是最近的事兒,總歸不會超過半年。”

“有沒有能證明這兩具屍體曾經出現在墓園的證據?”

“證據?人死灰散,上哪兒找證據去?”

“會不會有人拍了照片什麼的?”

“不可能,”老人十分篤信道:“在這兒工作的人都忌諱拍照,怕拍到不幹淨的東西,更不會對著死人拍照。”

這下兩人犯難了,上哪兒查這兩個死人的信息去?

“不過,我知道那兩個死人是跪在哪座墳前的……”

閆儒玉立即道:“麻煩您帶我們去看看!謝謝了!”

老人眼中精光又是一閃,“嘿嘿,可以可以……嘿嘿,沒問題啊……”

他嘴上光說,卻不動彈,目光時不時瞄一眼吳錯裝煙的口袋。

吳錯會意,立馬掏出煙來,將還剩的大半盒煙直接遞給了老人。

老人捏了捏煙盒,將煙盒塞進口袋,這才把屁股從三輪車上挪下來。

他指了指吳錯停在不遠處的車道:“坐你們的車去吧,遠著呢。”

“沒問題。”吳錯小跑著去把車開過來。

老人又對留在原地的閆儒玉道:“我的三輪車放這兒,等會兒你們得把我送回來。”

“行。”

20分鍾後,老人帶著閆儒玉和吳錯,先後指認出了兩座墳。

吳錯不放心,旁敲側擊地問道:“您怎麼確定就是這兩座墳?會不會記錯?”

老人擺手道:“後生,做人的規矩我懂,拿了你的煙,我不會騙你。這地方我呆了快三十年了,以前還是一片亂墳崗的時候我就是看墳的,這兒的一草一木我都熟得很,錯不了。”

閆儒玉則是直接給小白發去了墓碑圖片,小白很快回了電話。

“閆哥,墳主人的信息我查到了,跟李小芹一樣,都是被人殺死的!”

“凶手抓住了嗎?”

“抓住了,不過,兩名凶手也是刑滿釋放不久,我看看……嗯……一個是半年前釋放的,另一個是7個月前釋放的……”

閆儒玉立馬道:“去查這兩個人!現在就去,看看他們是否失蹤了!”

“得嘞!這就去查!”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1 10:42 AM

第98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四)

第二天清晨,市廳會議室。

眾人麵色都不好看,就連平日裏不抽煙的小白也點了一根。

“沒有屍體,沒有線索,隻知道失蹤了兩個人,這案子怎麼查?”吳錯氣惱地將桌上薄薄的案宗摔得啪啪響,“北郊墓園的相關工作人員涉嫌侮辱屍體罪,可他們把證據抹得幹幹淨淨,難道就讓他們逍遙法外?”

閆儒玉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看咱們還是先查跪屍案的凶手,隻要抓到凶手,拿到凶手將屍體放入墓園的口供,就能拘捕審訊相關人員,到時候不怕他們不招認。”

閆儒玉轉向小白和明輝道:“介紹一下兩個失蹤人員吧。”

“好的。”小白將打印好的資料分發給眾人,“根據你們發回的兩座墓碑上的信息,我們查到兩個墓主人都是死於他殺,凶手分別名為田碩、關小虎。

田碩喝酒時與人發生口角,激情殺人。被抓後關了18年,7個月前出獄。

我們與監獄聯係,找到了他家。

在他服刑期間,老父老母先後過世,出獄後他最先找到了弟弟弟妹,弟弟家條件也不寬裕,沒能收留他,隻是給了他幾百塊錢。

田碩出獄時已經40多歲了,想找工作實在太難,弟弟後來又接濟過他幾次,發現田碩找上了原先的獄友,獄友給田碩提供了住處,兩人不知謀劃著什麼。

弟弟覺得不妥,勸田碩千萬別再犯法了,田碩當時就急眼了,把弟弟趕了出來,說什麼關鍵時刻同胞兄弟還不如普通朋友,既然朋友待他如兄弟,他自然要為朋友兩肋插刀,朋友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弟弟被這些混賬話氣得不輕,就再也沒管過田碩。

弟弟最後一次見到田碩是在去年11月,也就是田碩出獄後2個月左右。後來就再也聯係不上他了,他新辦的手機號也打不通了。”

“找到田碩的那位獄友了嗎?”

“找到了,那位獄友因為入室搶劫、強奸被判入獄,和田碩一樣屬於重刑犯,比田碩早兩年出來。

這家夥一出獄就幹上了老本上,繼續搶劫,前不久剛剛又被抓。

他被捕後的口供中提到了田碩。當時收留田碩主要是看上田碩長得五大三粗,能唬住人,可以當搶劫的幫凶,可惜,兩人的搶劫計劃還沒實施,田碩就偷偷跑了。

他記得很清楚,田碩是在11月8號那天失蹤的,11月8號以後就再也聯係不上他了。”

“關小虎呢?他是什麼情況?”閆儒玉問道。

“關小虎的情況更糟,他因為強奸殺人被捕,當年入獄時他就染上了毒癮,在牢裏好不容易把毒給戒了。

出獄以後經過勞改人員幫扶機構找到了一份社區工作,雖然收入少,好在穩定,緊緊巴巴過日子是夠。

過了沒多久,也不知道怎麼的,關小虎就又跟社會上的吸毒人員攪和到一塊了,很快他就複吸了。

關小虎那點工資哪兒夠吸毒的?他就問周圍的人借錢,今天說是要看病,明天又說入冬了沒有厚衣服,要買衣服,社區的大爺大媽被他借了一遍。

關小虎最後一次來上班是在過年前夕,1月17號,從那之後同事們就再也沒見過他。”

“咱們發現的那名死者高耀華呢?他出獄後的經曆調查過嗎?”

“查了,高耀華的行為尤其可怕。

我們從他的住處找到了大量李小芹家人的照片,包括李小芹的丈夫、丈夫的現任妻子,他們的孩子,以及李成的照片。高耀華在跟蹤這一家四口!

我們與這家人進行了溝通,妻子表示家裏收到過一封恐嚇信,說是要來報仇什麼的。當時覺得是丈夫生意上的競爭對手搞的花樣,就沒放在心上。

拋開李成不說,這家人的生活總體還是挺美滿的,對前任妻子李小芹的死,丈夫早已釋然,高耀華出獄的事他們也並不知道。”

小白最後總結道:“目前已知的三名死者,田碩、關小虎、高耀華,他們身上有三個共同點。

第一,都曾因為殺人在監獄服刑;

第二,出獄後的行為顯示,他們有很大的可能再次犯罪;

第三,三人的屍體均被送到北郊墓園,並跪在當年被他們殺死的無辜者的墓前。”

吳錯衝小白豎了一下大拇指,“總結得不錯。”

閆儒玉問道:“三人是在同一所監獄服刑嗎?服刑期間有沒有什麼交集?”

明輝道:“還沒來得及去監獄了解情況,三人都在一看(市第一看守所,簡稱一看)的重刑犯區服刑,我給一看打電話了解到,三人改造期間表現一般,屬於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甚至,關小虎還曾受到獄友欺負毆打。

不過,三人服刑期間一直被關押在不同的牢房,並無交集。”

閆儒玉道:“凶手專挑剛剛刑滿釋放的一看重刑犯下手,並且對這些重刑犯以往的罪行十分了解,說明這個凶手跟一看有某種關係。

三名被選中的重刑犯都走到了再次犯罪的邊緣,凶手殺死他們,是為了阻止他們繼續犯罪嗎?……為了追求所謂的正義?還是為死者鳴不平?……現在還不好說……

死者高耀華身上並無束縛傷,也沒檢測出麻藥殘留,說明凶手與他比較熟悉,能夠讓他放鬆對身後的警惕,從而一刀斃命。

可以從高耀華的人際關係查起,他剛剛出獄,人際關係比較簡單,符合以上條件的人應該不多。”

明輝拍了拍小白,“那咱們一塊就對高耀華進行外圍排查?”

“沒問題。”

一直坐在邊緣位置的金子多舉了舉手,“那個……我雖然不是咱們重案一組的成員,不過,我也查到了一條信息。”

自從協助重案一組破了幾樁案子,金子多沒事就泡在重案一組辦公室裏,搞得網監科科長還以為這小子罷工了。

如今又有了案子,金子多自然積極參加。

“我剛剛查到,就在三人失蹤的時候,他們都接到過一個陌生號碼來電。

除了給這三人打過三通電話,這個號碼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現在高度懷疑這個號碼就是凶手的電話。凶手以某種理由將三人約了出來,並將他們殺害。”

作者: zecsq    時間: 2018-1-11 10:45 AM

第99章 北郊墓園跪屍案(五)

這一消息令大家精神一震。

吳錯立馬問道:“能查到這個號碼的相關信息嗎?”

金子多搖頭,“對方的反偵察意識很強,號碼不是用本人身份證辦理的,每次通話時間都不超過1分鍾,而且三次通話是通過三個信號基站中專出去的,位置也無法確定。”

“隻有一個號碼?這就不好辦了。”吳錯一邊思索一邊道:“對這個號碼進行24小時監控,一旦再有電話打出,立即報告。”

“沒問題!”

閆儒玉道:“把三通電話的具體時間給我。”

“好嘞,直接發您手機上。還有什麼需要技術支持的,盡管跟我說,我一定絞盡腦汁上躥下跳死而後已地幫大夥兒搞定……”

小白、明輝、吳錯對視一笑,話嘮剛剛半天沒說話,現在八成是要爆發了。

三人趕緊出門,以求耳根清淨。

閆儒玉本也跟著三人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道:“那個,小金子啊,以後別您您的,別扭,喊我老閆就行。”

“那哪兒成啊,我第一次聽說您的事跡,就深深折服,您可是我的偶像,我對您的崇拜就猶如……”

得,隻當沒說,閆儒玉緊走幾步出了門。

一出門,就被吳錯攔住了,吳錯道:“老閆,有什麼想法?咱們總不能傻盯著那個手機號碼吧,萬一凶手換號了呢?萬一凶手就此收手了呢?”

“我想去趟監獄,三人都有十數年的監獄生活,還是應該看看他們在監獄的生活記錄,再找他們的獄友,以及管理過三人的獄警談談。

這三個人,一定與凶手存在某種共同的交集。”

京北市第一看守所,全市80%以上惡性犯罪的凶犯被關押於此。

監獄大門一開,裏麵厚墩墩的水泥牆,帶倒刺的鐵絲網、荷槍實彈的守衛令人的情緒忍不住地緊張。

一進大門就能看到,幾個犯人正在幹著清掃的活兒。

下車,犯人們向閆儒玉和吳錯投來獵奇的目光,看得兩人渾身不自在。兩人快走幾步,進了一看的獄警辦公樓。

負責接待的獄警是個四十來歲的老同誌,對兩人挺熱情,一見麵就自我介紹道:“我是鄭書齊,兩位叫我老鄭就行,我主抓一看的思想工作,負責犯人的思想改造,也負責與一些社會機構對接,為刑滿釋放人員尋找工作機會,幫他們重返社會。”

“您好,我是市廳重案一組組長吳錯,這位是我們組的閆警官。”

“哈哈,吳警官,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我們這兒好多犯人可都是你送進來的。對了,你要的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都放會客室了,兩位跟我來吧。”

將兩人往會客室領的路上,鄭書齊還問道:“兩位頭一次來吧?覺得我們這兒怎麼樣?”

“戒備森嚴,不錯。”吳錯客道地應答。

鄭書齊就打開了話匣子,“還是你們好,到處跑著查案,不像我們。進了監獄係統可算是完蛋了,就等於這輩子判了無期徒刑,想想看,犯人還能減刑,我們呢?隻能等退休嘍!”

兩人並不讚同鄭書齊的觀點,然而人在屋簷下,隻能求同存異,隨便答應著應付幾聲。

好在,很快就到了會客室。

會客室的桌子上擺著一摞近30厘米高的文件。

開門後,鄭書齊並沒有進屋,而是指著桌上的文件對兩人道:“三名受害人已經出獄的獄友資料,還有,與三人有交集的獄警的資料,都在這兒了。我就在隔壁,有什麼需要門口喊一聲就行。”

“那就麻煩了。”

鄭書齊走後,吳錯閆儒玉落座,對視了一眼,沒去翻資料,吳錯指了指門口壓低聲音道:“就憑這個混日子等退休的老頭兒,能抓好思想工作?我看啊,犯人出獄後再次犯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監獄裏沒改造好!”

閆儒玉不置可否,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一邊看一邊道:“別管他,這些資料細細篩查一遍,有疑點的放左邊,沒疑點的放右邊。”

“好。”

1小時後,吳錯開始後悔,為啥沒帶上小白和明輝一起來呢,少說也有50人的資料,篩查起來可真是個體力活。

閆儒玉卻是老神在在,極有耐心的樣子。別看他時不時站起來活動一下脖子,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還抽空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水,效率卻比吳錯高出不少。

以前閆儒玉說自己讀完了所有未偵破案件的案宗,吳錯還不信,現在他相信了,這小子讀起案宗、資料來,一目十行的同時,還能顧及所有重要信息,可謂奇葩一朵。

吳錯正因為“人比人氣死人”的落差而鬱悶著,閆儒玉又掏出手機擺弄起來,還對吳錯道:“老吳,你也歇會兒吧。”

這麼說著,他竟然從手機上打開了明星花邊新聞看了起來。

“哎呦,又出軌了?明星出軌小分隊加一分,和吸毒小分隊得努力了……”

吳錯驚訝得下巴差點掉桌子上,打閆儒玉出生兩人就認識了,他還是頭一次知道閆儒玉還會關心明星八卦。

閆儒玉直接忽視了吳錯的驚訝,把手機遞給吳錯,“你也看看。”

吳錯接過手機,低頭看著。

嗯,的確是某女明星出軌的新聞,配圖十分勁爆。

吳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索性按了一下返回鍵。

“老閆,你沒病……”

吳錯突然發現,手機桌麵圖片是一幅電子便簽截圖。

截圖上隻有幾個字:

重點看獄警

吳錯說了一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閆儒玉是出於某種原因才選擇用這種隱秘的方式與他交流的。

為什麼?

難道這間會客室被人竊聽了?

吳錯的大腦飛速運轉,一瞬間,他仿佛感到自己的腎上腺素飆升。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將剛才的話接上了。

“你沒病吧?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看花邊新聞呢,能幹點正事嗎?!”
說著,吳錯將手機甩給了閆儒玉。

兩人繼續翻看資料。雖然也會裝模作樣地翻一翻三名受害人獄友的資料,重點卻放在了獄警資料上,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2小時後,有5個人的資料被篩選了出來。

除了一名曾經對同一囚室的關小虎大打出手,致使關小虎受傷的獄友,其餘四位皆是獄警。

“老鄭,我們想分別與這四位獄警聊聊,可以嗎?”

鄭書齊接過資料粗略一翻,“怎麼?懷疑我們的人?”

鄭書齊這是想護犢子。

閆儒玉趕緊道:“您想多了,我們能為難自己人嗎?就是例行詢問。”

“跟我來吧。”

鄭書齊在前麵帶路,看不出情緒。

閆儒玉給吳錯使了個眼色,偷偷朝鄭書齊努了努嘴,意思是這家夥有問題。

沒想到,鄭書齊猶如背後長了眼睛,突然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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