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天空之承 -【鋼鐵燃魂】《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39 AM     標題: 天空之承 -【鋼鐵燃魂】《連載中》

【書名】:鋼鐵燃魂

【作者】:天空之承

【內容簡介】:

  把一個剛畢業兩年的工科男丟到動盪戰亂的時空去,結果會不會瞬間撲街?

  魏斯同學的穿越稍稍有些坑爹,他自帶半成品的「敵我識別系統」來到了一個陸地面積多過海洋、戰艦可以在天空飛行的類地星球,附身在一個手工槍械作坊家族的繼承人身上。是的,沒有搞錯,在這個時空,他們家的作坊還在手工製作鑲金嵌銀的工藝槍械!

  啥?想當個與世無爭的敗家子?抱歉,內有軍火巨頭的挖角打壓,外有軍事帝國的侵略威脅,這樣的生活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好在咱魏斯同學不但是個玩槍的高手,還是某著名軍事雜誌的骨灰級讀者,各種戰史謀略爛熟於胸,混著混著,貌似是要成為這亂世英豪的節奏啊……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39 AM

龍的新生

第1章 遺落雪境

  呼……吸……

  呼……吸……

  恍惚間,一股股深邃的寒意順著鼻腔和氣管進入肺部,帶來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意識開始清醒,身體恢復知覺。

  眼皮,顫動;手指,抖動。

  呼吸開始加重,眉頭忽地皺起。

  雙眼睜開,飛快地眨了幾下,旋即閉緊。

  (呃……如此炫目的光芒,莫非是在天堂?)

  腦海中兀地閃過幾幅畫面:手術台,無影燈,章魚觸手般的機械臂,不知名的儀器設備,還有觀察窗後面那一張張神情各異的面孔……

  手術失敗了?然後來到了天堂?

  再度睜眼,光線已不覺得那麼刺眼了。

  映入眼簾的是白皚皚的雪,一塵不染的雪,美輪美奐的雪。

  呼哧!

  突然聽到這異樣的聲響,魏斯心中猛地一個激靈。他迅速感知四肢,確實有疼痛和麻木的感覺,而貼著雪地的右側臉頰,也是凍得有些僵硬。

  人們都說,天堂不會有痛苦。所以,這裡不是天堂!

  呼哧!

  異響聲再度傳來,魏斯聽得清楚,是某種動物發出的。

  某種大型動物……

  寒冷的風,吹來了一股濃烈的、難以形容的腥臊味。

  魏斯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熊!

  地球人都知道,遇到熊得跑,跑不掉得裝死,運氣好還能撿回一條命(但據說這種觀點是誤傳?)

  可是,那呼哧呼哧的傢伙也許只是一匹人畜無害的馬呢?

  魏斯沒有冒冒失失地抬頭觀望,而是一動不動地趴著,用聽覺、嗅覺還有觸覺去感知周圍的環境。

  冷冽的寒風一陣接著一陣,撩動他的頭髮,撩動他的帽子。

  一陣風,持續的時間是2-5秒。

  藉著風的掩護,魏斯一點一點轉頭,一點一點積累,緩慢而謹慎地抬起頭,然後轉過頭……

  喵了個咪的,是熊!果然是熊!一頭超大超白超威猛的熊!

  動物園裡的成年北極熊,兩三個加起來也未必有它這體型。

  (呃,這坑貨特麼是從哪來的?或者說,自己這是被坑到哪兒了?)

  按照正常邏輯分析,應該本尊的死亡是觸發了穿越劇情?

  可是,且不管這是穿越到了哪個時代,哪個國家,自己一介循規蹈矩的小**,用得著找這麼大一頭熊來虐麼?剛到新手村的非rmb玩家,也不至於遭此虐待吧!

  魏斯瞇眼瞅著那隻碩大的白熊,心道:嘿,老兄,既然只吃活物,那就去逮活兔子活海豹唄,幹嘛在這蹲守?指望死物突然變活?這是啥邏輯?

  白熊當然不會回答他的這些傻問題。它時而坐著,時而趴著,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卻就是不肯離開。

  儘管自己的眼神無法傷那白熊分毫,魏斯還是瞅它瞅了很久,一邊瞅一邊權衡形勢。瞅著瞅著,視線中突然跳出了一個紅色方框,方框裡有白熊的輪廓圖,還有一組一組的文字和數據:

  生物機能6.0/6.0

  精神活力3.9/4.0

  戰鬥潛能10.5-46.0

  等效防護22.8-24.0

  行動速度9.9-25.0

  (哎喲餵,「敵我識別系統」還能工作?這是啥情況?)

  這所謂的「敵我識別系統」,是國內某尖端實驗室的一個秘密試驗項目。魏斯之所以跟它扯上關係,既是機緣巧合,也是無奈之舉:大學畢業後,他受聘於國內最大的軍事博物館,研究員的工作固然專業對口,工作也還算體面,可每個月的收入就那旱澇保收的3k+,房價自是遙不可及。前些天,自家妹妹突發肝病進了特護病房,幾天下來就把他工作兩年攢下的存款給用了乾淨。父母都是莊稼人,畢生積蓄都花在了兄妹倆讀書上,掏光家底也拿不出什麼錢來。為了給妹妹籌集醫療費用,魏斯只好四處舉債,雖然不少同事、同學都慷慨解囊,但籌到的款子離醫療費還差了很遠。就在這時候,他從大學的上鋪兄弟那裡得知了一個人體潛能開發項目在高價徵募志願者的消息:只要通過測試和體檢,可以一次性補償150w,並提供最高1000萬的人身意外保險。

  為了妹妹的健康,魏斯幾乎毫不猶豫地報了名,而在一連串的測試和體檢之後,他如願得到了加入這個項目的機會。簽約之前,魏斯被告知試驗存在非常高的風險,有可能導致腦癱、腦死等嚴重後果,但權衡再三,他還是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接著便是一場接著一場手術。從那些研究人員口中,魏斯得知這個項目是通過外科手術的方式激發人類大腦潛能,利用腦波探測實現敵我識別和戰鬥偵察。隨著試驗的進行,魏斯開始看到「敵我識別系統」映射在大腦視覺中樞的圖像,但這種圖像非常不穩定,時常出現亂碼,研究人員不得不對魏斯進行更多的手術,導致他的身體狀況突然出現異常……

  這裡究竟是自己的意識世界,還是特殊的現實環境?魏斯不得而知。他四下張望,很快瞧見了一把槍,一把樣式介於燧發槍與後膛槍的銀色長槍。

  槍,就在他跟那頭大白熊之間。

  魏斯瞇眼瞅著那把槍,片刻過後,視線中跳出了一個白色的方框,裡面有物體的輪廓圖和相應的測算數據:

  生物機能0/0

  精神活力0/0

  戰鬥潛能9.9-203

  等效防護20.3-92

  行動速度0-0

  按照實驗室的評估規則,最高殺傷203的槍,足以秒殺最高防禦24的白熊,但問題在於自己能否在那傢伙撲過來之前拿到槍?另外,槍裡究竟有沒有裝子彈?

  如果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自己還有機會搏出一條生路,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自己恐將淪為那大白熊腹中的食物。

  寒風呼呼地吹著,魏斯以正常速率的1/32緩慢轉動自己的腦袋,用非常彆扭的姿勢觀察四周的環境。右邊,是一頭戰力可觀的大白熊,它身後是山石嶙峋的陡坡,其餘三個方向是開闊的雪原,大約五公里之外才有成片的森林,有許多銀裝束裹的大樹。

  若是不顧一切地往森林跑,自己的速度和耐力能否勝過大白熊?就算跑進了森林,爬上了大樹,是不是還得跟這傢伙拼耐心?

  思來想去,魏斯的目光還是落到了那支貌似華麗的銀槍上。

  (搏一搏吧!沒準這狗血劇情就是這麼設定的!)

  抱定了主意,魏斯開始悄悄地活動手腳,而那頭大白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它先是探長脖子往這邊張望,而後目露凶光,表情猙獰,接著以後肢為支撐,赫然站了起來。

  看到這傢伙後肢站立的時候竟然有五六米高,魏斯不由得心驚肉跳,可事已至此,他別無選擇,只能孤注一擲。

  喵了個咪的,幹了!

  魏斯一咬牙,猛地爬了起來,撒開丫子往那支銀槍奔去。也許是肢體沒有充分預熱,而發力又太急的關係,剛剛跑出幾步,他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好在沒有徹底失去平衡,他放慢腳步,調整姿態,順勢看了眼對面的大白熊……

  謔!那傢伙見獵物原地復活,瞬間將之前的慵懶拋到九霄雲外。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直接四足著地,以驚人的步速狂奔而來。速度麼……要比魏斯預想的快得多!

  拼了!

  魏斯橫下一條心,沒命地往前跑。儘管積雪制約了他的衝刺速度,但在最後關頭,他用校內足球聯賽水準的鏟球動作來了個側滑,搶在大白熊趕到之前拿到了槍!

  這是一支後膛裝填的立式雙管獵槍,兩支槍管縱向排列。按照常理,這種獵槍在擊發第一發子彈後,扳機會自動轉入第二發子彈的待發狀態。這種兩連發能力,為擊殺獵物提供了雙重保險。

  魏斯迅速觀察並摸索這支槍的構造。機匣銜鐵上有一個看起來應該是保險按鈕的凸起物,一般來說,往後是保險狀態,往前是打開保險,但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

  滑鏟了兩三米的距離,魏斯終於停止了移動。這時,大白熊已經從四五十米開外衝到了跟前。只見它張開了模樣駭人的血盆大口,那些鋒利的獠牙看來能夠在一瞬間撕開所有獵物的肌體,切斷獵物的血管,甚至咬碎獵物的骨胳!

  魏斯根本來不及瞄準,直接將槍托抵著右胸,甩起槍口,扣動扳機。聽得第一聲槍響,整個人頓時有種靈魂升天的輕鬆感覺,手指鬆開扳機、再度扣下,又聽得第二聲槍響,這次,一股腥熱的液體撲面而來,然後眼前一黑……

  等到思緒重啟,感覺像是已經過了幾個世紀。大白熊那山一樣沉重的軀體,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魏斯一手緊緊攥著槍,一手扒拉著把自己往外拽,非常艱難的從大白熊身下鑽了出來。

  近距離觀察,這傢伙的體型都快趕上一頭成年大象了!它的外形特徵跟動物園裡的北極熊大概只有百分之六七十的相似度:腦袋所佔的身體比例很大,由此顯得更為協調和凶悍,它的獠牙長而尖銳,足部肌腱極為發達,屁股後面拖了條小辮子似的尾巴……

  見這怪異的大白熊還在呼哧呼哧地喘氣,魏斯摸索著打開槍機,退出彈殼,從腰帶上摸出兩發子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將子彈裝好,重新端起槍,槍口對準那顆碩大而醜陋的腦袋。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死期將至,大白熊艱難地睜開眼,血紅的眼眸裡已經看不到殺意了,但也沒有半點兒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以詫異和不甘的眼神看著這個成功反轉了角色的「獵物」。

  它張了張嘴,除了不斷湧出的血沫,便只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

  魏斯瞇起眼睛,「敵我識別系統」的方框很快彈了出來,對應這頭白熊的數值有了明顯的變化:

  生物機能0.6/6.0

  精神活力0.9/4.0

  戰鬥潛能0.2-0.5

  等效防護8.2-10.6

  行動速度0.1-0.2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傢伙的生命數值還在持續下降。

  對於這頭半分鐘前還欲置自己於死地的野獸,魏斯突然心生憐憫。他鬆開了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端著槍往後退了十幾步,靜靜盯著它觀察了一會兒,然後左手抱槍,騰出右手,逐個搜了身上的口袋。

  口袋裡有錫紙包裝的食物,有摺疊的金屬刀具,有盒狀的指南針,還有一個金色的打火機,但就是沒找到此刻最能撫慰他精神的東西,煙。

  就這樣原地站了幾分鐘,看到大白熊的生命值已經下降到了兩位數,魏斯開始以正常的視角觀察周圍。這裡看起來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沒有道路,沒有屋舍,除了自己,任何跟人有關的東西都沒有。

  一面是高聳入雲的山脈,三面是平坦開闊的雪原,該往哪裡走呢?

  想到這裡,魏斯卸下背包,左手持槍,右膝跪地,迅速​​翻查隨身物品:小爐子、扁罐頭、袋裝口糧、金屬酒壺、紗布包、手電筒、彈藥、蠟燭、望遠鏡還有……地圖!

  打開地圖,上面的文字明明很奇特,魏斯卻能不費力氣地讀懂它們。

  對照箭頭標註出的路線,還有山巒、雪原、森林等參照物,魏斯很輕鬆的在地圖上找到了自己現在的位置,一個標註為「遺落雪境」的地方。

  遺落雪境?

  這倒是個很有藝術氣息的地名。

  看到地圖背面透出字跡,魏斯將它翻了過來。字有十好幾行,寫的是龍飛鳳舞、蒼勁有力,一看就是練過的,而每一行字跡都對應了一件事情:連續喝下12大杯艾倫酒、徒手攀上諾伯岩、在克洛尼隘口夜宿、穿過迷蹤森林、在莫納莫林山脈夜宿、在遺落雪境找到並獵殺一頭雪羆……

  「找到並獵殺一頭雪羆」之前的每一行,都已用橫線劃去,由此看來,眼前這頭大白熊很可能就是所謂的雪羆。

  在完成這項預定任務之後,還有諸如「在魔鬼峽谷夜宿」、「穿過死亡大沼澤」、「進入塞爾比洞穴探險」等好幾項任務。從字面的意思來看,這像是一次證明自我的冒險之旅,或者是進行自我磨礪的修行之旅。

  現在,自己還有必要繼續這趟前路艱辛的旅程麼?

  魏斯抬眼看了看那頭大白熊,它似乎已經停止了呼吸,眼口緊閉、姿勢僵硬,身下一大塊雪地被染成了暗紅色。

  長籲了一口氣,迅速收拾好背包,挎起槍,轉身往陡峭的山坡走去……

  原路返回,回到那​​座被標註為起點的索姆索納斯城,重新認識和規劃自己的生活。

  魏斯如此盤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42 AM

第2章 糟糕,被狼盯上了

  氣喘吁吁地攀上坡頂,向東眺望,視線中儘是延綿起伏的雪山,極遠處才隱約可見一抹棕褐色。

  喵了個咪的,要徒步翻越這莫納莫林山脈,沒個七八天恐怕是做不到吧!

  找了個避風處稍事休息,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水,然後翻出地圖仔細查看。依照地圖上的手工標註,莫納莫林山脈之中有三處補給點,估計是專為登山者建造的雪屋,其中兩座來的時候已經造訪過,距離最近的那座標註了一個數字序號「9」,距離更遠的那座標註為「8」,還有一座未曾路過的,標註為「4」。

  參照剛剛的進食量,魏斯點算了一下口袋和背包裡的食物,估摸著還能再撐四五頓,應該可以堅持到距離最近的9號補給點。背包上搭著登山睡袋,可供野外宿營,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露天過夜,滋味恐怕不會太好受。

  一陣寒風吹過,魏斯不由得搓了搓手,忽然想起那頭大白熊的毛皮看著就很厚實,自己好不容易從它嘴下死裡逃生,居然忘了割點皮毛留作紀念,而且,那玩意兒回城之後沒準還能換不少錢呢!

  想到這裡,魏斯回頭看了看山腳。白茫茫的雪地裡,染了血的那塊很是醒目。

  等等,大白熊似乎在動?

  魏斯連忙從背包裡取出望遠鏡。

  雖是一副倍數不少的雙筒望遠鏡,也足以將幾百米外的情景看個清楚。

  那頭大白熊並沒有詐死,它之所以看起來在動,是因為旁有另外幾隻白毛動物正在啃食它的屍體。

  狼? ! !

  魏斯吃了一驚,據說在荒野雪原,遇到狼狼往往要遇到熊更加的兇險。

  原因很簡單,狼是群居動物,擅長團體合作,而且比熊更加狡猾,更加兇殘!

  魏斯瞇起眼睛,片刻過後,視線中出現了紅色方框。

  生物機能3.6/3.6

  精神活力4.5/4.8

  戰鬥潛能7.4-24.9

  等效防護6.3-8.5

  行動速度12.9-41.0

  果然,這白狼的個體戰鬥力遠不如白熊,但勝在行動靈敏,而且是群體行動,彼此配合。

  擴大觀察範圍,發現還有好幾頭姑且稱之為狼的動物正從附近趕來。魏斯剛才點算了彈藥,腰帶上6發,背包裡12發,再加上裝入槍膛的2發,一共20發子彈。如果能做到槍槍命中,趕走一群狼應該不成問題,但狼絕不會站在那裡乖乖受死,一旦它們群起而攻,一支獵槍和二十發子彈是不足以保命的。

  但願那頭體型格外龐大的大白熊能讓這些狼飽餐好幾頓,它們也就不至於急匆匆地前來尋覓和追捕新的獵物……

  魏斯一邊想著,一邊躡手躡腳地翻過坡頂,而後馬不停蹄地往東走,直到感覺雙腿灌鉛,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才在一棵枯樹旁暫且止住了腳步。趁著休息的當口,折了幾根枯枝掃掉腳印,又切了兩截肉腸丟到路邊的山坳裡,然後用望遠鏡警惕地觀察了後面的情況,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可是,他還是有些擔心:在大白熊的襯托下,那些狼的身形並不起眼,若是擺脫感官帶來的錯覺,理智地用兩者比例進行推算,便不難發現,這些白狼比最強壯的成年人還要雄健,想來是不好對付啊!

  歇了十來分鐘,魏斯繼續向前趕路。出於對狼群的敬畏,他一口氣走了三個多小時。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但並沒有全黑,一輪大若圓盤的明月掛在這山巔之上,用柔和的、朦朧的、偏近米黃色的光芒照耀著大地,將這險峻的、延綿的、充滿原始氣息的雪山渲成一幅絕美的圖畫。

  翻出地圖,打開手電,對照周圍的地形辨認方位,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身處何處了。

  一路上不斷用指南針校正方向,應該不會迷路吧?

  心裡正犯著嘀咕,突然聽得一聲低沉的獸嚎,汗毛都豎了起來!

  四下觀望,雖然沒有看到狼的蹤影,但這周圍顯然是找不到一個可供自己安全過夜的容身之所。

  沒辦法,只好連夜趕路,直到找到那9號補給點。

  但是,經過七八個小時的持續跋涉,體能已經下降了許多,行進速度大不如前。

  要命的是,此起彼伏的嚎聲聽著越來越近了。

  當魏斯在一處雪丘上停下來喝水時,視野中有個模糊的白影一閃而過。

  糟糕了!

  難道說……這些傢伙一頓功夫就把那麼大的一頭白熊給啃光了?又或者這個地區到處都是狼群?

  這個時候,魏斯很想知道「自己」來的路上是怎麼避開它們的。可除了識文認字的本能,他幾乎沒有從這個宿主身上繼承任何的記憶和技能。

  在他就要陷入絕望時,突然瞥見前方有一團微弱的燈火。

  那是9號補給點?

  可是,當他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時,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團代表希望的燈火了。

  難道剛剛是自己老眼昏花出現的錯覺?

  魏斯心裡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沒等他多想,身後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沙沙聲。

  猛然轉身,瞧見兩團綠幽幽的瑩光「漂浮」在二三十米開外的雪丘上。

  心一驚,抬槍便射。

  轟的一聲槍響,居然震得耳朵發鳴,整個人也被後座力推著倒退了一大步……

  其實先前身處絕境,於危急關頭連開兩槍,右胸被槍托震得生疼。之後換裝子彈,發現子彈的規格較以往接觸過的獵槍子彈都大,而且槍管格外粗重,近距離的殺傷力估計不遜於一門小口徑機關炮——若不是看到自己的手掌、手臂還有褲子、鞋子都是比較正常的尺碼,他肯定會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什麼東西都被放大了的世界!

  再看對面的雪丘,居然空空如也。喵了個咪的,難道那頭野獸再被獵槍彈轟中之後,直接滾到雪丘後面去了?還是說,自己剛剛那一槍放了空?

  也罷,不管剛剛那槍究竟有沒有射中尾隨而來的野獸,魏斯心想,槍聲至少能讓那些傢伙有所忌憚。在耗盡子彈之前,自己一定得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比如一棵足夠堅固的大樹,或是一塊野獸難以攀爬的岩石,挨到天亮再想辦法。

  扳開槍機,退出彈殼,裝上子彈。

  魏斯一面左右觀察,一面熟悉裝彈動作。

  面對兇惡野獸,動作快一秒,便多一分活下來的機會。

  作為國內最大的軍事博物館的一名輕武器研究員,魏斯接觸各種槍械的機會要遠遠多過於普通人,像是上個世紀我們國家軍隊裝備過的老套筒、漢陽造、駁殼槍、花機關、馬克沁、中正式、湯姆槍、三八式、歪把子、水連珠、大八粒、五三式、五六系、六三自、七九狙、八一槓等等,雖說還沒有達到閉著眼睛都能夠拆卸組裝的程度,對它們的構造原理已是瞭如指掌。

  要是手裡有支帶夜視鏡的七九狙和二十個彈匣,魏斯狠狠地想,保管一夜之間讓這遺落雪境的野狼統統嗝屁!

  想歸想,要真是給咱魏斯同學來一支七九狙、兩百發子彈,至少得用一半的彈藥來提升射擊技術——在校四年、畢業三年,實彈射擊的經驗依然停留在個位數,而且只用過武裝部提供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八一式自動步槍,這點兒經驗還不足以讓他拿到武器後迅速轉變角色,從一介**華麗麗地成為一個帥到沒朋友的雪地獵手。

  所以,像他這樣缺乏專業技術和足夠經驗的菜鳥,看到一把雙管獵槍和一支半自動狙擊步槍擺在一塊的時候,選獵槍才是明智之舉。

  走出半里不到,右前方的雪丘上突然跳出一匹白狼,與魏斯的距離只有十來米!

  魏斯又驚又怒:喵了個咪的,老虎不發威,當我是吉祥物啊!

  端槍、瞄準、開火,一氣呵成。可還沒來得及為自己帥到炸的動作喝彩,因為是在上坡段,站得不夠穩,化解後座力時有點兒腳下絆蒜,險些滾下山去。

  重新站穩身形,定睛一看,右前方的雪丘上又是空空如也。

  活見鬼了!

  帶著好奇與不甘,魏斯一口氣沖上雪丘。看到雪地上有斑斑血跡,沉重如夜的心情終於迎來了一縷陽光,然而環顧左右,方圓幾十米並不見那白狼的蹤影。究竟是它傷得不夠重呢?還是存在另一種令人心悸的情況?

  在這視野相對開闊的雪丘上,魏斯稍作駐留,調整呼吸,裝填子彈,四下張望:這附近別說大樹,連像樣的植被都沒有,突兀的大石塊倒是有三兩個,狼應該是爬不上去的,但石塊頂部光溜溜的,估計連睡個覺都很困難,呆在上面挨到天亮會是個好主意麼?

  魏斯平時就是個做事爽快、買單痛快的人,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更是不給自己左顧右盼、猶豫不決的機會。他橫下一心,單膝跪地,卸下背包,飛快地翻出彈藥盒,取出子彈,一一填進腰帶上的子彈扣裡,再從腰後的扣帶取下冰鎬掂了掂,將其復歸原位,擰開水壺灌了兩口水。

  環顧四周,或遠或近的雪丘上出現了五六隻狼影!

  「來啊!」

  魏斯爆吼一聲,心道:今日就算難逃一死,也要有尊嚴地死去!

  振奮精神,背起背包,扣好扣帶,平端獵槍,疾步前行。

  下了雪丘,前行四五十米,直面兩座雪丘、一條坡道。約莫二十米高的兩座雪丘上各有一條白狼,雪丘之間的坡道坡度平緩,便於通行,但魏斯覺得那兩隻狡猾的畜生十有八九是想趁自己穿過坡道的時候左右夾擊。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氣,卯足了勁往左邊那座雪丘衝去。

  見持槍者步步逼近,立在雪丘上的那隻白狼居然不躲不逃、不急不吼,隱隱流露出藐視一切的王者霸氣。或許在這個雪的國度裡,狼,萬千年來一直處在生物鏈的頂端,所以養成了這般冷傲的性格……

  魏斯怒了,但是怒而不亂。在離狼還有十幾米的位置,他大吼一聲「滾開」,順勢擺開抬槍要射的動作。只見那狼輕巧敏捷地往側旁一躍,在沒有任何預熱和助跑的情況下,幾乎是瞬間移動了兩米!

  這就難怪了,即便是瞄準了開火,用的是覆蓋面較大的霰彈,也只有很小的概率傷及其要害。經過這虛晃一槍,魏斯嘴角微微上翹,左腿彎曲,右腳繃直,上身前傾,呼吸屏停,心無雜念,槍口準星緊隨白狼的「幻影移步」,恰到好處地扣動了扳機……

  大口徑獵槍當即發出一聲震耳轟響,隨之傳來的,還有類似犬科動物突遭重擊時發出的哀鳴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43 AM

第3章 英雄,救命!

  如果這是某款虛擬現實的遊戲,魏斯腦袋上大概會跳出諸如「擊殺+1」、「經驗+5」的字眼,沒準還會沐浴著聖光榮升一級,可這一切並沒有發生。如釋重負的魏斯稍不注意,便被還未消散的硝煙嗆得咳嗽起來,等他回過神來去察看那隻白狼的情況,發現它丫的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十好幾米,已經來不及再補上一槍了!

  「來啊!」魏斯一邊裝彈一邊爆吼道,「你們這些狗娘養的,上來試試啊!來啊!」

  可是,周圍的雪丘上的白色身影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數量越來越多了。

  縱使自己突破自我,達到了神射手的境界,終究還是難逃一劫麼?

  魏斯有些絕望,但他沒有坐以待斃,而是繼續在指南針的指引下朝既定的方向前進,心裡始終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每前進一步,就離補給點近了一步!

  寂靜的夜,​​不斷被雙管獵槍的轟響聲驚擾,有時是孤零零的一響,有時是間隔兩三秒的雙響。

  四十多分鐘後,魏斯站在一座低矮的雪丘上喘著粗氣,腳邊是一只死透的白狼。它的身型跟一頭成年的雄獅相當——有可能還要大一些,腦袋跟薩摩很像,但那兩排粗大尖利的獠牙讓它看起來沒有半點憨厚可愛。

  只有最後兩發子彈了,離自己的死期又近了一步……

  魏斯摸了摸腰後的冰鎬,再低頭看看腳下的白狼,拿冰鎬跟這種身軀壯實、四肢矯健的野獸抗衡,一對一或許還有勝算,一對多的結果,必定是被它們撕成碎片,分而食之!

  新手村的旅程,就這樣以失敗而告終了麼?是在什麼地方犯了沒有意識到的錯誤,還是因為表現不夠優秀?

  魏斯長吁了一口氣,這些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周圍的雪丘上,「浮空」的綠眼已有十好幾雙,無論他往哪個方向走,都會陷入到這些野獸的圍堵包夾當中。

  真是一群狡猾的畜生!魏斯無奈地罵道。他索性坐了下來,從口袋和背包裡翻出所有的食物。連續行進了七八個小時,走了這麼遠的距離,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死麼,也要當個飽死鬼!

  可是,這袋裝口糧和紙包肉腸又冷又硬,魏斯很費勁才啃下幾塊。倒是裝在金屬酒壺裡的烈酒非常夠勁,兩口下肚,渾身上下頓時暖和起來了。

  這個時候,魏斯有點兒後悔,要是早些把酒拿出來喝,自己應該可以走得更快,也就更有機會抵達那個坑爹的補給點……

  左右四顧,群狼依舊在觀望。

  這麼不主動?行,那就給爺好好候著吧!

  取出小爐子,稍稍摸索,便將其點著。就在看到火光的剎那,他突然靈光一現,飛快地從背包裡翻出兩個貌似是用來裝液體燃料、易拉罐形狀的金屬圓罐,每個容量大概在半升左右。

  魏斯藉著火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這確實是給爐子續燃用的,大概是酒精或煤油一類,用來做火把應該不成問題。

  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魏斯立即振奮起來,他一邊胡亂往嘴裡塞食物,一邊就地取材,用小刀從睡袋上劃拉下一大塊布料裹在冰鎬上,再倒上一罐燃料。這刺鼻的氣味,此刻簡直要比的新品香水還讓人感覺美妙啊!

  將火把湊近爐子,一大團火焰瞬間騰起,雖然它只能將周圍一小塊區域的暗淡驅散,卻讓魏斯心中充滿暖意。這個時候,活下去的意義勝過一切,他顧不上收拾爐子和食物,只把燃料罐和睡袋殘布塞進背包,拎上獵槍便朝希望所在的那個方向奔去。

  畏火,是絕大多數野生動物的本能。看到一大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朝自己逼近,雪丘上的白狼主動退開了——它們雖然沒有徹底離開,而是跟自己的獵物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毫無疑問的,魏斯的行進速度較之前大大加快了。

  這支自製的火把,持續燃燒了約莫十分鐘,魏斯無心估算自己此間究竟走了多遠,看到冰鎬前端的火焰漸漸消了下去,他非常警惕地觀察周圍。那些狡猾的白狼,果然又重新拉近了跟自己的距離,但還不至於立即撲上來。

  估摸著簡易火把馬上要熄滅了,魏斯一個箭步,躍上了一塊半米多高的山岩,將獵槍夾在右手腋下,左手拿著冰鎬往地上磕了磕,抖落即將燃盡的碎布,然後將披在身上的睡袋殘布扯下來裹在冰鎬上,迅速擰開燃料罐。他這次本想留下三分之一的燃料以備後用,可看到有白影逼近,心裡一緊張,便將燃料一股腦兒全部倒了上去。

  新火把燃起,魏斯揮舞著往周圍一掃,謔!有兩頭白狼竟然逼到了離自己三四米的位置!

  這麼快就沒耐心了,難道說……補給點已經近在咫尺了?

  在這決定勝負的關頭,魏斯沒有半點遲疑,他以左臂托著獵槍,在不直接瞄準的情況下,朝離自己最近的白狼當頭轟了一發。很可能是視線受到火把影響的緣故,這種肢體反應極為靈敏的野獸沒能及時閃避,而魏斯這一槍壓得夠低,槍口一跳,噴射的霰彈正好中的!

  這頭健壯的白狼,少說有三四百公斤重,挨了這一下,瞬間倒飛出去半米多。只見它從頭到肩的一大塊毛皮瞬間由白變黑,然後由黑變紅,緊接著又由紅變黑!

  完成了「爆裂一擊」,新手魏斯信心陡增,他爆吼一聲「滾開」,大步流星地超前衝去,手裡不斷揮舞著燃燒的火把。

  那些白狼不敢上前,但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第二支火把,持續燃燒的時間並沒有比第一支長,魏斯一路奔行了十來分鐘,感覺體能已近極限。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前方山坡上有光閃了一下。定睛望去,隱約看到半山腰處矗立著石頭壘成的建築物。

  「救命啊……救命啊……」魏斯不顧一切地高喊道。

  冰鎬前端的火焰撲騰了兩下,熄滅了。

  生機已現,但魏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突覺危險逼近,連忙丟下冰鎬,雙手端著獵槍,猛然轉身向後。

  三兩米開外,一頭體型堪比獅子的白狼猛地剎住了車,它齜牙咧嘴地瞪著魏斯,表情格外猙獰。

  若是魏斯的轉身動作再遲疑片刻,這畜生肯定就從他背後撲上來了!

  魏斯佯裝射擊,想要誘騙這傢伙釋放閃避技能,再一槍轟爆它的腦袋。可惜的是,同樣的招數多用了幾次,這些狡猾的畜生已經有了防備。眼前這頭白狼既不躲避,也不後退,而是緊繃著軀體跟魏斯對峙。

  最後一發子彈,魏斯不敢輕易使用,拼盡力氣高喊:「救命啊!有沒有人?」

  經過了一陣令人窒息的沉寂,山坡上傳來一個悠悠的聲音:「你是誰?」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特麼問我是誰!魏斯心頭頓時有一千隻草泥馬飛奔而過。

  「我就是個旅行者!遭到狼群襲擊的旅行者!快救我啊!」

  「怎麼證明你不是諾曼帝國的奸細?」那個悠悠的聲音飄了過來。

  眼前這頭白狼目露凶光,口現獠牙,不斷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嘶吼聲,左右兩邊又緩步走來兩頭體型差不多大的,看那架勢隨時有可能強撲上來……

  「見鬼!難道要我脫光了證明自己嗎?」魏斯怒了,在這麼耗下去,是要讓自己倒在黎明前啊!

  少頃,那個聲音又道:「那你說三次『霍亨斯陶芬四世是狗屁』。」

  你妹的,霍亨斯陶芬四世是不是狗屁,跟老子有毛關係啊!

  魏斯一邊在心裡抱怨,一邊卻又無可奈何地照做了。

  「霍亨斯陶芬四世是狗屁!」

  「霍亨斯陶芬四世是臭狗屁!」

  「霍亨斯陶芬四世全家都是臭狗屁!」

  「哈哈……」對方笑道,「好吧!這確實可以證明你不是諾曼帝國的奸細。我們這就過去救你,聽好了,你必須再堅守陣地五分鐘,明白嗎?士兵!」

  「啥?」魏斯怒道,「這光溜溜的雪地,哪來什麼狗屁陣地,只有一群飢腸轆轆的野獸!你們最好快點,我只有最後一發子彈了!你們再不快點,我就成它們的盤中餐了!」

  不想對方卻道:「恭喜你,旅行者先生,你剛剛的表現通過了我們最後的考驗。現在,我們將用照明彈和信號燈為你引路,你要做的就是全力往我們這跑,其他什麼都不要管,明白嗎?」

  沒等魏斯回答「明白」,身後方向傳來像是開香檳的砰響聲,然後就聽到有人喊「閉眼」。

  魏斯連忙閉上眼睛,這時眼前居然白茫茫一片,讓他再度產生了自己置身天堂的錯覺。緊接著,有人高喊「轉身!跑!」他一刻也不敢遲疑地睜開眼睛,抱著槍,轉過身,撒開腿就跑!

  在皚皚白雪的映射下,照明彈的光芒格外刺眼。魏斯轉身跑出了好幾步,眼睛才重新適應了環境。這一看不要緊,小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左手方向,十幾二十米的地方站著三頭白狼,右手方向,不出三十米就有四頭白狼,正前方稍遠處還有兩頭……也就是說,有足足九頭狼攔在了自己的求生之路上!

  喵了個咪的,這劇情也忒刺激了吧!

  魏斯沒有轉頭,也不敢轉頭,但他知道,其他三個方向的危險肯定只多不少。

  咚噠……咚噠……咚噠……

  截然不同於獵槍射擊的聲響從山坡上傳來,魏斯先是看到左前方離自己最近的白狼被子彈射中,左側的背脊和腹部竟然瞬間消失,健壯的軀體頓時出現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巨大創口,碎末狀的皮肉骨胳濺落了在方圓數米的雪地上!

  這子彈威力何其之大,也難怪槍聲聽著就格外強勁有力,感情是直接上了反器材武器啊?

  魏斯才邁出一步,右前方離他最近的白狼也被子彈撂倒,場面則更加的血腥殘暴:子彈從它的後肩射入,不但右前腿被轟了個稀巴爛,連帶著頸椎骨也遭到粉碎性的傷害,軀體當即向右僕倒,殘存的脖子向後翻轉扭曲,腦袋直接耷拉在了肚皮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43 AM

第4章 神秘軍人

  置身在這槍彈橫飛、血肉四濺的場景之中,魏斯既沒有覺得血脈噴張,也沒有感到噁心想吐,而是在求生慾望的驅使下拼了命地往前跑。周圍這些白狼一開始是給照明彈晃了眼,以致於反應異常遲鈍,幾乎是站在那裡當靶子,等它們意識到情況不妙,便開始四散奔逃,這時再想要射中它們可就相當不容易了。

  不過對魏斯而言,這些可憎的白狼是被幹掉兩頭、十頭還是二十頭,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能夠僥倖撿回了一條命,才是最最最重要的!

  於是,他拚命奔跑,奔向那盞晃動的紅色信號燈。跑著跑著,霍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信號燈前,它拎在一個戴著白帽子、白口罩,穿著白衣服、白褲子的大個子手裡,左右兩邊各有兩名白衣戰士正端槍射擊,在他們身後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便是那座石頭壘成的建築,在遠處看還不覺得,到了跟前才意識到它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登山小屋,而是一座七八米高、十多米寬、外壁光滑且留有射擊孔的雪山壁壘。

  這就是讓自己望眼欲穿的9號補給點麼?

  幾分鐘後,魏斯坐在火爐邊,氣鼓鼓地責問:「你們早就聽到了我的呼救,不是麼?」

  這個依山而建,既可躲避風雪、又能抵禦攻擊的石質建築,從外面看規模不小,內部空間之寬敞,更是超出了想像。在這暖烘烘的封閉空間裡,總共有17名軍裝男,他們的白色頭盔和白色披風都整齊存放在靠近入口的架子上,露出清一色的板寸頭,身上穿著藏青色的軍服。除了人手一支長槍,還配備了短槍長刀,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正規武裝。

  眾人皆以冷笑應對,唯獨先前拎紅色信號燈的大高個搭話道:「怎麼,小子,聽這語氣還心存不滿呢?你可知道我們的身份?」

  魏斯抬頭瞥了這些軍人一眼:「我不管你們是誰,見死不救,就是一群慫蛋!」

  「呵……」大高個撩起靴子,毫不客氣地照魏斯屁股來了一腳。

  魏斯騰地站了起來,可是對方足足比他高出一頭,臂圓膀粗,模樣彪悍,要真動起手來,一個估計能打他這樣的三四個……

  「你這傢伙不要不識好歹!」那人直直地盯著魏斯,有些生氣地斥責道,「我們出去救你,是擔著暴露行蹤的風險!要是因為你這一條命導致任務失敗,我們的國家將因此蒙受難以估量的損失!要是我們不出去,讓你自生自滅,我們要承擔什麼責任?嗯?一丁點兒都不需要!因為壓根不會有人知道我們來過這裡!」

  聽完這些,魏斯不禁啞然。原來,這些傢伙並不是駐紮在這裡的衛戍部隊,而是執行某項特別任務,恰巧在此過夜的。

  他瞇起眼睛,對應大高個的方框是綠色的,而各項數值也躍然眼前:

  生物機能2.9/2.9

  精神活力4.7/4.8

  戰鬥潛能12.4-238.5

  等效防護8.0-13.0

  行動速度14.3-34.7

  再去看這裡的其他人,方框也都是綠色,數值各不相同,生命、意志、防禦、移動相差不太大,倒是殺傷數值有點意思——拿著長槍的,殺傷力的最大值超過一萬,沒拿的,殺傷力最大值都在230左右。

  這顯然是武器對於殺傷力的加成效應。

  見魏斯不說話了,大高個用他甕聲甕氣的聲音反問道:「好了,現在輪到我提問題了!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嗯?」

  「我說我只是個為了挑戰自我的旅行者,你信麼?」魏斯答道。

  「狗屁!」大高個一臉鄙夷,「我看啊,你要嘛是邊境走私者,要嘛就是諾曼帝國派來的高級間諜,反正不是好人!不然,為什麼不敢報上姓名?」

  「我……」魏斯語塞。

  見狀,大高個的表情愈發嚴肅,就在這時,從角落裡飄來一個輕描淡寫的聲音:「他是久負盛名的克倫伯-海森槍械家族的繼承人龍-克倫伯-海森,去年被保送進入巴斯頓軍校,不出意外的話,兩年後我們再見到他就該叫他長官了。」

  循聲望去,一個黑髮黃膚、相貌平平的青年軍人正把玩著魏斯的獵槍——這件武器在他剛進入這裡的時候就被軍人們收走了。

  「你認識他?」大高個扭頭問。

  「嗯哼!」黃種人面孔的青年軍人以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回答說,「我出生在克倫伯-海森槍械家族所在的索姆索納斯城,我的父親是個很不錯的製槍工匠,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都為克倫伯-海森家族工作,所以……是的,我從小就認識這位龍-克倫伯-海森少爺!」

  大高個的神情這才緩和下來,接著恥笑道:「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少爺,大名鼎鼎的巴斯頓軍校的在校生,差一點兒就葬身在鬣齒獸的尖牙之下,真是件滑稽的事情!」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人生目標,有些是畢生的,有些則是階段性的。」魏斯嘟囔道,「在這之前,我獵殺了一頭雪羆,並以此為榮。」

  聽了這話,軍人們稍顯驚訝,他們收起了剛剛的恥笑,但臉上卻沒有出現欽佩的神情。

  「單槍匹馬獵殺雪羆,是克倫伯-海森家族歷任繼承人在執掌家族之前必經的考驗。」那個黑髮黃膚的青年軍人以一種不冷不熱的語氣說道,「可是,克倫伯-海森家族自從加盟格魯曼集團以來,優秀的工匠不斷流失,經營也每況愈下,如今最大的麻煩是如何生存下去,而不是考慮家族的傳承問題吧?」

  魏斯低著頭,不是因為沮喪,而是在吸收和消化這些信息。

  克倫伯-海森家族、槍械作坊、繼承人、巴斯頓軍校、格魯曼集團、工匠流失、生存問題……

  這亂糟糟的,好像還特麼有點意思哈?

  大高個在魏斯身後來回走了兩遍,開口道:「好,既然你的身份得到確認,龍-克倫伯-海森先生,你的獵槍暫由我們保管,離開的時候再交還給你。至於這裡存放的備用物資,除了我們所需的,你可以自便。」

  這無疑是當下最好的結果。

  魏斯起身道:「非常感謝!」

  大高個沒有搭話,面無表情地走到靠入口的位置,坐下來閉目養神。

  魏斯環視四周,這夥軍人約有一半是白種人,一半是有黃種人和介於兩者之間的混血。他們有的和衣而臥,有的在擦拭槍械,而剛剛為他證明身份的黑髮黃膚青年,則在繼續端詳他那支銀色的獵槍。

  家祖上n代為克倫伯-海森家族工作,按照正常邏輯,即便是以軍人身份走出了這種「世襲」,對這個家族和家族的繼承人應該還是比較有感情的,可是,看他剛剛說話的神態和語氣,隱隱流露出幾分怨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自己若是主動過去與之攀談,會不會因為言行舉止的怪異而重新受到誤解和懷疑?既然這夥人是在執行某項特殊任務,最好還是不要去招惹他們比較好……

  思來想去,魏斯還是把這些好奇暫且壓在心裡,老老實實坐在原地烤火取暖,而那黑髮黃膚的軍人也始終沒有來找他說話的意思。

  長途奔波,又跟那些狡猾凶狠的鬣齒獸苦戰半夜,精神和體能都已告竭,沒一會兒功夫,魏斯便沉沉睡去。

  等到他猛然從深沉的睡眠中醒來時,偌大的地方只剩他孤零零的一個,周圍乾乾淨淨,甚至連腳印也沒有留下。昨晚所見的人,所聽的話,彷彿都是自己的幻想。

  魏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剛站起來伸展四肢,便看到那支銀色的獵槍放在黑髮黃膚青年昨晚所據的位置。一縷陽光從上方的透氣孔照進來,彷彿一道來自天堂的聖光,當它照在獵槍上時,槍身竟然映射出宛若星河的璀璨光耀——那是淨亮銀與深邃藍的交織,是聖潔與神秘的呼應,是讓人心馳神往的聖澤……

  魏斯走過去,拾起槍,發現它從內到外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之前倉促狼狽,並沒有仔細打量,這時才發現銀色的槍身上有四道波紋線造型的藍色紋飾,剛剛正是它們在陽光下折射出深邃迷人的藍光,而槍機位置的盾形徽標,看起來也是用同種材質刻嵌上去的。

  這種藍,似乎有種特殊的功效,能讓人心曠神怡,如沐春風。

  捧在手裡端詳研究了一會兒,便將其挎在背上。一旁的石凳上,放著一條可以系在腰上或著斜挎在身上的皮質子彈帶,上面塞滿了獵槍子彈,石凳旁放著他的背包,裡面的東西一件不少,還多出了一個袖珍的火爐子和兩個燃料罐。

  心裡一陣莫名感動。

  接下來,魏斯在這裡面轉了一圈,在儲物架上找到了整箱的乾糧、罐頭、酒、燃油、毛毯、醫藥箱還有幾種規格的獵槍子彈,這些看起來像是供旅行者應急使用的物資,跟那伙軍人還有他們的任務似乎沒有必然的關係。反正那大高個說了,除了他們徵用的物資,餘下的自己可以隨意取用,便順手拿了幾個罐頭和一瓶酒,回到火爐旁悠哉享用。等吃足喝飽了,便挪到入口處的石階上,吹著冷風,看著雪景,腦袋裡思緒亂飛。

  咚噠!

  突然聽到這熟悉的槍聲,魏斯霍地站了起來。

  是那伙軍人遭遇敵人了?

  可是極目遠眺,卻沒有看到任何的異常景象,而且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槍聲也沒有再響起第二次。

  槍支走火麼?

  不,直覺告訴魏斯,這夥軍人既幹練又謹慎,不可能出現走火這種低級失誤。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肯定是!

  他連忙返身進入壁壘,從儲物架上取下醫藥箱,挑了兩瓶酒精、五卷紗布、三袋止血棉、一瓶消炎藥還有一排止痛針劑放進背囊,繫上彈帶,背起背囊,端著獵槍便朝外走去。什麼槍械作坊家族繼承人的身份,什麼改變家族命運的重擔,什麼前途光明的軍校生,這些吸引人的東西咱先擱一邊。昨晚那伙軍人冒著暴露行蹤的風險救了自己,在他們可能遇到麻煩的時候,自己有什麼理由袖手旁觀呢?

  可是走出建築,魏斯卻又犯難了:雖然知道槍聲是從西北方向傳來的,但在這茫茫雪山之中,僅憑這一點去找人何其之難,要是不能及時找到他們,這樣出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正當他深感徬徨的時候,槍聲再度響起,而且,聽起來跟之前稍有不同。

  經過昨晚的大致觀察,魏斯基本可以確定,這夥軍人攜帶的長槍都是一種款型。如果這第二聲槍響不是他們的短槍發出的,那就意味著敵人在射擊!

  魏斯掏出望遠鏡,西北方的視線盡頭是大片無垠的樹林,槍聲似乎就是從那樹林裡傳來的。自己若是徒步前往,至少要走三四個小時,如此推測,那伙軍人早在幾個小時前就離開了。

  思前想後,魏斯橫下一心,踏上了充滿未知的路途。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44 AM

第5章 一不小心立功了

  魏斯手上有一塊表,從構造來看,應該是機械驅動的普通計時器,時針、分針、秒針一應俱全,但它的表面分為16大格、64小格,以鐘錶的計時規則,結合自己對時間的估量,這裡每天有32個小時,每個小時是64分鐘,每分鐘是64秒,所以,這裡的一個晝夜大致相當於1.5個地球日,而每個小時比地球小時要長14%。

  在這塊表的分針轉到第4圈的時候,一刻不停行走的魏斯也來到了那片樹林的邊緣。

  這裡的樹木,外觀類似於雪松,但樹幹普遍有兩人合抱那麼粗,高度約有四五十米,最矮的枝條也在離地三米的位置,徒手攀爬非常困難。站在樹下,魏斯不得不為自己昨​​天面對「大白熊」時的抉擇感到慶幸,或許,在這個跟地球存在諸多不同的新世界,狹路相逢勇者勝是生存下去的第一法則……

  咚噠!咚噠!

  接連兩聲槍響從樹林中傳來,聽著離自己並不很遠,也許交火的位置就在幾百米之外。

  魏斯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循著槍聲朝樹林深處走去。

  槍聲,依然時不時地響起,聽起來毫無規律可循。仔細辨認,昨天那伙軍人開槍的次數要遠遠多過於對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在場面上佔據優勢,實際情況可能恰恰相反。

  以較快的速度走了將近半個小時,聽到的槍聲已經很近很近了,魏斯放慢速度,一邊觀察,一邊前行。這林中的樹木種類單調如一,地形卻如丘陵般起起伏伏,樹與樹的間隔雖然比較開闊,但因為生得錯落有致,林間的可視距離最多三四百米。

  咚哢!

  聽到「敵人」的槍聲近在咫尺,魏斯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片刻過後,他捕捉到一陣輕微的沙沙聲,而且,這聲音在隱約朝自己靠近,他頓時有種置身生死邊緣的危險感官,毫不遲疑地打開保險,以輕緩的動作端起獵槍,放慢呼吸節奏,整個人如彈簧板慢慢壓緊……

  突然間,一道白影從左前方的雪丘上躍出,這傢伙動作之敏捷,毫不遜色於魏斯昨晚遭遇的白狼,但他顯然沒料到這雪丘後面貓了個人,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對方的槍口上:兩人只隔了七八米的距離,只要魏斯扣動扳機,這傢伙不死也得重傷!

  「別動!」魏斯喝道,「動就死!」

  被雙管獵槍又黑又粗的槍口盯著,這個披著白色風衣的男子沒有妄動,而是輕聲說道:「嘿,夥計,別開槍,我是自己人!對面那些是諾曼帝國的姦細,他們試圖劫走我們的科學家,我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邊防部隊的,我們要阻止他們越過邊境逃離這裡!」

  這傢伙不開口,魏斯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他的身份,但這一說話,立馬就露餡了。

  你這鬼鬼祟祟的傢伙才是諾曼帝國的奸細好不好!

  瞇眼三秒,跳出的方框果然是紅色。

  生物機能2.7/2.7

  精神活力3.9/4.2

  戰鬥潛能12.5-299.3

  等效防護7.0-12.5

  行動速度17.0-36.2

  喵的,這傢伙殺傷力的上限接近三千,昨晚的那些戰士可沒有一個超過二百五的。

  「別動!」魏斯厲聲喝道,「我不想殺你,但千萬別逼我!」

  「你瘋了嗎?」那傢伙恐嚇道,「你要敢傷害一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軍官,下半輩子就完蛋了!」

  「滾爬!你個諾曼帝國的騙子!」魏斯罵道。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雪丘那邊傳來:「嘿,龍,是你嗎?」

  「是我!」魏斯答道,「我逮住他了,只要他敢動一下,我就轟爆他的腦袋!」

  那邊回答:「你得小心點,他們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

  魏斯瞧了瞧這傢伙手裡的武器,一支配有瞄準鏡的長槍,既然是狙擊手,有個搭檔從旁協助很正常。如果說那人就在附近,自己此刻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了?

  「怎麼樣?」面前這白衣人狡黠地笑了起來,「他們壓根不敢離開那屋子,出來就是一個死,你想當英雄,嗯?可惜英雄都沒什麼好下場的,看看你身後!」

  魏斯沒有轉頭,而是保持著瞄準的姿態,就這種老套路還想誆自己?

  「嘿,你,聽好了,只要敢動一下,我保證一槍轟爛你的肺,再一槍打爛你的屁股!別不信!」他厲聲道,「就在昨天,我一個人幹掉了一頭雪羆,殺死了六七頭鬣齒獸,所以,我絕對不介意再多殺一個諾曼帝國的越境者。」

  白衣人悻悻地收起了笑容:「那你想怎麼樣?」

  魏斯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碰到的那伙軍人眼下肯定是被這個狙擊手和他的搭檔困在了山丘那邊的屋子裡。自己可以一槍轟掉這個狙擊手的腦袋,然後跟他們一起想辦法對付另一個傢伙,或者做一筆雙方都能夠接受的交易?

  於是,他試探道:「你們放我們走,我們放你走,如何?」

  「你在做夢嗎?」白衣人陰陰地回應說,「就算我死,我的同伴也會替我完成阻擊任務,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們帶走Z博士的!你們要想活著離開這裡,就把Z博士留下!」

  Z博士?這就是軍人們口中所說的特殊任務?

  「龍!」雪丘那邊喊道,「你可千萬別上他的當啊!另外一個狙擊手離你們還遠,只要別輕易走出來,暫時還是安全的。」

  「這話你應該早說啊,兄弟!」魏斯應道,「我只差一點就上當了!」

  「哎,小子,我說你也真夠墨跡的!」面前這白衣人挑釁道,「大爺我征戰多年,威震沙場,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鬣齒獸還要多,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到頭來會栽在你這樣一個小人物的手裡。嘿,乾脆點,要嘛把我殺了,要嘛照我說的,把Z博士留下,我以帝國騎士的名義保證你們的安全。 」

  妥協,肯定是不行的,但殺了這傢伙,也還是不能徹底擺脫困境。該怎麼辦呢?魏斯不禁猶豫起來。

  咚哢!

  雪丘那邊突然傳來槍響,與此同時,魏斯看到面前的白衣人身形一矮,來不及多想,略微壓低槍口,果斷扣動扳機,再藉勢往右後方退了一步,既化解了獵槍的強勁後座力,又避開了硝煙對視線的遮擋。

  打中了!

  看到那白衣人腰部以下被獵槍的霰彈轟出了許多洞孔,魏斯心裡微感雀躍。這一槍既沒有將那人置於死地,又避免讓他逃走,應該是比較好的接過吧!

  下一秒,魏斯不禁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懊悔,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白衣人在倒地的過程中端起槍朝自己開火了……

  娘的,這是剛出新手村就被野怪幹掉的節奏啊?

  咚!

  這槍聲前所未有的響亮,魏斯來不及多想,更來不及躲避,只覺左臂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頓時火辣辣的疼!

  沒死?

  沒死!

  沒死就好!

  憤怒之下,魏斯進入暴走狀態,他不顧察看左臂的傷勢,咬著牙,端著槍,噔噔噔地衝到白衣人跟前,一腳踢飛他手裡的長槍,然後將獵槍頂在他的腦門上!

  喵了咪個的!小人物又怎樣?量你戰功卓著,射術超群,還不是被我一板磚撂倒!

  咚噠!

  咚噠!

  雪丘那邊接連響了兩聲熟悉的槍聲,緊接著,黑髮黃膚的青年沖上了雪丘,飛快地跑了過來。也不管地上那傢伙腿部被打了多少個窟窿,上去便是狠狠一槍托。

  魏斯分明看到有幾顆帶著血絲的牙齒飛了出去。

  洩憤之後,黑髮黃膚的青年轉過身看著魏斯:「你怎麼會來?」

  魏斯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你們救了我一次,現在我還你們一次,互不相欠咯!」

  黑髮黃膚青年怔怔地盯著他看了兩秒,突然照他胸前來了一拳:「你這傢伙,知道自己剛剛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立了多大的功勞嗎?」

  這一下,讓魏斯疼的齜牙咧齒:「你這傢伙……想要我的命啊!沒看我受了傷嗎?」

  「哪裡受傷了?」黑髮黃膚青年臉連忙上下察看,發現他左臂受傷,毫不遲疑地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這只是一道無足輕重的擦傷,這才鬆了一口氣,掏出急救包,三兩下包紮好,然後毫不客氣地嘲諷說:

  「瞧瞧,進軍校也有一年時間了,怎麼還是這公子哥的柔弱身板?」

  魏斯沒接這茬,也接不了這茬,他看了看這躺在地上放棄了抵抗的白衣人,問說:「你們一夥人,這幾個小時就被他跟另外一個人整得毫無脾氣?」

  黑髮黃膚青年「嗯」了一聲:「巴斯頓軍校倒是沒白上啊,這都能猜到了。」

  「切!」魏斯不屑道,「十幾個人被兩個人吊打,你們也不嫌丟臉?」

  黑髮黃膚青年懟道:「少來了!你可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嗎?再說了,要不是顧忌Z博士的安危,我們也不會被他們困住。」

  說話間,雪丘那邊又過來兩名軍人,他們帶來了敵人另一名狙擊手已被幹掉的好消息。

  黑髮黃膚青年遂對這兩名同伴說:「把這諾曼狗給綁起來,要綁緊了!嗯,順便給他做應急的止血處理吧!」

  聽這口氣,他在這支隊伍裡還是有點地位的。

  緊接著,黑髮黃膚青年從地上拾起白衣人的槍,煞有其事地檢查了一遍:「看看,果然是『獵鷹』狙擊步槍,精工打造,誤差率極低,訓練有素的射手能從3000碼之外射中目標。每支造價超過8000克朗,黑市上能賣20000到30000克朗,即便是諾曼帝國,也只有最精銳的幾支部隊有資格裝備……嘖嘖,好東西,真是好東西!」

  魏斯瞇眼一看,這黑髮黃膚青年的戰鬥力上線果然也暴漲到了一萬五。

  「你們少爺的這支獵槍,拿到黑市也能賣上兩三萬克朗吧?」正給白衣人止血的軍人接話道。

  黑髮黃膚青年冷哼一聲:「你懂個屁!作為上流社會的收藏品,這支『星芒』可說是價值連城,但放在戰場上,它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

  「中看不中用?」魏斯嚷道,「要不是剛剛這一槍,你們能這麼輕鬆地擺脫困境?」

  黑髮黃膚青年扭頭瞥了眼魏斯:「是,您說的一點都沒錯,所以啊,我謹代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第1特勤大隊向您表示最為崇高的謝意,並如實向國防部報告您對此次任務的重要貢獻!不過啊,我的少爺,既然你摻合進來了,在我們完全結束任務之前,你只能跟著我們一起行動了,明白嗎?」

  暫時跟這夥軍人結伴,魏斯當然沒什麼意見,他見黑髮黃膚青年把原配的步槍挎在背上,手裡端著從對手那裡繳來的「獵鷹」,便向他索要背上那支步槍,畢竟獵槍只適合近距離使用,再碰到敵人,總不能又讓自己找個地方守株待兔吧?

  「這『格魯曼燒火棍』,你也看得上?」黑髮黃膚青年那一臉訝異,感覺比剛才看到魏斯逮住敵方狙擊手還要吃驚。

  魏斯衝他翻了個白眼,也懶得解釋那麼許多,把獵槍背在背上,從他那裡要來所謂的「格魯曼燒火棍」,邊走便擺弄。

  這是一支栓動步槍,旋轉後拉式槍機和內置彈倉的構造方式跟地球人用過的毛瑟、恩菲爾德、春田、莫辛-納甘步槍大同小異,但槍管格外粗,槍身非常重,從子彈的規格判斷,這槍估計是13-15毫米口徑,難怪能把那些「白狼」打得血肉模糊。至於說射擊精度,從昨晚的情形來看來看,應該不會差吧!可為什麼會得到「燒火棍」的惡名呢?是因為過於笨重,可靠度不高,還是射速太慢,在戰場上的表現非常不給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44 AM

第6章 黑死神駕臨

  翻過雪丘,穿過一片開闊地帶,來到一處林間木屋,魏斯這才意識到軍人們先前的處境比自己預想的還要糟糕:木屋裡的地板上平躺著4名軍人,看樣子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牆邊靠坐著3人,身體某個部位——腦袋、胳膊或是軀幹,纏著滲血的白色繃帶。

  一支17人的精銳戰鬥小隊,對陣2名狙擊手,幾個小時功夫,被擊殺4人、擊傷3人,這是什麼情況啊!

  黑髮黃膚青年走到靠牆邊坐的一人跟前,敬禮道:「長官!龍逮住了敵人的一個射手,幫了我們大忙!」

  這腦袋幾乎包成粽子,只露出左眼的傢伙,便是昨晚救了自己一命的大高個。

  「您的情況看起來似乎不太好。」魏斯以一種偏中性的方式問候說。

  「是啊,龍,我們這樣子確實很狼狽,讓您見笑了!」顯然是因為剛剛的經歷,大高個的語氣和措辭有了很大的變化。

  魏斯聳了聳肩:「他們確實不太好對付,我能夠逮住一個,完全是出於僥倖。」

  大高個語氣緩慢地說道:「如果我沒有判斷錯的話,他們應該是諾曼帝國山地獵兵團的精銳射手,最擅長在這樣的雪山林地環境作戰。被他們堵在這裡,實在是我們運氣太差,好在有您出手相助!昨晚話語唐突,多有冒犯,希望您不要介意!」

  「正如您所說,昨晚你們出手救我,已經冒了暴露行蹤的風險……」說到這裡,魏斯突然有種揪心的感覺,他看了看黑髮黃膚青年:「你們被困在這裡,不會真是因為昨晚救我的時候,開槍暴露了行蹤吧?」

  黑髮黃膚青年神情坦然地說:「他們應該是追蹤Z博士的行跡而來,要是有時間提前設伏,我們這些人活不到現在。」

  進門的時候,魏斯就注意到牆腳那邊坐著平民裝束的三男兩女,年紀最大的那個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Z博士,這人體形微胖,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臉色發白,估計是疲勞和受驚所致,兩位女士應該是他的夫人和女兒,目睹雙方交火,有人死傷,她們也是被嚇得夠嗆。另外兩名男子,一個中年、一個青年,看他們神態鎮定,而且形體矯健,十之八九是一路護送至此的特工人員。

  「敵我識別系統」跳出的數值,也確實應證了魏斯的推測。

  「盧克說的沒錯,他們比我們晚到,不可能是循著昨晚的槍聲而來,您完全不必有這樣的想法。」大高個對魏斯說,接著,他轉向黑髮黃膚青年,囑咐道:

  「既然我們已經解決了敵人的射手,盧克,你帶1、2分隊沒受傷的人護送Z博士和他的家眷先走,龍也跟著一起,你們要盡快趕回9號庇護所去,在那裡堅守到巡防艦抵達,我帶著餘下的人隨後跟來。記住,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Z博士及其家人的安全!」

  9號庇護所,應該就是昨晚過夜的那處雪山壁壘,也即是自己地圖上標註的「9」。至於說巡防艦,那又是什麼東東?能夠爬雪山的船麼?

  魏斯很是納悶。

  聽完大高個的吩咐,黑髮黃膚青年神稍稍猶豫了一下:「遵命,長官!我們9號庇護所見!」

  大高個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

  黑髮黃膚青年轉身去安排人員行程了,大高個示意魏斯在他旁邊坐下。

  「聽盧克講,您在巴斯頓軍校指揮專業已經學滿了一年?」

  沒等魏斯考慮好怎麼回答,大高個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巴斯頓軍校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最好的軍官學校,所以,我相信您的指揮才能是我們這些大頭兵無法比擬的,但您肯定還欠缺一些實戰經驗,而我們執行過各種各樣的任務,有應對各種困難的經驗和辦法。我說這些,是希望您能在任務完成前,儘可能協助盧克… …抱歉,我知道這麼說有些唐突,如果您是一位正式的軍官,我們也許會很樂意將指揮權交予您,但您現在畢竟還只是軍校生。」

  「我理解,完全理解。」魏斯道,「我和盧克的關係,您也知道,所以請您放心,在這項任務完成之前,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協助你們。」

  大高個咧嘴笑了笑:「現在看來,我昨晚艱難做出的那個決定,是完全正確的。」

  不一會兒功夫,盧克,也即黑髮黃膚青年,便麻利地安排好了一切。

  8名毫髮無損的軍人護送3男2女先行出發,大高個帶餘下的人押著受傷被俘的敵方射手負責殿後。

  魏斯跟著盧克一行人離開木屋,正想著旁敲側擊地搞清楚「巡防艦」是神馬玩意,冷不丁聽得「咻」的一聲,遂見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那名軍人,右肩一大塊瞬間化成血肉碎末濺射開來,其人隨之發出一聲淒厲慘叫……

  就在魏斯怔住的一瞬間,走在他身後的盧克用力拽了他一把,嘴裡高聲喊道:「後撤!後撤!所有人返回木屋!」

  話音剛落,又一發子彈帶著短促的冷嘯飛射而來,只差一點兒就將盧克的腦袋轟成碎片。

  盧克和他的同伴們不愧是見慣了各種風浪的精銳戰士,他們沒有被這血腥殘酷的突發情況驚得不知所措,而是各盡職責,火速行動。兩名戰士一左一右地夾著幾乎被嚇癱的Z博士,拼了命往屋子跑去,兩名戰士分別攙著兩位女士朝屋子狂奔,還有兩人試圖對那名受傷的同伴施救。

  魏斯拔腿往屋子跑,數秒過後,他瞥見對面的山林焰光一閃,轉瞬之間,剛剛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嘯聲再度襲來。前方不到十米處,從左邊攙扶Z博士的戰士應聲倒下,遠距離射來的子彈正正地擊中了他的胸口,白色風衣上留下了一個駭人的血洞,以碎末狀炸裂開來的血肉濺射開來,使得三四米範圍內的雪地都染上了讓人很不舒服的顏色。

  魏斯當然不想被這種大口徑子彈給轟成肉渣,見盧克迅速頂替了那名陣亡戰士的位置,攙扶著Z博士繼續向前跑,便一門心思向前狂奔,快速奔跑途中不忘來個漂亮的s線路。

  當他從剛剛陣亡的這名戰士身旁經過的時候,看到那雙空洞的眼眸倒映出湛藍的天空。

  這樣的死,應該是毫無痛苦吧!

  「跟上!大家快跟上!」盧克在前面一邊跑一邊喊。

  可他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子彈擊穿軀體、轟碎骨胳的聲響,以及中彈者吃痛的悶哼聲。魏斯扭頭一看,試圖救回受傷同伴的戰士被射中了腰部,整個人居然斷成了兩截,紅的黃的灑了一地……

  這個場面是如此的觸目驚心,直到衝進屋子,魏斯沒有勇氣再回頭看第二眼。

  在敵人的第三輪遠程狙擊發威之前,除了那三個被射中的軍人外,所有人都退回到了木屋。

  一進門,盧克邊懊惱地嚷道:「埃爾死了,凱文和克拉斯重傷,我們一分鐘之內損失了三名戰士!」

  腦袋纏著厚厚紗布的大高個正貓在窗邊觀察外面的情形,他沒有轉頭,而是一字一句地說:「情況不太妙!我們被敵人的大股追兵給咬上了!」

  盧克湊過去問:「他們有多少人?」

  大高個沒答話,而是一胳膊夾著他的脖子,以摔跤的招式往旁邊一滾。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窗角的木板「砰」地一聲炸裂開來。

  碎屑散去,牆板留下了一個比拳頭還大不少的圓洞。看這情形,兩人若不是閃避及時,不死也是重傷!

  盧克身手矯健,而且無傷在身,一骨碌就爬了起來,大高個卻是趴在地上沒動,似乎昏厥過去了?

  見此情形,盧克連忙將大高個翻轉過來,急切地拍拍他的面頰:「你沒事吧,長官!長官?」

  大高個抽搐了一下,接著猛然坐起,瞪著眼睛、捂著腦袋:「呃……頭好疼!那群該死的諾曼狗,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嘗到我的厲害!該死的……」

  見大高個沒有大礙,盧克連忙招呼倖存的同伴們:「大家小心,離門窗遠點!」

  這木屋橫向約有八九米,縱向大概五六米,佔地面積不過四五十平,如此狹窄的空間,人能躲到離門窗多遠的地方?

  魏斯正躊躇著,突然聽到身旁的軍人叫道:「克拉斯還活著,他……」

  循聲望去,那個被子彈削掉半個肩膀的戰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半邊臉頰沾滿了自己的血,另半邊臉頰卻很乾淨,只見他咬著牙關、喘著粗氣,站定之後,舉起左手,朝遠處的敵人豎起了中指,臉上寫滿了桀驁與不屑!

  魏斯瞪大雙眼,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這名戰士腦袋連同脖子被敵人一槍轟飛,殘餘的軀幹直直地向後倒去……

  霎那間,他淚如泉湧,內心所受的震撼無法用語言描述!

  「哈哈哈!」屋子裡受傷被俘的白衣人突然狂笑道,「快投降吧!卑微的阿爾斯特蠕蟲們,否則的話,你們將會一個個死在『黑死神』克洛斯男爵的槍下!」

  「去你的狗屁黑死神!」

  站在魏斯旁邊的軍人怒不可遏地衝了過去,狠狠揪住這傢伙的領口,拔出短槍,頂住他的下頜:「諾曼狗,你們休想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領土上逞兇!再叫喚,我拿你生祭陣亡勇士的忠魂!」

  盧克喝道:「冷靜,科斯蒂!我們是自由聯邦的軍人,不是諾曼帝國的野獸!」

  緊接著,他以緩和一些的口氣說:「我們會用我們的槍,讓這些侵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領土的人領受懲罰!」

  軍人這才鬆開了手,但還是不解氣地朝白衣人臉上吐了口唾沫。

  「我看他們至少派來了兩個分隊,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軍事入侵!」大高個咬牙切齒道,「為了把一個不願為他們效力的科學家抓回去,他們居然冒著挑起戰爭的風險派遣這麼多士兵越境行動,真是太可惡了!」

  「這說明什麼?」盧克自問自答道,「這說明他們已經做好了對我們發動大規模入侵的準備!自從霍亨斯陶芬以皇儲身份代表諾曼帝國在諾言城協定上簽字起,就在醞釀著捲土重來的這一天!為了這一天,他們已經等了快二十年,也該露出他們的真面目了!」

  神馬諾言城協定?神馬韜光養晦?神馬捲土重來?諾曼帝國與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這兩個國家有過怎樣的深仇大恨,以致於兩邊軍人一見面便勢同水火?這似曾相識的橋段,究竟是異時空版的「小鬍子養成計畫」,還是工業時代版的「小兵傳奇」?

  此時此刻,魏斯無心揣測這麼許多,他拭去眼淚,收起悲憫,端起「格魯曼燒火棍」,唰地拉開槍機,看到那黃澄澄的子彈正靜靜地躺在裡面,等候自己的擊發指令,遂將槍機復位,試瞄了一下。

  「喏!」盧克往魏斯手裡塞了一把子彈,對他耳語道:「你是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是家族振興的希望,此戰請務必保護好自己!還有,Z博士之所以要逃離諾曼帝國的魔掌,是因為他不希望諾曼帝國掌握並利用某種毀滅性的武器技術來統治世界,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他和他的家眷安全離開這裡,哪怕犧牲所有人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魏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盧克稍稍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扶著他的肩膀:「嘿,龍,還記得聖甲十騎士的故事嗎?堅守正義!百折不撓!今天,就讓我們像聖甲騎士一樣並肩戰鬥!」

  「我,已不是我。」魏斯道,「無論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盧克,今天的我,是你絕對值得信賴的夥伴!無論如何,請記住這一點!」

  「是的,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你,一個注定要給我們帶來希望的你。」盧克嘴角微翹,大概是想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可是,同伴們接連陣亡,處境岌岌可危,如此凝重的氣氛下,他實在笑不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46 AM

第7章 絕地抗爭

  作為長期混跡於各大軍事論壇的「老司機」,魏斯當然知道,遠距離射擊除了要注意三點一線的基本準則和標尺設定的正確性,還得綜合考慮彈速、風向、風速以及目標的運動趨勢,計算出恰當的提前量,從而實現一擊即中。

  但是,這個提前量的計算過程,可不是理科學得好就能夠搞定的,還取決於空間感官的準確性、視力條件、射擊經驗、把握能力等等。這些方面,魏斯尚不「知己」,也不「知彼」,當屋子裡的軍人開始向外射擊的時候,他沒有冒​​冒失失地加入戰鬥,而是靜靜的察看,靜靜的學習。

  之前突遭襲擊,狼狽撤回木屋,這夥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戰士沒機會展現他們的戰鬥素養。現在依託木屋實施防禦,對圍逼過來的敵人展開自由射擊,他們的冷靜心態,他們的熟練技巧,他們的默契配合,便淋漓盡致地顯現出來。

  盧克操著從敵人手裡繳來的專用狙擊步槍,幾乎是每發必中,帥到無與倫比。魏斯端著「格魯曼燒火棍」,自然將注意力放在那些使用同款武器的戰士身上。這種大口徑栓式步槍,槍身重、後座大,而且彈倉最多只能容納4發子彈,射速和靈活度都不咋地,在對付遠距離目標時,彈頭飛行軌跡下墜明顯,從而增加了精準射擊的難度。縱然如此,戰士們對數百米外的敵兵仍能達到兩發一中或三發一中的射擊效果,這樣的精湛射術,非長年累月的刻苦訓練不能得!

  魏斯正琢磨著,突然聽到盧克對自己說話:「龍,怎麼不開槍?」

  扭頭一看,只見黑髮黃膚的盧克單膝跪地,一邊四下察看戰況,一邊往那支昂貴而精緻的狙擊步槍裡裝填子彈。

  魏斯靈機一動,答道:「我平時打的多是固定靶,剛剛還在摸索竅門呢!」

  「這不難,你記好了:這裡刮西風,風速五節,在東邊窗戶射擊,如果敵人跟準星一樣高,不動的打他身後一個身位,快跑的打他身前兩個身位,慢跑的打他身前一個身位;如果敵人只有半個準星高,剛剛的身位全部加倍;如果敵人有兩個準星高,剛剛的身位全部減半。」盧克語速飛快地向他傳授此刻此地的射擊要領。

  得此訣竅,魏斯毫不遲疑地挑了個朝東的射擊位置,左腳在前,右腳在後,上身前傾,專注瞄準,照方抓藥。扣動扳機的剎那,只覺槍托狠狠後挫,耳朵嗡地發鳴,眼前一團白色發硝煙,心中盪開圈圈漣漪……

  「哈,你打中那傢伙了!」盧克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傳來。

  魏斯不禁瞪大了眼睛:「真的麼?」

  盧克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拽住他的衣後領用力一拉。魏斯猝不及防,旋即向後摔了個大屁墩,但他心裡不僅沒有半點抱怨,反而惶恐地看著前方。

  說時遲那時快,魏斯正面所對的木質牆板轟地炸開了一個口子。

  因為敵人狙擊手的威脅時刻存在,戰士們不敢靠窗戶太近,一般打兩三槍就得換個位置,魏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盤算著再來一發就挪到旁邊去,沒想到才開一槍就被盯上了。

  剛剛若不是盧克出手,此刻在空中飛散的可就不只是木頭碎屑了!

  「大家小心,敵人的狙擊手很厲害,千萬別被他們逮著機會!」雖然大高個還沒完全失去戰鬥力,這會兒卻是盧克在高聲提醒眾人。

  可是,盧克話音落下沒幾秒,木屋裡便響起了一聲哀嚎。定睛看去,一名戰士倒在了離窗戶不遠的地方,而擊中他的子彈,應該就是從窗戶射入的。

  所幸沒有傷及要害,還有救治的機會,旁邊的戰士連忙給他止血包紮。

  「這樣不行啊,盧克!」大高個喚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在這裡的!得想辦法幹掉敵人的狙擊手,才有可能堅持到巡防艦前來!」

  這「巡防艦」究竟是某種陸上車輛,還是飛艇、飛機這類飛行器,魏斯這會兒已經無心糾結了。自己剛才觀察了那麼久,只見好幾十個白衣人迅速從幾個方向包抄上來,壓根分辨不出哪些是普通士兵、哪些是專業狙擊手。從敵人手裡繳獲的狙擊槍固然讓盧克如虎添翼,可要他對付敵人的狙擊王牌,實在是強人所難啊!

  盧克皺著眉,咬著牙,一副無計可施的糾結表情,但是緊接著,他抬起頭看看屋頂,頓時有了主意。

  「我得上去試試。」他對大高個說,「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麾下戰士早已傷亡過半,任務眼看就要失敗,大高個即便於心不忍,也只能讓盧克冒險一搏。

  倖存的戰士們或在進行射擊,或在救助同伴,魏斯從地上爬了起來,自告奮勇道:「我來幫你!」

  看得出來,盧克是想拒絕的,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與Z博士隨行的中年男子被貫穿木牆板的子彈擊中,女士們本就驚恐不已,見狀更是邊叫邊哭,幾近崩潰。

  盧克背起狙擊槍,原地起跳,然後手抱梁、足蹬牆,嗖地爬了上去,踩著木樑縱向移動,很快就來到了壁爐的煙囪位置。只見他抽出匕首,在煙囪與屋頂的接合部位週邊左搗搗、右鑿鑿,似乎在確認它們的具體結構和堅固程度。片刻過後,他低頭對魏斯道:「把『燒火棍』給我!」

  魏斯連忙把手裡的步槍給遞了上去。

  接過槍,盧克先是將槍膛和彈倉裡的子彈全數退出,調轉槍口,用槍托猛砸煙囪和屋頂,三兩下便將它們砸松,再像土撥鼠挖洞一樣,將兩者接合部位的石塊和木頭扒拉下來,搗開屋頂上的冰雪,搞出了一個鋼盔大小的射擊口。

  把「格魯曼燒火棍」丟給魏斯,盧克自己操起「獵鷹」,透過狙擊鏡搜尋了好一會兒,然後,他突然摘下頭盔拋給魏斯:「龍!釣魚戰術!懂?」

  魏斯本來是不懂的,但拿著盧克的頭盔,想著眼下急需解決的是敵方狙擊手,便瞬間頓悟了。他走近窗戶,轉身躺下,用「格魯曼燒火棍」頂著頭盔,在離窗戶一米左右的位置慢慢往上升,等到盔沿大致跟窗戶下沿平行,便放緩了動作。

  不出兩秒,只聽「嘭」的一聲炸響,頂在槍口的鋼盔被瞬間轟飛。

  轉瞬過後,盧克手裡的獵鷹也發聲了。 「咚」的聲響,聽起來要比「格魯曼燒火棍」的槍聲乾脆利落。

  魏斯依然躺在地上,以一種舒服得有些皮癢的姿勢問道:「打中了?」

  觀察片刻,盧克斬釘截鐵地回答說:「幹掉了!」

  「哈,什麼『黑死神』,還不是傻蛋一個!」魏斯故意說得很大聲,好讓屋子裡的每個人都能聽到。

  大高個應聲道:「幹掉這邊的狙擊手了?」

  「幹掉了!」盧克再次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大高個遂高聲下令:「托馬索!安涅洛!加強東側的火力,先把這邊的敵人擊退!」

  兩名軍人應聲而來,雖然東邊的窗戶只有一扇,但這木屋的牆壁已經被子彈轟出了許多小如桃李、大若碗口的孔洞,訓練有素且經驗豐富的戰士正好透過這些孔洞朝外射擊。

  咚!唰-啦!咚!唰-啦!咚!唰-啦!

  在不到十秒的時間裡,盧克一口氣打光了彈倉裡餘下的三發子彈,手上的動作快得竟然讓人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只見他兩腳各踩一根梁,左手牢牢托住槍,右手一氣兒從斜挎肩上的子彈帶取下四發子彈,麻利地將它們塞入彈倉,接著又是舉槍、瞄準、開火,拉栓、拋殼、復位,舉槍、瞄準、開火……在此期間,敵人打來的子彈不時地鑽透屋頂,轟開的碎木屑在盧克周圍橫飛,但他絲毫不為所動,儼然一挺驍勇神武的人肉小機槍!

  恍惚間,魏斯彷彿看到了戰神下凡,等他回過頭來準備幫忙收拾那些臭魚爛蝦時,卻發現從東邊進攻的敵人正拖著傷號倉惶後撤。之前三四十號人有如猛虎下山,這會兒只剩下不到二十個殘兵敗將,如此大的反差,絕大部分功勞都要歸於盧克之手?

  魏斯還沒來得及獻上讚美,就看到盧克重新背起「獵鷹」,向自己索要「格魯曼燒火棍」。他二話不說,把手裡的步槍交給盧克,心裡卻在感嘆:敵人的狙擊槍牛得像神器,己方的步槍只適合幹粗活,這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軍火工業也忒丟人了吧!

  無敵燒火棍在手,盧克三兩下把射擊孔拓成了一米見方的大口子。

  「龍!上來!掩護我!」丟下這句話,盧克便帶著兩支槍鑽了出去。

  這唱的是哪出?

  魏斯邊爬邊想,等他跟著爬到了外面屋頂上,也就搞清楚了盧克的意圖:木屋的煙囪立在東側的屋頂上,從煙囪位置鑿開的射擊口只能對付東邊的敵人,以他們現有的工具,要在另外三面的屋頂上鑿開射擊口,既費時又費力,索性以強火力擊退東面之敵,爬上屋頂,以屋脊為掩護,居高臨下射擊另外三面之敵。

  好計謀!好膽量!好身手!

  盧克可沒空關注魏斯那崇拜的小眼神,而是把「格魯曼燒火棍」塞回給他:「我對付北面,你盯著南面,趴著射擊,壓低頭,懂?」

  「懂!」魏斯連忙點頭。

  於是,兩人分頭協作,一個朝南,一個向北,匍匐在這人字形屋頂上,狙擊從這兩面合圍過來的敵兵。

  從北邊過來的敵人,數量跟東邊差不多,但這一側地形開闊,缺少射擊掩蔽物,不利於步兵突進,盧克的兩輪急促射擊,便將這一側的敵人順利逐退。魏斯「坐鎮」的南側,是他們自己的撤退方向,追擊至此的諾曼兵要繞到木屋南側,需要走很遠一段距離,所以這一邊沒看到幾個諾曼兵,壓根連開火的機會都沒有。

  盧克轉過來看了看南面的情況:「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專心對付西面的敵人了!」

  說罷,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小塊鏡片,捏著鏡角慢慢往上舉,利用鏡面折射觀察西面的情況。片刻過後,他對魏斯道:「嘿,龍,再來釣一次魚!」

  沒有了鋼盔,魏斯只好做點犧牲,把外套脫下來,反過來用槍托頂著外套,挪到旁邊,慢慢將它伸出去。

  時間一秒秒過去了,子彈嗖嗖地飛過,時不時打在西面的屋頂發出嘭嘭的悶響聲,可就是沒有出現狙擊手的精準一擊。

  「情況不太妙!」盧克低語道,「『黑死神』肯定是在這邊!他是經歷過上一場大戰的老手,射殺的人比我們獵殺的野獸還要多,釣魚戰術對他沒什麼用。」

  「豁出去了!」魏斯咬了咬牙,猛地爬起身、探出頭,用自己的腦袋充當魚餌。

  西面的林地跟木屋之間有百十米的開闊地帶,魏斯看到穿著白色披風的敵兵已經抵達林地邊緣,或倚靠樹木,或匍匐在地,交相掩護,步步推進,只要形勢有利,一個衝鋒就能衝過來。

  「快趴下!」

  盧克發聲之時,魏斯已經在把腦袋往下低了,轉瞬之間,只覺髮梢被什麼東西撩起,一個破空而過的短嘯,讓他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透出寒意:要是動作再慢那麼零點幾秒,腦袋瓜肯定會被轟成無數碎塊,紅的白的灑滿屋頂!

  靠你了,盧克!千萬別讓我白白冒險啊!魏斯在心中吶喊。

  透過眼角餘光,瞥見盧克猶如眼鏡蛇攻擊目標那般,腦袋和半個上身突然探起,狙擊槍便是他見血封喉的毒牙。片刻過後,槍聲響起。魏斯的緊張情緒瞬間釋放了大半,心底甚至已經開始憧憬這場低開高走的戰鬥會成為自己改變命運的絕佳契機,眨眼之間,卻看到比夢魘還要糟糕的一幕:盧克整個人突然一顫,無數血色碎末從他那充滿英氣的臉龐迸射開來,黃色的面部肌膚不見蹤影,只剩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50 AM

第8章 板磚撂倒高手

  「盧克……」

  魏斯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在此之前,他從未有過這種痛徹心扉的悲傷,哪怕是告別初戀的時刻,也不曾像這樣情緒噴薄。

  盧克沒有回頭,沒有發聲,這個接連射殺了十多個敵人、幾乎憑一己之力扭轉局面的錚錚漢子,就這樣毫無反應地向後倒去。

  魏斯猛地拽住了他的胳膊,且不管這個世界是否會有奇蹟發生,如果任由盧克這樣摔下屋頂,生還的可能性基本是跟零劃等號了。

  經魏斯這一拽,盧克向前撲倒在了屋頂上,只是不管魏斯如何喊叫、推搡,他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魏斯匆匆摘下手套,用手指感觸他的頸動脈搏,唯恐因為低溫影響了手指觸覺,還試了試自己,結果,自己的勁動脈薄非常正常,盧克卻幾乎感觸不到脈搏跳動的跡象了。

  幹你喵的,混蛋!

  魏斯從盧克身下拽出狙擊槍,轉身靠躺在屋頂上,迅速察看它的構造,摸索它的性能。透過瞄準鏡看到東面林地有幾個鬼鬼祟祟移動的身影,正好拿他們火線練槍!

  「西風,風速五節,向東射擊,敵人不動的打身後,跑動的打身前……」魏斯低聲重複著盧克傳授他的射擊要領。瞄準,思量,調整,開火,一發命中!

  唰地後拉槍栓,拋出一枚散發著餘熱的彈殼,聚精會神地註視著東面的林子,啪地將槍栓推回前位,端起槍,瞄準,思量,調整,開火,二發命中!

  東邊林子裡的敵人,活著的要嘛匍匐不動,要嘛老老實實地撤出了槍彈射程。

  「現在輪到你了,『黑死神』克洛斯男爵!」魏斯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嘶吼聲。

  拉開槍機,裡面還有子彈,應該是最後一發。不夠?夠了!

  魏斯「啪」地前推槍栓,合上槍機,正準備一腔熱血地跟敵人幹,卻突然冷靜下來:一個殺人無數的王牌狙擊手,肯定擅長隱遁身形,捕捉戰機。像自己這樣的菜鳥,就算天賦異稟、潛力無窮,與之正面對決也是沒有勝算的,唯有違背常理,獨闢蹊徑,才有可能博得一線生機!

  從盧克的口袋裡找出那面小鏡子,魏斯迅速觀察敵情:從西邊進攻的敵兵約莫有二三十號人,他們大部分還在林子裡朝木屋射擊,少數人離開了林子,進入到林地與木屋之間的開闊地帶,他們時而匍匐前進,時而躬身短跑。所有的敵兵都穿著白色披風,僅從裝束和舉動當中,很難判斷出哪個傢伙是狙擊手。

  魏斯靈機一動:能否用「敵我識別系統」甄別出敵人的王牌狙擊手?

  他連忙舉起鏡子,瞇眼觀察,然而鏡片映射的景象裡始終沒有出現方框。如此看來,鏡子是不能反射腦波咯?

  就在魏斯感到手足無措之時,突然看到對面林子裡有光一閃。

  是狙擊鏡的反光?

  魏斯正要暴起,無意碰到盧克的胳膊,想到盧克剛才明明先開槍,反被敵方狙擊手一槍幹掉,當即靈光乍現:那不是「黑死神」本尊,而是他拋出的致命誘餌,那傢伙也在玩釣魚戰術!

  卑劣的諾曼狗!魏斯惡狠狠地罵出了聲。

  罵歸罵,眼下的形勢毫不樂觀,唯一的希望就是反殺敵人的王牌狙擊手,以狙克敵,固守待援或伺機突圍。現在的問題是,那隻狡猾的老狐狸究竟在什麼位置?如何才能誘使他現身?

  菜鳥魏斯試著通過戰場形勢、誘餌位置甚至盧克中彈時的情形來推測「黑死神」大致的射擊陣位,卻發現各種線索和邏輯被自己攪成了一團亂毛線。

  剛出新手村,就要挑戰這麼bt的怪物,真是日了狗了!

  他思來想去,目光最終落在了一旁的盧克身上。

  再次感觸他的頸動脈搏,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生跡。

  察看創面,隱約可見白色的腦漿。

  若你一息尚存,也定會助我一臂之力吧!

  魏斯靜默片刻,狠下心,咬緊牙,將盧克的遺骸往上推,讓他肩膀以上的部位露出屋脊。

  頃刻間,從對面射來的子彈接連打在屋頂西側,啪啦啪啦像是在下大雨。儘管它們威力很大,穿透力很強,但用來搭建屋頂的木材也夠結實,暫時還沒幾發子彈能夠貫穿東西兩側屋頂。

  魏斯緊緊靠在盧克身旁,心中毫無懼意。待到屋頂那邊的「雨勢」減弱,他將「格魯曼燒火棍」從盧克腋下往前塞,槍一出現,屋頂西邊的「雨勢」當即驟增,而且接連有兩發子彈射中了盧克的軀體,從他脖子和胳膊上削去了大塊血肉。

  魏斯心無旁騖,全神貫注於屋頂那邊的動靜。過了一小會兒,「雨勢」第二次衰減,他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緊貼著盧克的軀骸,抬頭、探身、端槍、瞄準、射擊,然後縮回屋脊後面,動作迅速、一氣呵成。

  如此倉促的瞄準射擊,魏斯依然取得了命中,射擊目標並非「黑死神」,而是一名普通的敵兵。

  尾追而來的子彈,離轟掉他的腦袋僅僅差了半秒!

  「雨勢」再度襲來,劈裡啪啦持續了好一陣,盧克的遺骸又挨了兩下,屋脊被「啃」出了好幾個豁口,還有好幾處屋頂遭到槍彈的貫穿。

  趁著這個空當,魏斯從盧克身上取下子彈帶,迅速往「獵鷹」的彈倉裡壓進了四發子彈。

  這一次,他不等「雨勢」完全減弱,便沿著屋頂橫向挪到了幾米之外,抬頭、探身、端槍、瞄準、射擊、閃人,射殺的目標依然是普通敵兵。

  就在魏斯將腦袋縮回到屋脊的水平下方時,又一次感受到了髮梢被熱流強撩的滋味,緊接著聽到子彈射中屋脊的清脆聲響,彈著點似乎就在耳邊!

  喵了咪個的,這一側果然有兩名狙擊手,其中一人是高手無疑,另一個技術稍遜,但也是不容小覷的角色。

  縱使難度加大,魏斯此刻依然胸有成竹。他迅速回到盧克身旁,側轉過身,倚著他的軀幹,一手拿著小鏡子,一手抓著先前脫下的外套,冷不丁將它朝旁邊一甩。鏡子反射的視線裡,最先出現槍口焰煙的位置,是在一棵大樹根部,射手以白色披風為掩護,幾乎跟雪地渾然一體。

  就是你了!

  魏斯緊緊倚住盧克的身軀,左腳支撐,右腳發力,甩槍而起,照著剛剛發現目標的樹根處開了一槍!

  轉瞬過後,「暴雨」襲來,持久不息,屋頂上被貫穿的位置越來越多,繼續呆在這裡已經非常不安全了。魏斯迅速橫移,再沒有外套可用的情況下,他索性將裡面的衣服也脫了下來,依葫蘆畫瓢地又來了一次火力偵察。

  可是這一次,敵方的反應速度和射擊準頭稀鬆平常,也就是說,敵方狙擊手沒有開火。

  自己的招數不靈了?

  魏斯背靠屋頂,冷靜下來琢磨著:一開始在「黑死神」的眼皮底下連續擊殺兩名普通敵兵,無疑是對這名王牌狙擊手的極大蔑視和侮辱,十之八九能夠激怒對方,所以甩外套的時候,最快開火的很可能就是「黑死神」,那麼,自己瞄準樹根位置的一擊,也就有可能將其斃傷……

  正當魏斯盤算著如何確認自己的推測時,聽得煙囪那邊有人喊了聲「敵人撤退了」。

  扭頭一看,己方一名戰士從屋頂破洞口探出個腦袋來,他原本一臉欣喜,但看到盧克的遺骸,面部表情頓時僵住了。

  諾曼狗撤退了?

  魏斯連忙舉起小鏡子往木屋西邊瞅了瞅,敵兵果然在往樹林深處撤退,心中頓時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整個人也像被抽乾力氣似的癱了下來。

  從屋頂破洞口爬上來的那名戰士,顯然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不起眼的傢伙剛剛幹了件多麼牛掰的事情,或許在他的觀念裡,操著獵槍還能被一群野獸逼入絕境的人是指望不上的。只見他急切地爬到盧克身旁,正要伸手去搖盧克的肩膀,那隻手卻停在了半空中,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就這麼飆起淚來。

  魏斯本打算安慰幾句,卻看到這名戰士舉起手裡的「格魯曼燒火棍」,一邊朝西面樹林射擊,一邊嘶吼著:「諾曼狗,有膽量別逃,讓我送你們去見神主!」

  這名憤怒的戰士很快打光了彈倉裡的子彈,卻還是覺得不夠解氣,於是跪蹲在盧克身旁裝填子彈。

  「哎……」

  盧克嘴裡才發出一個音節,便怔怔地看著這名戰士被迎面射來的子彈打中右胸,那健壯的胸膛竟如盛放的櫻花,只要輕輕敲擊一下,便在瞬間絢爛地綻開了。

  怎麼回事?老狐狸耍詐?或是另一名狙擊手伺機復仇?

  沒等魏斯細想,一發子彈幾乎擦著他的臂膀打在屋頂上,濺射的木屑從他的左臉頰劃過,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口。

  擦,這發子彈是從東面打來的!魏斯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來到了煙囪位置,倚著煙囪還沒來得及觀察一下形勢,便被嗖嗖飛過的子彈驚出了冷汗。

  「快下來!」

  大高個的聲音從屋頂破洞口下面傳來。

  魏斯沒有多想,一溜煙鑽了進去,兩腳踩在屋樑上,定神一看,東邊林地裡,十好幾個白衣人在往木屋這邊奔進。

  「諾曼狗要跟我們拚命了!」大高個嚷嚷道,「你們肯定是射中了他們的『黑死神』,把他們逼上了絕路!」

  看大高個那暗爽的勁,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咯?

  見魏斯手裡拿著狙擊槍,而屋頂上沒再下來人,大高個不禁問道:「盧克和安涅洛呢?」

  「盧克,為國捐軀了!安涅格,很不幸,剛剛也被敵人射中,從屋頂上掉了下去。」魏斯低著頭,從子彈帶取出最後兩發子彈,飛快地將它們裝進狙擊槍的彈倉裡,然後沖Z博士那邊喚道:「嘿,你們誰幫我去搜一搜那個笨蛋的口袋和背包,找找看還沒有沒有子彈!」

  兩名黑衣人手裡各持武器,年長的端著一支「格魯曼燒火棍」,靠近窗戶,眼睛盯著外面,看樣子已經加入了戰鬥,年輕的繼續守在Z博士及其家眷身旁,手裡拿著一支自帶的大號左輪手槍,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向被俘的白衣人。

  「笨蛋?你居然敢叫我笨蛋?」先前被俘的白衣人勃然大怒,「要不是男爵有令,我才不會跟你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我是精英射手,不是突擊步兵,帶三十發子彈就足夠把你們全部殺死!」

  「廢話真多!」魏斯很不屑地嘟囔了一句,端槍、瞄準、估量、調整、射擊,連貫動作一氣呵成,西面林地裡,衝在最前的敵兵應聲倒下,從腰腹部爆出的紅黃白濺了一地。

  拋殼、上膛、端槍、瞄準、估量、調整、射擊,依然一氣呵成,依然一擊而中……槍確實是好槍,從生死邊緣迸發出的潛能,讓魏斯像被盧克附身一樣威風凜凜,大殺八方!

  「他身上沒找到子彈,背包裡也沒有!」年輕的黑衣人向魏斯報告。

  白衣人冷傲地哼了一聲:「我執行任務,從來都只帶三十發子彈。」

  「傻屌!」魏斯繼續不屑,氣得那傢伙差點血管爆裂。

  「別理他!」大高個拎著「格魯曼燒火棍」來到魏斯下方,「『獵鷹』最大的弱點就是射擊時膛壓過高,膛線磨損很快,打三四十發子彈,射擊精度就會下降,必須更換槍管才能保持高精準度。」

  魏斯點點頭,在同一位置以同一姿勢開了第三槍,再次拉開槍栓的時候,彈倉裡已是空空如也。

  「只要射術好、心態穩,『格魯曼燒火棍』也照樣能把敵人打得哇哇叫!」大高個將手裡的步槍遞給魏斯。

  切!把這「燒火棍」說得這麼好,自己咋不上叻?魏斯在心裡嘀咕著。

  大高個看出了魏斯的遲疑,嘆息道:「我左眼受過傷,視力不及常人一半,這次偏偏又廢了右眼。若能完成這次任務,也該光榮退役了!」

  魏斯換上「格魯曼燒火棍」,這傢伙手感沉,後座大,而且拉栓吃力,跟「獵鷹」擱在一塊,差別就像黯淡無光的重步兵與光鮮亮麗的貴族騎士,但凡事都有兩面性。作為初級使用者,魏斯覺得它威力十足,結實耐操,中近距離的射擊準頭比較靠譜,拿出來就有震懾力。

  現在,敵兵既然放棄了先前的戰術配合,一股腦地投入進攻,正好拿這「燒火棍「好好教訓他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51 AM

第9章 勝敗一線間

  咚噠!

  哢……啪!

  咚噠!

  哢……啪!

  咚噠!

  哢……啪!

  咚噠!

  哢……啪!

  房樑上,魏斯岔開雙腿,繃直上身,平端步槍,射擊動作愈加熟練,射擊狀態愈發穩定。四槍轟出,兩發命中,而且兩槍都是爆頭,血腥場面給殘餘之敵帶去了額外的心裡震撼。

  房樑下,大高個將適時將另一支裝滿子彈的「格魯曼燒火棍」遞給魏斯,換下打空子彈的步槍,槍托抵肩、槍口朝地,看也不看,輕巧地拉開槍機,一發一發往彈倉裡填子彈。

  朝東這邊,魏斯和大高個聯手禦敵,朝西那邊,兩名戰士連同中年黑衣人並肩作戰,朝北那面,三名傷兵齊心扛線。

  少了敵方狙擊手的威脅,屋子裡充斥著暢快的槍聲。

  不到半分鐘,魏斯這裡又是四發子彈轟出,結果三發命中,一發稍偏。衝出樹林的十餘敵兵,此時僅剩六人,他們沒有躊躇不前,也沒有轉身後退,而是以散兵線繼續向木屋推進。他們披著樣式統一的白風衣,端著跟「格魯曼燒火棍」差不多尺寸的步槍,在雪地裡奔跑的速度很快,但對魏斯而言,這些明顯經受過良好訓練的士兵有個致命的缺陷:進攻過程中,他們總要時不時停下來,以跪姿進行射擊,再起身向前,這種短停射擊雖有一定的掩護效果,卻給了對方絕佳的射獵機會!

  魏斯再次從大高個手裡接過填滿子彈的步槍,正準備將熱得發燙的狀態延續下去,突然聽得自己這邊有人高喊「注意雷爆」,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這又是唱的哪出?

  「當心!」大高個的提醒剛傳到魏斯耳朵裡,便有一個驚雷般的爆炸聲從木屋西邊傳來,整個木屋都在晃動。若不是魏斯有點心理準備,這會兒沒準已經從屋樑上摔下來屁股開花了。

  「反擊!」大高個叫道,「投擲雷爆!」

  一聽這話,魏斯不用回頭也知道所謂雷爆就是跟手雷差不多的東西。他端起槍,深吸了一口氣,祭出自己新修煉出的幻影射速四連擊,將那幾個已經到了離木屋三四十米處的敵兵一一射倒。

  「四發全中!」魏斯怒吼道,「這就是我!不一樣的我!」

  若是盧克還活著,肯定會為他驕傲的。

  從東面進攻的最後兩名敵兵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一人單膝跪地,舉槍射擊,子彈從屋頂破洞穿入,擦著魏斯的右頰飛過,險些毀掉這張剛剛找回自信的臉。另一人側身站立,左手拎槍,右手發力,甩過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魏斯原本打算幹掉這兩個傢伙就重新爬到屋頂上去,居高臨下阻擊從西面發動進攻的敵人,但看到敵兵拋出了危險爆炸物,頓時預感到情況不妙,他低頭一瞥,從房樑上徑直跳了下來,順勢往側邊一滾。

  轟……

  伴隨著簡直讓令人失聰的巨大爆炸聲,地面劇烈搖晃,硝煙瀰散,無數的木塊木屑、雪沙泥渣在空中飛濺,魏斯撲在地上,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給震碎了,等他轉頭一看,不得不慶幸剛剛跳下屋樑的決定:木屋東牆被炸開了一個足夠讓人騎馬進出的大口子,壁爐整個坍塌下來,屋樑也被炸斷了幾根,要是自己還呆在屋樑上,即便僥倖不死,也免不了骨折、腦震盪、內出血之類。

  屋子裡的人紛紛倒地,沒有了阻擋敵人進攻的火力,諾曼狗們肯定是撒開了腿丫子狂奔。魏斯掙扎著爬起身,撿起槍,踉踉蹌蹌地朝前走了兩步,突然發現東牆的破壁之外,兩名敵兵端著步槍,以一種凌厲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相隔不到五米的距離,他們只要動一動手指,就能讓自己game over。

  可他們沒有開火,而是用槍指著魏斯,口中喊道:「丟下槍,手抱頭,你這低賤的阿爾斯特蠕蟲!」

  放在過去,魏斯十之八九會放棄抵抗,可是經歷了剛剛這一仗,特別是目睹盧克陣亡後,他挺身而住,以自己的方式力挽狂瀾,鬥士的氣概已被喚醒,他對兩名敵兵怒目而視,儼然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

  就在這時,屋子裡突然有個黑乎乎的東西由東牆破壁飛了出去,沒等魏斯反應過來,一個健碩的身軀猛然撲來,將他推倒在了一旁。

  魏斯聽到接連兩聲槍響,緊接著便是劇烈的爆炸聲,而重物壓身的感覺,讓他彷彿又回到了擊殺大白熊時的場景。只不過這一次,壓在自己身上的是個大塊頭的軍人。

  先後兩次近距離爆炸的巨大衝擊,倒地時跟地板的猛烈碰撞,魏斯身體裡已是翻江倒海,他期盼著大高個能夠起來,並且拉他一把,可這傢伙一動不動,僅有的那隻左眼已是眼神渙散。

  「嘿,長官,你怎麼樣了?長官!」魏斯又是拍臉又是掐人中,結果還是毫無反應。

  片刻過後,有人從上面將大高個翻了個身,急切地察看他的情況,捎帶把魏斯「解放」了出來。

  魏斯這時才發現,大高個的腰和背都是血肉模糊,這樣的創口很顯然是大口徑步槍彈所為。

  是的,他又救了自己一次!這次是捨身相救,以命換命!

  魏斯的小宇宙瞬間爆發!

  他操起「格魯曼燒火棍」,轉身便朝西面窗戶外轟了一槍,當即乾翻了一名諾曼兵。一呼一吸之間,拉栓,復位,舉槍,瞄準,開火,在另一名諾曼兵的胸口開了個血洞。

  對面甩來一枚「雷爆」,木屋裡也拋出去一枚,它們在相隔不到一秒的時間裡雙雙爆炸。魏斯看著幾個諾曼兵被炸飛,雪裹泥沙漫天飛揚;看著木屋的西牆被炸開,無數的碎木塊在屋子裡亂飛;看著自己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頓時一口老血噴出三丈遠!

  硝煙還未散去,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像是踩著棉花一樣朝西牆走去。窗外,一名諾曼兵瞪著眼、張著嘴,帶著表情的猙獰衝了過來。

  魏斯想要舉槍,卻發現自己像是被抽空了力氣,怎麼也舉不起來。

  難道只能坐以待斃了?

  絕望之時,只見一直貼身保護Z博士的年輕黑衣人托著他那把大號的左輪手槍,衝著西面的窗口和破壁接連開火,而那中年黑衣人也掙扎著端起長槍,投入這最後的戰鬥……

  少頃,槍聲停息,木屋內外儘是陣亡者的遺骸。

  魏斯一屁股坐了下來,咳著咳著,又是一口老血。

  這是要掛的節奏咩?

  深吸氣,深呼氣,兩個深呼吸之後,感覺氣息平復了許多。

  環顧四周,自己這邊的倖存者除了Z博士一家三口以及兩個黑衣人,就只剩下3名軍人還有自己這個打醬油的,而且個個都去了半條命,戰鬥之慘烈不必多說。軍人們在相互處理傷口,年輕黑衣人也在給中年黑衣人扎繃帶,褪去了外套,個個都是肩寬膀粗、肌肉發達。難道說……這個世界環境艱險,優勝劣汰下來的生物都格外的強健,所以長槍短槍都是上大口徑的,一發子彈轟過去,陣亡的概率要比受傷還高?

  魏斯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大腿,嗯,跟這些肌肉男比似乎還差點,但比過去的自己可是要強壯太多了。

  回身看看身材最好的大高個,他沒有活過來,而是紋絲不動地趴在那裡,臉上已經變得毫無血色。

  想起他之前的叮囑,想起屋頂上的盧克,魏斯心情沉重,彷彿連呼出來的氣都帶著深深的寒意。

  接下來,就是帶著這支狼狽至極的隊伍返回雪山上的9號庇護所,等待巡防艦前來接頭。

  話說……那巡防艦究竟是啥玩意?要是後面還有諾曼帝國的追兵,巡防艦應該能把他們幹掉或是逐走吧!

  沒等魏斯胡思亂想多久,便有一名戰士驚叫道:「看!諾曼狗!他們還有很多人!」

  魏斯的小心臟猛的一沉:這諾曼帝國果然夠囂張,派部隊越境追擊,來一兩支小分隊還說得過去,這是一波接著一波沒個停,非要把這邊趕盡殺絕啊!

  「罷了!」一直不怎麼說話的Z博士突然開口道,「先生們,你們已經盡力了,再打下去,結果就是全體陣亡。算了,既然諾曼帝國如此看重我這把老骨頭,就讓他們把我帶回去碾成渣吧!請幫把這個箱子帶走,並替我帶話給總統先生,自由聯邦的軍事技術雖然比不上諾曼帝國,但戰士們捍衛自由的信仰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力量,足以一次次挫敗諾曼帝國的擴張野心!先生們,請好好珍惜你們的自由,珍惜你們為自由而活、為自由而戰的每一分鐘!」

  聽完Z博士的話,所有人都沉默了。

  年輕的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從Z博士手裡接過了那個箱子。那張疲憊而堅定的年輕臉龐,此刻寫滿了無奈和傷悲,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抑制不住地往外飆淚。

  魏斯扭頭看著窗外,西邊的樹林裡,隱約可見有二三十號人在準備進攻。

  諾曼帝國兵,是跟昨晚那些白狼一樣打不盡、啥不光的麼?可是,既然有後備兵力,剛剛一波流式的進攻即將取勝的時候,為什麼不把這支後備部隊派上來奠定勝局呢?這,於邏輯不合,跟常理有悖啊!

  想到這裡,魏斯高聲道:「大家先別急,我覺得敵人的舉動有陰謀!」

  「陰謀?什麼陰謀?」受傷的黑衣中年人很警覺地反問道。

  魏斯沒有答話,而是低頭搜尋先前換下的「獵鷹」,結果狙擊槍是找到了,槍上的瞄準鏡卻破碎了,根本無法再用。

  「誰有望遠鏡?嗯?」魏斯一邊問,一邊尋找自己的背囊,所幸這屋子很小,一下子就找到了,而且背囊裡的物件在之前的爆炸中起到了一定的緩衝作用,雙筒望遠鏡依然完好無損。

  拿起望遠鏡,魏斯仔細觀察西邊樹林裡的動靜,終於發現了端倪:「不對!那些人跟剛剛進攻我們的士兵不太一樣!他們畏畏縮縮,有的在研究手裡的槍,有的像是拿著樹枝,他們不像是軍人,倒像是被強迫來的……」

  「騾夫!是騾夫!」一名戰士突然大聲應道,「從諾曼帝國邊境到這裡要走三天,隊伍裡有個男爵,他們肯定要用雪地騾子馱運各種裝備補給。有多少騾子,就會有多少騾夫!」

  一聽這分析,魏斯頓時興奮起來:「哈!夥計!你真是個天才啊!快,大家收集敵兵的武器彈藥,對付一群騾夫,我們這幾個人綽綽有餘!」

  於是乎,眾人興沖沖地拾起敵人的步槍,從他們身上蒐集子彈,而年輕的黑衣人也將小皮箱交還給Z博士,低聲安撫了幾句,加入到備戰的行列中來。

  「龍先生,您才是天才。」剛剛受到魏斯誇獎的戰士湊過來說道,「看到敵人在集結部隊,我們都沒往別的方面想,也沒有仔細觀察,差點就主動放棄了任務。 」

  「遇事要鎮定,要學會逆向思考,那樣就不容易上敵人的當了。」魏斯道。

  戰士一臉崇拜:「您是天生的軍官,而且一定會成為優秀的統帥!」

  魏斯沒翹尾巴,反倒虛心向這名戰士求教敵方步槍的使用方法和射擊要領。

  就構造原理而言,諾曼帝國的制式步槍與「格魯曼燒火棍」大同小異,但手感和評價卻有天壤之別,原因就在於諾曼帝國的冶金和鑄造技術更為先進,同樣厚度的槍管可以承受更大的膛壓,撞針質量也更好,所以他們能夠造出更輕更好的步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只能通過增加槍管厚度和撞針體積的本辦法,來保證自己的制式步槍在有效射程和威力方面不落下風。

  待魏斯研究得差不多了,敵人的「騾夫戰鬥群」終於開始進攻了。在一兩名軍官的喝令和催促下,他們端著各自的武器——有的是槍,有的是跟槍外形相近的樹枝,衝出了樹林。他們的散兵隊形,有形而無神,有些人拉得很來,有些人卻前後重疊,這要是碰上技術好的射手,一發子彈就能掛掉兩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1:52 AM

第10章 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三名軍人,兩名特工,還有一個打醬油的,六個人n支槍,一通迅速而猛烈的射擊,輕輕鬆鬆地打垮了諾曼帝國的「騾夫戰鬥群」。

  得知殘敵慌不擇路地逃回了林地,Z博士總算鬆了一大口氣,他一手拎著皮箱,一手攬著夫人和女兒,挨個親吻她們的額頭,低聲安撫著她們。

  戰鬥結束了,可危機並沒有解除,敵人那邊應該還有一名狙擊手、一兩名軍官,或許還有幾個沒完全失去戰鬥力的傷兵,一旦離開木屋,仍有隨時遭到射殺的可能。此外,六名護送者中,有三個都受了比較重的傷,長途跋涉很成問題。若是讓魏斯、年輕黑衣人還有另一名戰士護送Z博士一家前往9號庇護所,中年黑衣人和餘下兩名戰士都覺得不夠穩妥。簡單商議之後,他們一致決定在木屋等待巡防艦的到來——它在9號庇護所沒有接到目標,必定朝國境線方向展開搜尋,只要它進入視線,用約定的信號彈就能將其召來。

  關於巡防艦,魏斯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問題,確定它是一種飛行器,體形龐大,能載人、能作戰,配備有火砲,能飛到很高的高度,對降落場沒有太多的要求。從這些訊息來看,它貌似是種非常先進的硬式飛艇,也有可能是完全超乎認知的存在。魏斯本想再多問些與之相關的問題,但是看到中年黑衣人瞧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了,只好半途作罷。畢竟,一名頂級軍校的軍校生,連本國軍隊的裝備也搞不清楚,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過去的。

  既然抱定主意要在木屋等待巡防艦,魏斯等人便寸步不離地呆在木屋裡,將壁爐殘留的石塊攏到一塊,用木柴和碎木塊生了堆火,弄了些熱乎乎的食物補充體力。

  等了三個多小時,負責瞭望的戰士終於用興奮的語氣通報說:「我們的巡防艦來了!」

  懷著巨大的好奇,魏斯應聲而起。肉眼直接所見,那只不過是藍色天幕中一個緩慢移動的灰點,而在經過望遠鏡放大的視野裡,它是一個淺灰色的、像是戰艦又跟尋常戰艦有所不同的的飛行物。它上部豎著一排煙囪,行進時排出一條漸漸上升、擴散的煙帶,兩側各有若干槳狀物……

  這,真是個奇怪的四不像啊!

  魏斯瞇起眼睛,等到紅色方框跳出,看到裡面的數值,不禁被嚇了一跳。

  生物機能440.9/440.9

  精神活力813.4/843.1

  戰鬥潛能3085.2-9733.6

  等效防護1916.4-3977.56

  行動速度178.5-854.6

  這一組組數值幾乎讓他看花了眼,數量級較先前的生物或武器個體有了驚人的暴增。殺傷、防禦、輸出還好理解,這飛行戰艦的肌體活力和精神活力也有數據,似乎只能理解為艦上載員的合計數值了。

  在自己這邊的戰士向空中發射了橘色信號彈之後,「巡防艦」調整航向,徑直朝這邊飛來。

  乍一開始,魏斯覺得這個會飛的大傢伙可能是造型別緻的硬式飛艇,但它頂部的煙囪一直往外噴吐滾滾黑煙,這分明是以燃煤蒸汽機為動力的火車頭和艦船才會有的景觀!

  隨著距離的拉近,望遠鏡中的景像不斷放大,魏斯的物理學常識受到難以言表的衝擊:在陽光的照射下,它的每一個部位都映射出均質鋼板特有的光澤,遍佈全身的鉚釘展現出蒸汽時代的獨特風味,它的艦艏突出位置是一對可上下移動的雙聯裝火砲,前甲板有幾門開放式火砲,然後是封閉式艦橋,左右兩舷各有若**廓式火砲,從船體兩側伸出的「槳」,應該是末端帶有扇葉的轉向推進器……

  很顯然,這確實是一艘鋼鐵戰艦,可是,他們究竟是如何讓這麼個傢伙飛上天的?

  魏斯正在消化眼前這不可思議景像帶來的思維矛盾,一名戰士大聲道:「哈,諾曼狗溜了!」

  往反方向觀察,確實可以看到林間有白衣人在朝西北方撤退,這本來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可不知為什麼,魏斯隱隱有種擔心,真正的威脅還隱藏在某處,耐心等待著最後一個絕殺的機會,但……自己也許是緊張過頭,以致於有些疑神疑鬼。

  魏斯一邊寬慰自己,一邊將注意力轉回到那艘飛行戰艦上。按照距離和時間估算,它的移動速度約在每小時百公里上下,比絕大多數海上艦艇和陸上車輛都要快,它的飛行高度從最初的三四千米下降到兩三百米,所花時間也不過是二十來分鐘。如果這類飛行戰艦的載重能力跟海上艦艇相仿,那麼毫無疑問,它們的戰略價值要遠遠超過已知的任何一種武器,是這個世界當仁不讓的戰爭之王!

  它越飛越近,陽光下的巨大陰影越過雪山、越過林地,沉悶的機械轟鳴聲清晰可辨。當木屋整個籠罩在它投下的陰影中時,魏斯得以直觀感受到所謂飛行戰艦的威武和霸氣,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生活在水底的生物,仰起頭,看著水面的輪船駛過,滿腦袋震驚與錯愕。

  傷勢最輕的戰士走出木屋,朝懸停在百米高度的飛行戰艦揮了揮手。須臾,從上面降下來一個能容納七八個人的方形吊筐,裡面有兩名頭戴皮帽、身穿皮衣的軍人。

  登艦次序無需商議,兩名黑衣人保護著Z博士一家先走,魏斯和三名戰士留待第二趟。

  從艦上下來的兩名軍人,穿著皮衣皮帽,看起來非常暖和。其中一人留在地面沒跟吊筐一起返艦,他個頭比魏斯略矮,長得五大三粗,還蓄著濃密的絡腮鬍。這廝在木屋裡外瞧了瞧,甕聲甕氣地說道:「不錯啊,夥計們,你們幹掉了差不多兩倍於你們的敵人……呵,瞧瞧這些諾曼狗,平日裡一個個盛氣凌人,只有死掉的時候有點人樣。」

  三名受傷戰士之中,金髮碧眼的那個看起來相對年長一些,他攤開手道:「兩倍?長官!您再去周圍的林子裡瞧瞧,我們面對的是至少兩個分隊的諾曼狗,還有被他們強行派上來參加戰鬥的騾夫!我們所有人都打光了子彈,靠著繳獲的武器彈藥才堅持下來的。戰鬥之艱難,完全超出了常人想像啊!」

  「絡腮鬍」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指著平民裝束的魏斯問:「這傢伙是誰?」

  「你是叫龍-克倫伯-海森吧?」相對年長的戰士將目光轉向魏斯,「本地制槍家族的繼承人,哦,對了,還是巴斯頓軍校的在校生?」

  「是的。」魏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絡腮鬍」遂將魏斯上下打量了一遍:「那你也是這個特別行動計畫的一員咯?」

  魏斯不知如何回答比較穩妥,而「金髮碧眼」遲疑了一下,代為答道:「在我們第一次陷入麻煩的時候,龍逮住了敵人的狙擊手,幫助我們擺脫了困境,後來追兵殺到,龍跟我們並肩作戰,表現非常出色,他用他的勇氣和智慧再一次拯救了我們。這一點,我們所有人都可以為他作證。」

  「是的,長官,他絕對是好樣的。」另外兩名戰士當即附和道。

  「絡腮鬍」滿不在乎地說道:「此次特別行動,行動和保密等級都是特級,無關人等一旦摻合進來,必定受到軍情部門的審訊調查,所以,你們這些話得留著跟軍情部門的人說。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艦上的位置還有不少空餘,我不會介意多或少一個臨時乘客的。」

  說罷,他掃了眼屋子裡的陣亡者屍體:「至於這些為國捐軀的勇士,我有兩個建議給你們:一個是就地火化,一個是回去後向上級遞交申請,安排將他們的遺體運回。」

  「金髮碧眼」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相信,卻沒有出言爭辯,另一名褐髮褐眼、皮膚偏白的戰士卻嚷道:「他們為國捐軀,死得壯烈,我們應該把他們一個不少的帶回去,舉行軍人葬禮,安葬在英烈公墓,怎麼能講他們留在這裡,被山風吹散骨灰,或是被野獸撕咬遺體呢?」

  「絡腮鬍」低頭摸了摸鼻子:「年輕人,你所說的是傳統,是慣例,而非律法或軍法規定。我們執行的是雙特級任務,在目標人物已經登艦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為轉運陣亡者遺體在此逗留,那太危險了!抱歉!」

  「褐髮褐眼」怒道:「先生,如果您親身參與了這場戰鬥,就會知道我們這些兄弟是多麼的勇敢,對這個國家有多麼的忠誠!如果您親身參與了這場戰鬥,就會知道他們死得有多麼悲壯,那樣的話,您絕不會在意多耽擱半個小時,將他們帶回去,讓他們的靈魂得到安息!」

  「絡腮鬍」瞪眼道:「注意你的措辭,士兵!你是在跟一名軍官說話!」

  「褐髮褐眼」氣鼓鼓的不說話了。

  「絡腮鬍」看來並沒有懷恨在心,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抬手看表道:「我最多再給你們五分鐘時間,還有,如果需要,我可以讓他們送幾桶煤油下來,嗯?」

  「金髮碧眼」知道這事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在和兩名倖存的同伴交換了眼神之後,他無奈道:「那麼,軍官先生,麻煩您幫我們弄一些煤油來。即便無法把他們帶回去,我們也決不能讓他們被野獸撕咬,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接著,他對魏斯道:「來吧!龍,幫我們把自己人抬進屋子,把諾曼狗抬出去。」

  魏斯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猶豫地應下來。

  奉命前來接應Z博士的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戰士,來時17人,陣亡14人,屍骸雖有不全者,此時尚能一一辨認,而戰死在木屋周圍的諾曼帝國士兵是15個,散佈在外圍開闊地帶以及山林中的,應該有40個左右。

  1比4的戰損比,並不能體現出這場戰鬥的慘烈程度。

  五分鐘很短,只夠吊筐升降一次。 「絡腮鬍」回到巡防艦,讓兩名艦員送來四桶煤油,幫著往木屋上澆。最後,「金髮碧眼」親自點火,戰士們相互攙扶著登上吊筐。當他們離開地面,升入空中,火勢越燃越大,但木屋的輪廓依然清楚可見,包括魏斯在內,這場殘酷戰鬥的倖存者,此刻莫不淚流滿面。

  隨著吊筐的勻速上升,魏斯等人離飛行戰艦越來越近,抬頭張望,各種細節映入眼簾:它的底部輪廓跟浴缸類似,邊角以飽滿的弧線過渡,正底除有兩條從艏到艉的「脛骨」之外,幾乎是完全平直的。似乎是出於整體防護的考慮,這飛行戰艦沒在底部留出入口,而是從舷側伸出吊機,用以收放載人吊筐。

  從外觀來看,這艘飛行戰艦的每一塊鋼板都用粗大的鉚釘固定,鑑於成熟的銲接技術要比鉚接更輕便、更牢固,基本可以判斷,這個時代的工業水平大致跟地球人二十世紀初相當。二十世紀初的地球人,利用輕質氣體製造出了飛艇,利用氣動力研發出了飛機,這裡的人們是利用什麼原理讓鋼鐵戰艦飛在空中的呢?

  答案,應該能在這艘飛行戰艦上找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25 AM

第11章 唯一倖存者

  吊筐終於升到了最高處,吊機沿滑軌水平移動了一小段距離,將吊筐送到了舷側的登艦平台。

  魏斯爬出吊筐,走到旁邊的艙壁處,用腳跟輕磕了兩下,聽到的是鋼板的清脆聲響。

  這果真是一艘會飛的鋼鐵戰艦啊!

  想到一扇嶄新的科學大門正向自己敞開,魏斯心裡不禁有點小激動。

  「先生們,歡迎登上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一級巡防艦『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前來為他們領路的艦員以高亢的語調說道。

  「它真是個威猛的大傢伙!」魏斯由衷感嘆道。

  艦員笑了笑,未置可否。

  「先生們,請注意你們攜帶的武器,千萬鎖好保險,在艦上走火可就麻煩了。」領路艦員提醒到。

  三名戰士,跟來時一樣,各自攜帶了一支「格魯曼燒火棍」、一支左輪手槍還有一把匕首,這是他們的標準裝備。魏斯背著自己的獵槍,手裡拎著大高個的「格魯曼燒火棍」。

  領路艦員的提醒方式非常友善,讓魏斯覺得心裡很舒服。在檢查武器之後,一行人順著通道朝裡走。通道裡充斥著隆隆的機械轟鳴聲,空氣中瀰漫著燃煤的酸苦氣味,再加上角落裡黑乎乎的煤灰,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人們,這真是一艘燒煤的飛行戰艦!

  走了沒幾步,艦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類似教堂敲鐘的金屬敲擊聲,接著是從各處傳來的口令聲、腳步聲,還有機械加速運轉的轟響聲。

  「發生了什麼事?」「金髮碧眼」急切地問那個負責給他們領路的艦員。

  這名艦員換了一臉嚴肅表情:「是二級戰鬥警報,我們準備開火了。」

  「褐髮褐眼」咬牙道:「一定是發現那些在逃的諾曼狗了吧!狠狠轟,把他們轟成渣!」

  話應剛落,就聽咚隆、咚隆兩聲炮響,艦體隨之傳來了明顯的顫感。

  聽到炮聲,領路的艦員一言不發地加快了腳步,魏斯既好奇又擔心,於是緊緊跟了過去。

  走出約莫七八米,轉過拐角,便是一個圓形的舷窗。

  領路艦員湊到舷窗前看了看,道:「如你們所料,肯定是發現了逃跑的諾曼狗!」

  魏斯走近舷窗,循著爆炸產生的兩柱煙塵望去,這艘飛行戰艦攻擊的目標是西北方一座高高聳立的雪山,兩處彈著點都在靠近山頂的位置。

  「看,雪崩了!」領路艦員道,「那些諾曼狗死定了!」

  看著雪山上的雪崩景象,魏斯卻輕輕地皺起了眉頭。那座雪山遠在十幾公里之外,除非諾曼人的騾子有神奇的雪地行進能力,否則的話,先前圍攻木屋的諾曼人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撤到那裡去,再者,他們壓根沒必要往高高的雪山上爬啊!

  情況不太對勁唉!

  過了一分多兩分鐘的樣子,見雪山那邊沒有異樣,己方戰艦也未再開火,領路艦員轉身道:「行啦,走吧!我帶你們去客艙休息,那裡準備了熱湯,還有舒服的床鋪。」

  領路艦員已經開始往另外一邊走了,魏斯的目光依然透過舷窗盯著遠處的雪山。片刻過後,他突然有種雪山在移動的感覺,再定睛一看,雪山沒動,而是有個深灰色的大傢伙從雪山背後飄了出來。

  頃刻間,飛行戰艦上充斥著急促的警鈴聲和刺耳的哨聲,領路艦員急忙轉身回到舷窗前,一看到那個深灰色的身影,他的臉色頓時大變,嘴裡嘀咕道:

  「糟糕!我們遇上諾曼帝國的裝甲艦了。他們居然派出裝甲艦越境?這是是要挑起戰爭啊!二十年的和平就這樣走到盡頭了?天啊……」

  魏斯連忙掏出望遠鏡,視線中,領路艦員口中的「裝甲艦」正從雪山的山腰後面露出真容。它的側面輪廓也是沙丁魚罐頭形狀:艦體頂部和底部線條平直,兩舷是飽滿外凸的弧線。它的艦艏位置同樣裝有火砲,砲管又粗又長,看起來就像是鯰魚的觸鬚;戰艦上部是一座座雙聯裝配置封閉式砲塔,還有高高聳立的塔式艦橋以及縱向排列的煙囪;舷側是單裝配置的砲廓炮,舷側靠前和靠後各有幾對「船槳」,巨大的槳葉飛快地轉動著,為戰艦提供了前進和轉向的動力……

  就體型而言,魏斯估測那傢伙要比自己這邊的「巡防艦」大三倍不止,火砲數量也至少在此比例。這種一對一的遭遇戰,自己這邊會有贏面麼?

  懸!

  非常懸!

  他瞇起眼睛,「敵我識別系統」隨之在他的腦海中投映出一個鮮紅的方框,裡面的數值果然要比自己這邊的「巡防艦」壯觀許多:

  生物機能1984.3/1984.4

  精神活力2413.9/2586.0

  戰鬥潛能6243.7-39655.9

  等效防護2937.4-4533.4

  行動速度163.4-1172.2

  喵的,這貨的最大戰鬥值居然接近四萬,是己方「巡防艦」的四倍!

  魏斯的思緒還停留在對眼前所見的各種揣測和遐想之中,突然間,敵方飛行戰艦上部接連躍現兩團橘色焰光,靠前位置的雙聯裝砲塔旋即被大團的灰色硝煙所遮掩。

  它開火了!

  以第一視角目睹大口徑艦炮射擊的真實場面,對魏斯來說還是有生以來的頭一回,他那顆惴惴不安的小心臟受到了感受到了別樣的震撼,而這就像是過山車的第一個彎道,刺激的還在後頭……

  看著敵方飛行戰艦發射的兩枚炮彈猶如兩顆隕石劃過天穹,魏斯一語不發,默默祈禱。在戰艦和大砲面前,個體的力量微不足道,無論你是狙擊王牌還是格鬥高手,是名門之後還是希望之星,都只能任由命運的擺佈。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破空襲來的砲彈越來越近,魏斯的心懸在半空,甚至比先前跟敵兵對射還要沒底,他有些不忍直視,又不甘心在不明不白中死去,於是擰眉瞪眼,緊咬牙關,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最後的時刻,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到炮彈的準確軌跡,只覺有東西從舷窗外一閃而過,然後便是一陣尖銳的、急促的、簡直是要吞噬靈魂的嘯聲湧進耳朵,衝擊耳膜!

  透過舷窗,魏斯看到炮彈墜落地面,爆炸產生的強光在那一瞬間讓他無法睜眼,而就在他閉眼的剎那,猛烈的爆炸聲連同強烈的晃動一併襲來。

  魏斯連忙伸手扶住艙壁,以免失衡摔倒。

  「快走!到客艙去!那裡安全一點!」引路的艦員沖魏斯這幾個人喊道。

  「金髮碧眼」剛走到舷窗這邊,不明所以地問:「現在什麼情況?」

  沒等引路艦員答話,艦上接連傳來宛如雷鳴的「咚隆」聲,並有清晰可辨的顫感。

  「我們遭到了諾曼帝國的裝甲艦伏擊。」引路艦員以憤恨的語氣說道,「他們越境了,並且朝我們開火,這是赤裸裸的入侵,我們正在還擊!」

  「金髮碧眼」一臉吃驚:「可巡防艦根本不是裝甲艦的對手啊!」

  引路艦員沒吭聲,但臉上的憤恨已然轉變成了悲憤。

  接著,艦上又響起了「咚隆」、「咚隆」兩聲炮響,初次聽來強勁有力,而在聽過敵艦雄渾激盪的砲聲之後,心裡的感覺已大為不同。

  嗚嚕……嗚嚕……嗚嚕……

  飛行戰艦上突然響起了電影裡潛艇緊急下潛的警報聲,魏斯遂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領路艦員。這名內穿棕色高領毛衣、外穿黑色皮衣的年輕士兵正張嘴要說什麼,一個彷彿要吞噬世界的巨大爆炸阻斷了一切,他們所處的艦艙通道也在瞬間天崩地裂:那堅實的鋼製艙壁和硬木地板就像是紙片一樣被輕易撕裂,熾烈的爆焰從艦艏方向湧來,儼然要將這裡所有的生命都烤成焦炭!

  魏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若是就此死去,倒也是種解脫。可魏斯偏偏沒有死去,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整個人處在全速下墜的過程中。視線裡,己方「巡防艦」攔腰折斷,但它卻沒有立即墜毀,而是浮空燃燒,濃煙四溢,無數的零碎——構成艦體的鋼件、木塊以及各種器具,還有完整的人體,就如雨點般紛揚落下。

  從百米高空墜落,自己還會有活路麼?

  魏斯的疑問,在數秒後得到了命運給出的解答:他受到雪松樹枝的緩衝,墜入厚厚的積雪堆中,吐了兩口老血,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天空中,那艘隸屬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巡防艦」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即便如此,諾曼帝國的「裝甲艦」還是毫不留情地繼續開火,轉眼之間又有多發炮彈命中。

  縱是鐵板一塊,這會兒也被打成篩子了。

  少頃,熊熊燃燒的「巡防艦」突然失去了浮空力,帶著艦上所有的一切徑直墜落。

  墜地剎那,山搖地動,而後是一連串的爆炸,滾滾濃煙升上天際……

  此間,魏斯一動不動地躺在雪堆裡,忍受著筋骨撕裂般的疼痛,聽著炸雷般的隆隆轟響,心中百般無奈、千般悲愴、萬般苦楚,卻只能捏緊拳頭,咬緊牙關,任由淚水在鬢角凝結。在和平年代,他跟平常人一樣,對現實有諸多抱怨和不滿,房價太高、工資太低,妹子太拜金、土豪太招搖,弱者太可悲、愚者太可恨,有時感到悲觀,有時覺得茫然,有時感慨時運不濟,有時哀嘆命運不公,生活缺乏熱情,精神缺乏信仰,而當自己置身血肉橫飛的戰場,不斷面對生離死別的時候,便在恍然一瞬間發現,那種單純而平靜的生活是多麼的可貴,多麼的幸福啊!

  亂離人,不及太平犬。古人所云,誠不欺我。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開始響起零落的槍聲,但只有諾曼帝國制式步槍的「啪」,不聞「格魯曼燒火棍」的「啪噠」,這讓魏斯陷入到了更深的絕望當中。

  敵人開始清場了,也許自己在劫難逃,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Z博士和他的帶來的軍事機密恐怕保不住了。若是他和那個黑色皮箱在爆炸中化為灰燼,即便無法讓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受益,至少不會助紂為虐,但要是他和黑色皮箱重新落入諾曼帝國之手,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和它熱愛自由的人民將會遭受怎樣的災難?

  或許是疲倦使然,或許是疼痛所致,魏斯在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昏黃,他掙扎著從爬了起來,環顧四周,偌大一片雪林竟被燒成了焦炭。

  艱難地四處搜尋,卻沒能找到一個倖存者,而在飛行戰艦的殘骸附近,他看到兩個嬌弱的、緊緊相擁的遺骸,她們渾身焦黑,毛髮全無,已經無法分辨容貌。就在數米之外,中年黑衣人仰面朝天,右手握著左輪,胸口血肉模糊,眼裡滿是不甘。

  在更遠一些的地方,魏斯勉強辨認出兩名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第1特勤大隊戰士的遺體,他們熬過了敵兵的偷襲,挺過了敵人的圍攻,可最終還是殞命於此。

  許多在巡防艦上服役的艦員,甚至沒能留下完整的屍骸,林地裡到處是殘缺不全的肢體。

  至於Z博士和他的黑箱子,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可循之跡,連同那些被擊殺的諾曼兵,甚至是那些喪命的騾夫,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全然不見了蹤影。

  魏斯怔怔地站在林間的空地上,失魂落魄,茫然徬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25 AM

第12章 怪咖

  回到索姆索納斯城,坐在明窗淨幾、溫暖舒適的餐廳裡,手捧一杯濃香四溢、生津解渴的熱茶,看著人來車往的街道、積雪皚皚的屋頂還有掛滿冰墜的樹木,恍若隔世……

  幾天前,魏斯從那場不堪回首的災難中死裡逃生,之後未在原地等待,而是選擇了獨自離開。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抉擇,是擔心自己在軍方那裡陷入有口難辯、越描越黑的境地,畢竟他現在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大概的身份,什麼也說不清楚。可是,如果自己確實是那場災難的唯一倖存者,選擇緘默,有可能會讓事件的真相長久地埋藏在黑暗深處,大高個、盧克他們英勇奮戰的事蹟也無從為人們所知,這使得魏斯陷入到了深深的矛盾當中。

  一路步行,一路思考,終於抵達這座坐落在群山之麓、綠水之濱的城市。就目測的情況,這裡的居民大概有兩三千戶,多數建築都是石頭外牆,街道也是用碎石鋪成,給人的整體感覺是質樸、厚重。沿河的下游位置,散佈著整片的平房以及高高低低的煙囪,那些想必就是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槍械作坊。

  續杯的熱茶喝了一半,魏斯看到一輛兩匹馬拉的四輪馬車停在餐廳門前,上面下來一個頭戴圓禮帽、身穿黑禮服的中年男子,只見他匆匆走進餐廳,徑直來到桌旁,摘下帽子,露出黃種人的面孔。

  「少爺,您怎麼直接走回來了?到迪洛鎮的時候,就該通知我們去接您啊!您看,您出去了這麼久,一點消息沒有,夫人可是擔心壞了!」

  在他說話的時候,魏斯瞇眼瞧了瞧,視線中跳出來的是個綠框:

  生物機能1.9/1.9

  精神活力2.4/2.6

  戰鬥潛能5.0-5.8

  等效防護4.5-5.2

  行動速度10.3-15.5

  呃……這就是是傳說中的戰五渣麼?

  若是剔除武器的加成影響,自己的戰鬥力又是怎樣的數值呢? (毛辦法,鏡子不能反射腦波啊)

  見魏斯皺了皺眉頭,「黑禮服」連忙解釋道:「當然了,不只是夫人,勳爵也很擔心您的安危。雪羆異常凶悍,遺落雪境又生活著成群的鬣齒獸,萬一您像大少爺……咳咳,幸好您毫髮無損地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呃?這家還有個大少爺?啥情況啊?

  見自家少爺依舊沒什麼表示,「黑禮服」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前,但是緊接著看到他端起杯子,便瞪大了眼睛,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有什麼不對?」魏斯被對方那種奇怪眼神看得很不自在。

  進城之後,他沒有四處打聽,而是選了這家環境檔次都還可以的餐廳,點了份標價12克朗的「一號套餐」。餐食有葷有素,口感尚可,茶品剛開始喝有些奇怪,多喝幾口也就接納了味道。

  「呃,沒什麼!沒什麼!」「黑禮服」的回答有些支吾。

  魏斯放下杯子,解開餐巾:「可以回去了吧?」

  「當然!當然!」「黑禮服」連忙側過身,彎著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魏斯挎起背囊,拎著獵槍,不緊不慢地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在女侍應生面前停了下來,掏出錢包,將一張20克朗面額的紙鈔放在他的托盤裡:「不用找了。」

  正要收起錢包往外走,卻發現侍應生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魏斯納悶道:「有什麼不對?」

  一臉青澀的女侍應生連忙把腦袋搖成撥浪鼓。

  魏斯回過頭往餐廳裡面掃了一眼,發現所有的用餐顧客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難道他們認識的那個龍-克倫伯-海森,從來不吃「一號套餐」裡的熱飲,而且吃了飯也不付錢?

  魏斯突然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待他們坐上馬車離開,剛剛還非常安靜的餐廳,一下子變得人聲鼎沸。

  「哎,他從來都只去雷德酒店用餐,今天是怎麼了?居然會來『男士餐廳』吃飯?走的時候還自己付錢?」

  「是不是因為沒能獵殺到雪羆,所以言行舉止都很反常?」

  「不知道呢!反正看起來很不一樣,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要不是大管家雷納來接他,我還以為時自己眼花看錯人了。」

  「怎麼會看錯呢?他手裡那把『星芒』可是獨一無二的!」

  「嘿,瓦蓮娜,剛剛是不是​​覺得在做夢?」有人伸長脖子問門口的女侍應生。

  餐廳里頓時一陣哄笑。

  然後,坐在靠近餐廳位置的中年男子訕笑道:「我以為他會給你一張50或者100的,然後你會開心的哭起來,結果……嘖嘖,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出手也不怎麼闊綽嘛!」

  餐廳裡又是一陣哄笑。

  女侍應生漲紅了臉,小聲嘀咕道:「你們這群缺教養的傢伙,怎麼能這樣嘲笑別人呢?」

  人們卻不依不饒地打趣道:「嘿,嘿,我明白了,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肯定是看上我們的瓦蓮娜了!五個世紀前的美妙愛情故事,又要在這代人身上重演了,想想就讓人忍不住要哭啊!」

  餐廳裡洋溢著各種意味的笑聲。

  坐著馬車遠去的魏斯,當然不會知道餐廳裡所發生的一切。

  「我不應該去那樣的餐廳麼?」他看出「黑禮服」滿腹狐疑,可出於禮貌又不好多問,只能將話憋在肚子裡。

  坐在對面的「黑禮服」思量道:「偶爾去'男士餐廳'感受一下平民大眾的生活,這沒什麼不妥,只是看到您在喝古瓜茶,呃……您過去可是從來不喝這種東西的。」

  魏斯微翹嘴角:「其實味道還不錯。」

  「黑禮服」微微一笑:「還有,在您上軍校之前,從來都是不帶錢包出門的,感覺這一年的軍校生活,確實讓您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是麼?」魏斯隨口應道,心裡不禁犯起了嘀咕:過去的自己,貌似就是個不務正業、不思進取的富二代?難怪盧克一開始對自己冷冰冰的,原來是恨自己庸碌無為,不堪重任啊!

  自家少爺沒說話,「黑禮服」一字不多。

  馬車離開城區,沿一條長長的林蔭路走了約莫十分鐘,然後是一段上坡路,沿途的優美景分散了魏斯的注意力,讓他暫且放下了心中的濃濃悲傷。

  人不能活在過去,重要的是走好現在和將來的路。

  兩匹雄健的棕色大馬拉著馬車上到了坡頂,視線霍然開朗,湛藍的天,潔白的雲,皚皚的雪,彷彿從人間來到了雲端。前行了四五百米,轉過一處彎道,一汪碧藍的高山湖泊赫然呈現在了眼前。

  湖泊東岸,一處高聳的峭壁上,坐落著一座灰色的城堡。它沒有王室行宮的恢宏大氣、高貴典雅,也沒有巨賈豪宅的奢華浪漫、如夢如幻,外牆跟索姆索納斯城的多數房屋一樣,顯現出石質材料灰撲撲的原色,造型缺乏美感,但肯定堅固耐用,加之地形險要,無論是在在冷兵器還是黑火藥的時代,它都足以用作軍事要塞。

  「我們在此安家有多少年了?」魏斯問。

  「今年是第289年。」「黑禮服」不假思索地回答。

  「289年……」魏斯輕聲複述這個數字。一個繁榮了近三個世紀的家族,應該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家族,然而正所謂萬物興衰皆自然,國家有興盛衰敗,家族亦是如此。

  「據家族史記載,100年慶典的時候,家族首領得到了統治者摩恩海德一世授予的皇家騎士頭銜,克倫伯-海森家族自此邁入了貴族行列;200年慶典的時候,當時的統治者安德萊爾四世駕臨,盛讚此地是神明遺落人間的仙地,在那個時期,軍隊的製式火槍一多半來自於克倫伯-海森家族,也是在那個時期,家族得到了世襲的勳爵身份。」

  言罷,「黑禮服」平靜地看了魏斯一眼。

  11年後,家族300年慶典,到時究竟是一群落魄者的緬懷與蹉跎,還是再現昔日的輝煌和榮耀,就看家族繼承者是好是孬了。

  魏斯當然聽得出言外之意,如果沒有先前那段在雪山里出生入死的經歷,他對振興家族這檔子事可能還沒頭緒,但在親歷了那番激戰過後,他對這個時代的軍用槍械已經有了深刻的認識,既然這克倫伯-海森家族以製槍為本業,翻身仗自當從制槍領域入手。

  不過,在搞清楚各方情況之前,這個想法還不足以為外人道。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都有些什麼事情發生?」

  「黑禮服」想了想:「槍械工廠那邊,又有1名高級匠師和1名中級匠師辭職,他們沒有直接加入格魯曼集團旗下的任何一家工廠,而是接受了奧城槍炮研究所的聘用,再以合作研發的名義轉往格魯曼集團的洛林兵工廠工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格魯曼集團搞的鬼,可我們還是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魏斯不禁納悶:克倫伯-海森家族不是已經加盟了格魯曼集團麼?怎麼加盟之後還繼續被挖角,這是哪門子道理?

  「黑禮服」頓了頓,繼續道:「現在,我們只剩下2名特級匠師、2名高級匠師、6名中級匠師、14名初級匠師,趕在慶典前交付'勇士步槍'的任務本就十分緊迫,還要為軍方狙擊步槍競標研發新槍,勳爵愁得茶飯不思,人已經消瘦了一圈。」

  對軍工企業來說,軍方制式裝備的推陳出新、更新換代,是一次重新決定市場份額的機會,也是影響企業命運的重要契機。贏得競標,可能讓一個瀕死的企業重獲生機,輸掉競標,也可能讓一個原本發展勢頭不錯的企業走上一條下坡路。

  這些天來,魏斯很努力地在記憶中搜索,試圖從「宿主」的大腦裡找出各種被動技能以外的信息,但是沒能成功。如此,許多在旁人看來非常淺顯的事情,他都必須重新搞清楚來龍去脈,而且還不能表現得太過異常。

  「你還記得盧克嗎?」魏斯道。

  「盧克?嗯……是特級匠師克莫恩的小兒子,在聯邦軍服役的那個吧?」

  「是的,此次遊歷,巧遇他所在的部隊執行秘密任務,略去過程不說,這段特別的經歷讓我對狙擊步槍的研發有了一些新的認識和想法。」

  「哦?」「黑禮服」一臉驚喜,「多跟軍方接觸,對我們確定競標步槍的研發方向肯定是大有益處,勳爵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黑禮服」一再提到的勳爵,便是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現任首領,魏斯的「便宜老爹」。俗話說知子莫若父,那位勳爵會不會發現自己是「掉包貨」呢?

  魏斯不禁有些好奇,但也僅僅是好奇而已。

  之前的經歷,使得他在精神心理層面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通俗點說,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人,還有什麼事是大不了的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26 AM

第13章 新家

  在灰色城堡的大廳門口,魏斯見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便宜爹媽,一位高瘦的東方紳士,一位雍容的白人貴婦,這種搭配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從血緣論的角度來看,血緣越遠的組合,基因排序越豐富,後代的生命力和進化也就越完善。

  難怪鏡子裡的自己,帥得有些讓人嫉妒呃……

  「龍寶,你瘦了,這一路上肯定遭了不少罪吧!」

  便宜老媽這一開口,魏斯差點把午飯的茶水噴出來。

  龍寶……這麼大了居然叫龍寶……娘啊……

  雖然心裡有一百頭草泥馬在撒蹄子亂奔,魏斯開啟演員模式,淡淡地笑了笑:「不礙事。」

  接著,他轉向便宜老爹:「此行雖然艱險無比,所幸不辱使命,成功擊殺了那雪羆。」

  便宜老爹卻沒有露出喜悅的表情,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魏斯,以低沉沙啞的聲音問道:「真的?」

  魏斯早有準備,他讓「黑禮服」打開自己的背囊,從裡面拿出一件沾滿血污的衣服,神情淡然地說:「這,便是殺死雪羆的證明。」

  便宜老爹接過衣服,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然後送到鼻前嗅了嗅,微微皺起眉頭。

  魏斯解釋道:「殺死雪羆之後,本想割取它的皮毛利爪,卻遭遇一群鬣齒獸的襲擊,差點就丟掉了性命。」

  「鬣齒獸?」便宜老爹不禁瞪大了眼睛,便宜老媽更是驚訝地摀住了嘴巴。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那是我終身難忘的戰鬥。經此一役,我不再是從前的我!」

  便宜老爹原本有些不信,可是看到魏斯的神情舉止大不同前,特別是眼底的那股剛毅和漠然,便信服地點了點頭。

  「好了好了,都進去說話吧!瞧龍寶這一身臟兮兮的,蘭姨,還不趕緊去給少爺準備熱水浴!」

  一旁的女僕應聲道:「是,夫人!」

  這女僕看起來有五十上下,難怪要叫「蘭姨」。

  想著一會兒自己肯定要去洗澡,魏斯不動聲色地觀察她離開時的路線。

  然後,一行人步入大廳,在茶几旁的沙發上落座。

  前來端茶倒水的,是個稚氣未脫的年輕女僕,年齡估摸在十五六歲左右。模樣不說俊俏,至少還算周正。

  女僕老的老,小的小,僅從這一處細節,便能看出克倫伯-海森家族早已不復當年盛況。

  環顧四周,這大廳的裝潢當年可算是奢華大氣上檔次的,但泛黃的牆角、開裂的桌沿還有各種展品展具上的磨痕,無不給人以歲月如斯的滄桑感。

  而再最醒目的位置,擺放著整排的火繩槍、燧發槍還有後膛槍,每一件都擦得光潔鋥亮。

  沒等魏斯多喝兩口茶,便宜老爹便道:「龍啊,跟我們說說你殺死雪羆的過程吧!」

  便宜老媽嗔怪道:「行了,龍寶才剛進門,這些事不能以後再說嗎?」

  「無妨。」魏斯放下茶杯,以平靜的語氣和簡練的語句將自己搏殺雪羆的過程闡述了一遍。

  聽完之後,便宜老爹陷入了暫時的沉默。

  便宜老媽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臉龐:「龍寶,這次為了通過家族考驗,真是辛苦你了!我讓廚房做了你最喜歡的肉排和肉羹,這幾天一定要好好補補。等去了軍校,又得日夜操練,吃不好也睡不踏實了。」

  儘管這種親暱的動作讓魏斯感到非常不自在,可他還是強忍住沒有逃開。

  便宜老爹皺著眉頭道:「男子漢就該多吃苦、多磨煉,否則的話,將來如何能擔當起振興家族的大任?」

  「唉……」便宜老媽嘆道,「就是看你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累,到頭來還是難以挽回這個家族江河日下的命運,還不如把烙青技術賣給格魯曼集團,從此遠離商業紛爭,過富足輕鬆的日子。」

  便宜老爹怒道:「你們女人懂什麼!一個無所事事、沒有追求的家族,就算坐擁金山銀山,也遲早會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先祖們創立家族基業,也曾歷經千辛萬苦,一步步從無到有、從弱到強,這才有了家族的百年光輝、世代榮耀,怎能在我們手裡輕易放棄呢?」

  這話聽著倒是有些耳熟,貌似是瓊瑤劇的橋段?

  「我不懂?我怎能不懂!」便宜老媽泣道,「我只是不忍心龍寶在外面吃苦受累,還要受人欺負,被人輕視,我想幫他,可我什麼也做不了!」

  便宜老爹一時無語。

  魏斯於心不忍,伸手輕撫便宜老媽的肩膀:「不用擔心,我終究要長大成人,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要我足夠強大,沒人能欺負我,沒人敢輕視我!」

  便宜老爹詫異地看著魏斯,彷彿是在打量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魏斯道:「不瞞你們說,此行我有幾次險些送命,能坐在這裡跟你們說話,有很大的僥倖成分。這段特別的經歷讓我想通了很多,也領悟了很多。從今往後,我會珍惜活著的每一天,全力以赴做好每一件事。振興家族固然是我的責任,更重要的是,我將在這個世界實現我的自我價值!」

  話沒說完,便宜老媽已經哭得稀里嘩啦,便宜老爹眼中也似有淚花,他連連點頭:「你長大了,真的長大的!」

  等這一家三口各自宣洩了情緒,年長的女僕從樓上回到大廳:「勳爵,夫人,少爺,熱水浴已經準備好了。」

  「好!」便宜老媽抹乾眼淚,對魏斯笑盈盈地說:「快,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衣服,這身上的腥臊味道都快趕上那些臭烘烘的馴羊了!」

  「那我先去了。」魏斯起身,裝作輕車熟路的樣子上樓去了。

  在魏斯離開之後,勳爵招了招手,示意「黑禮服」到跟前來。

  「你在哪接到少爺的?」

  「鎮裡的男士餐廳。」「黑禮服」畢恭畢敬地回答。

  「他真在那兒吃飯?」

  「是的,我親眼看到少爺在喝古瓜茶,他點的是一份大概十幾克朗的套餐,盤子裡的食物吃的七七八八,離開時付了二十克朗。」

  聽完這話,勳爵夫婦相視一眼,都是滿臉驚奇。

  「你覺得少爺有什麼變化?」

  「少爺長大了,成熟了,有了真正的軍人氣質。」「黑禮服」回答說,「哦對了,少爺路上還說他遇到盧克了,就是特級匠師克莫恩的小兒子,前些年加入聯邦軍服役的那個。」

  「盧克?嗯,我記得他,他和少爺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很好的玩伴,直到克莫恩辭職離開。在那之後,我們好像再也沒有見過他吧!」

  「是的,勳爵,您沒有記錯。少爺還說他此行對狙擊步槍有了新的想法,這有助於我們參加軍方制式狙擊步槍的競標。」

  勳爵點了點頭,如釋重負地對夫人說:「看來,我們的小少爺終於收心回歸正途了。」

  勳爵夫人瞪眼道:「不是說好了不要再稱他『小少爺』嗎?每次一想起大少爺,他都要難過好幾天。」

  勳爵拍拍腦袋:「唉,你看我這記性!記住了記住了,這次一定記住!」

  勳爵夫人謹慎地瞧了瞧樓上,確認她的龍寶剛剛沒有聽到這番話,鬆了一口氣,接著卻又惆悵起來。

  這城堡不大,魏斯沒怎麼費力便在樓上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滿屋子都是相框,照片裡的「自己」或穿一身帥氣禮服,或著整套幹練騎裝,還有些照片是跟年輕漂亮的妹子勾肩搭背,再看看這屋子裡不乏奢華氣息的裝飾擺件,更加印證了他對「自己」的認知。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明明家道中落,依然貪圖享受,揮金如土。

  走進浴室,看到冒著熱氣的瓷白大浴缸,頓覺旅途勞頓,急需放鬆身心。於是,三下兩下脫了個精光,躺進浴缸,喔……舒坦!安逸!巴適!

  魏斯這一泡,就泡了半個多小時,整得渾身上下紅通通的,正盤算著接下來該做什麼,突然聽到有人砰地打開房門,噔噔噔地跑過臥房,然後,浴室門「嘭」地被打開了!

  哎哎,剛剛明明有鎖房門啊……

  帶著這僅有的殘念,魏斯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長髮細腿的小蘿莉出現在面前,只見她飛快地來到了浴缸旁,兩隻白潤如玉的手扒在浴缸邊緣,眼巴巴地盯著魏斯,嬌聲媚氣地說道:「哥哥,你回來啦!」

  「呃,嗯……」這樣的氛圍,這樣的姿態,加上強行闖入浴室的這個妹子長相有如q版郭碧婷——超翹卷的睫毛、超萌亮的黑眸、超立體的五官,整一個逼瘋校長的嬌俏小蘿莉,魏斯兩塊臉頰熱得發燒,好在浴缸裡飄著一層白色泡沫,可以把脖子以下全部藏在裡面。

  「那我的禮物呢?」

  「啊?」

  「啊什麼啊!」

  見魏斯一臉茫然,小蘿莉嘟起嘴,一副萌死人不償命的表情:「不是說好要用雪羆腹部最柔軟的那塊皮毛給我做手袋嗎?」

  「額……」魏斯一時語塞。

  小蘿莉突然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兩腳分開,居高臨下道:「所以說……你沒能殺死一頭雪羆咯?」

  「我殺了一頭雪羆和至少五頭鬣齒獸,險些為此丟掉了性命。」魏斯連忙辯駁道。

  在魏斯說話的時候,小蘿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像是在察看他說話的神態表情。

  「所以說……你弄到了那塊皮毛,但是不想給我,因為……你準備用它去討好洛麗塔?」小蘿莉再一次嘟起嘴巴,但不是剛才的撒嬌狀態,而是一種惱羞的孩子氣。

  魏斯一本正經道:「好吧!如果我弄到了那塊毛皮……我發誓,我絕不會把它送給那個什麼洛麗塔,而是把它送給我親愛的妹妹!真相是……我殺死雪羆之後,還沒來得及割取它的皮毛,就遭到一群鬣齒獸的襲擊。」

  小蘿莉兩隻手改為交叉抱於胸前,眼神寫著不信,表情寫著質疑。

  魏斯舉起右手:「我發誓,我剛剛所說絕對是真的,若不是偶然遇到了盧克,我已經命喪遺落雪境了!」

  「所以說……盧克可以為你作證?」

  「盧克……」魏斯垂下頭,一行熱淚不爭氣地湧出眼眶。

  眼前這個身穿白色皮襖,褐色長髮及腰、灰色褲襪過膝的小蘿莉追問道:「怎麼了?盧克怎麼了?」

  魏斯嘆了口氣:「抱歉,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但是請你相信,我絕不會拿盧克來開玩笑。他是個一流的戰士,忠於國家,勇於獻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27 AM

第14章 克倫伯家族的奧秘(上)

  泡過舒服的熱水澡,魏斯在鬆軟乾淨的床上躺了下來,倦意如此濃烈,眼睛沒眨幾下就睡了過去,醒來時竟然已是黃昏。

  走出房間,走過幽靜的走廊,來到空無一人的大廳,正要出門,冷不丁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少爺,您起來了!」

  魏斯差點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只見「黑禮服」畢恭畢敬地站在門外。

  「你是在這等我麼?」

  「算是,也不算是。」「黑禮服」給出了一個頗為奇怪的回答。

  魏斯也沒客氣:「什麼意思?」

  「黑禮服」不急不忙地解釋道:「我送勳爵去了槍坊,他讓我回來聽候您的差遣。我本以為您會一覺睡到明天早上,所以就在院子裡轉圈,剛好轉到第60圈,就碰到您出來了。」

  魏斯抬眼看了看門前的院子,它比標準的足球場略大,一圈大概是500米,60圈可是30公里啊!即便是以每公里5-6公里的較快步速計算,這傢伙也已經在院子裡走了五六個小時?

  想到這裡,魏斯不動聲色地將「黑禮服」上下打量了一遍。他長著不太標準的國字臉,膚色是黃偏褐,年齡約莫在四十左右,眉毛較濃,眼神很穩,不似奸詐之人;身高約莫有一米九,按地球人的標準算是比較高的,而在這裡只是普通個頭;他雖然像穿工作制服似的整天穿著那套黑禮服,但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他肩寬、臂粗、掌厚,這「戰五渣」的實際武力值,也許沒有想像的那麼差吧!

  大概是被魏斯盯得有點不自在,「黑禮服」抬眼道:「噢,對了,少爺,夫人讓廚房準備了肉排和肉羹,您餓了隨時可以吩咐開餐。」

  魏斯還不習慣與之對視,因而避開了他的視線。

  「我還不餓,如果來得及的話,去一趟槍坊如何?」

  「當然可以。」

  「那就出發吧!」魏斯吩咐道。他本以為「黑禮服」會召來先前那輛馬車,卻不想他從馬廄裡牽來一棕一白兩匹馬。

  好吧,這個世界的生物,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高級還是低級,統統要比地球上的同類型生物大。 「黑禮服」牽來的馬,馬背就差不多到了他腦袋高度,馬腿更是又長又結實。

  出於好奇,魏斯瞇眼盯著白馬,視線中彈出了綠色虛框:

  生物機能5.1/5.1

  精神活力4/4

  戰鬥潛能3.2-5.5

  等效防護6.9-9.4

  行動速度12.6-44

  大馬的生命值、防護力以及速度的數據略強於大狼,精神強度相對遜色,而戰鬥戰力相去甚遠,這是完全符合邏輯的——就魏斯所知,他腦袋裡的這套敵我識別系統主要針對生物但又不局限於生物,通過前期大量理論計算和實體試驗的積累,數據體系的設定和讀取似乎已經達到了令人滿意的程度,而最大的問題在於腦波探測的消耗是常人難以承受的。以往的測試中,魏斯每啟動一次敵我識別系統,接下來幾天都會出現明顯的眩暈、疲乏、嗜睡症狀,而且隨著測試次數的增加,他的精神和生理狀態每況愈下,無論藥補食療、化學刺激還是生物強化都無濟於事,但在這個世界,他此前多次啟動敵我識別系統,居然沒有明顯感覺到以往的反噬效應。

  這算是因禍得福麼?

  一旁的「黑禮服」,見自家少爺看著馬發楞,遂慎言道:「怎麼,您今天不想騎馬?」

  魏斯沒有急於回答,而是伸出手摸了摸白馬的額頭和麵頰。白馬不但很順從地接受了他的撫摸,還主動把鼻子湊到他面前,像是在嗅他的氣息,然後,它揚起頭,非常惶恐地連連後退,「黑禮服」一隻手拉拽不住,居然被它掙脫了韁繩。

  「嘿,'追風'!'追風'!你怎麼了?快回來啊!」「黑禮服」高聲叫道,也就這麼一轉眼功夫,白馬跑出了院門,一溜煙地逃出了視線。

  「黑禮服」一臉詫異地看了看魏斯:「在您離開的這幾天,'追風'每天都悶悶不樂,看到您回來應該很高興才是啊!真搞不懂它這是怎麼了。」

  魏斯隱約知道個中緣由,卻不便於表現出來,他皺起眉頭:「這樣吧!你先送我去槍坊,再去尋『追風』回來,怎麼樣?」

  「黑禮服」似乎對這樣的安排有些意外,但那僅僅是一秒鐘的遲疑。

  「好的,少爺,只要您不介意!」

  說罷,「黑禮服」翻身上馬,然後伸出手,俯下身,一把將魏斯拽上馬背,不緊不慢地縱馬前行。

  儘管「黑禮服」沒有明言,魏斯能夠感覺得到,他對發生在自家少爺身上的變化心存疑惑,特別是經過剛剛這一幕,就更是滿腹狐疑了。

  魏斯本以為腦海裡會或多或少地留有「前身」的記憶,可是這麼好幾天下來,無論他緊張或是放鬆,都沒有記憶的碎片浮現眼前,彷彿龍-克倫伯-海森的精神意識已經完完全全地消失了,留給自己的只有這副軀體以及生物的某些本能。

  兩人一馬離開城堡之後,並沒有循著來時的道路返回城鎮,而是走了一條山間的崎嶇小路。除了這條蜿蜒的幽徑,這片山林仍保留著原始的自然風貌,穿過樹梢的風捎帶山野的氣息,受到馬蹄聲驚擾的小型動物接二連三地跳進灌木叢。

  「少爺,您先前說路上遇到盧克,那後來呢?」「黑禮服」問。

  「後來?」魏斯嘆了口氣,「這是個充滿悲傷的故事,等到恰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們的,但不是現在。」

  「哦!」「黑禮服」應了一聲。

  「小姐去哪了?」魏斯問,「之前冒冒失失地跑進我房間裡,之後又不容分說地跑開,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小姐不是一貫如此麼?」「黑禮服」的反問,讓魏斯的問詢無果而終。

  不多會兒,「黑禮服」一副突然想起來的口吻:「噢,對了,您不在的這些天,雪恩家的大小姐差人來問過幾次有關您的情況,我不清楚您當時的情況,不便於回答,只好含糊其辭地搪塞過去。」

  「你說誰?洛麗塔?」魏斯假裝沒聽清。

  「黑禮服」拔高音量回答:「不是韋爾夫家的洛麗塔,是雪恩家的阿蘇塞娜!」

  呃……這小子果然是到處拈花惹草的種!

  魏斯想了想,大聲說道:「你做的很對!接下來,我要專心研發槍械,所以,也請你繼續幫我打發他們!」

  「無論是韋爾夫家還是雪恩家來的僕從,都一概打發了?」「黑禮服」問。

  「是的,一概如此!」魏斯斬釘截鐵地回答。

  一來,他需要一些時間搞清楚「自己」的情況,在此之前,接觸的人越多,越會露出的馬腳,招來的質疑,那絕不是什麼好事情。二來,沒有物質基礎的愛情,有可能只是鏡花水月。往大了說,家族產業每況愈下,國家安全受到威脅,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作出一番貢獻來;往小了說,要想得到人們的認可,受到人們的尊敬,就必須要幹出一番事業來。三來,若是真心鍾情自己的妹子,自然不會受這搪塞之言所阻,至於那些露水情緣,正好藉此機會清理乾淨。

  「如您所願,少爺!」「黑禮服」以高亢的聲音做出了回答。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27 AM

第15章 克倫伯家族的奧秘(下)

  約莫一刻鐘之後,兩人來到了城鎮下游的槍械作坊區。

  作坊區的建築林林總總有四五十棟,大多是平層尖頂的房舍,這裡的路面雖然有些坑窪,但整體環境比想像中的乾淨,而且能夠聽到隆隆轟鳴的機器聲。在那幾根最高的煙囪下面,是一個個彼此相對獨立的院子,工人們往來其間,用推車將各種原料或半成品送去加工。

  進入作坊去之後,兩人依然一路騎行,直至河邊一座水車磨房式的石頭建築前。

  「黑禮服」伸出左臂,示意魏斯可以扶著他的手下馬。

  魏斯沒有客氣,雖然下馬的姿勢稍顯笨拙,他還是故作冷酷地對「黑禮服」說:「行了,你去忙吧!」

  「是,少爺!」言罷,「黑禮服」頭也不回地策馬離開了。

  魏斯環顧四周,五十米內不見有一個人影。自己的便宜老爹,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勳爵,在這水車吱吱嘎嘎響的地方幹嘛呢?修煉獨門秘笈?

  他走近房子,假咳了兩聲。

  「是誰?」裡面傳來一個蒼老而警惕的聲音。

  「是我,父親大人!」魏斯很是彆扭地回答說。

  「噢,是龍啊!在那等我一下!」那個聲音卸下警惕,只剩下了蒼老。

  片刻過後,進入這水車磨房的唯一一扇門從裡面打開了。

  看到一身粗布工裝的便宜老爹,魏斯著實吃了一驚。

  「來來來,快進來!」

  便宜老爹連忙將魏斯拽進屋子,這架勢,不是在做賊,便是守著什麼寶貝吧。

  從外面看,這水車磨房不大,進屋之後發現裡面的空間還是比較寬敞的。它似乎以中線為界,靠門這半邊光線幽暗,靠河那邊非常亮堂。

  光線幽暗的這半邊,幾張桌架一字擺開,上面整齊擺放著一支支銀光發亮的長槍。它們既不同於「格魯曼燒火棍」那樣的彈倉式栓動步槍,也有別於單管和雙管獵槍,它們的槍機像是方形煙盒,側面有跟魏斯那支獵槍一樣的藍色盾形徽標,但大小只有後者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且槍管上沒有那種漂亮的波浪線型紋飾。

  當魏斯的注意力被這些銀槍吸引時,身後傳來便宜老爹的聲音:「多久沒來了?嗯?」

  「似乎很久了。」他含糊其辭地回答。

  「這是我們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發蹟之地,每一任家族首領都在此立下誓言,一代代守護'焙青'的奧秘。」便宜老爹一邊說著,一邊輕撫桌架上的長槍,當手指碰觸到藍色盾形徽章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專心品味它的與眾不同。

  魏斯心想,這所謂「焙青」,應該是指在槍上刻嵌那種能夠在陽光下閃耀星輝的特殊材料,而它的原理,大概跟燒製琺瑯彩差不多一類吧?

  略作觀察,便發現屋子裡較光亮的那邊有個壁式麵包爐大小的火爐子,外面放著規格不一的幾個坩堝鉗,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一架天平和一個白色的罐狀容器,再往旁邊是一個大木箱,裡面分格存放了各種粉末狀的原材料。

  「許久沒來,大概把我教給你的配方和工序都忘光了吧!來來來,我今天再給你溫習一次!」

  便宜老爹領著魏斯來到火爐前,從原材料的混合、煆燒、熔融,到冷卻、研磨、調和,最終焙燒、塗施,手把手將「焙青」的完整工序展示了一遍。看著藍若星辰的光輝最終在槍機的刻槽裡凝固,這一刻,魏斯突然對這個家族的智慧和堅持感到欽佩,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重新歸於平淡。

  不得不說,這「焙青」做出來的紋飾和徽章是炫酷至極,可魏斯對它卻無甚興趣。為了守護這「焙青」的秘密,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歷代首領都得到這裡來親自乾活,臟苦累不說,還得一直這樣耗著,即使富甲天下,也沒福氣去觀天下美景、嘗天下美食,那人生還有啥意思?再說了,隨著時代的進步,「焙青」這種傳統手工技藝即便不被仿製,也必定會淪為偏門的小產業,難以讓一個家族做大做強。

  手把手教過魏斯之後,身穿粗布工裝的老勳爵推開臨河的窗戶,端起放在窗戶旁的茶杯,小口啜飲。從河面吹進來風凜冽刺骨,正好中和了這水車磨房裡的悶熱。

  「聽說,我們最近又流失了一批優秀的製槍匠師?」魏斯道。

  老勳爵,他的便宜老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我以前一直以為格魯曼集團想要的是我們的'焙青'技術,我們雖然不能轉讓技術,但可以接受他們的獨家代理,所以才會簽署那個加盟協議,沒想到啊……他們要的不是我們的'焙青',而是我們世代守業的優秀槍匠!失去了這些技藝精湛的匠師,我們空有'焙青'技術又有何用?那些從業三五年的新手,刻出來的家族盾徽尚且不堪入目,哪有能力刻出'星線'?沒有合格的刻槽,光有'焙青'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聽便宜老爹這麼一說,加上先前盧克的那番言語,魏斯對克倫伯-海森家族與格魯曼集團的關係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此時所想,並不是格魯曼集團多麼卑劣可憎,而是他們搜羅優秀槍械匠師的目的。如果是現代化的流水線生產,需要的一般是接受過正規培訓、擁有一定經驗的熟練工人,用不著大費周章地招募傳統的手工匠師,由此推斷,格魯曼集團很可能是想較大規模地製造某些無法使用流水線生產的槍械武器,比如說……「黑禮服」之前提到過的軍方狙擊步槍競標!

  是了!魏斯想起諾曼帝國那款精緻昂貴的狙擊步槍,「獵鷹」。於是,他略去跟盧克一行人捲入戰鬥的經過,對便宜老爹道出了自己的揣測。

  耐心地聽魏斯說完,老勳爵不但沒有驚訝之意,反而略帶讚許地點了點頭。

  「龍啊,你終於把心思放在了我們的家族本業,這很好!很好!其實……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非常貪玩,喜歡買各種稀奇古怪的新鮮玩意兒,因此沒少受父親的責備。直到後來,我單槍匹馬進入遺落雪境,為了殺死雪羆而吃盡了苦頭,在走出遺落雪境的那一刻,我突然領悟了人生的意義,從此專心打理家業,而後製成'星芒',使之成為舉國聞名的極品獵槍。我想,這也就是先祖留下遺訓,要求每一個家族繼承人在執掌家族前必須獵殺一頭雪羆的原因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2 AM

第16章 這事略煩

  「獨力殺死雪羆,確實是對膽識、魄力乃至意志的一次終極考驗。」魏斯道,「我相信,以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智慧與勇氣,我們一定能扭轉局面,重振家族,而我們的契機,就是這次軍方狙擊步槍競標!」

  老勳爵卻嘆道:「在失去一大半優秀匠師之前,我還有些信心,但現在……唉,我此生將太多的精力放在了改良'焙青'技術上,對製槍技藝少有研究。此次競標,我冥思苦想多日,發現自己真是有心無力。龍啊,如果你真有想法,就儘管去試,不要太在意成敗,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因為專業跟職業的關係,魏斯熟悉黑火藥和無菸火藥時期諸多經典槍械的構造,這是他最大的優勢所在,另一方面,他在槍械製造行業是純粹的門外漢,能否順利研發出適應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槍械,他並沒有絕對的把握,於是堅定而又平靜地回應道:「我自當竭盡全力。」

  老勳爵點了點頭:「我會讓何塞安排好人手,盡量給你最好的配置。另外,21號工坊這段時間專門供你使用。」

  窗外天色漸暗,老勳爵又道:「今天已經晚了,明天一早再開工吧!」

  「嗯!」魏斯隨口問道,「離競標截止還有幾天來著?」

  「離競標截止還有五天時間,而在現有槍械基礎上進行改良,有三天時間就夠造出一支新槍了。成敗與否,不在於時間長短,而在於想法,在於創意,在於設計。即便這次我們未能勝出,以後也還是有機會的。」

  說到這裡,老勳爵笑了起來,笑容裡有欣慰,也有苦澀。

  啥?就剩五天時間了?魏斯不禁瞪大眼睛,這還真是要爭分奪秒、日夜趕工才有可能交出滿意答卷啊!

  轉念一想,便宜老爹之所以這般無所謂的口氣,終歸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地捲入了護送Z博士的戰鬥,魏斯肯定不介意從長計議,但那段刻骨銘心的記憶,特別是盧克、大高個等人的陣亡,讓他肩上多了一份沉重的責任。在回來的路上,他便決計要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士兵們研製一款性能優越的狙擊步槍,所以,贏得軍方狙擊步槍競標,已不是單純爭取家族利益的事情了。

  「讓何塞把我們現有的槍械圖紙都送到我房間去吧!我想晚上先好好琢磨琢磨。」魏斯道。

  老勳爵詫異地盯著他的臉,看了足有五六秒,確定他是認真的,這才應允下來。

  魏斯道:「不必這樣驚訝,我說了,我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

  老勳爵笑了,欣慰蓋過了苦澀。

  末了,兩人同乘馬車,由大路返回城堡。途經市鎮,沿路行人紛紛駐足,男士們摘帽,女士們低頭,就連孩童也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

  回到城堡,廚房烹製了一頓相當豐盛的晚餐,肉排和肉羹的味道確實要比那「男士餐廳」的「一號套餐」贊,濃郁香甜的茶品更是秒殺中午的套餐配茶,但是,偌大的餐廳冷冷清清,足以坐下二十個人的大餐桌旁就只有勳爵夫婦、小蘿莉加上魏斯,完全沒有在「男士餐廳」的熱鬧氛圍。進餐過程中,老勳爵始終保持著端正的紳士姿態,「q版郭碧婷」悶悶的沒什麼表情,唯獨勳爵夫人不斷以慈母笑容示意魏斯多吃多喝。

  一頓氣氛有些奇怪的晚餐,從餐前開胃酒到餐後甜點,持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好容易挨到結束,小蘿莉飛也似地離開了餐廳,魏斯本想跟過去找她聊聊,卻被便宜老媽給截住了。

  「龍寶,陪我去花園散散步吧!」

  魏斯遲疑了一下:「呃……好吧!」

  老勳爵看來不打算跟他們一塊散步消失,而是丟下一句話:「我讓何塞整理好了圖紙,這會兒已經放到你房間去了。」

  魏斯連忙回應道:「好的,我一會兒就回房間。」

  勳爵夫人卻向老勳爵抱怨:「龍寶才剛回來,應該讓他好好休息幾天,幹嘛急著讓他工作啊?」

  老勳爵瞥了她一眼,沒有解釋什麼,而是自顧自地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瓶,從地面倒出一小撮黑色的粉末狀物體,非常熟練地吸進鼻子。

  這不是鼻煙麼?

  魏斯依稀記得鼻煙是用煙草末發酵製成的。有鼻煙,就應該有菸葉,可為什麼這些天來,都沒看到有人吸煙叻?

  他不禁有些好奇。

  「走吧,龍寶!」

  便宜老媽親暱地挽住他的胳膊,帶著他走出餐廳,穿過門廊,來到了後院。夜幕剛剛降臨,從湖面吹來的風已有寒意,遠眺天際,那輪米黃色的圓月正徐徐升起。

  「時間過得真快,再有幾天你就要返回軍校報到了。」便宜老媽的語氣既有不捨,也有憂心。

  魏斯道:「正因為時間緊迫,所以我讓何塞把槍械構造的圖紙資料送到我房間,準備晚上好好研究一番,為我們研發新狙擊步槍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但願還來得及。」

  看到自己的兒子主動投身槍械研究,便宜老媽卻不像老勳爵那樣高興:「其實人各有志,你從小就對飛行充滿興趣,沒辦法弄到星石,就跟盧克他們一起做滑翔機,要不是那次掉進河裡,被你父親強行禁足了幾個月,沒准你已經成為一名優秀的飛行艦員了,再過幾年就能成為一名飛行戰艦指揮官,這樣難道不比一輩子呆在河邊的秘密小屋好嗎?」

  透過這番話,魏斯聽出了一位母親對「不肖兒」的理解與寬容。想起自己的親生父母,想到自己可能再沒有機會盡孝了,魏斯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謝謝你,母親大人!」

  他的便宜老媽轉過頭,很認真地端詳他的臉龐,而後道:「你這次真的變了,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魏斯挑起嘴角,給了她一個從容的微笑:「是啊,人總有一天要長大的。」

  便宜老媽雖然跟著笑了起來,但她眼中的憂慮卻沒有完全化解。兩人慢慢往前走,快要走到湖邊的時候,她開始說話,語速由慢到快、音調由低到高:「你進入巴斯頓軍校,雖說是跟格魯曼集團交易的一部分,但也沒必要因此自卑,覺得自己處處低人一等,畢竟巴斯頓軍校的考錄從來都不是絕對公平的。第一年的課業成績不理想,不是因為你不在行,而是他們大多接受過基礎訓練——要麼是從少年軍校過來的,要麼是在軍隊服役過的,你在這方面沒有任何的基礎,第一年沒被淘汰,證明你是有天賦、有能力的,假以時日,你肯定能夠趕上他們,甚至超過他們!」

  魏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沒有之前的記憶,自己回到軍校豈不是又要從頭開始了?呃,這事看來有點兒鬧心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3 AM

第17章 挑燈夜戰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魏斯正翻看「自己」的相冊,裡面是清一色的黑白照片,有些模糊的連人都難以辨認。

  他沒有鎖門,所以只是道了句:「請進!」

  然後,門外傳來一陣雜亂聲音,聽起來是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魏斯連忙放下相冊,走去開門。門外,一個圓臉矮胖戴眼鏡的中年人正蹲著撿東西,懷裡還摟了一摞捲成筒或裝成冊的資料。

  見魏斯出來,中年人忙道:「少爺!真抱歉,我想開門來著,結果一不小心,把圖紙掉地上了,真抱歉!」

  魏斯楞了一下:「何塞?」

  「啊,少爺,真抱歉呢,因為不清楚您具體要哪些型號的圖紙,所以遵照勛爵的吩咐,把資料室的槍械圖紙都帶過來了,呃……確切地說,還有些火繩槍的沒有帶來,如果您需要的話……」中年人語速飛快地解釋著,彷彿慢一點就會被少爺踢下樓去似的。

  「沒關係,這些應該夠了,先拿進來再說!」

  魏斯嘴上這樣答著,心裡卻在想:何塞原來不是「黑禮服」的名字啊!也對,「黑禮服」是管家,管的多是生活性事務,老勛爵要安排,也該安排一個技術專家來協助自己搞研發。

  收拾好掉落地上的資料,中年人如蒙大赦地走進房間,向魏斯徵詢了意見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圖紙放在他的書桌上。

  「你現在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嗎?我是說……比較急的事情。」魏斯問。

  中年人遲疑了一下:「沒有,少爺,我現在沒有急事,您有什麼要吩咐的,請儘管吩咐。」

  「我不擅長槍械,這你是知道的。此行偶遇了一些特別的事情,想來應該會對我們的狙擊槍競標方案有所啟發。」魏斯簡單解釋說,「如果不介意的話,留下來跟我一起分析分析,如何?」

  聽完這話,中年人一臉驚訝,張大的嘴巴簡直可以塞進一個雞蛋。

  見對方這般表情,魏斯不禁納悶了:按照便宜老媽所說,「自己」雖然無意槍械研發,好歹也算是個有愛好、肯動腦的青年,為什麼這裡每個人都把「自己」當成一無是處的紈袴公子看待叻?

  罷了罷了,現在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魏斯讓圓臉中年人將最新定型的幾款槍械圖紙挑出來,拿到燈下鋪展開來。順帶一說,城堡裡用的是煤油汽燈,其亮度要較傳統的燈芯煤油燈高,五六盞就能將大廳照得通亮,臥房裡用上兩盞,工作生活也是綽綽有餘。

  按構造歸類,這幾款槍械無非就是三種:單裝步槍、單管獵槍、雙管獵槍,居然連彈倉式的栓動步槍也木有。不過,彈倉式步槍跟單裝步槍都屬於撞針步槍,差別僅僅是構造上的設計罷了,並不存在什麼技術性的難題。

  魏斯看到其中一張圖紙的上角寫著「勇士」,遂問道:「這就是我們趕製的勇士步槍?」

  「準確的說,是『勇士步槍』的原版,按照我們一貫的做法,刻槽是不在圖紙上標註的,所以,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槍,外人是無法仿製的。」圓臉中年人的不無驕傲地回答說。

  家族式作坊製造的槍械,優勢是做工精良,缺點是不便於大規模生產,只適合給上流社會消遣和收藏之用,而一款成功的狙擊步槍,必定要能簡化構造、降低成本、提高產量、易於推廣。

  若此次能夠競標成功,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槍械生產模式,勢必要進行一次改革!

  除了是單裝步槍之外,這款紀念版的「勇士步槍」,跟魏斯先前接觸過的「格魯曼燒火棍」也是一樣的粗、大、笨。圖紙上標註的槍管內徑是3.2pir,為了確定這種度量跟地球通用尺寸的關係,魏斯讓何塞找來量尺,幾番對比估量,基本確定1pir相當於5毫米,也就是說,這支步槍的口徑是16毫米,放在地球上,已經是反器材狙擊步槍的規格了!

  「我們的軍用步槍,還有諾曼帝國的,似乎都是這個口徑?」魏斯試探著問道。

  圓臉中年人耐心解釋道:「在火繩槍和燧發槍的時代,各國步槍的口徑一般是4-5pi,進入後裝步槍時代之後,才逐漸縮小到3-3.5pir。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標準步槍口徑是3.2pi,諾曼帝國的是3pir,威塞克斯王國是3.5pir,三種彈藥不具備通用性。」

  「懂了!」魏斯摸摸嘴唇,「諾曼帝國的制式步槍口徑最小,我們次之,威塞克斯王國最大。話說這威塞克斯王國是個什麼現狀?」

  圓臉中年人愣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道:「當今三大強國之中,威塞克斯人口最少,面積最大,王國腹地的氣溫常年處在冰點以下,只有最彪悍的威塞克人能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為了獵殺跟雪羆一樣兇惡的雪獸和毛象,也為了抵禦喜好擴張的諾曼帝國,他們必須使用威力儘可能大的槍械。」

  「嗯……」魏斯拿起「勇士步槍」的圖紙,比照另一款標註為「克倫伯-海森90」的單裝步槍圖紙,來來回回地琢磨各處細節。雪林木屋之戰,諾曼帝國的狙擊步槍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制式步槍都給他留下來非常深刻的印象,它們不約而同地採用了4發彈倉,戰鬥火力的持續性自然要比單裝步槍好得多,而從地球武器發展史來看,優秀的半自動和自動步槍,戰鬥力又將在彈倉式栓動步槍的基礎上有成倍的提升。

  基於自動步槍的複雜性,魏斯傾向於在軍方狙擊步槍競標方案上採用半自動構造,同時考慮到時間所剩不多,一旦半自動步槍研發不成功,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選用彈倉式栓動構造。

  想到這裡,他靈機一動:「對了,我們為此次狙擊槍競標設計的新槍,應該也有技術圖紙吧?」

  「有是有,只是……」圓臉中年人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樣槍效果不太好?」魏斯揣測。

  對方果然點頭。

  「是這種單裝步槍,還是採用了新技術的彈倉式步槍?」魏斯追問。

  圓臉中年人顯然沒料到一貫不務正業的少爺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遲疑了一下,答道:「我們仿照格魯曼的制式步槍,採用了4發內置彈倉和拉栓設計,但製出的樣槍問題很多,壓根不能拿去參加競標。」

  聽完這話,魏斯眼前一亮:「沒關係,去把圖紙和樣槍都拿過來給我瞧瞧。」

  「現在?」

  「圖紙和樣槍都放在槍坊了?」

  「是的,而且是放在保險櫃裡,鑰匙分別保管在三個人手裡。」

  「這樣啊……」魏斯想了想,「那你能把草圖畫出來嗎?不需要非常精準,只需要把構造描繪清楚。」

  對方連忙回答:「沒問題,沒問題!這不正好找莫頓借了一套量尺來,只要一支筆、幾張紙,三套方案的草圖我都能畫出來,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嗯,半個小時差不多。」

  魏斯的書桌上就有筆,一時半會沒找到空白的繪圖紙,便拿抽屜裡找到的漂亮信紙湊合。

  把書桌讓給圓臉中年人,他起身在房間裡踱步,思考著關於槍械構造的細節問題。不多會兒,房門砰的被人打開了。

  這種特殊的開門方式,除了「Q版郭碧婷」還能有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3 AM

第18章 求信任

  因為自己原先就有個親妹妹的關係,魏斯對小蘿莉一點也不排斥,他笑著調侃道:「不敲門就進來,似乎有失禮貌哦!」

  這會兒,「Q版郭碧婷」戴著一頂淺色的線絨帽,穿著一件過膝的紗織蓬裙,下面是黑色長襪和白色毛絨靴,可愛指數達到了90+。跟晚餐的時候相比,她臉上的表情稍有緩和,但看起來心情還是不太好。

  「真討厭!你什麼時候跟淑女課的蘭迪夫人一樣嘮叨了!」她沒好氣地說。

  以雙手抱胸的姿勢走進房間,小蘿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書桌前畫草圖的圓臉中年人,不禁有些訝異。

  「何塞在這幹嘛?」

  「我們在研究軍方狙擊槍競標方案。」魏斯答道。

  「要不是看你臉上沒傷,我肯定會覺得你的腦袋被雪羆打壞了。」小蘿莉沒好氣地說。

  「少爺這次回來,變化確實挺大的。」書桌後面的圓臉中年人應聲道。結果被小蘿莉瞪了一眼,嚇得連忙伏案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接著,小蘿莉轉過身,由下而上的盯著魏斯:「我剛才問了莫頓,他說你下午主動去了河邊的小黑屋,這真是稀奇事!」

  魏斯歪著嘴笑道:「就不能給我一次改邪歸正的機會?」

  「不是不能,而是不信!」她像個小大人似的說道。

  魏斯比她高出一個半頭,這樣萌的身高差,讓他實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哎!」她一把拍開魏斯的手,「哥哥!不是說了嘛!不要摸我的頭,我會長不高的!」

  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魏斯大笑道:「這種沒有科學道理的話你倒是信了?告訴你吧!要想長高,多吃肉,多喝奶,多運動,不要一頓飯只吃那麼一丁點!」

  小蘿莉朝他吐舌頭做鬼臉:「不管!反正長不高就賴你一輩子!」

  魏斯雙手叉腰:「你這麼晚來,就是找我討論這個?」

  小蘿莉瞥了眼書桌那邊,稍稍放低聲音:「你中午說盧克的事情,是真的嗎?」

  魏斯慢慢收起笑容:「我知道,你很關心盧克,而他確實是個值得敬佩的軍人,我是絕對不會拿他的生死來開玩笑的,只不過有些事情現在不方便多說,相信遲早有一天,他和他的同伴們會被這個國家奉為英雄。如果你相信我,這件事暫且不要再問,也不要出去打聽,好嗎?」

  小蘿莉低著頭,咬著下嘴唇,表情是可愛的,可這種遲疑恰恰說明她對兄長缺乏信任。

  魏斯很想再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就像自己無數次對親妹妹所做的,但他還是忍住了,只是伸出雙手,輕輕扶住小蘿莉的肩膀,低頭道: 「我答應你,這段故事會慢慢講給你聽,還有,從今天開始,我答應過你的每一件事情一定會做到,嗯?」

  「真的?」小蘿莉歪著腦袋,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魏斯。

  魏斯舉手道:「是的,我發誓!」

  緊接著,他轉頭朝書桌那邊喝道:「哎,何塞,今晚在我這聽到的話,一個字都不准往外傳,聽到沒有?」

  圓臉中年人忙不迭的應道:「是,是,少爺!」

  何塞的滑稽樣子雖然沒能逗笑小蘿莉,但她的情緒顯然已經趨於平復了。

  「那……下下個月我過16歲生日的時候,你能回來參加我的成年禮嗎?答應我,要回來,而且要穿一身漂亮的軍禮服,好不好?」小蘿莉眼巴巴地央求道。

  哎,妹子,軍校可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啊……

  魏斯撓了撓頭:「好,我一定盡力而為!」

  可是,小蘿莉似乎只聽到「好」而忽略了後綴條件,她高興地一拍巴掌,眼睛瞇成了彎月:「那就一言為定了!」

  說罷,也不給魏斯任何解釋溝通的機會,蹦蹦跳跳地跑出了他的房間。

  呃……魏斯一手叉腰,一手撓頭,這貌似又是一件鬧心的事啊!

  次日清早,魏斯把自己的狙擊槍方案拿到槍坊時,首席槍匠達爾-威克斯的反應跟何塞昨晚一模一樣。這也難怪,相較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現役制式步槍,該方案採用的口徑居然縮小了將近一半,在旁人眼裡絕對是有夠新奇。

  「沒錯,1.8皮埃爾!」魏斯大聲回應說,「只要採用我設計的尖頭彈,對付常規目標,這個口徑已經足夠一擊斃命了。」

  威克斯和另一名特級匠師相互看了看,然後表示這份方案值得一試。

  魏斯來得路上還在考慮如何「舌戰群儒」,居然就這樣PASS了?

  「製作這種口徑的新槍管,全力趕工的話,制胚、倒模、鏜刻……預計三天可以造出第一根,但因為是全新的口徑,需要反覆進行試驗和調整,這個時間就不好估計了。至於方案裡的這些配件,要是人手充足的話,三四天也夠了,可考慮試驗調試可能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製出第一支樣槍並調到位要多少時間,實在不好說,不好說!」威克斯道。

  這位首席匠師言語之中,方案似乎還來得及付諸實施,但魏斯細細琢磨,發現對方是以退為進,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要想玩轉這個方案,時間不夠,人手也不夠。

  在來槍坊的路上,魏斯旁敲側擊地向何塞瞭解了這兩位特級匠師的情況。據何塞所言,威克斯在整個阿爾斯特聯邦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槍械匠師,為人非常耿直,格魯曼集團為他開出了驚人的薪酬,他依然不為所動。正是威克斯和另一名特級匠師的堅守,克倫伯-海森家族才能在困難重重的情況下繼續維持運轉……

  魏斯咬牙道:「如果用這份方案參加競標,我有七成把握勝出!」

  兩位特級匠師再一次相互交換眼神,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對魏斯的「軍令狀」似乎沒什麼信心,只不過礙於他的身份,不好明的反駁。

  魏斯有些惱火,可現在不是惱火的時候,他試著用理論說服家族僅剩的兩位特級匠師,但對於這些通過經驗傳承和自我領悟來獲取技能的傳統技師來說,理論的敘述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魏斯一籌莫展之際,老勛爵不知從那裡冒了出來,也不細看方案,便對何塞和兩位特級匠師吩咐道:「從現在開始,槍坊所有的工作都為這款新狙擊步槍讓路!何塞,你負責人員和設備的調度,安排匠師和工人輪流加班,給兩倍加班工資!槍管的試制必須在兩天內完成,與之匹配的彈藥兩天內務必生產出第一批,再花一天時間試驗並調整槍管彈藥,樣槍必須在第四天清晨之前完成!另外,我會派莫頓帶著我的親筆信去一趟溫斯頓兵工廠,從他們那裡訂購一百支槍管和一百套槍機,這樣,『勇士步槍』的生產進度也不會落下。」

  老勛爵發話了,兩位特級匠師沒有哪怕半句微詞,何塞亦是一口應承下來。

  魏斯剛要給便宜老爹點個贊,便看到這位老先生轉過身來,一本正經道:「龍,整個槍坊都將全力以赴試制你設計的新狙擊步槍,你也該做些貢獻了。這三天,你白天我一起趕製『勇士步槍』,晚上跟他們一起工作,能做到嗎?」

  「當然,義不容辭!」魏斯高高挺起胸膛。

  「好!」老勛爵環顧眾人,「這一年來,克倫伯-海森家族倍受欺壓,這是我們前所未有的恥辱,難道這個歷經兩百多年輝煌的家族將就此沉淪嗎?好吧,先生們,是時候讓他們看看,無論他們挖走我們多少匠師,也無法斬斷我們無盡的生命力和創造力!」

  眼前這三個男人,年長的已近六旬,年輕的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聽了老勛爵這番話的,他們一個個眼神發亮、面色發紅,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為克倫伯-海森效力之人!

  末了,老勛爵擺了擺手:「就這樣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4 AM

第19章 絕技

  關於樣槍試製方案的各處細節,前夜魏斯已經跟何塞詳盡商量和討論過了,由他安排應該不會出現疏漏。於是,魏斯亦步亦趨地跟在老勛爵後面,本以為他會徑直前往河邊的「小黑屋」,不想他居然在槍坊慢慢悠悠地巡視了一圈,跟匠師們打招呼,察看各處車間的人員安排和設備運轉情況,還抽空跟新招募來的工人們說了幾句,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

  這真是一個視槍坊如家的人!魏斯不禁感慨。從歷史的發展趨勢來看,家族式的槍械作坊終將被現代化、規模化、效率化的大工廠所取代,那種家族式的人文關懷也將隨之而去……

  日上三竿,兩人走進河邊的「水車磨房」,這裡面依舊是一半光亮、一半黑暗,那些已經加工完的和等待加工的槍械,都靜靜擺放在桌架上。只不過爐火已熄,水壺也是冷冰冰的。

  老勛爵不慌不忙地換上粗布工裝,魏斯看到牆上還掛了一件樣式相仿但布料更好、褶皺很少的,想必是「自己」用的,順手換上,果然非常合身。

  接下來,在老勛爵的指導下,魏斯從爐子裡鏟出前一天的爐灰,用類似松木的材料點燃爐子,鏟了一鏟煤炭和兩鏟煤塊進去,等爐火升起來了,老勛爵用鉗子夾了幾塊煤炭放進旁邊的小爐子,用人工壓水機取了一壺新鮮河水放上爐子,教導說:

  「『焙青』,講究的是心平氣和、專心致志,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高興的、生氣的,走進這間屋子,暫且將它們放下,喝上一杯茶,用淡淡的香氣凝神,然後開工!」

  魏斯應道:「這聽起來雖然簡單,但沒有幾十年的磨礪,肯定養不成這樣的好品性。看來啊,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老勛爵點點頭:「你能領會這些,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魏斯笑道:「再有幾個月,我就滿二十歲了,還不懂這些,豈不是太遲鈍了?」

  昨晚何塞來之前,他從抽屜裡翻出了一些跟「自己」有關的資料,由此確定了自己的全名拼寫、年齡、血型、教育經歷等基礎信息,這樣的話,遇到警察盤查也不至於前言不搭後語。

  「嗯,記得我二十歲的時候,『焙青』技術已經不遜於我的父親了。」老勛爵不無驕傲地說,「而且……那一年我認識了你的母親,她當時可是洛林四美之一,追求者眾多。我既不是他們當中最富有的,也不是最英俊的,那時的我笨嘴笨舌,根本不懂得哄騙姑娘,哪像你們這一代人……咳咳,說起來啊,迄今還有不少人對我娶走她耿耿於懷呢!」

  「那您是如何贏得芳心的?」魏斯自然而然地順著話題發問。

  老勛爵道:「嘿,這個故事都跟你們講過好幾百遍了,還是聽不膩?」

  魏斯咧嘴笑,不說話。

  老勛爵從口袋裡掏出他那藍花小瓷瓶:「說起來啊,一切都是緣分!」

  抱著好奇心,魏斯道:「能讓我試試嗎?」

  老勛爵揚起眉頭:「嗯?你不覺得往鼻子裡塞香料噁心了?」

  嘴上雖然是這麼說,可他還是把小瓷瓶遞給了魏斯。

  魏斯打開嗅了嗅,沒有一丁點兒煙味,像是黑胡椒跟丁香混合的奇怪東西。倒了點在手指上,小心翼翼地吸進鼻腔……呃,感覺跟吃了一大口芥末差不多嘛!

  見魏斯嗆得幾乎流眼淚,老勛爵哈哈大笑。

  這是魏斯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開懷。

  「喏!這玩意兒不適合我。」他將小瓷瓶還給老勛爵,心道:究竟是這個世界沒有煙葉呢,還是人們沒有發現煙葉的用處?如果是前者,那也就罷了,如果是後者,那可是一條發財的好路子啊!

  待父子倆用小瓷瓶裡的粉末提了神,爐火也旺了起來。

  老勛爵搓了搓手:「第一遍,我做你看,接下來,你做我看。」

  「好!」魏斯爽快地答應下來。其實,這活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一來是看經驗,二來確如老勛爵所說,需要良好的心態和專注度。

  經驗,魏斯可以一點一點積累;心態,重獲新生與接連兩次死裡逃生,讓他對生命和時間前所未有的熱愛與珍惜;至於說專注度,得益於博物館的職業和拼裝軍事模型的愛好,他的專注度絕對要比一般人好很多!

  原料稱量、配比,五分鐘鍛燒,一刻鐘冷卻,三分鐘研磨,四分鐘焙燒,兩分鐘塗施,再加上每個環節之間的空隙,足足半個小時才能做完一支槍的「焙青」。由此看來,在不改變工藝流程和質量要求的情況下,一個人一天下來也就能做二三十支,這意味著偌大的槍坊每天出產的「勇士步槍」也就這個數量。提升產量的「瓶頸」——同時也是保證稀缺度的「節流閥」,便是這河邊的「小黑屋」!

  老勛爵放下坩堝鉗,走到窗邊,慢慢悠悠地倒上兩杯茶,一手端一杯,一杯遞給魏斯。

  「昨天看了一次,今天看了一次,有什麼感覺?」

  魏斯捧著熱茶,微微一笑:「看起來只是熟能生巧,其實,這是克倫伯-海森家族代代相傳並不斷改良而來的,可以說,在調色和手工技藝等方面已經達到了極致。正因如此,採用『焙青』配飾的槍械會成為上流人士青睞的用具和藏品。」

  「噢,真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你口中說出來。」老勛爵瞇眼道,「事實上,你總結的非常到位,而且我聽出來,你還有言外之意。」

  魏斯沒有直言是否,而是比擬道:「弓箭,曾是戰士們手中最厲害的遠程武器,為了讓弓箭射程更遠、威力更大,人們不斷鑽研,最初是簡單的短弓,後來有了長弓、復合弓,甚至出現了需要幾個人操作的機械弓。後來,火槍被發明出來,那些善於用弓的軍隊大多不屑於引進和使用火藥槍,而在弓箭領域相對較弱的軍隊,則更願意接受這種新事物。若干年後,用弓箭的軍隊和跟用火槍的軍隊在戰場上相遇了,最強的弓箭,跟發展起步不久的火槍,哪種能夠主宰戰場呢?」

  老勛爵沒有吭聲,而是一邊喝茶,一邊思考著這個例子折射的自然規律與哲學道理。

  魏斯遂以情真意切的語氣道:「當然了,能把一件武器做到極致水平,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了。若是不受外力干擾,我們的家族完全可以繼續壟斷『焙青』技術,繼續生產高價值的武器藏品,但是當我們被格魯曼集團這樣的大企業盯上時,只依靠單一技術和單一產品的我們,就像是那支拿弓箭的軍隊,遲早會被徹底擊敗的。老話說的好,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個時候,我們必須看清時代的發展趨勢,放下弓箭,拿起火槍,研究火槍,做的比對方還要好,才有機會逆轉取勝。」

  說完這些,魏斯不再多語,而是走到原料架前,照著老勛爵所教的配比,一口氣準備了兩份配比完全的原料,將它們分別倒入兩個用於鍛燒的坩堝鉗裡,間隔五分鐘放進爐火,融合併冷卻後,按次序將它們分別研磨好,再一前一後進行焙燒,分別塗施在兩支步槍上。雖然最後的步驟有所瑕疵,但做完兩支步槍的「焙青」,所花時間不過是比老勛爵做一支步槍多出五分鐘……

  老勛爵剛好啜完了一整杯茶,愣愣地看著那兩支在陽光下閃耀著幽幽藍光的「勇士步槍」,久久沒有言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5 AM

第20章 龍式狙擊槍

  一個如魏斯這般心態端正、頭腦靈活而且敢於嘗試的青年小夥,學起東西來是很快的。只用了三功夫,他的「焙青」技術便已達到了「三連發」的程度,即一口氣為三支步槍製作「焙青」,而且將失誤率控制在百分之十以下。如此一來,單日產量輕鬆輕鬆提高到了四十支以上,而且每天只需要在「小黑屋」工作十個小時,餘下的時間都可以到槍坊參與新狙擊步槍的試制。

  在魏斯看來,這並非天賦異稟,而是注重方法的必然成果。

  家族絕學有了合格的繼承人,老勛爵心情豁然開朗,以往事必躬親的工作有人代勞,他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在槍坊轉悠,跟多年熟識的匠師們攀談,討論槍械技術,試著操作近些年陸續購置的新式機械設備,順便督促一下新狙擊步槍試制工作……

  第四天清晨,圖紙上的槍械零部件以現實物品的形式擺放在了魏斯面前。

  懷著激動而又忐忑的心情,魏斯親自將它們拼裝起來,一支9毫米口徑的半自動狙擊步槍躍然眼前。

  拿起特製的9毫米尖頭彈,裝彈、上膛、退彈都很順利,這讓他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試射了?」魏斯轉過頭問何塞。

  「當然!」圓臉中年人微笑著回答。

  魏斯又看了看槍坊的首席槍械匠師威克斯,見他微微點頭,便安下心來,下身紮穩「馬步」,上身微微前傾,隨後上膛、舉槍、瞄準、射擊一氣呵成。

  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雪林木屋,回到了跟盧克他們並肩戰鬥的場景。

  那時雖然時刻面臨死亡,可是回想起來,心中只有豪邁,並無懼意。

  槍坊的靶場就在河邊,標靶分排豎立在河對岸的沙灘上,近的只有兩三百米,遠的約莫有六七百米。

  魏斯瞄準最近一排標靶連擊三發,槍聲清脆悅耳。

  「三槍全部上靶!」何塞報到。

  靶場有一架大號的單筒望遠鏡,老勛爵手裡還有一副精緻的雙筒望遠鏡,這麼多眼睛看著,自然不會看錯。

  魏斯嘴角微揚,退出多餘的子彈,然後將狙擊步槍拆開,逐一檢查每個配件。

  對於他的這個舉動,不但老勛爵投以讚許的目光,兩位特級槍械匠師也是刮目相看。

  在確定配件沒有異常磨損或是歪曲之後,魏斯重新將狙擊步槍組裝起來,將先前沒有安裝的四倍瞄準鏡裝在槍機上方的預設位置,往彈倉裡填入六發子彈。

  深吸一口氣,上膛、舉槍、瞄準,直接跳過兩排標靶,對著第四排最左側的標靶開了一槍,壓低槍口,一手托槍,一手微調標尺,最後仔細檢查了一下瞄準鏡。

  「脫靶了,但只差一點點。」何塞道,「第四排靶是400米距離,而且剛剛風有點大。」

  魏斯閉著眼感覺了一下風向和風力,彷彿又聽到了盧克教導自己根據環境和目標來調整瞄準點。

  睜眼,深呼吸,舉槍、瞄準、射擊。

  這一發依然脫靶。

  何塞沒有吭聲。

  魏斯閉上眼睛,冷靜思考風向、風速還有距離的影響。

  睜眼,深呼吸,舉槍、瞄準、射擊。

  連續四發,三秒打光。

  當何塞報出「四發全部中靶」,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相較於飽受惡評的「格魯曼燒火棍」,這支新狙擊步槍在射速和精準度方面簡直是逆天的存在啊!

  魏斯揚起嘴角,有條不紊的將槍械拆解,再一次檢查了各處部件——這是出於認真嚴謹的工作態度,而不是對自己的設計抱有懷疑。事實上,這支狙擊步槍參照的是大名鼎鼎的五六式步槍,其設計源自蘇聯sks半自動步槍,是經受過戰場和時間考驗的一代名槍,只不過口徑放大到了9毫米,彈倉容量減少到了6發。

  在精工製作、反覆校調的基礎上,樣槍的順利試射理所應當。

  重新拼裝,仔細校調,填滿子彈,再次射擊。

  第六排標靶,六發四中。

  拆槍,檢查,裝槍,校調,裝填,射擊。

  第七排標靶,六發三中。

  魏斯清楚記得,「格魯曼燒火棍」以及諾曼帝國的製式步槍雖有反器材步槍的口徑,最大射程也都在千米以上,但它們遠距離射擊的精準度很差。正因如此,諾曼帝國的「獵鷹」狙擊步槍才會在山林雪地的戰鬥中大顯神威。

  沒有必要再對更遠的標靶進行試射,魏斯將槍放在靶場的桌架上,轉身走到老勛爵跟前,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展開雙臂,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想,我們成功了!」

  老勛爵面帶微笑,眼中更是閃耀著希望的光,他上前一步,與魏斯緊緊相擁,耳語道:

  「你是我的驕傲,我的兒子!」

  「我將會成為你們所有人的驕傲,所有人的驕傲!」魏斯意味深長地說。

  這個時候,老勛爵顯然沒有心思琢磨這句話的深意,他召來何塞,吩咐道:「把新槍的各項性能編成正式競標方案,用最快的速度報送給陸軍部製式狙擊步槍競標委員會!」

  長著大圓臉的何塞已然笑成了花,他躬身道:「是,勛爵!除了常規的研發編號,我們是不是給這支新槍暫定個名字?」

  「嗯!」老勛爵轉頭看了眼魏斯,「就叫龍式狙擊步槍,如何?」

  沒等魏斯說話,何塞便連說了三個「好」。作為設計方案的直接參與者,他最清楚方案的核心部分出自何人之手。對於少爺的這份天賦,他除了驚訝,便是滿滿的欽佩。

  競標方案既已敲定,槍坊隨即開始趕工製作第二支樣槍、一整套備用配件以及一批9毫米尖頭彈。在競標方案正式上報後,競標委員會很快就會安排樣槍展示和技術測定,以綜合評定的方式淘汰不合規格的競標方案,然後將備選方案提交給陸軍部裁定。按照慣例,在確定最終勝出方案之前,陸軍部還將對備選方案進行嚴格的模擬戰場測試。

  返校前的最後時光轉眼即逝,而就在魏斯整理好行囊準備啟程的時候,陸軍部製式狙擊步槍競標委員會拍來電報,告知克倫伯-海森家族選送的「龍式狙擊槍」競標方案通過技術審查,獲得了參加樣槍展示和技術測定的資格。

  競標委員會安排的測試,將在聯邦中部重鎮奧城的法爾米斯試驗場舉行,而久負盛名的巴斯頓軍校,就坐落在距離奧城不到30公里的山谷中。儘管魏斯返校日期在前、競標開始時間在後,但兩者僅僅相差數日,心情大好的老勛爵決定親率競標團隊與魏斯一同啟程。

  讓魏斯稍感意外的是,從接到競標委員會電報到一行人出發,中間的間隔還不滿三個小時。細細想來,應當是那日在靶場,新狙擊槍的表現足夠精彩,大家都對競標方案通過審查信心滿滿,各自提前收拾好了行李,只等老勛爵一句話,拎起行囊就可以踏上征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5 AM

第21章 收穫不菲

  以很少出遠門的老勛爵為首,槍坊技術總監何塞、首席槍匠威克斯及技工數人分乘兩輛馬車從小城索姆索納斯出發,先走七個多小時的山路,然後轉乘火車,經過二十二個小時的顛簸最終抵達奧城。在這段不算太過漫長的路途中,魏斯一邊翻看從城堡裡找出來的歷史地理書籍,一邊向他的便宜老爹討教各種各樣的問題,狠狠惡補了他對於這個世界的無知:在這個被稱為「奧倫斯」的星球上,63%的面積都是陸地,這裡的平均氣溫大約比地球低十度,大部分水資源都封凍在南北兩極,唯一的大陸分佈著眾多湖泊、河流、沼澤、森林,東半球最大的國家是他們所在的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西半球最大的國家是諾曼帝國,北方盤踞在威塞克斯半島及北部諸島的是君主立憲制國家威塞克斯王國,此外還有六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國家以及若干殖民領地。

  克倫伯-海森家族所在的索姆索納斯城,隸屬於洛林聯邦州,這個州位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西南邊陲,以莫納莫林山脈為界,與小國法萊恩王國接壤,而法萊恩王國的另一側就是極具擴張野心的諾曼帝國——24年前,向東擴張的諾曼帝國兵鋒越過莫納莫林山脈,不但侵佔了洛林聯邦州,還殺入了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腹地,先頭部隊一度推進到了距離奧城僅僅六十多公里的地方,感到唇亡此寒的威塞克斯王國與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訂立軍事同盟條約,以傾國之力側擊諾曼帝國,而即便是在以一敵二的情況下,諾曼帝國軍隊大部分時間依然不落下風,甚至有那麼一兩次幾乎贏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這場前後持續了5年多的拉鋸戰,終究還是以阿爾斯特-威塞克斯聯盟的慘勝而告終,諾曼帝國被迫簽署停戰和約,老皇帝霍亨斯陶芬三世立誓不再發動侵略戰爭,法萊恩王國等二十多個原屬諾曼帝國的殖民地藉由停戰和約獲得了獨立,諾曼帝國的版圖和實力受到了大幅削弱,並且一度陷入了經濟低迷和社會動盪。

  不情不願的和平注定是短暫的,四年前,霍亨斯陶芬三世病故,新皇霍亨斯陶芬四世登基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宣佈霍亨斯陶芬三世立誓的和平宣言作古,諾曼帝國舉國歡騰,進而重振軍備,再次踏上了擴張與侵略的道路……

  這個星球當前的科技水平,大致跟地球20世紀20年代相當,蒸汽機技術高度成熟,內燃機技術處在初級發展階段,但是由於一種奇特物質——「星源石」的存在,他們跟地球人類的科技樹有所不同,尤其是在軍工體系,區別更是非常明顯。

  所謂的「星源石」,是這個星球上的一種特殊礦藏,經過提煉之後,一通電流就會產生強大的升力,因而被用來製造各種規格的飛行戰艦。一個國家軍事實力的強弱,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本國的「星源石」產量。三大強國之中,諾曼帝國的星源產量最高,每年可建造出總載荷10-12萬噸的飛行戰艦;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和威塞克斯王國分別為7-8萬噸、4 -5萬噸,其餘國家的產量加起來還不到2萬噸。

  這便是飛行戰艦的奧秘所在!

  在蒸汽機車的帶動下,客運列車以略高於八十邁的速度穿行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腹地。時值隆冬,樹林、田野乃至城鎮村莊都覆蓋著皚皚白雪。在這個跟地球有諸多相似之處的星球上,冰點是用來衡量氣溫高低的慣用參照線,阿爾斯特聯邦的大多數地區一年之中只有五個月的白晝平均氣溫高於冰點,諾曼帝國的情況相差無幾,北方的威塞克斯王國通常只有兩個月是「暖和的」。這種偏寒冷的氣候,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植物種類少、農作物產量低,致使人們的飲食以肉類和澱粉類食物為主,一如地球上的北歐民族,人們的體格普遍高大,生性普遍彪悍……

  早餐時間,魏斯一行人分兩撥前往餐車用餐。火車上的餐點當然沒有家裡那麼講究,一大塊燻肉,一大份炒蛋,一大杯鮮奶,還有小小一碟蔬菜、一碟水果,便是這裡檔次最高的套餐了。

  「快看啊,那就是『格魯曼大廈』,聯邦有史以來最雄偉的建築!」

  鄰桌一位中年大叔的聲音,引得大多數人紛紛透過車​​窗向外張望。視線中,一棟銀色的建築物傲然聳立在地平線上。它看起來像是一棵沒有枝葉的雲杉,但主幹比任何一棵植物都更為粗壯;又像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紀念碑,只不過沒有哪座紀念碑可以容納數以千計的人工作和生活。

  在自己的時代,魏斯見過不少動輒數百米的摩天大樓,但在這個蒸汽機盛行的時代,在這個冰天雪地的世界,突然看到這樣一棟建築,心裡還是頗感驚奇的。

  「它有多少層來著?」他以自言自語的口吻問道。

  「它真的有69層樓嗎?」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解答了他的疑惑。

  孩童的父親大聲回答說:「是啊!它有69層樓,是格魯曼集團花費足足14年才建設完成的。它是奧城的標誌,是聯邦的驕傲,更是自由經濟無限創造力的象徵!」

  「那我們可以上去看看嗎?」孩童問道。

  旁邊一個頭髮油亮、身形微胖的男士插話道:「哈,它30層以下是商場、餐廳、酒店,只要花錢就能隨便進,30層以上是格魯曼集團的辦公區,有好幾十個部門、數千員工在那裡工作,而整棟樓最高的那一層,就是著名的『天堂花園』​​,據說格魯曼集團收羅了全世界幾百種珍惜植物,那裡任何一天都能看到盛開的花朵,可惜啊,一般人根本沒機會上去看看究竟。」

  另一名戴圓框眼鏡的青年道「準確地說,『格魯曼大廈』最上面幾層樓,歷來是格魯曼集團招待上流階層的場所,普通人可以買票參觀位於51樓的格魯曼集團展覽廳,而即便是51樓,從上往下看的景觀也是相當驚奇啊!不過……只要位置足夠高,往下看的視覺都是一樣的。喏,往東北方看,那些彩色的小球就是奧城遊樂園的熱氣球,20克朗坐一次,可以升到比『格魯曼大廈』頂層還高的地方呢!」

  「我想坐熱氣球!」孩童當即嚷道。

  「行啊,也就20克朗而已,只要你好好聽話,這不是問題!」父親低下頭,一臉慈祥地摸了摸孩子的後腦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6 AM

第22章 豪門格魯曼

  20克朗是個什麼概念?

  魏斯剛回索姆索納斯城的時候,在「紳士餐廳」點了餐單上標價最高的「一號套餐」,有一大塊鮮香味美的煎肉排、一份麵食、一份蔬菜、一份水果、一杯甜酒、一份濃湯、一杯茶飲,套餐全價12克朗,連帶小費付了20克朗,而克倫伯-海森槍坊最資深的十級技工,日薪是16克朗,而初來乍到的一級技工,日薪只有4克朗,這在索姆索納斯城已算是高薪行業,諸如侍應生、售貨員、洗衣工這類普通職業,日薪大概只有2-3克朗。

  從洛林聯邦州首府梅斯到奧城的火車,沿途停靠39站,行程接近1000公里,雙鋪包廂的票價是120克朗,環境較為舒適,有乾淨的盥洗室和廁所,三餐提供免費的熱食熱飲,而末等硬座的票價只需要25克朗,條件相對簡陋,有些擁擠,有些吵鬧,只提供免費的麵包和飲水。

  對有錢人而言,20克朗不過是一張紙幣,而對於普通工薪階層來說,那是一個星期甚至更長時間的辛勤勞動才能換來報酬,是一家人半個月甚至長久的生活費… …

  半個小時後,列車終於緩緩停靠在了奧城亨特-格魯曼車站。

  這座氣勢恢宏的火車站,行人穿梭如織,有軍人,有平民,還有不少穿著灰色工裝、胸前佩有「格魯曼集團」標牌的人。

  在來的路上,魏斯從便宜老爹和何塞那裡瞭解了不少關於格魯曼集團的信息。這個以軍工為核心、擁有完整產業鏈的龐大集團發跡於奧城,據說這座城市一多半的產業都歸屬其名下。正因為擁有極為雄厚的財力,加之鋼材、混凝土等新型建築材料的成熟化,格魯曼集團才能夠建造出「格魯曼大廈」這種地標性的建築物。

  到站之後,一行人下了車,由何塞帶著眾人點算行李物品,魏斯和便宜老爹站在一旁,聊著接下來的安排——他們本打算租兩輛車載人運物,到離法爾米斯試驗場最近的街區找個酒店安頓,著還沒說上幾句話,便有一個金髮白膚、穿全套黑禮服、戴「格魯曼集團」銘牌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他們跟前,自稱是格魯曼集團的禮賓主管範-奈恩霍特,受總裁委派前來接車。

  這位禮賓主管的言行舉止並無任何失禮之處,但這番話的「弦外之音」,卻讓魏斯不由得擔心起來:格魯曼集團對於他們參與競標的方案知道多少?是不是已經意識到龍式狙擊槍將會脫穎而出驚得此次競標?他們準備採取何種應對?

  放在以前,魏斯斷然不會考慮這麼多,是雪林之戰幾度死裡逃生的經歷,是盧克、大高個還有所有犧牲者的鮮血,讓他一次次在夜聲人靜之時冷靜反思,這樣一場過程跌宕起伏、結局慘淡不堪的戰鬥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和陰謀?想的多了、深了,遇事自然會多一分考慮、增一分警惕。

  「喔,原來如此!那就多謝了!」便宜老爹輕描淡寫地應了下來,似乎一點都不感到驚訝和擔心。

  只見這個長相周正、身形峻拔的禮賓主管側過身,揮一揮手,十來個穿灰色工裝的年輕男子魚貫而前,幫何塞他們搬運行李物品。

  「勛爵,龍少爺,這邊請!」

  聽這禮賓主管道出自己的全名,魏斯微皺眉頭:格魯曼集團作為此次競標的直接競爭對手,對龍式狙擊槍的瞭解跟重視越深,阻撓甚至破壞他們正常參與競標的可能性越大,但是在摸清情況之前,他只能寄希望於何塞等人足夠機警,可以看管好此次攜帶的樣槍、備件、子彈以及技術圖紙。

  所幸的是,格魯曼集團似乎沒有一上來就耍陰玩詐的打算,迎接者將魏斯和他的便宜老爹引到了站台旁的停車場,讓他們上了一輛「古董汽車」,何塞等人連同行李物件被安排在後面一輛看起來同樣是「老古董」的卡車上。兩車一同出發,沿途始終沒有分開,直至駛抵位處城市中心的「格魯曼大廈」。

  下車後,幾乎所有人都仰著脖子打量這座前所未有的摩天大樓,只有魏斯在關注它的佔地面積和周邊格局:它正門朝東,門前是一個佔地有好幾平方千米的大廣場,廣場正中央是個數十米高的騎馬者雕塑,兩邊像是列隊閱兵一般整齊擺放了兩排玻璃展示櫃,裡面放置的似乎是各種武器裝備;它的南、北兩面離街道二三十米,地面全部鋪著方形石塊,南面停放著汽車和摩托車,北面是密密麻麻的自行車;它的西面是三四十米高的裙樓,裙樓外牆和頂部是大面積的玻璃,裡面像是大花房,栽種有大量的綠色植物。

  挨了一會兒,金髮白膚的禮賓主管問說:「勛爵,龍少爺,二位是稍事休息再去拜謁總裁,還是現在就直接去?得知二位今日抵達,他特意推掉了幾場應酬,現在應該正在辦公室恭候呢!」

  便宜老爹整了整衣領,魏斯以為他會回答說「直接去」,不想他慢吞吞地回答道:「拜會總裁,再怎麼也該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這才不失禮節!」

  接著,便宜老爹轉過身,對盯著工人搬運行李物品的何塞吩咐道:「把樣槍、配件、圖紙都搬到我房間去,待我們拜會了總裁,還要回來再一起確定調試方案。在我們回來之前,你和威克斯哪兒也不准去,就呆在我房間裡。」

  何塞心領神會,高聲回答:「遵命,勛爵!」

  魏斯悄悄瞥了眼格魯曼集團的禮賓主管,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有任何的波瀾,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沒有一星半點兒焦躁不安。

  便宜老爹雙手背在身後,挺直腰桿,微抬下頜,對格魯曼集團的禮賓主管說:「勞煩帶我們去房間吧!」

  這丫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好的,勛爵,這邊請!」

  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法理上是不存在貴族的,魏斯的便宜老爹之所以被人們稱為「勛爵」,其實是從君主時期遺留下來的頭銜,既沒有特權,也沒有補貼,僅僅是民間約定俗成的尊稱罷了。

  格魯曼集團崛起的歷史不足百年,自然無從享受君主時代的餘暉。他們的家族首領,公開稱謂歷來是「總裁」,而在私下場合,關係親近的僚屬們稱呼其「族父」。無論時髦大氣的「總裁」,還是階級意味濃重的「族父」,都跟人們傳統認知的爵位毫無關係,對於格魯曼集團這樣的超級大豪門來說,這,恐怕是一個無法改變的痛處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7 AM

第23章 面見大BOSS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休整,魏斯和他的便宜老爹神清氣爽地走進了格魯曼集團總裁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竟然佔據了「格魯曼大廈」第68層樓的整層空間,而且四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窗戶。房間裡除了八根巨大的圓柱和兩個電梯升降通道,視線一覽無遺。

  從電梯口到總裁先生的辦公桌,魏斯走了一百九十九步!

  等父子倆走到辦公桌前,原本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格魯曼集團大BOSS,一個頭髮花白、身穿淺灰色襯衫和綠格子絨背心的古稀老人,也起身走到了桌前,而且主動伸出右手:「嘿,老夥計,好久不見了!」

  魏斯的便宜老爹不卑不亢地應道:「好久不見,總裁先生!」

  大BOSS笑道:「上次見面也是在這裡,但那是一年零二十七天之前的事情了。」

  魏斯的便宜老爹應道:「是啊,總裁先生的記性還是那麼好!」

  兩人寒暄之時,魏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們。這兩人年齡和體型相仿,但一個碧眼白膚、方臉尖頜,一個黑眼黃膚、面容飽滿;一個表情豐富、動作張揚,一個不苟言笑、舉止得體;一個眼神犀利、不怒自威,一個目光深邃、情緒內斂。

  聊了兩句,大BOSS轉向魏斯,有些隨意地伸出手:「嘿,龍,我們又見面了!」

  魏斯當然不記得兩人上次見面的情形,只好含糊道:「見到您很高興!」

  「來來來!」大BOSS熱情招呼父子倆在會客沙發上落座,他自己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舒服地靠在靠背上,翹起二郎腿。

  兩名戴帽穿裙的女僕適時地出現在電梯口,她們推來一輛銀色的小餐車,輕聲細氣地問過客人們的要求之後,非常熟練地送上了三份茶點,然後迅速離開,此間持續不過兩三分鐘。

  大BOSS端起做工極其精緻、樣式足夠考究的瓷器茶杯,從容而優雅地小啜了一口:「不久之前,我們還曾開玩笑說,勛爵閣下生活在一個天堂般的地方,沒什麼事是不會降臨到我們人間來的。沒想到,區區一個訂單總量不超過6000支的製式狙擊槍競標,就把您給請動了。」

  魏斯的便宜老爹挑起嘴角,似笑非笑道:「發生在索姆索納斯的事情,果然是沒什麼能夠瞞過總裁先生。也是,需要總裁親自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難怪這幾年給人的感覺蒼老了許多。」

  格魯曼集團的大BOSS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爽朗地笑了起來:「勛爵說的沒錯,我們這些世俗之人,每天就是這樣的庸庸碌碌,操心這、擔心那,從沒有一天是真正灑脫、放鬆的。」

  「可這又何必呢?」便宜老爹嘆氣道,「我們都是在庸人自擾啊!」

  大BOSS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說的沒錯,我們都是在庸人自擾!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拼,也活不過一百歲,終究還是要埋進土裡,化成枯骨,反哺自然。 」

  話雖如此,便宜老爹的努力是為了不讓延續兩百多年的家族產業徹底沒落,總裁先生的努力則是為了商業擴張,是為了佔領更多的時常,賺更多的錢,兩者在本質上還是不太一樣的。

  想到這裡,魏斯心有憤慨,他瞇起眼睛,想看看這位格魯曼集團大BOSS的戰鬥值究竟是與眾不同呢,還是跟普通人一樣。沒料到,視線中跳出來的居然是個紅色的方框,這顏色,分明意味著對方跟自己是敵對狀態啊!究竟啥情況?

  這個始料未及的情況,讓魏斯腦袋裡有些亂,偏偏這時候大BOSS將目光投向自己:「未來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你們早點成長起來,早點擔當大任,我們這些老頭子也就可以早點退休了!有時候啊,我還是很羨慕勛爵您的,您的一兒一女,可要比我的子女們省心多了。」

  便宜老爹看了看魏斯,放在以前,他是沒臉面接這話的,但自從魏斯歷練歸來,順利接手「焙青」技藝不說,更是奇蹟般地研製出了龍式狙擊槍,他彷彿是枯木逢春,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得到了極大的提振。

  「我聽說……這次你們參與競標的設計,是龍的傑作?」大BOSS說這話的時候,多看了魏斯兩眼,眼神裡分明帶著笑意。

  魏斯心裡卻在嘀咕著,敵我識別器的根本原理是腦電波探測,對在這方面不設防的生物體,能夠探知其思維內容,從而判斷是敵是友。最初遇到那頭大白熊,它擺明了是想吃掉自己,所以是敵我識別器的顯示是紅色,後來的白狼也同樣是紅色,而盧克、大高個那一隊聯邦軍戰士救了自己,而且沒有惡意,所以顯示是綠色,再後面遇到諾曼帝國的狙擊手,那是想置自己於死地的敵人,因而顯示紅色,歷次判斷皆正確。難道說……格魯曼集團的大BOSS也有心要自己的小命?就因為自己設計的狙擊槍足以擠掉他們的競標方案,讓他們失去這筆「訂單不超過6000支」的生意?

  「是啊!」便宜老爹回答道,「這事說來也很神奇,我們克倫伯-海森家族有個規矩,家族繼承人成年之後,就要獨自完成一些特定的任務,以此磨煉心智、鍛鍊膽識。前陣子趁著軍校的新年假期,龍去挑戰了這些任務,回來之後簡直成熟了十歲不止,他的所作所為讓我刮目相看。」

  「哦?那究竟是一些什麼樣的任務呢?」大BOSS一臉很感興趣的樣子。

  「在索姆索納斯城,這幾乎是人所盡知的秘密。」便宜老爹轉頭看看魏斯,「龍,你來說吧!」

  魏斯微微一笑,以簡練的語言將那張紙上所列的事情一一道出。

  聽罷,格魯曼集團的大BOSS拍手道:「有意思!很有意思!」

  魏斯可不覺得他是真心稱讚,既然連克倫伯-海森家族有意保密的事情都能在第一時間探聽清楚,豈會不知道這種連路邊大媽都曉得的情況?

  於是道:「只要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大都能夠順利完成這些任務。」

  「噢!我不是指這些任務本身,而是說發生在你身上的變化很有意思。」大BOSS用別有意味的眼神看著魏斯。

  魏斯心裡忽地一個激靈:這傢伙是阿爾斯特聯邦的軍工巨頭,肯定跟軍方關係匪淺,如果他知道自己「進山修行」的行程時間,又知道發生在莫納莫林山脈的戰鬥,倒是不難將兩者聯繫起來,關鍵在於他究竟知道多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39 AM

第24章 冰雪玫瑰

  就在魏斯迅速理清思路準備「接招」的時候,大BOSS卻轉移了話題:

  「好了,言歸正傳。你們報給競標委員會的那款狙擊槍……性能參數據說很不錯,委員會那幾位權威對此都很感興趣,事實上,從我們這裡報去的兩款狙擊槍,也得到了委員會的肯定。就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我們這三款狙擊槍是最有希望被選為軍方制式狙擊槍,這充分說明我們格魯曼集團在槍械製造行業的技術優勢,是值得高興的好事!」

  這位大BOSS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關鍵性的措辭,魏斯都在仔細聽、認真想,越是往後,越感覺格魯曼集團高層對他的龍式狙擊槍設計充滿興趣,並且有所圖謀。

  便宜老爹沒有吭聲,而是從容不迫地喝著茶。

  大BOSS繼續道:「根據我們的協議,克倫伯-海森家族已經整個加入到了格魯曼集團的陣營當中,無論是從法理還是事實來看,我們都是一個大家庭的成員,可以不分彼此、緊密協作。所以……出於提升格魯曼集團業界聲望的考慮,同時也是出於利益共贏的考慮,我們希望克倫伯-海森家族能夠將新狙擊槍的設計完整提供給我們,而我們將提供這筆訂單三分之一的利潤給你們。只要簽署協議,轉交設計,我們立即支付200萬克朗定金。若是這次競標我們最終沒能勝出,這200萬克朗就當做是我們單方面提供的技術補償。對你們來說,這絕對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聽完最後一句話,魏斯明顯感覺到心跳加速。 200萬克朗無疑是一筆巨款,它能夠讓克倫伯-海森家族對槍坊的基礎設施和機器設備進行一次全面的升級,讓它在保有傳統技術的同時,跟上大工業化時代的發展步伐,進可角逐市場,退可代工生產……也就是說,這是一次足以改變克倫伯-海森家族命運的機會。若是拒絕格魯曼集團大BOSS的親口提議,那麼可以想像,在接下來的競標乃至後續生產階段,必定受到這個軍工巨頭的百般阻撓甚至是破壞,這樣一來,拯救克倫伯-海森家族的道路就要曲折艱險許多!

  「如何?」大BOSS滿懷期待地看了看魏斯的便宜老爹,然後看了看魏斯。

  作為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和龍式狙擊槍的設計者,魏斯在賣與不賣的抉擇上當然是有發言權的,但是考慮到自己對格魯曼集團掌門人知之甚少,對這個工業巨頭的野心和品性也不瞭解,所以,他沒有貿然開口,而是等著便宜老爹表態。

  「龍啊,你剛才不是還在念叨說『天堂花園』​​這個時節又有什麼漂亮的花盛開嗎?機會難得,你去看吧!我在這兒跟總裁先生談,等我們談好了,再一起下去。」

  便宜老爹這話擺明了是不想讓魏斯摻合進來,而且沒等魏斯開口,他以一種少見的黑色幽默對大BOSS:「既然克倫伯-海森家族已經加入格魯曼集團的大陣營,我們的家族繼承人應該有資格上去看看,而且不用花錢購買門票吧?」

  大BOSS仰頭笑道:「那是當然的!只要是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直系成員,隨時都可以來!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很喜歡用「絕對」這個詞,說明他是個自信心非常強烈的人,在格魯曼集團估計是暴君一般的存在。越是如此,越不能逆其意而為,否則的話,十有八九是要遭報復的。

  想著便宜老爹為人處事的風格還是比較穩重靠譜的,魏斯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格魯曼集團大BOSS微笑著擺了個「請便」的手勢。

  在兩位中老年人的注視下,魏斯昂著頭、挺著胸,邁著矯健有力的步子,不緊不慢地離開了這間大得離譜的辦公室。

  搭乘專人操作的「古董電梯」,魏斯從68樓來到了69樓。

  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堂花園」,給他的第一印像只不過是個建在頂樓的大溫室。在這個巨大的金字塔型玻璃罩下,沒有假山,沒有瀑流,沒有亭台,沒有牆垣,沒有飛禽走獸,有的只是喬木、灌木、藤本、草本、花卉……各式各樣的植物分門別類地分佈在花園各處。好在它們並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搭配、相互點綴,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情愉悅的田園景象。

  帶著欣賞的目光走在彩色碎石鋪成的小徑上,魏斯看到不少在地球上司空見慣的花草樹木,也發現了一些新奇的植物,比如那些綻開半透明花朵的薔薇,再比如那綴滿粉色花骨朵的闊葉灌木。

  魏斯正蹲在灌木叢錢,饒有興致地註視著這種前所未見的花朵,突然聽到一陣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從灌木叢那邊傳來。

  「快來看啊,這是今年開的第一朵『水晶花』,好美好美!」

  剎那之間,魏斯竟有種微醺的感覺。清脆、柔和、悅耳,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天籟之音」?

  接著,另一個音質飽滿、中氣十足的女聲傳來:「如果真是第一朵,來,摘下它,戴在頭上,屬於你的美妙愛情馬上就會到來!」

  「才不要呢!姐姐!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那「天籟之音」的語氣嬌羞而又俏皮,竟聽得魏斯一陣心花亂顫。

  「我才不需要呢!」另一個聲音道,「等我哪天想結婚了,就在學院裡貼一張徵婚告示,用不了十分鐘,排隊報名的人至少能繞操場一圈!」

  「真的啊!」那「天籟之音」道,「可是那樣的話,你肯定會挑迷了眼的,一不留神挑了個好看不中用的怎麼辦?」

  「放心,能征服我的人,必定是個智勇過人、百折不撓的英雄,嗯……肯定是像卡斯蒂維耶將軍那樣的大英雄!」

  「哎呀,那可就糟糕了,人們都說卡斯蒂維耶將軍是百年一出的大英雄,要等下一個跟卡斯蒂維耶將軍比肩的英雄人物,豈不是還要等上三四十年?可是,等那時候你都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婆了,誰會娶一個走路慢吞吞的老太婆啊?」

  「好啊,你取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哎呀,姐姐饒命啊!」

  「看你往哪兒跑,嘿……」

  這最後一個音節,伴隨著物體相撞的沉悶聲響戛然而止。等到當事者各自回過神來,發現他們處於女坐上、男躺下的姿勢,而且非常不巧的是,他們偏偏是腰胯部位相接……

  魏斯怔怔地看著這位跳過灌木撞上自己的「女英雄」。她,有著典型英式美女的立體五官,細柳彎眉、深窩大眼、尖挺翹鼻、飽滿豐唇,再加上凌厲的眼神、幹練的短髮、筆挺的軍裝,整一個英姿颯爽美如畫、氣質冷峻似冰霜的大美女!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1 AM

第25章 人間天籟

  軍人不愧是軍人,面對這尷尬的突發狀況,她既沒有失聲尖叫,也沒有像女人碰見蟑螂老鼠那樣驚恐地跳開,而是居高臨下地發問道:「哎,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躺在地上的無辜男子正要開口,旁邊傳來了剛剛那個「天籟之音」:「姐姐,這人我見過,他是克倫伯-海森勛爵的小兒子,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也是你們巴斯頓軍校的學員!」

  魏斯轉過頭,由於對方正好背對著自然光線,他沒能一下看清「天籟之音」的五官,但恰恰是這種奇特的朦朧感,讓他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天使般的美人兒:那黑色小波浪捲發,有如瀑布般飄逸,搭配一襲蓬鬆的白紗裙和兩隻白皙纖細的胳膊,給人以清新如風、純潔如雪的視覺感官;那圓潤飽滿略帶嬰兒肥的鵝蛋臉,有著濃鬱的東方古典美,襯著細膩如玉的頸部肌膚還有纖薄柔弱的肩膀輪廓,讓人有種忍不住要守護左右的衝動;那裙襬與短靴之間雖然只露了一截小腿,但線形、曲度、膚色乃至於整體效果,在魏斯看來都是無可挑剔的!

  就在魏斯沉醉其中不願自拔的時候,騎在他身上的女軍人一把拽住他的領口,​​湊近道:「嘿,克倫伯-海森家的小子,你給我聽好了,今天算你走運,這件事我不會計較,但如果我今後在任何地方聽到任何與之有關的言辭,你就死定了!明白?」

  說罷,不等魏斯表態,她像是拋棄一個用舊了的床墊一樣,毫不憐惜地將他留在地上,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既然對方不需要自己應允什麼,自己本質上也沒有任何的過失,魏斯索性躺在這柔軟度不遜於厚地毯的草地上,兩眼看著玻璃罩之外的湛藍天穹,心裡卻在回味著剛剛那驚鴻一瞥的美好。

  卻不想那女軍人以冷硬的語氣喚道:「學員龍-克倫伯-海森,起立!」

  儘管沒有一點關於學員生涯的記憶,但臨近返校,魏斯努力讓自己提前回歸角色。聽到這個口令,他騰地跳了起來,端端正正地面對女軍人:「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向您致敬!呃,您知道我的全名?」

  站起來的時候,魏斯才清楚地看到,這兩位容貌、氣質各有千秋的美人兒都夠得上是「模特身材」。女軍人穿著軍靴,視線基本上跟自己齊平,「天籟之音」穿著毛茸茸的女士短靴,個頭也就比她的姐姐矮那麼幾公分。

  「難怪會被人們恥笑為菜鳥中的菜鳥,這就是你在軍校一年級所學到的?連怎麼跟長官說話都不知道?」女軍人雙手叉腰,眉頭幾乎擰到了一塊。

  對於這一點,魏斯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只是當著天仙小美女的面受到訓斥,頓覺顏面掃地、心如死灰,卻又只能怒己不爭。

  「學員龍-克倫伯-海森,這雖然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是,你的大名我很早就聽過了!」女軍人沒好氣地說,「你是我們格魯曼集團保送的特等生,要知道每年能夠免試進入巴斯頓軍校的人通常不超過十個,可結果呢?沒什麼真正拿得出手的特長也就算了,一年級所有的考核科目,成績不是次等就是末等,同期300名學員,你的綜合排名是278,只差兩名就被丟進淘汰名單!」

  好嘛,至少不是倒數第一!魏斯在心裡戲謔道。

  他沒好意思抬頭,一旁的「天籟之音」也沒有吭聲。

  女軍人繼續用她那冰冷刺骨的語氣訓斥道:「你,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給我聽好了!二年級的課程貼近實戰,跟一年級完全不是一回事,如果你認慫,我奉勸你主動申請退學,至少還能給我們大家保留一點顏面。若是被淘汰出去,別怪我以後永遠看不起你們克倫伯-海森家族的人!」

  魏斯咬了咬牙,抬起頭,迎著女軍人的目光,以剛毅的神情和堅定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道:「是的,對於人生,我曾經無比徬徨,甚至墮入過無邊黑暗。除了至親摯友,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我,後來,我翻山越嶺去尋找我的人生目標,卻經歷了一場血火交織的意外,看著那些比我更有資格活下來的鬥士一個個為國捐軀,而我拼盡全力,卻沒能改變任何事情……那一刻,我幡然醒悟!原來,我不僅是為自己而活,更是為家族而活、為國家而活!從那一天起,我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我,我不再活在狹隘與自私之中,不再活在怯懦與平庸之中,我將擔起我有能力擔當的那份責任,努力讓克倫伯-海森家族不再活在偉大的回憶與卑微的現實之中,努力讓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不再活在諾曼帝國隨時可能入侵的陰影之下!」

  說罷,魏斯深吸了一口氣。剛剛這段慷慨陳詞,是他有史以來最牛掰、最裝逼也是最精彩的一段講話,甚至讓他自己都有些熱淚盈眶的感覺。

  女軍人雙手抱在胸前,之前的輕蔑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好奇與質疑並存的神態。她格外有耐心地聽魏斯說完,然後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很好,堂堂男子漢,若是連這一點志氣都沒有,那可真是讓人瞧不起!噢,對了,順帶說一下,二年級的野外戰鬥課程,由我擔任作訓教官,千萬別以為我會對你手下留情,如果你達不到基本要求,我會直接讓你出局的,聽明白了?」

  沒等魏斯作出回答,她挽起「天籟之音」的手,趾高氣昂地離開了。

  看著兩個風情各異的窈窕背影,魏斯恍然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沒能跟「天籟之音」搭上一句話,也沒來得及好好鑑賞一下她那兼具古典氣質和現代風情的東方美,倒是被女軍人的連番炮轟搞出了一身臭汗。

  魏斯悵然若失地呆了一會兒,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喚自己「龍少爺」。

  轉過身,只見先前來接站的禮賓主管一臉微笑地看著自己:

  「龍少爺,請隨我來!」

  魏斯以為便宜老爹跟大BOSS談好了,禮賓主管是來領自己去客房的,所以沒有多問。

  然而他們所坐的電梯,卻停在了66層。

  禮賓主管伸手道:「龍少爺,這邊請!」

  從大BOSS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往下數,這是第三層,如果格魯曼集團是完全按照尊卑次序來排定辦公樓層,那麼這裡應該是三號人物的地盤咯?他是誰?這個時候召見自己有何目的?

  想到這些,魏斯不禁有點後悔,來之前應該打聽一下格魯曼集團的主要人物及其關係,而不是想當然地以為自己跟這些大人物不會有交集。於是,他暗暗提醒自己,今後不論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儘量考慮周全,絕不能像今天這樣打無準備之仗。

  這一層樓,佔地面積相較於大BOSS的那層應該只多不少,但它沒有被做成獨立的超大辦公室,而是跟常規的寫字樓一樣,隔出了若干功能區,有辦公室、收發室、茶水間、盥洗室等等。從電梯出來,魏斯跟著禮賓主管走過長長的走廊,拐了個彎,又走了二十來米,這才來到了一扇朱紅色的對開門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2 AM

第26章 胖副總裁

  推開門之前,禮賓主管低聲道:「我們的第一副總裁,您應該認識的!」

  魏斯很想坦然回答「不認識」,但,這話只能憋在心裡。

  門開之後,禮賓主管報了聲「克倫伯-海森家族的龍少爺來了」,便把魏斯留在裡面,自己輕車熟路地退了出去。

  這間橫截面呈直角扇形的辦公室,約莫佔據了整層樓的四分之一,而即便是這四分之一,也寬敞得足夠進行室內網球比賽了。

  這間辦公室的主人,禮賓主管口中的「副總裁」,是個胖乎乎、圓滾滾、笑呵呵的中年人。儘管體形截然不同,但還是看得出來,他的長相跟樓上的大BOSS有那麼幾分神似的。

  在魏斯進來之後,這位胖副總裁滿臉堆笑道:「來來來,我們青年一代最深藏不露、最具天賦的槍械設計師,快請坐!」

  透過這冗長而肉麻的稱謂,魏斯對這位副總裁的意圖已有了方向上的判斷。

  看來,「龍式狙擊槍」的出色性能已經引起了業內人士的高度關注,格魯曼集團的大BOSS明顯看中了這款武器的設計方案,而眼前這位笑瞇瞇的副總裁,似乎看中了這款武器的設計師。

  「您過譽了!我們的狙擊槍設計方案,彙集了眾人的巧思妙想和深厚技藝,並非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魏斯客氣地回應道。

  不想對方卻笑瞇了眼:「龍侄,以你我的關係,在這沒有外人的場合,沒必要來這套虛的吧?啊?」

  這近乎套的,魏斯差點兒就信了。他瞇起眼睛,躍然眼前的敵我識別框依然是鮮豔的紅色。這意味著樓上的大BOSS和眼前這位副總裁都對自己不懷好意,或者……整個格魯曼集團在本質上是跟自己勢不兩立的!

  魏斯的遲疑,在胖副總裁眼裡大概有別樣的意味,他收起笑容,伸出手,寬慰性地拍了拍魏斯的肩膀:「龍侄啊,你看看我,擔任格魯曼集團副總裁多年,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結果呢?在集團最高董事會,只有普通票決權,沒有話語權;在集團股東會,只是個佔股區區百分之六點七的小股東,我的想法我的建議根本沒人在意!公平嗎?當然不公平!可是,十九年前,是他的允諾,是他描繪給我的美好前程,讓我放棄了繼續留在軍隊的機會,所以我… …成了今天這副樣子,臃腫、笨拙、遲緩,見了誰都是一副笑臉,而不是在檢閱台上昂著頭、挺著胸,接受士兵們的致敬!」

  這聽起來像是發自肺腑的感懷,可魏斯卻納悶了:丫的跟自己叨咕這些是啥意思?

  彷彿猜到了魏斯的想法,胖副總裁湊近道:「龍侄,你是個聰明人,我掏心掏肺地說這些話,就是想讓你知道,他,是一個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人,相信他,你的人生或許就是我這模樣,沒準連我都不如!」

  魏斯猶豫了一下:「可是……他只是跟我們商量說,想買下我們參與競標的狙擊槍設計方案,別的什麼也沒說!」

  「噢?」

  胖副總裁先是一愣,然後悻悻地靠坐到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琢磨了一會兒:「嗯,這麼看來,他還是不相信你,不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夠設計出那支奇特的狙擊槍,所以,他只要你們的設計方案。」

  這算是離間麼?魏斯在心裡發笑。

  胖副總裁冷不丁地彈坐起來:「可是我相信你!龍侄,我絕對的相信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不凡之人。」

  「能得到您的讚賞,我感到非常榮幸。」魏斯客氣道。

  胖副總裁眼珠子一轉:「好吧,言歸正傳。龍侄,你也知道,去年格魯曼集團保送你進入巴斯頓軍校,關係是我親自出面打點的,這件事若是換了其他人去辦,那可未必辦得下來!我聽說,你在軍校的第一年過得不太順心,這不能怪你,畢竟你的競爭者要嘛是現役軍人,要嘛是少年軍校出來的畢業生,或者是長期接受軍事技能培訓的,只有你和少數幾個人是完完全全的新手。如果你想在接下來的兩年裡順利通過所有考核,乃至於取得不錯的畢業排名,我是能夠幫上忙的。」

  「那真是太好了!」魏斯不卑不亢地應道。

  胖副總裁湊到面前:「龍侄,我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幫助你,讓你成為你這個年齡段的成功者,足以證明我的誠意吧!那你……是不是也該投桃報李,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我一把呢?」

  魏斯迅速盤算了一下,以他現在的條件,跟格魯曼集團掰腕子是不可能的,要在軍校混出個模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眼前這胖子雖不是什麼好鳥,但如果能利用格魯曼集團內部矛盾借力打力,即便付出些代價,也是筆劃得來的買賣。

  「如您所知,我是個做夢都想當將軍的人,只要條件允許,我一定會在軍界努力打拚,所以,只要您真心誠意地對我施以援手,我必定全力報答!」

  「好!好!好!」胖副總裁拍手道,「龍侄,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啊!」

  魏斯順坡下驢:「這個假期,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家族事業上,軍校的課業又拉下不少,這不馬上就要開學了,我這心裡真是覺得擔心。」

  胖副總裁想了想:「無妨!只要龍侄與我立誓為盟,我會幫你弄到新學期預考的內容,好讓你提前進行準備。」

  雖然不確定這「新學期預考」具體是什麼情況,魏斯還是裝出大喜的樣子:「果真?」

  胖副總裁笑著點頭道:「那是當然!」

  魏斯猛地一拍大腿:「幹了!」

  見對方如此爽快,胖子副總裁反倒是有些不放心:「果真?」

  「我在軍校的前途都仰仗您了,還會跟您說假話?」魏斯反問。

  胖副總裁滿意地笑了,他起身走到辦公桌後面,拿起桌上的辦公電話,向接線員要了一個號碼,接通之後,他昂著頭說:「請幫我接作訓部的索恩上校!」

  又過了一會兒,他拔高音量道:「嘿,猛男索恩,是我,怪傑格魯曼,哈哈哈……還不是老樣子嗎?哈哈哈……果然還是你懂我!確實,今天是有件事需要老兄格外關照……按照軍校的傳統,新學期第一天要進行全科預考對吧!其實我就是好奇,現在的預考是不是還跟我們那時候一樣,所以……哈哈哈,以我現在的身材,能通過真是見了鬼了……好的好的,我下午派人去,三點整,西門口!嗯嗯,知道了,回見啊!」

  放下電話,胖副總裁已是滿面紅光,他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將興奮的情緒收斂起來。

  從他打電話開始,魏斯就一直在靜靜地觀察他的神態和語氣。看得出來,在格魯曼集團,他不得不刻意壓抑自己的性情,也許只有在昔日同僚面前,他才會表現出爽朗而大氣的一面,但,這未必就是他的真面目。

  有的人,早已習慣了在不同場合戴不同的面具,而在摘掉所有的面具之後,剩下的只不過是一張磨平了五官的臉!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2 AM

第27章 看不見的血雨腥風

  胖副總裁轉回到沙發前:「龍侄,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搞定了,晚飯之前,預考內容就會送到你的房間。另外,我手下有兩個技術很紮實的退役軍人,我會讓他們幫你進行突擊訓練,只要你專心投入,成績肯定能有不小的提高。」

  瞌睡有人送枕頭,魏斯當然樂得收下。

  「我真心幫助龍侄,龍侄也要真心幫助我,我倆就此立誓,相互信任、支持,絕不出賣對方,如何?」胖子副總裁舉起右手。

  「好,我立誓!」魏斯跟著舉起右手。

  現實地說,在國家層面,條約總是用來約束弱者的,而在人際層面,誓言的意義也不過如此。

  立過誓,胖副總裁還特意跟魏斯來了個親密的擁抱,待兩人重新坐回沙發上,他先是向魏斯大吐苦水:軍人出身的他,對武器構造和戰場應用研究頗深,而作為格魯曼集團技術和市場運營部門的掌管者,他曾就多款武器的設計方案提出過明確的意見,比如說,他堅決反對選送m3.2型步槍參加軍方制式步槍的競標,但是在格魯曼集團的操縱下,這款又笨又慢的栓式步槍最終還是成為了軍方制式步槍,聯邦軍的官兵們一點也不喜歡它,送了它「格魯曼燒火棍」的綽號,不少部隊向軍事技術委員會寫信抱怨,最終都不了了之,而拿下160萬支制式步槍訂單的格魯曼集團,稅後淨利潤率連續六年超過30%!

  「到目前為止,唯一讓我感到慶幸的是,在自由聯邦和威塞克斯王國的聯手挾制下,諾曼帝國還不敢做出越界的舉動,只要這種相對均衡的態勢繼續保持下去,二十年——至少是十年之內,不會爆發大規模戰爭,這樣的話,我們的士兵也就不必要拿著糟糕的武器去面對敵人。」胖子副總裁感嘆道。

  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再加上有地球的近現代歷史作參照,魏斯可不覺得諾曼帝國有耐心等上十年二十年,但他沒必要在這裡向胖子副總裁解釋,所以暫且將這話擱進心底,只是道出自己的另一個疑惑:「我有個小小的好奇,普通部隊使用『格魯曼燒火棍』也就罷了,為什麼精銳的特勤戰隊也還是使用這種步槍? 」

  胖副總裁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因為當年最高議會批准的軍備預算有限,陸軍部經過反覆討論,最後決定採購一種全軍通用的製式步槍,同時為軍官和士官採購新式轉輪手槍,所以,特勤部隊要嘛使用我們的製式步槍,要嘛用回落伍的老式步槍,再不然就是使用諾曼帝國或威塞克斯王國的製式步槍,你覺得他們會怎麼選?」

  「這真是坑爹啊!」魏斯嘟囔道。

  胖副總裁沒有理會他在嘀咕什麼,而是提醒道:「等到快畢業的時候,要是有人邀請你加入特勤部隊,記住,千萬別答應!特勤部隊雖然有雙倍薪金,而且呆滿兩年就能獲得一次晉陞,但訓練強度高,還要執行一些莫名其妙的危險任務。據我所知,加入特勤部隊的人,大概只有一半能夠四肢健全地呆滿兩年。」

  魏斯經歷的那一戰,整個特勤小隊十幾個人都報銷了,可見胖副總裁所言非虛。

  「我原本已經放棄了抗爭,但是當我看到你的狙擊槍競標報告時,我突然意識到,你就是那個能讓我實現救贖的人!龍侄,我不只要得到本該屬於我的權力和地位,更要讓聯邦軍隊用上能夠克敵制勝的好武器。不瞞你說,這一次,格魯曼集團是想讓m3.2sk贏得制式狙擊步槍競標,而這款步槍除了利潤高之外,實在沒有任何可讚之處。」

  胖副總裁說這話的時候,一個大齡憤青的形象躍然於魏斯眼前。

  「這麼說來,總裁之所以要收購我們的設計方案,就是想要讓它退出競標,以便讓利潤率都更高的m3.2sk勝出?可是,他允諾分給我們三分之一的利潤,並且預先支付200萬克朗,如果我們的方案未能勝出……」

  「這200萬克朗就是給你們的補償!」胖副總裁接話道,「龍侄,你算算看,軍方首批訂單是不超過6000支,按照以往的慣例,只要第一批表現合格,通常會追加第二批、第三批,以聯邦軍隊和國民衛隊對狙擊步槍的需求量,總量應該不少於20000支。如果是m3.2s勝出,格魯曼集團所獲得的利潤至少是每支400克朗,合計就是800萬克朗,用四分之一的利潤讓你們的設計方案退出競爭非常划算,而且這200萬不會白花,再過上幾年,等6000支狙擊步槍的訂單交付完畢,格魯曼集團可以再將你們的設計方案推薦給軍方,鼓動軍方追加新訂單,或是將它運用到新一代製式步槍上,那利潤就更加可觀了。」

  魏斯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胖子副總裁所說的話。格魯曼集團大BOSS果然是老謀深算,區區200萬克朗,不但掃清了眼下的「勁敵」,還順帶儲備了技術,從中牟利何止十倍?

  高,實在是高!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們的設計方案繼續參加此次競標?」

  胖子副總裁搖了搖頭:「事實上,如果你們接受了他的開價,與之簽署了交易協議,這項設計的生殺大權就交到了他的手裡,而在競標截止時限已到的情況下,你們即便有新的設計方案,也沒辦法提交給競標委員會了。」

  一想到自己的便宜老爹可能還在大BOSS那裡協商這筆交易,魏斯不由得驟起了眉頭,可是細細一想,自己除了祈禱他能抵制住誘惑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見魏斯的表情這般糾結,胖子副總裁假咳一聲:「好吧,事實上,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扭轉局面的辦法。此次競標,陸軍部技術委員會請來聯邦軍在上一場大戰中的頭號王牌狙擊手博格維因上校,而我有幸曾在他任教的課程拿到過第一名的成績,這些年來,我們也一直保持著書信聯繫。如果我們帶著樣槍前去向他展示,借他的影響讓技術委員會啟用獨立技術審查程序,那麼即便格魯曼集團宣佈方案退出競標,軍方也還是可以指定以這項設計方案為基礎進行試生產,試生產合格,便可指定武器供應商進行技術生產,這樣一來,格魯曼集團在這一項目上的利潤將會大幅減少,這對於他的聲望來說,將是一次非常沉重的打擊!」

  魏斯飛快地理清了這個計畫的邏輯思維,如果胖子副總裁所說的這層關係確實存在,這條蹊徑確有可行之處。

  「不過,如果你們和他達成了協議,你們帶來的設計方案連同樣槍都會轉交給他,以他的謹慎,肯定會安排人前去你們的槍坊,接管現有的模具和配件,而我是沒有辦法從他手裡搶到這些的。這意味著我們必須在兩天之內,利用現有的人員設備,秘密製出樣槍和彈藥,由我親自送去博格維因上校那裡,我們的計畫才能夠實施下去。」說罷,胖子副總裁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魏斯,希望從他這裡得到肯定的答案。

  「兩天?」魏斯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只要能說服父親,讓我們的人來幫忙,而您提供相應的場所、設備以及人手,兩天應該不成問題。」

  「好!場所、設備還有人手,統統沒有問題,我會安排妥當。至於勛爵那邊,就勞煩龍侄去勸說了。呃……倒不是我不願意去,而是眼下確有諸多不便之處,再說了,我覺得由你勸說,效果會比我出面好得多!」胖副總裁閃爍其詞地解釋道。

  「好吧!我盡力而為。」說罷,魏斯拍拍大腿,起身、伸手:「祝願我們合作愉快!」

  胖子總裁甩出他那支肥手,像鐵鉗一樣牢牢夾住魏斯:「合作愉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3 AM

第28章 炙手可熱

  魏斯用盡全力也無法與之抗衡,難怪這傢伙在敵我識別系統裡讀出的戰鬥潛能上限有29.8,就數據而言,這是個空手都能夠幹掉一頭鬣齒獸的傢伙,還真是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啊!

  臨行之前,魏斯又瞇了一眼,虛框的顏色竟然發生了變化,變成了象徵中立的白色,這讓他一陣「雞凍」:如若敵我識別系統確實能夠查探對方的心態,從而判定對方的立場,那麼它的效用不僅僅侷限於戰場,還能為自己在各種場合跟各色人等鬥智鬥勇增加一件相當犀利的秘密武器。

  走在路上,想通這些,魏斯信心大增。

  回到房間,等了不多會兒,就見便宜老爹走了進來,一臉鬱色。

  「答應他了?」魏斯問。

  便宜老爹一聲嘆息:「為了家族的前途,也為了你的前途,我只能妥協,別無他法。」

  「我能夠理解。」魏斯回應道。

  便宜老爹很是詫異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很生氣,很失望,甚至……恨我。」

  魏斯搖了搖頭:「如果我跟您一樣的年紀,一樣的處境,一樣的責任,我大概也會妥協。」

  便宜老爹走到魏斯跟前,滿目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只是長得還不夠高、不夠壯。」魏斯笑道。

  對於這種黑色幽默,便宜老爹似乎還不太適應,他楞了一下,很認真地回應說:「不用太擔心,你才19歲,還有長高、長壯的空間,你哥哥他19歲的時候也就……」

  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見便宜老爹扭過頭,有意避開自己的目光,魏斯思量道:「您可以繼續說下去,我想,我已經慢慢能夠接受了,特別是在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之後。」

  「算了,不說這些了。」便宜老爹背過身,兩手搓了搓臉。當他重新轉回身的時候,魏斯分明看到他兩眼泛紅。

  「合約已經簽署,下午就能拿到支票。我們在這住一晚,明天一起送你去軍校,然後返程。」

  魏斯沒有接茬,而是給他倒了杯水,送到他手裡:「事實上,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您商量。」

  不等魏斯繼續往下說,便宜老爹舉起右手,示意他噤聲,然後從包裡取出紙筆,坐到客房的小書桌旁,伏身寫道:「隔牆有耳,重要事情用筆商量,看過燒掉,不留痕跡。」

  接著,他故意很大聲地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件事不必再商量了!」

  魏斯心領神會,提筆在紙上簡略地寫下了之前跟胖副總裁商議的內容。

  看著魏斯留在紙上的字跡,便宜老爹的表情陰晴不定。末了,他在紙上寫下「他的話不可盡信,此事容我考慮一下,午後再做決定」。

  給魏斯看過之後,他找來火柴,將紙燒燬在了馬桶裡,把灰燼衝進了下水道。

  看著便宜老爹做完這些,魏斯心有感悟:有道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成功既要有膽識和魄力,也得有必要的謹慎和穩妥的考慮,任何時候,任何事情,都不能心存僥倖,麻痺大意。

  接著,便宜老爹掏出支票本,刷刷幾筆給魏斯開了一張支票,道:「這座大廈有奧城最繁華的『空中商場』,商品琳瑯滿目,應有盡有。趁著閒暇,去給你母親和妹妹各挑幾件禮物吧!正好我們這趟可以帶回去。餘下的錢,你留著以後用,算是這段時間幫我做『焙青』的酬勞。」

  自從回到索姆索納斯城,魏斯僅有的開銷便是在「男士餐廳」吃了頓午餐,但說起來,錢包裡的錢並不多,要給便宜老媽和長得像「 Q版郭碧婷」的蘿莉妹妹買貴重禮物是肯定不夠的,而且他沒有在自己的錢包或者臥室裡看到支票、存款單一類,也不清楚這傢伙以往是否存有積蓄(要是錢沒存幾個,還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那就真是坑爹了)。既然如此,他不加推辭地接過支票,不以為然地掃了一眼,嗯……零不算多,真不算多,也就格魯曼集團那筆補償款的百分之一,而已。

  收起支票本,便宜老爹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樣子是打算好好考慮一下魏斯帶回來的新問題。

  走到門口,魏斯想了想:「我很快就回來。」

  便宜老爹「嗯」了一聲,居然沒有叮囑他不要亂花錢之類。

  走出房間,關攏房門,魏斯在走廊上愣了好一會兒。記得上一次從自己的父親手裡拿錢,還是臨上大學之前的事情了。錢不算多,只是對於那樣一個在土裡刨食的家庭來說,已經是的相當不容易了。

  回首那段記憶,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外出求學,她是家裡最不捨的人,他大學四年,所有的毛衣、圍巾、手套都是她利用課餘時間一針一線編織的。後來他才知道,為了不給家裡添負擔,她春天上山挖樹菇,夏天下田捉泥鰍,秋天幫人摘果子,冬天給人洗衣服,一雙手粗糙得不像樣子。即便如此艱難,她依然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本,才剛剛展開雙臂擁抱嶄新的生活,卻突發惡疾,生命垂危……作為兄長,魏斯如何忍心讓她陷入痛苦和絕望?所以,哪怕是以命換命,他也毫不後悔!

  長嘆了一口氣,魏斯收起回憶,回頭看了眼房門,然後沿著走廊走向電梯。

  在電梯口,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白髮老者笑盈盈地看著魏斯,等他走近之後,此人稍稍欠身:「克倫伯-海森家的龍少爺,您好!」

  魏斯對眼前這張臉毫無印象,從對方的語氣和措辭來推測,兩人此前並不熟絡,也許僅僅有過一面之緣。

  「您是……」

  「我是格魯曼集團第二順位繼承人魯奧夫少爺的貼身管家,您可以叫我老弗雷。是這樣的,龍少爺,作為格魯曼集團的商業總監,魯奧夫少爺掌管著這裡所有的商場,如果您打算給家人和同僚買些禮物,我可以陪您去轉轉,保證您選到的都是優等品,而且……魯奧夫少爺交代,今天您所有的花銷都算在他的賬上。」白髮老者始終保持著這種讓人感覺友善的笑意,而沒有半點諂媚或狡黠的流露。

  哈,瞌睡遇到枕頭+1,就這麼巧?

  形勢不明,魏斯沒有生硬拒絕,而是拐彎道:「這次匆匆忙忙,都還沒來得及去拜會一下魯奧夫少爺,反倒是讓魯奧夫少爺替我操心了,真是慚愧至極!」

  白髮老者稍稍遲疑了一下:「魯奧夫少爺這會兒正好沒有別的安排,如果能跟龍少爺聊上一會兒,他應該會很高興的。」

  對方主動找上門來,魏斯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再說了,有敵我識別系統這麼個看似雞肋、用得好能當神器的東東,也不用擔心對方挖坑讓自己跳。

  於是,他示意這位白髮管家在前面帶路。

  老弗雷按了電梯鈕,過了一會兒,電梯抵達,他請魏斯走前,自己後進,然後對電梯操作員點了點頭。

  電梯操作員默契地將他們送到了第65層,就在胖副總裁辦公室下面一層。

  走出電梯之後,魏斯瞟見老弗雷以一個很隱蔽的動作將一小捲紙鈔塞給了電梯操作員。

  魏斯心道:豪門深深,明爭暗鬥,強者霸道,弱者謹慎。由此看來,這位擔當集團商業總監的魯奧夫少爺不怎麼強勢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3 AM

第29章 豪門二公子

  跟胖副總裁那層樓的格局不同,魯奧夫少爺的「地盤」要開闊和敞亮許多。究其原因,這裡沒有用牆隔出一個個辦公室和一條條走廊,而是用半人高的毛玻璃隔板、一人高的儲物架、或方或圓的會議桌以及各種造型物構建了一個開放式的辦公場所。

  看著穿襯衫西褲和職業套裙的職員來來往往,忙碌其間,魏斯頓時有種穿越到現代寫字樓的錯覺。

  這層樓只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它正對著電梯口,透過玻璃牆,可以看到一個側臉英俊的黑髮青年在伏案疾書。

  那想必就是白髮老者口中的魯奧夫少爺。

  白髮老者在前引路,魏斯一邊走,一邊觀察這層樓的職員都在做什麼。有的人在填製表格,有的人在手打文件,有的人在繪製圖畫,有的人在打電話,有的人聚在一起討論,除了沒有電腦、打印機、電視、投影這類現代設備,他們所做的事情,似乎跟一家大型廣.告公司無疑。

  兩人還沒走近辦公室,裡面的青年就像是有第六感似的轉過頭來。看到跟在白髮老者身後的魏斯,他嘴角上翹,淡雅從容地笑了。

  他的正臉很帥,眉毛濃濃的,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嘴巴非常正,光是這張臉,就夠迷倒眾多少女了吧!

  只見他離開辦公桌,快步走到門前,拉開玻璃門,張開雙臂。

  「龍弟,許久不見,為兄甚是掛念!」

  魏斯微笑著張開手,給了這位跟自己一般高的英俊男子一個禮節性的擁抱。

  「抱歉!抱歉!一早抵達,直到現在才得空前來,兄長千萬不要怪罪啊!」

  「這是哪裡的話!龍弟現在可是大忙人,能來我這坐一坐,已經讓我感到莫大的榮幸了!」魯奧夫一邊客套,一邊將魏斯迎進辦公室,吩咐坐在門外的秘書伺候茶點,然後關上了門。

  這間辦公室的面積,可能連樓上胖副總裁的一半都沒有,但它佈局合理,格調鮮明,整整兩排大書櫃既給人濃厚的文化氣息,又起到了部分隔斷視線的作用——朝向開放區域的那一面玻璃牆,只需要一秒鐘就能用百葉簾格擋起來,朝外的玻璃幕牆則保證了房間充足的採光。

  落座之後,魏斯道:「兄長吩咐老弗雷幫我買單,實在太見外了!」

  魯奧夫坐在正對面,擺了個隨意但不隨便的姿勢,微笑著說:「龍弟平日忙於軍校課業,即便同在奧城,一年下來也難得來上兩趟,為兄這裡也總是忙得焦頭爛額,實在無暇前去探望。這不,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怎麼也該讓我略表心意吧!」

  對這位身在格魯曼集團管理層的俊少爺來說,幾份價值萬兒八千的禮物也許只是「毛毛雨」,但魏斯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之所以對自己這般客氣,肯定是意有所圖的。試想一下,若不是自己主導研發的「龍式狙擊槍」引起了格魯曼集團高層的注意,還會被胖副總裁以及眼前這位第二順位繼承人奉為上賓嗎?

  魏斯沒有言謝,也沒有拒絕。就在這時,魯奧夫的女祕書端著茶點走了進來,她的輪廓特徵跟魯奧夫一樣,明顯偏近黃種人。論顏值、說氣質,她固然沒辦法跟「天堂花園」的那兩位女士相提並論,但至少是五官端正、身材姣好的「八十分美女」,穿著裁剪得體、材質柔軟的棕色過膝套裙,動作輕盈、姿態嬌柔地給兩位男士奉上茶點,臨行前莞爾一笑,倒是很容易撩起男人心中的悸動。

  見魏斯多看了秘書兩眼,魯奧夫貌似得意地笑了。他拿起托盤裡的銀色鑷子,從兩個小瓷缽裡分別夾出兩塊指頭大小的方塊,放進杯中如血一般殷紅的茶水裡。

  「來來來!嘗嘗今年新出的安茶!最正宗的安茶,要配上兩塊德格奶酪,兩塊尤洛方糖,六沸爾的水溫入口,嗯……絕對享受!」

  生活在地球上的時候,魏斯這種農家苦孩子,是壓根沒機會坐在高檔西餐廳品味西式茶點的,單位免費供應的茶水已是最好的飲品。他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口感確實不錯,卻沒有對方所描述的那種絕對享受。

  饒是如此,他還是一臉愜意地嘖嘖道:「好茶!好茶!」

  魯奧夫滿意道:「如果沒記錯的話,勛爵和勛爵夫人都很喜歡喝安茶,待會兒我讓老弗雷去禦品茶行取兩筒優等安茶。這是我對勛爵和勛爵夫人的一番心意,龍弟可不要嫌棄啊!」

  這是尋常人情,魏斯似乎沒必要拒絕。

  「另外,我還為赫莎小姐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希奇牌的雪羆皮手袋。」

  「雪羆皮手袋?您是怎麼知道的?」魏斯瞇眼盯著對方,難道說,克倫伯-海森家族整個處在格魯曼集團的監視之下,所以,沒什麼事情能夠逃過他們的眼睛?

  不過,魏斯沒有因此爾激動起來,即便這是一個破綻,他也不能夠把對方怎麼樣。

  「啊?知道什麼?」魯奧夫一臉無辜地看著魏斯。

  「赫莎最想要的就是一個雪羆皮手袋,您是怎麼知道的?」魏斯給他留了台階。

  魯奧夫仰頭大笑:「你不知道麼?希奇的雪羆皮手袋一經推出,迅速受到女士們的追捧,由於嚴重的供不應求,這類產品只在自由城和奧城的希奇門店銷售,而且通常需要等上三四個月。就算是這樣,用雪羆腹部皮毛製作的特等品,有錢也未必能夠買到。」

  「原來是這樣啊……」魏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個地球人的奢侈品營銷是一樣的道理嘛!

  「說起來,雪羆毛手袋可是我們商業部最近兩年最成功的戰利品。一件優等品,在市面上可以賣到3000-4000克朗,而特等品至少可以賣到8000克朗!」說到這裡,魯奧夫雖然沒有表現出洋洋得意的情緒,但從他的神態來看,這筆買賣不但讓格魯曼集團受益頗豐,也讓他個人名利雙收。

  以雪羆的體型,全身皮毛少說也能製成幾百個手袋吧!那日在遺落雪境,自己可是被一座金山給壓過啊……

  見魏斯若有所思,魯奧夫笑道:「龍弟是不是覺得一個太少,還想要幾個贈送給情人相好?」

  魏斯搖搖頭:「其實我剛剛只是在想,賣兩三支火槍的利潤可能還比不上賣一個手袋,不得不說,您找到了一條高利潤、低風險的好路子。也許用不了幾年,人們提起格魯曼集團的時候,想到的首先是它的高檔工藝品,而不是它的槍炮。」

  這話並沒有讓魯奧夫露出喜色,反而令他收起了笑容:「格魯曼集團以軍火生意起家,信奉的『鋼鐵灌注靈魂』,這一點即便再過一百年、兩百年也不會改變。我們在商業領域開拓新市場之所以能夠取得成功,很大程度上是依託格魯曼集團既有的製造工藝和良好聲譽。就拿這雪羆皮手袋來說,人們喜歡的是它的材質,是它的做工,上面的每一個金屬拉扣,都可以保證幾十年不褪色、不生鏽!再者,雪羆可以被捕獲,卻無法進行人工飼養和繁殖,它們種群稀少,行蹤不定,我們一個月也許能捕到兩三頭,也許一頭也沒有,這就限制了我們的產業規模以及生產的可控性,而即便我們這半年下來賺取了超過兩千萬克朗的利潤,到了董事會和股東會,我們依然只是擊鼓助興的角色,人們關注的始終是軍火生意,是槍炮的設計和製造,是如何維持和擴大市場份額!」

  說罷,魯奧夫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魏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4 AM

第30章 魯奧夫少爺的茶

  豪門二公子的處境和心情,魏斯當然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他知道,這位冷靜而成熟的商業俊才,需要的絕不是旁人的恭維或寬慰。

  不知怎麼的,魏斯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那句朗朗上口的廣.告詞,於是裝了回文藝逼:「我們不被理解、不被重視,我們受縛於世俗、受困於身份,但我們依然一路前行,只因那顆永不放棄的心……敬,不甘平凡的我們!敬,執著奮鬥的人生!」

  這話顯然出乎魯奧夫的意料,他愣愣地看著魏斯端起的茶杯,雖然字面上的兩個連續否定有些刺耳,卻是情真意切的感懷與慨嘆,而且他知道,面前這位來自克倫伯-海森家族的青年,在不少方面都跟自己有相似的境遇。

  魯奧夫深吸了一口氣,原本平靜如水的眼眸躍動著希望的光:「敬,不甘平凡的我們!敬,執著奮鬥的人生!」

  兩人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茶很燙,兩人含淚相望。

  「暢快!」魯奧夫仰頭道,「許久沒有這般暢快了!謝謝你,龍弟!」

  「『謝謝』這個詞,用在我們之間似乎過於生分了。」魏斯道。

  魯奧夫凝眉沉思片刻:「好!說的好!我與龍弟皆是聰慧絕倫、才華橫溢之人,卻處處受人壓制,苦於得不到施展抱負的機會。我們都是不甘平凡之人,也都是執著奮鬥之人,只要耐心等待,厚積薄發,遲早會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若是龍弟不嫌棄,我們今日便在此齧臂為盟,往後肝膽相照,同進共退,如何? 」

  經歷了前生的苦痛糾葛、此世的血火熔煉,魏斯悟懂了許多,也悟通了許多,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願意相信任何人的質樸少年了。在他眼裡,同樣是拉攏利誘,樓上的胖副總裁唱了出苦情戲,且將索求與給付一一擺在檯面,擺明是生意人的做派,樓下的帥哥總監走的是年輕人的熱血路線,看似單純的耿直boy,其實也是城府很深的角色。

  當然了,要想在這個複雜的環境中立足,就要學會利用各方勢力。

  躊躇片刻,魏斯鄭重其事地說:「兄若是心誠意切,弟必定不負所望!」

  魯奧夫笑了笑,給兩人各自續上一杯安茶,然後端起自己那杯。

  「我們當如這安茶中的奶酪與糖,一旦融入其中,便不分畛域,再無彼此。」

  「不分畛域,再無彼此!」魏斯當即應聲。

  舉杯對飲之後,魯奧夫道:「聽聞賢弟只用短短數日就設計出了一款性能優異的狙擊步槍,足見賢弟在這方面的天賦之高,不知賢弟今後是打算專司設計,還是繼續軍旅生涯?」

  魏斯不假思索道:「兩者兼顧。」

  魯奧夫點頭道:「如此最好!說實在的,為兄這裡也沒什麼能讓賢弟看上眼的,就贈給賢弟一句忠告吧——成大事者,不拘泥於眼前的得失,當退則退,當讓則讓,記住,暫時的弱者,未必是永遠的弱者,而一時的逞強,可能會讓你永遠失去成為強者的機會!」

  這句忠告,無疑是魯奧夫處事哲學的濃縮,也難怪他的貼身管家會向一個身份低微的電梯操作員行賄。想想之前便宜老爹有意支開自己單獨跟大BOSS會談,很可能是擔心自己再情感上無法接受這種委曲求全,以致於當面頂撞了不能頂撞之人,給自己乃至家族招來大禍……

  魏斯百感交集。

  臨了,他瞇眼道:「謹遵兄長教誨!」

  敵我識別系統裡躍出的框,赫然顯示為白色。至於數值,除了精神讀數較為接近以外,其餘都較胖副總裁差了不少。

  魯奧夫笑了,笑容中隱約透著尷尬,因為他無意之中脫去了外套,讓對方看清了自己的身體特徵,看到了自己內在的格調喜好,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某些真實想法。對於一個除了身高以外各種條件都近乎完美的人,一個喜歡接受同齡人羨慕膜拜的人來說,這種「暴露」會讓他覺得渾身上下很不自在。

  承魯奧夫少爺的盛情,魏斯去商場挑了些禮物,便宜老爹、便宜老媽、便宜老妹,還有何塞、威克斯等人一人一件,至於這些禮物的價格和檔次,不至於太過昂貴奢華,又還算是有些份量的。

  回到房間,便宜老爹依然一臉凝重,顯然還在考慮跟胖副總裁合作那事,而後那位禮賓主管前來通知說,格魯曼集團大BOSS邀請他們共進午餐,地點在格魯曼集團第60層的「國王餐廳」,時間是午後1點整。

  禮賓主管走後,魏斯將自己跟魯奧夫會面的情況寫給便宜老爹看。他看完之後,笑著搖了搖頭,在紙上寫了句「這類爭鬥由來已久,在局勢明朗之前,儘量跟各方保持均等距離,不要輕易押注」。

  說來簡單,做起來絕非易事。

  聊過之後,便宜老爹回到椅子上繼續一邊喝茶一邊思考,魏斯則在房間裡做起了運動,俯臥撐、仰臥起坐、深蹲,太極和軍體拳也各耍了幾遍,直到衣服被汗水浸濕,這才停了下來。

  看了看表,將近12點。往常都是正午時分開餐,今天居然還要挨上一個鐘頭。

  沖了澡出來,魏斯摸摸肚子:「正式的午宴為什麼要安排在一點鐘?有什麼特別的用意麼?」

  便宜老爹放下茶杯:「格魯曼集團的先輩給後人留下了一句著名的訓示:一分付出,一分收穫;百分努力,千分收穫。意思是說,付出越多,收穫越多,當付出達到極致程度,將會獲得十倍、百倍的收穫。在這句訓示的激勵下,幾乎每一代格魯曼家族成員都非常勤奮,他們每天的工作時間要比普通工人長至少兩個小時,所以他們將午餐延後一個小時,晚餐延後兩個小時。別人午餐的時候,他們還在工作,別人下班的時候,他們依然在工作。」

  「這確實是個令人欽佩的傳統!」魏思道,「也難怪他們能在短短數代人的時間崛起成為如此規模的工業集團。」

  「是啊!」便宜老爹不無遺憾地說,「我們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先輩們也曾有勤奮的品格和堅韌的品性,可惜到了我的曾曾曾祖父那一輩,家族經歷了一些變故,連續兩代家族繼承人都沒能走出精神消沉的狀態,而那個時期恰恰是大工業變革的時代,我們落伍了,即便後面拚命追趕,也追不上技術發展的腳步了。」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或許……奇蹟,會在我們手裡發生!」

  「是啊,你們都是不世出的天才,你們有能力創造新的奇蹟,你們是家族振興的希望……」說到這裡,便宜老爹深深地嘆了口氣,眼角隱約泛著淚光。

  每每說到跟家族長子有關的話題,總是這樣戛然而止。魏斯不禁納悶了,自己那便宜哥哥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他現在是死是活?

  自己所處的角色,偏偏不好多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5 AM

第31章 會群狼

  魏斯盤腿坐在床上,放鬆身體,閉目冥思。從擊殺雪羆、苦鬥鬣齒獸,到遇見盧克一行,意外捲入邊境惡戰,幾乎命隕雪林,再到返回索姆索納斯,融入克倫伯-海森家族,研發狙擊步槍,乘火車遠行至此,接觸格魯曼集團的各色人物……自己在這個世界經歷的種種事件,全部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而且在回憶那些事件和場面的過程中,試著以客觀視角進行觀察和分析。此間心緒雖有起伏,但已經能夠擺脫從前那種動輒深陷傷悲的狀態。

  這一路走來,經歷的曲折是非,貌似比自己地球生涯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

  冥思狀態下,一個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待那禮賓主管再度前來,魏斯和便宜老爹已經整理好了著裝。

  臨行前,禮賓主管以恭敬的語氣透露說:「今天的午餐,董事們都在。」

  便宜老爸應道:「這是我們的榮幸!」

  當他們來到電梯間,已有一部電梯等在那裡。跟之前搭乘的電梯不同,這電梯不僅內飾金碧輝煌,居然還放置了四張雕工精緻的木椅,就連電梯操作員也是標準的帥哥容貌、模特身材,身上穿的禮服明顯要比大門前的迎賓員更加高檔。

  第一次坐乘電梯,感覺確實很不一樣……

  電梯門開,眼前頓時豁然開朗。這國王餐廳的格局跟大BOSS那層非常相似,偌大一層樓沒有任何隔斷,除了結構性的大圓柱,便只是在居中位置擺放了一張長餐桌和一圈座椅。

  一盞盞水晶吊燈,將整層樓的每一個角落都映得通亮。當人們行走其間的時候,幾乎是看不到影子的。

  禮賓主管將父子倆領到了餐桌旁,向已在餐桌旁就坐的眾人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開。

  餐桌旁坐著七個人,魏斯只認識他們中的兩個,一個是碧眼白膚、方臉尖頜的大BOSS,一個是圓滾滾、肉乎乎的胖副總裁,其餘五人都是完全陌生的面孔。看到這些人裡面有兩位身著軍服、佩戴勛章的將官,而且這兩位的領章上都綴有三顆金星,魏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這是啥情況啊?難道在這個世界,在這個號稱自由的國度,軍人可以堂而皇之地經商,並且擔任大軍火集團的董事會成員?這跟球員兼職裁判員有何區別?

  餐桌旁只有兩個空位置,卻並不挨在一起。兩名英俊帥氣的侍從分別將魏斯和他的便宜老爹引到對應的座位——便宜老爹坐在大BOSS左手邊,而魏斯坐在了大BOSS的正對面,緊挨著胖副總裁的位置。

  「諸位,克倫伯-海森勛爵大家都認識,現在,容我向大家鄭重介紹,這位風度翩翩的不凡青年,就是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才華絕倫的槍械設計師,龍-克倫伯-海森!」

  承大BOSS介紹,魏斯起身向大家鞠躬示意,順勢觀察董事們的反應。

  有的人,帶著讚許的目光衝自己點頭;有的人,以略帶好奇的眼神打量著自己;有的人,一臉漠然地盯著自己。

  魏斯瞇起眼睛,好傢伙,敵我識別系統跳出的框幾乎是一色的紅。

  僅有的一抹白,來自於身旁的胖副總裁。

  突然有種身處狼群的感覺……

  停頓片刻,大BOSS正聲說道:「午餐正式開始之前,我有一個重大事項要向大家宣佈……我們的克倫伯-海森勛爵,代表克倫伯-海森家族,做出了跟我們聯合參加此次軍隊狙擊槍競標的決定。我個人認為,克倫伯-海森家族此次獲得初選通過的狙擊槍設計非常優秀,因此,克倫伯海森勛爵的這個決定,能讓格魯曼集團有更大把握贏下競標。有鑑於此,我提議,讓我們用掌聲感謝勛爵,感謝他為格魯曼集團獻出的熱誠!」

  一陣頗為熱烈也頗為短促的掌聲隨之響起。

  很顯然,在座的董事們都很清楚,這個「重大事項」對格魯曼集團意味著多大的潛在利益。

  待掌聲停落,大boos將目光投向魏斯:「同時,我們還要感謝克倫伯-海森家族新一代槍械設計師中的翹楚——龍,正是在他的直接帶領下,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技術團隊為我們研發出瞭如此優秀的一款狙擊槍,為我們的步兵槍械發展計畫注入了強勁的新活力。」

  掌聲再次響起,魏斯並沒有在意這掌聲的頻度和力度是否減弱,而是在琢磨大BOSS剛剛的語句措辭——「強勁的新活力」。看來,果如胖副總裁所分析的,格魯曼集團之所以開出高價收購龍式狙擊槍設計,首要目的是讓他們自己的設計在競標中勝出,其次,可以將龍式狙擊槍設計列為技術儲備,等到下次軍方升級狙擊槍或製式步槍,再拿出來狠賺一筆。

  想到這裡,魏斯轉頭看了看胖副總裁,這傢伙面朝大BOSS,臉上洋溢著崇敬的神采,儼然是在用肢體語言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在大BOSS的示意下,午餐正式開始。隨著餐食一一上桌,魏斯意識到「國王餐廳」之所以取這個名字,大概是指這裡可以享受到國王般的待遇。別的不說,這張餐桌上的餐具,要嘛是色彩飽滿、形態精緻的瓷器,要嘛是光芒炫目、手感厚實的銀器,而那些由侍從們小心翼翼端放在每個人面前的餐點菜餚,每一樣必定是色香味俱全,入口剎那,讓人感覺普天之下最美味的東西不過如此。

  上茶點之前,所有人都專注於盤中的佳餚,沒什麼言語,也少有眼神上的交流。趁此機會,魏斯悄悄打量著他此前不認識的那五位董事。

  兩位將官穿著者,軍服都是原野灰色,但款型和細節有所不同:年齡較大的那位,穿的是白襯衫、灰領帶,搭配對開襟衣領的上裝,他是標準的國字臉、方頜骨,蓄著修剪整齊的大山羊鬍,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年齡稍輕的那位,穿著白襯衫和立領上裝,他的體形似乎比胖副總裁還要肥碩一圈,腦袋簡直像是顆巨大的、渾圓的土豆,他的脖子很短,以至於那紅底的硬質領章卡在肩膀與下頜之間,讓人覺得他連正常轉頭都有困難。

  仔細觀察之後,魏斯發現他們兩位都沒有軍種軍階對應的肩章和袖標,也沒有標明級別資歷的略章,想來有可能是對軍隊建設作出過重大貢獻的榮譽軍人。這種情況,通常是不享受軍人薪金和軍官特權、不參與軍隊事務的,只是在軍人禮節上享受跟同級將領對等的待遇——路上遇到低階軍官和士兵,他們會主動讓路並敬禮,如此而已。但是,夠得到上將級別的榮譽軍階,為軍隊發展所做出的貢獻想來可不是一般的大。

  另外三位董事,年齡看起來至少都在五十以上,一個生了副俊朗帥氣的好面孔,但冷冰冰的,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一個恰恰與之相反,這滿臉笑容,彷彿是個樂善好施、與世無爭的和藹老者;還有一個,眼神裡透著精明與狡黠,讓人覺得無時無刻不在算計什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6 AM

第32章 還是太年輕

  等到侍從們奉上點心和茶,眾人這才打開了話匣子。

  「總裁剛剛沒提補償金的事情,勛爵此次該不會是無償貢獻吧?」發問者居於大BOSS右手邊,他頭髮鬍子已是花白,但是膚質細膩,皺紋很少,因而給人一種操勞過度、提前歸暮的印象。

  「克倫伯-海森家族為了這個設計可是耗費了不少時間和資源,即便勛爵有意為格魯曼集團做出無償貢獻,我們也一定要給予公平合理的補償,只不過啊,這筆補償金還沒有達到需要上董事會商議的數額。按照慣例,我們會將這一事項寫入到月報裡面,如果大家感興趣的話,到時候翻閱附註事項就能找到。」大BOSS很圓滑地回答道。

  發問者嘖嘖道:「噢,總裁這關子竟然要賣上兩個星期?」

  大BOSS笑而不語。

  接著,國字臉將軍開口道:「早前耳聞勛爵的長子自小聰慧過人,八歲就能手工製作槍械,十二歲以『焙青』繪出了一代名槍『自由功勛』並贈給國家英雄卡斯蒂維耶將軍,成為卡斯蒂維耶將軍現役期間收下的唯一一件來自民間的禮物,可惜這顆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後來失蹤在了茫茫雪原深處。好在勛爵的幼子也是出類拔萃的少年英才,雖說此前的表現平淡無奇,但這一次能夠設計出讓我們所有人都讚口不絕的狙擊槍,絕對是超凡才華的體現!勛爵,您可真是好福氣啊!」

  實情原來如此?魏斯瞪大了眼睛。

  國字臉將軍開口之後,餐桌上的氣氛似乎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便宜老爹先是看了魏斯一眼,然後道:「長子的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不提也罷。幼子此次歷練歸來,心境確實成熟了許多,能在槍械設計方面有所作為,確實值得高興,但軍校學業始終不甚理想,著實讓大家費心了。話說回來,將軍家的三位公子,文善經營,武能衛國,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那才是真的好福氣!」

  對方爽朗一笑:「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你們有子嗣的,是好是孬,都是作為家族繼承者來培養。不像我,就一個寶貝女兒,上了軍校,當了軍官,現在每個月就回來幾天,跟我們聊的不是武器就是訓練,即便這樣,我們也還覺得滿足,可要是等她哪天出嫁了,一年下來還能見上幾面?嗯?」說這話的中年人,緊挨著坐在便宜老爹左邊,他褐髮麥膚,鼻高唇闊,而且有一雙深邃迷人的藍色眼眸,是這9位董事裡絕對的顏值擔當。

  腦袋似土豆的將軍接話道:「哎,老亨利,你要是真心捨不得,就來個招婿上門嘛!別的不說,就憑你女兒的樣貌身材,招婿公告一帖出去,要不了兩天,奧城火車站肯定擠滿了來報名的年輕小夥!」

  「最帥董事」搖頭道:「省省吧!就算我肯公告招婿,有幾個人敢來招惹一個格鬥滿級、脾氣火爆的女上尉?再說了,以奧克塔薇爾的性格,只有非凡之輩才能製得住。既然是非凡之輩,怎可能委屈入贅呢?」

  哎喲餵!天台花園的那個美女軍官,原來是他的女兒,名叫奧克塔薇爾。嗯……這名字還挺好聽的。

  想到女軍人極品的容貌與身材,魏斯確實有點心癢癢,可是一想到她的訓誡和警告,頓覺背後發涼。軍校的那些課業,自己得花多少功夫才能補上?呃……那位有著天籟之音的小美女,又是在座哪一位的閨女叻?國字臉將軍?土豆腦袋?白頭中年人?刻薄相?傲慢臉?

  魏斯環視一圈,似乎都有可能,似乎又都對不上號。

  「土豆腦袋」訕笑道:「這好說!軍隊裡但凡年齡在30以下、軍階在上尉以上的,哪個不是潛力無限的非凡之輩?在這些年輕裡面軍官篩選出家裡有兄長的,好好培養一下感情,成功概率應該在七成以上。」

  「最帥董事」一臉嫌棄地哼道:「得了!我覺得還是順其自然吧!不管奧克塔薇爾是外嫁還是招婿,等到我百年那天,我名下所有的家產還不都是留由她來繼承?」

  「白頭中年」插嘴道:「女承父業無可厚非,但是老亨利,你可不要忘了格魯曼集團的三大鐵律。當你故去之時,令嬡若是回歸集團,經營產業,我等絕對支持,但如果令嬡決意留在軍隊,那麼……我們可是有權以公允價格強制收購你名下產業的!」

  「最帥董事」板著臉、皺著眉:「放心,這三條鐵律,我絕不會踰越,只不過等我故去之時,你洛倫恐怕早已成為一堆骨灰了,哪還需要你操心這事!」

  「白頭中年」哼道:「我們倆誰活得久,現在說還為時過早吧!」

  大BOSS假咳兩聲:「好了,你們二位,每次同桌非得互懟一頓才過癮麼?」

  兩人都不說話了,倒是「土豆腦袋」像是平白撿了錢似的一臉高興。

  再看「國字臉」、「老好人」以及胖副總裁,這時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大BOSS轉向便宜老爹:「對了,勛爵,我聽說令郎前一陣子孤身前往遺落雪境,獨力擊殺了一頭雪羆?」

  這個時候,便宜老爹嘴角泛起的笑意,分明帶著苦澀的意味:「兩百年前,先祖定下訓誡,家族繼承人,成年之前必須完成十六項考驗,目的是鍛鍊膽識、磨練心性,此後家族傳承九代,均承襲此訓。在這十六項考驗之中,以獨力擊殺雪羆最為艱險。八十七年前,當時的家族繼承人便為此殞命。四年前,長子澤獨身前往,此後再無音訊。我本想就此廢除此訓,免得幼子龍再蹈覆轍,以致家族後繼無人,可他執意前往,此間自是牽腸掛肚、日日祈禱。所幸,龍歷經艱險,終得平安歸來,否則的話,我都不知該如何活下去了……」

  這一番話,魏斯聽出了一位父親的真情,不由得感慨命運是多麼的無情。若不是自己穿越附身,他十之八九又要承受一次喪子之痛吧!

  情之所至,魏斯正聲道:「父親不必憂傷,千錘百煉方成鋼,沒有這般磨礪,我們如何能克服重重困難,衝破層層阻撓,擔起振興家業的重任?」

  話已出口,見便宜老爹投來詫異眼神,魏斯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現如今,不斷對克倫伯-海森家族進行挖角打壓,圖謀將其完全吞併吸收的,不正是受眼前這些董事們掌控的格魯曼家族麼?想振興克倫伯-海森家族,要克服的困難、衝破的阻撓,不正是來自眼前這些董事們掌權的格魯曼家族麼?

  魏斯暗道不妙,環顧四周,在座的董事無不以異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彷彿一群牙尖爪利的狼,虎視眈眈地看著一頭居然想要用稚嫩犄角抗爭命運的羔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6 AM

第33章 一眼看穿你們的演技

  格魯曼大廈第60層的「國王餐廳」裡,魏斯一番赤誠之言讓氣氛突然變得無比尷尬。

  關鍵時刻,便宜老爹正聲道:「有格魯曼集團,有總裁和各位董事的支持,克倫伯-海森家族傳統產業肯定能夠得到發揚光大。龍,你千萬不要辜負總裁以及各位董事的厚望,專心致志於你的軍校學業,努力爭取好的成績,不必要分心其他,懂嗎?」

  這麼明顯的暗示,魏斯豈能不懂?可問題是……即便他低頭道一聲「懂了」,在座的大人物們就能善罷甘休?即便他低頭道一聲「懂了」,格魯曼集團徹底吞併克倫伯-海森家族產業的計畫就會改變?

  思量片刻,魏斯昂首挺胸地說:「軍校學業,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因為我自小的志向就是成為一名職業軍人,一名優秀軍官,一名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有朝一日,或功成名就,或為國捐軀,我一定會讓整個克倫伯-海森家族以我為傲!」

  話音落下,滿座寂然。

  一雙雙眼睛裡,流露出的神色悄然發生著變化。

  魏斯的目光平視前方,與格魯曼集團大BOSS四眼相交。

  這位古稀老人的眼眸並沒有渾濁之色,而是像年輕人一樣明亮,他與魏斯對視片刻,以平和的語調道了一句古語:「少年多壯志,常懷破天意。」

  此話給人的感覺似褒實貶,偏偏說話者又是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其真實用意讓魏斯感到難以捉摸。

  此時環顧左右,五位董事依然繃著臉沒有放鬆,胖副總裁的表情也是有些陰晴不定。

  若將這張餐桌視為角逐利益的戰場,這頓午餐便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鬥,而讓魏斯感到些許寬慰的是,他並不是在孤軍作戰,他還有個見過些世面的便宜老爹在一旁堅定不移地支持自己。

  「幼子年少狂妄,讓大家見笑了!」

  這句場面話,讓氣氛有了些許的變化。確實,在座的年齡至少在40以上,以他們的閱歷與地位,有必要跟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斤斤計較麼?

  在一陣短暫卻可怕的沉默後,大BOSS終於說了句讓氣氛得以緩和的話:「無妨!對在座諸位而言,能聽到這樣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機會可是不多的。」

  總裁此言一出,風向終於開始轉變。

  「最帥董事」沉吟道:「記得九百年前率軍橫掃諸國的『不敗戰神』萊克將軍曾這樣教誨他的子孫:人生真正的敵人不是那些為了國家和民族而在戰場上跟你們對立的英勇戰士,而是那些表面順從、一有機會就在暗地裡捅刀子的卑鄙之人,因為前者襯托出你們的優秀,後者卻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這裡,這位資深帥哥頓了頓:「諸位,如若克倫伯-海森家族的這位繼承人對我們唯唯諾諾,言談舉止沒有一點兒不滿,我會覺得他要嘛是個無用的窩囊廢,要嘛是個可怕的陰謀家,而他剛剛的表現……嗯,還算敢作敢為,有那麼些男子漢氣概。如此,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振興,在他這一代人手裡是有些希望的。」

  緊接著,餐桌旁最有軍人氣質的「國字臉」發聲道:「老亨利,你的想法一貫異於常人,有時候鎮懷疑你究竟是站在哪邊的。不過嘛,我覺得你這次說的有道理,如果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連這一點點勇氣都沒有,憑什麼在軍隊裡成就一番事業呢?」

  儘管「國字臉」頂了自己剛剛的觀點,資深帥哥卻只是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胖副總裁也不失時機地插話道:「古往今來,但凡有才之才,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的。就拿我們深受民眾敬仰的國家英雄卡斯蒂維耶將軍來說,我們多番邀請,他就是不願屈尊前來,以致於我們這『國王餐廳』的名人牆上始終沒能掛上他的畫像,據說我們的主廚鄧克先生對此深以為憾啊!」

  餘下幾位,表情雖有所緩和,但依舊沉默不語。

  片刻過後,大BOSS側過頭對​​著魏斯的便宜老爹,現任克倫伯-海森勛爵,語氣沉緩地說:「勛爵,我們相識已有四十幾年了吧!前些年不談,就說這兩年,我們從競爭對手轉變成為合作夥伴,本該齊心協力,共謀發展,可是基於我們前期一些策略和做法的影響,格魯曼集團和克倫伯-海森家族的關係並沒有扭轉過來,以致於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摩擦和糾紛,令郎剛剛的話提醒了我,也提醒了在座諸位,克倫伯-海森家族曾經的輝煌,是完全有可能在它的後人手裡重現的,我們為什麼不能與克倫伯-海森家族攜手共進,一起攀上歷史的新巔峰?」

  便宜老爹一臉恭敬,而坐在對面的魏斯,則被這位大BOSS展現出的非凡氣度給驚到了……多年執掌這個龐大的「軍工帝國」,讓各懷野心的能人強將們至少在表面上團結在格魯曼的旗幟下,果然不是個泛泛之輩啊!

  再看桌旁的董事們,臉上一個個如雨後天晴那般,之前的陰沉一掃而空,這讓魏斯小小地雀躍了一下:難道說自己居然無心插柳,一頓飯的功夫,就為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破冰突圍掃清了最大的障礙?

  事情真有這麼簡單?

  若不是自帶了一個平日裡貌似雞肋、關鍵時候還能派上用場的敵我識別系統,魏斯差點就信了。他默默瞇起了眼睛。好傢伙!躍然眼前的虛框,除了胖副總裁是白色的,其餘的都是醒目的紅色。無論是豁然大度的大BOSS,還是那貌似正義的資深帥哥、隨聲附和的國字臉,全都對自己——乃至於對克倫伯-海森家族,持敵對態度。也就是說,如果自己跟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命運都交由格魯曼集團董事會來投票決定,結果恐怕是六票投死、一票棄權,甚至有可能是全票投死!

  一群貪婪無度的狼!魏斯在心裡惡狠狠地罵道。

  「總裁此言差矣。」便宜老爹以不卑不亢的姿態回應道,「一年零二十七天前,我在總裁辦公室,代表克倫伯-海森家族簽署加盟協議,正式成為格魯曼集團的加盟成員。自那之後,我們就一直是格魯曼集團的一分子,所作所為,都是在跟格魯曼集團齊心協力、共謀發展,何來從現在開始轉變立場和態度呢?」

  便宜老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啪啪打臉,讓憋悶不已的魏斯恨不得站起來大聲叫好。

  這反戈一擊,讓董事們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大BOSS卻只是皺了皺眉頭,然後爽朗地笑了起來:「勛爵說得好啊!之前確實是我們的做法有所偏頗,從今日起,我們不要再分彼此,不能再搞內部競爭,而是要心往一處放、勁往一處使,不斷壯大格魯曼集團的實力,直至超越星空集團,成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乃至這個星球上最大最強的軍工體!」

  話說得好聽,魏斯這一瞇眼,喵了個咪的,眼前還不是一堆紅框!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不過就是一堆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臭蕃茄爛鳥蛋,就你們這勾心鬥角的德性,還想著成為最強軍工體,不走下坡路就謝天謝地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7 AM

第34章 也許吃虧是福

  明媚的陽光下,魏斯獨自站在巴斯頓軍校圓形廣場的主雕塑前,身穿卡其色的學員制服,腳邊擱著行李包,臉上寫的是崇敬,眼神中卻流露出了一種無奈。

  天氣大好的上午,這傢伙之所像樹樁一樣在這待著,是因為他壓根不知道自己的宿舍在哪兒……

  問,無從發問!找,從何找起?

  想來想去,只好來這麼一招「守株待兔」,等著哪位好心的同學把自己給領回去。

  所幸的是,在魏斯的異常行為引起校方注意之前,終於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餵!龍!你在這幹嘛?」

  魏斯長吁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到一輛銀灰色的古董轎車,後座車窗裡探出一張臉,他的膚色和輪廓屬於典型的白種人,五官長相則讓魏斯想起了《蜘蛛俠》的主演托比-馬奎爾,那個著名的娃娃臉小哥。

  在開口之前,魏斯稍稍打量了一下,這輛「古董車」無論設計、工藝還是舒適性都沒法子跟現代轎車相提並論,但是放在這個馬車比汽車多的年代,它飽滿的線條和精緻的做工還是相當不錯的。用得起這樣的轎車,而且還有個穿制服的司機,這傢伙看來非富即貴啊!

  「如果我說我在等你,你信麼?」魏斯咧嘴笑道。

  面對魏斯的笑臉,娃娃臉帥哥依然是那副莫名憂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這不愁吃不愁穿的究竟有什麼好憂愁。

  「哎,龍,你該不會是在跟雪羆搏鬥的時候被拍壞了腦袋,以致於連自己宿舍在哪都找不到了吧?」

  哎喲呵,自己的把戲居然被看穿了?

  得,魏斯也懶得跟他兜圈子,直接拎上行李,拉開門坐進汽車裡。

  車裡這位憂桑的娃娃臉小哥倒是沒有一點兒反感的表現,他拍了拍司機的座椅,這輛拉風的汽車便帶著拖拉機般的轟響聲往學院深處駛去。

  「哎,你真單槍匹馬的殺死了一頭雪羆?」

  問這句話的時候,憂桑的娃娃臉小哥特意湊近魏斯,鼻尖離他的側臉大概只有十來公分。如此舉動,讓魏斯立即意識到兩人的關係應該是非常好的,不然的話,對方不會貿然突破常人交談的「安全距離」。

  「你不是知道了嗎?」魏斯反問。

  小哥鼓腮瞪眼道:「知道個球啊!放假之前,你說你這個假期要去完成老祖先給你們佈置的家族任務,那裡面最難的一項就是獨自獵殺雪羆。你還說如果你成功了,會帶雪羆的一顆獠牙回來給我做紀念,如果你失敗了,開學便不會回來,你的那些收藏全數轉贈給我。」

  「哦……」魏斯拖了聲長音。

  「到底殺了沒殺啊?」他很認真地追問。

  「殺了。」

  「那給我的紀念品呢?」這貨伸出手,此刻的模樣神態像極了魏斯家的小蘿莉。

  魏斯嘆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

  憂桑小哥將手收了回去,一臉好奇地看著魏斯:「你該不會是把它引到冰面上,用炸藥炸開冰面,讓它凍死在水裡?哎,這樣完成任務似乎不太光榮吧!」

  魏斯瞥了他一眼:「我可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這傢伙嬉笑道:「哎,趕緊給說說!」

  魏斯比劃道:「雪羆,我是用獵槍幹掉的。當時它朝我撲過來,我的槍口離它的肚子大概這麼遠,連開兩槍……咚!咚!血濺了我一臉一身,可惜我那件外套燒了,不然可以帶來給你瞧瞧!」

  「燒了?為什麼?」

  「因為我被一群鬣齒獸追殺,挨到晚上,不得不用外套做了兩個應急的火把,這才堅持到了山間的庇護所。」

  「真的?」

  「嗯,真的!」

  看同伴一臉認真,娃娃臉小哥收起了剛剛的質疑表情:「難怪他們說,經歷過生死的人,有時就像是換了個人似得。嗯……你確實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魏斯實話實說。

  「真的?」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魏斯在觀察車窗外的景和人,所以只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好,既然你看透了人生,那麼……你的那些收藏留著也沒什麼意義了,乾脆全數轉贈給我吧!」

  雖然不知道令對方垂涎三尺的收藏究竟是什麼,魏斯想了想,答應道:「你跟我去宿舍,找到的全歸你,如何?」

  這憂桑小哥滿臉詫異地問:「難道你把它們帶回家去或者藏起來了?」

  魏斯答道:「沒有。」

  說話間,汽車在一排三層樓的房舍前停了下來。

  這排建築是磚石外牆,灰撲撲的沒什麼生氣,門廊乾淨整潔,窗戶一塵不染。印象裡,這種建築要嘛是軍隊的營房,要嘛是犯人的監舍,再者就是瘋人院……

  魏斯很自覺地開門下了車,長著娃娃臉的土豪同學卻跟大爺似的端坐在那兒,等著司機畢恭畢敬地給他開門。

  他當然也不用自己拎行李。

  「菲利普,幫我把行李送到房間去,衣服掛衣櫃,鞋子放鞋櫃,其他生活用品也還是老位置,然後帶空箱子來c322。」

  「是,少爺!」

  「記得是c322。」

  「放心,少爺,不會搞錯的。」

  魏斯在一旁聽憂桑的娃娃臉小哥同學跟司機的對話,整個人覺得有些懵。自己究竟有什麼收藏,值得這位少爺讓人帶空箱子來取啊!

  不過,這下好歹知道了自己住在c322,家庭與軍校生活之間的連線,終於通了……

  憂桑小哥顯然對即將到手的寶貝非常上心,吩咐完司機,便大步流星地往學院宿舍裡面走去。從背後看,這貨的身形既不高也不壯,旁邊隨隨便便一個學員,都比他雄健一圈,難道說……他之所以跟自己關係親近,一個很直接的原因就是周圍的學員大多強壯如牛、魁梧若熊,只有他們兩個同樣的瘦弱單薄?

  有人當帶路黨,魏斯也樂得跟在後頭。途中遇到不少穿卡其色制服的學員,不分體格樣貌,一個個都給他讓出兩三尺遠,而從他們的表情和眼神來看,他們是對這位土豪小爺敬而遠之!

  魏斯沒空細細琢磨,不一會兒,兩人便一前一後走進了c322門牌的宿舍。

  這宿舍就一個跟酒店標間差不多大小的房間,一門一窗兩張床,兩桌兩椅兩衣櫃。

  一個膀大腰圓的學員坐在其中一張書桌前,原本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書。見娃娃臉小哥不打招呼地走進來,他連忙放下書、站起身,既不吭聲,也沒什麼動作,活像是一名執勤哨兵遇到了一個自己不敢招惹的傢伙。

  娃娃臉小哥倒是一點也不見外,他走到衣櫃前,側身朝魏斯伸出右手:「鑰匙!」

  魏斯從口袋裡掏出從家裡帶來的一大把鑰匙,悉數交到他手裡。

  他只低頭看了一眼,便從中拎出一把鑰匙,唰地把衣櫃打開了,從衣櫃上層捧出一個西瓜大小、散發金屬光澤的物件。從它的輪廓造型來看,應該是一艘飛行戰艦的模型,透過粗獷猙獰的外殼,隱約可見許多細小的齒輪和管道。

  這是「自己」親手做的?

  娃娃臉小哥如獲至寶地端詳著它,用手指撥弄它的砲塔砲管、槳舵葉片,這些活動自如的部件,充分說明了模型製作者技術精湛、匠心獨到,否則的話,否則得話,他直接甩幾張鈔票就能在商店裡買到同類貨就行了,何必垂涎若此?

  魏斯放下行李,走到衣櫃前。這個不大的衣櫃裡有好幾個橫隔,放置著大大小小的戰艦模型。近距離觀察,它們很精緻,也很逼真。很難想像,這居然都是那個紈袴公子哥、敗家子做出來的……

  娃娃臉小哥爺突然轉過身,一臉期待地看著魏斯:「真送給我,不後悔吧?」

  雖然自己可能再也做不出這樣的模型來,魏斯依然挑起嘴角:「既然你喜歡,就都拿去吧!」

  娃娃臉小哥用他那憂桑揮之不去的眼神盯著他看了足有幾秒:「不要點什麼補償?」

  魏斯搖搖頭。

  「真不要?」

  魏斯還是搖頭。

  娃娃臉小哥咧開嘴,做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對那個自他一進門起就默默站在那裡的魁梧漢子道:「哎,格倫特,我覺得你可能遇到了一個假室友。」

  「呃……抱歉,我叫特倫格,不是格倫特。」

  如此生澀無趣的回答,讓娃娃臉小哥直接選擇了無視。

  「噢,對了,龍,上次你說的那事,我跟父親提過了,他說他會考慮的。」

  有第三者在場,魏斯不便多問,只好「哦」了一聲。

  小哥以為他不太高興,連忙出言寬慰:「別灰心嘛!即便這次不行,我們也可以另找機會,辦法有的是。」

  「說的沒錯,辦法有的是,只要我們有心,而且付出足夠的努力,遲早會獲得成功的。只不過,我們現在需要應付的頭號難題,就是明天開始的全科預考,聽說有些項目難度很大,像我這樣基礎差、悟性低的,非得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拿到勉強合格的成績。」

  魏斯一邊說著,一邊將衣櫃裡的模型取出來擺放在書桌上,然後將行李袋裡的襯衫、外套、褲子、風衣等等放進衣櫃裡。

  憂桑的娃娃臉小哥一臉詫異地看著魏斯,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片刻過後,司機拎著兩個空箱子來到c322宿舍。當他站在魏斯那碩壯如熊的捨友旁邊時,魏斯突然發現,這傢伙塊頭雖然要略小一號,但體形體態更加的結實矯健,而且他身上有種由內而外的剛毅氣質,顯然是經過軍隊錘煉鍛造的精銳之士。

  小哥遲疑了一下:「菲利普,把這些裝到箱子裡,送到我房間去。」

  魏斯站在一旁,看司機小心翼翼地將飛行戰艦模型一件件裝進箱子裡,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飛行戰艦模型上。相較於土豪同學手上那個大傢伙,它不止是體積小,構造也要簡單許多,但它的輪廓卻觸動了魏斯腦海深處的記憶。

  這是一艘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一級巡防艦。

  在莫納莫林山脈之戰中被擊毀的「遊騎兵德爾隆格」號,便屬於這一級別。

  「等等!」

  「怎麼?後悔了?」

  娃娃臉小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魏斯沒有後悔,他僅僅是從桌上拿起那個特殊的飛行戰艦模型:「除了這個,你都拿走吧!」

  小哥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手裡的東西:「它有什麼特別之處?」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解釋吧!」

  娃娃臉小哥很不屑剮了他一眼:「切,又在裝神棍!」

  魏斯沒好氣地還了他一個白眼:「哥說的是實話,愛信不信!」

  小哥一邊看著老司機把最後幾件模型裝進箱子,一邊向旁邊的吃瓜群眾徵詢道:「哎,格倫特,你信麼?」

  魁梧漢子看來已是生無可戀。

  「抱歉,我叫特倫格,不是格倫特……算了算了,只要您高興就好!」

  小哥正眼瞧了瞧魁梧漢子,然後對魏斯說:「跟這樣一個完全沒有幽默感的人在一起生活這麼久,我真是很同情你啊!」

  魏斯雙手叉在胸前,視線在魁梧漢子跟小哥的臉上分別停留了一小會兒,一個是體格健壯、貌似木訥的看書室友,一個是怪裡怪氣、土豪任性的耿直boy,誰更適合扮演小夥伴的角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7 AM

第35章 學渣的悲哀

  沒等魏斯好好適應一下軍校的生活,嚴格的全科預考便如約到來,而除了有關《步兵操典》和《野戰條令》的理論考試需要動筆,其餘項目都是「動粗」:負重耐力行軍、刺刀格鬥技巧、空手搏鬥技巧、馭馬、標準單兵掩體構築、線形防禦塹壕構築、靜態射擊、行進射擊、操炮技術……

  「所有人給我聽好了,接下來,你們需要用手裡的工具,在一刻鐘的時間裡,挖出一個標準的單兵掩體。在挖掘過程中,如果碰到大石塊無法繼續挖掘,允許另選一處位置重新挖掘,但時間不會延長。如果都聽明白了的話……現在開始計時!」

  教官話音剛落,身穿藍色作訓服的學員們各自選位,拿著工兵鏟奮力挖了起來。按照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野戰條令》,一個標準的單兵掩體應有4尺長、3尺寬、5尺深,而且他們所用的尺,明顯要比地球人的「公尺」長,因此,這一刻鐘需要挖掘的土方量可不少。

  跟本隊的其他學員不同,魏斯一上來沒有急於挖地,而是多花了點時間選位置。幾天前,他的便宜老爹做出了跟胖副總裁合作的決定,受益於此,魏斯隨後得到了胖副總裁的特別支持,不但提前獲悉了全科預考的內容,還接受了專業的突擊輔導,獲得了不少取巧的法子。就說這單兵掩體的挖掘,在力量和體能處於相對劣勢的情況下,魏斯覓了一處土壤乾燥、沙礫稍多的地,這種條件的土地挖起來阻力小,不考慮實戰條件下的種種弊端,只要稍稍將敞口挖寬一些,便能夠達到《野戰條令》的尺寸標準……

  噓……噓……

  一短一長兩聲哨響,學員們紛紛停了下來。接著,各隊教官拿著木尺挨個丈量學員們挖出的單兵掩體,並由督察員當場記錄下來。

  「長度4尺3,寬度3尺3,深度5尺2,尺寸優等;正面坑壁80度,右側76度,左側73度,後面78度,技術末等;綜合成績……次等。」

  丈量並報出魏斯所挖掩體的尺寸角度以及綜合成績後,教官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能夠在這項考核中達標感到非常意外。

  魏斯依然喘著粗氣,手指也在微微發抖,為了這個缺乏美感的大坑,他已是拼盡了全力。

  教官和督察員走過之後,魏斯向另一邊張望,他看到了土豪小爺,那傢伙兩手叉腰,歪著頭,喘著氣,待他的教官和督察員丈量記錄了成績之後,懊惱地將工兵鏟踹進坑裡。

  很顯然,他的成績並不理想。

  不多會兒,所有學員的成績都得到了確認,領隊教官拿著鐵皮捲成的揚聲筒:「全體列隊,前往靶場!」

  目的地是靶場,那麼接下來進行的應該是靜態射擊和行進射擊兩個科目。對魏斯這樣一個經歷過實戰磨礪,而且自身多多少少有點兒射擊天賦的傢伙,通過射擊考試似乎不是難題,但事實並非如此。在胖副總裁的特訓營,魏斯提前領教了所謂的靜態射擊,簡單來說就是舉槍瞄準五分鐘、扣動扳機一秒鐘,如此往復九次,中間只有非常短暫的間歇。很顯然,這種射擊方式對臂力和耐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以魏斯的條件,前面三四槍能拿到較好的成績,越是往後,命中率直線下降。

  行進射擊也是大致相同的情況——射擊者必須攜帶沉重的栓式步槍,以較快的速度行進大約20公里,然後在指定位置對指定目標進行兩個三發速射。在初次接受測試的時候,魏斯六發子彈竟有五發脫靶,足見他的體能條件跟軍方訓練標準還有較大差距。

  所幸的是,對於胖副總裁這樣一個慣於取巧的商界大拿來說,沒有什麼軍事科目是不能走捷徑的。就譬如這靜態射擊,他的辦法是瞄準階段上身略微後傾、槍口稍微抬高,使手臂少承一些托力,在臨射擊的前幾秒再調整到真正的瞄準姿態,進行快速的瞄準射擊。如此一來,魏斯最多可以在前面三四發子彈維持較好的射擊準頭,最後一兩發看運氣,倒也能夠拿到合格成績。

  抵達靶場之後,學員們各自領取槍械裝備。一支「格魯曼燒火棍」,五十發標準彈,以及頭盔、武裝帶、水壺、刺刀、工兵鏟等全套步兵佩具,總重量在30公斤以上。

  隨著領隊教官一聲令下,全體繞靶場進行武裝負重行軍,10圈之後,照著三百米開外的目標進行五發速射。

  雖然經過了幾天突擊訓練,學到了自我調整呼吸節奏的訣竅,魏斯還是落在了隊伍的末尾,身後僅有寥寥數人。在隊尾離終點位置還有兩三百米的時候,隊首的學員們已經開始進行射擊了,咚咚響起的槍聲讓不少落後者亂了方寸,而魏斯依然咬牙保持著既有的步幅和頻率。抵達標有177編號的射擊位置之後,他不急於舉槍射擊,而是故意慢慢吞吞地拉槍栓、裝子彈,以便讓疲勞不堪的身體得到儘可能的恢復——直到教員過來催促,他才端起槍,深呼吸,擯開雜念,凝神靜氣,以置身戰場的心境開始了爆髮式的射擊……

  完成射擊之後,魏斯整個人幾乎癱倒在地,他丟下槍,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喉嚨口泛著酸澀胃液。

  「喲喲喲,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居然連虛弱乏力、意志消沉、除了抱歉就是沉默的龍-克倫伯-海森都能完成行進射擊,而且成績看起來還不差,是不是假期的時候整天都在吃大補藥啊?」

  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聲音,魏斯胸中頓時騰起一股無明業火,他直起身,即便發現說話者是個比自己高半頭而且壯實許多的白人學員,他的眼神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怯懦。

  見魏斯瞪著自己,說話者也怒瞪雙眼:「哈!馴羊也想咬人嗎?來啊!克倫伯-海森家的孬種!揚起你的拳頭,試試看啊!我保證讓你爽……快……到……家!」

  這話立即引來周圍一票學員的注目。

  魏斯沒有貿然動手,但也沒有作出退讓。如果對方第一句話還可以被理解為戲謔,那麼第二句話已經將他的挑釁姿態揭露無遺。

  「克倫伯-海森家族沒有孬種!」魏斯一字一句的從牙縫中擠出來。

  挑釁者冷哼道:「沒有孬種?哦……那就只有走後門的軟蛋咯?」

  此話一出,周圍竟然傳來了幾聲不懷好意的冷笑。

  出身貧苦家庭的魏斯,知道跟莽漢惡人講文明講道理是沒有用的,有些時候就得搏了命地打上一架,正當他攢著勁準備揮拳的時候,有個人快步走到了他們旁邊,一把將兩人往反方向推開,與此同時,一個洪亮有力的聲音在耳旁炸響。

  「你們這是乾什麼呢!」

  魏斯斜眼一看,來的並不是教官或者督察員,而是一個跟他們相同裝束的學員,一個黑髮黃膚的青年。從他那深眼窩、高鼻樑、薄嘴唇的立體式五官來看,應該不是純粹的黃種人,像是黃種人與白種人混血,呃……還別說,這傢伙跟好萊塢鼎鼎大名的混血帥哥基努-裡維斯年輕時候有那麼幾分相似。

  挑釁者不但沒有罷手,反而粗魯地對混血帥哥嚷道:「餵,盧恩,這事跟你有沒關係!你給我讓開!我就是看這走後門進來拖大家後腿的傢伙不順眼!我就是要讓這軟蛋主動滾出巴斯頓軍校!」

  混血帥哥喝道:「嘿,龐克,難道你把你入校第一天在雕像前發過的誓忘到屁股後面去了嗎?難道在你的腦袋裡,只有野蠻暴力的方式能夠解決問題嗎?別忘了,巴斯頓軍校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最好的陸軍院校,沒有人可以在這裡矇混過關!如果有人只是依靠卑劣的手段來到這裡,那麼他遲早會被淘汰出去,用不著你來充當仲裁者!」

  如此犀利的言語,讓這腦袋大、脖子粗的挑事者無以反駁。恰在這時,旁邊有人提醒了一聲「尼古拉來了」,他惡狠狠地朝旁邊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轉身走開了。

  直到這一刻,魏斯才鬆開了攥緊的拳頭,對側臉有七分像基努-裡維斯的混血帥哥道了聲「謝謝」。

  混血帥哥正眼看了看魏斯,眼神裡雖然沒有惡意,卻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意味。

  「哎哎哎,發生什麼事了?」娃娃臉小哥突然出現,他先是一臉關切地詢問魏斯,然後用一種奇怪的口氣對混血帥哥道:「哎,盧恩,是誰膽敢欺負我的好朋友?你有沒有幫我好好教訓她?」

  混血帥哥聳了聳肩:「你打算保護他三年,還是他一輩子?」

  「這話什麼意思?」娃娃臉小哥沒好氣地反問道。

  「他是個男人,遲早要學會保護自己的家人和愛侶,如果他能順利畢業,加入軍隊,還得擔負起保家衛國的重任,所以,他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而不是依靠你我的幫助!」從容不迫地說完這句話,混血帥哥轉身離開,留下魏斯目瞪口呆。

  啥情況?自己咋就成了受人庇護、苟且而活的慫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8 AM

第36章 隱藏的高手

  隨著領隊教官一聲高吼「所有人各歸各位」,學員們紛紛在標有各自學員編號的射擊位立正待命。

  接下來,本隊教官和督察員一邊走,一邊挨個報分數。

  「175號,行軍優等,射擊六發三中,綜合成績……次等。」

  「176號,行軍次等,射擊六發一中,綜合成績……不合格。」

  「177號,行軍末等,射擊六發四中,綜合成績……次等。」

  ……

  177號是魏斯的學員編號,聽到自己的成績,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巴斯頓軍校的課業成績,通常分為優等、次等、末等、不合格四個等級,不合格有一次重考的機會,如果重考依然不合格,將會受到退學處理。

  在宿舍的書桌抽屜裡,魏斯看到了「自己」前一學年的結業成績單,9門課業只有1個次等,餘下8門均為末等,而且有4門標註了重考字樣,難怪會在兩百多名學員裡排名倒數,所幸重考科目最終還是獲得了通過,否則的話,他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在巴斯頓學員,每一學年的期初預考成績佔到最終成績的20%,絕對佔比雖然不高,但對於魏斯這樣的「學渣」來說,要想順利通過所有的考核,並且爭取得到較為理想的排名,每一個環節都必須要拼盡全力。

  「178號,行軍次等,射擊六發三中,綜合成績……次等。」

  「179號,行軍優等,射擊六發五中,綜合成績……優等。」

  「180號,行軍末等,射擊六發一中,綜合成績……不合格。」

  179號便是剛剛跟魏斯搭話的混血帥哥,這成績,堪堪是學霸級別的存在啊!

  「學霸」轉過頭,恰好跟魏斯目光相對。

  魏斯衝他點了點頭,而他也沖魏斯微微頜首。

  魏斯瞇起眼睛,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白色的虛框。

  生物機能2.5/2.5

  精神活力3.4/3.9

  戰鬥潛能8.1-22.6

  等效防護6.3-7.9

  行動速度11.4-30.8

  這些數值很不錯,有的貌似已經接近特戰部隊的精英戰士了。魏斯不禁有那麼一點沮喪:為什麼老天對某些人青睞有加?

  在當場報完成績之後,領隊教官宣佈,全體原地休息半小時,然後進行靜態射擊考核。

  聽到解散的口令,魏斯一屁股坐了下來。要不是顧及形象,他恨不得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坐了不多會兒,便見憂桑的娃娃臉小哥灰頭土臉地踱了過來:「哎,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剛剛的科目都過關了?」

  「嗯,算是涉險過關。」魏斯回答。

  小哥齜牙道:「這麼說來,你們家族的考驗確實有神奇的功效呢!下次也帶我去練練?」

  魏斯突然興起,瞇眼瞧了瞧這傢伙的實力。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便有了新奇的發現。

  生物機能2.4/2.4

  精神活力5.1/5.6

  戰鬥潛能9.4-35.2

  等效防護4.2-10.0

  行動速度10.9-38.8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魏斯自穿越以來看到的第一個精神活力達到5的「人形生物體」,而且,這貨的戰鬥潛能、等效防護以及行動速度居然只是略微遜色於自己遇到過的聯邦特戰精英。雖然魏斯還不能很精準地解析這些數據對應的能力,但就數字而論,這貨絕不至於淪落為學渣啊!莫非……背後另有隱情?

  不過,讓魏斯感到高興的是,這虛框是綠色的。也就是說,對方是真心誠意把自己當朋友。

  大概是看魏斯沒吭聲,小哥挑眉道:「有條件?說!儘管說!能答應的我一定不推辭。」

  「我們之間,凡事都要談條件麼?」魏斯反問。

  憂桑的娃娃臉小哥遲疑道:「呃……談與不談,都是你情我願,沒什麼不妥吧!」

  魏斯仔細打量著他說話時的表情神態,覺得他並不是地主家的傻兒子那種類型,而是習慣了以金錢或地位開道,不太懂得如何真正與人交往,

  「行!下次放假,我帶你去歷練一回!無條件的!」

  「無條件的?」小哥雙手抱胸,一臉疑惑。

  「嗯!」

  「昨天無條件送我戰模,今天無條件答應帶我去歷練,哎,龍,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憋大招啊?」娃娃臉小哥有些警惕地看著魏斯。

  魏斯搖搖頭:「等你有朝一日經歷了生死時刻,你就會明白,凡物不值一提,而戰友情誼千金難買!」

  「嗯……你這話說服了我。」小哥道,「而且,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了真誠。」

  魏斯揉了揉眼角,摳出一粒眼屎:「喏,我眼睛裡只有這玩意兒。」

  娃娃臉小哥愣了愣,然後捧腹大笑。他的笑聲是如此的肆無忌憚,以致於周圍的學員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站在不遠處的教官和督察員也被驚動。魏斯注意到有一名督察員表情不善,似要發火訓人,可當他意識到是誰在放聲大笑時,那股怒氣居然生生憋了回去!

  魏斯愕然,然後再次打量起眼前這憂桑的傢伙來。丫的來頭肯定不小,可讓人感到好奇的是,他明明可以依靠身份來獲取校方的特殊照顧,卻跟普通學員一起接受這些高負荷、高難度的課業考核,而且成績差強人意。究竟是他不在意軍校的課業成績,還是背後另有隱情?

  休整即將結束,魏斯腦海中已經在盤算待會兒進行靜態射擊測試的套路了。不得不說,胖副總裁確實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傢伙,拿到全科預考方案,他親自替魏斯制定特訓方案,不嗑藥、不作弊,純以戰術策略的方式提升考試成績,沒有靈活的頭腦和縝密的思維是無法做到的。

  「哎哎哎,快看啊!女神來了!」

  「喔喔,顏值滿分,身材滿分,不愧是巴斯頓女神啊!」

  聽到旁邊的學員竊竊私語,魏斯好奇地循著他們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穿卡其色裙裝的女軍官跟教官、督察員站在一起。男教官和男督察員們,身材或魁梧或敦實,在他們的襯托下,這名身材高挑的女軍官儼然是萬綠從中一點紅。無論是略施粉黛的側顏、傲然聳立的「凶器」、矯健翹挺的臀部還是裙裝下那雙穿著短靴的修長小腿,都足以讓血氣方剛而且終日跟同性為伍的學員們目露綠光。

  身為生理和心理都很正常的男青年,魏斯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時,她轉過頭朝魏斯這邊投來一瞥,魏同學頓時瞳孔放大。

  是她?

  沒錯,是她!自己在格魯曼集團「天堂花園」發生意外碰撞的那個女軍人,奧克塔薇爾-格魯曼,格魯曼集團董事亨利-格魯曼的獨生女。特訓期間,魏斯從胖副總裁的手下那裡打聽到了有關她的一些事情。單就其父持有的格魯曼集團股份計算,這位靚女的身價就在千萬以上,可她卻毅然將青春奉獻給了聯邦軍隊,不但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上尉,也是巴斯頓軍校自創立以來第一位非醫科目的女教官。

  想起那日她所說的話,魏斯覺得她剛剛應該是在向督察員詢問自己的成績。到目前為止結束的四項測試中,除馭馬是末等之外,軍事理論、單兵掩體挖掘、行進射擊三項均為次等,這樣的成績在同級學員中並不突出,但也不至於像之前那樣敬陪末座。

  由於距離較遠,魏斯跟那傲嬌的冰山美人並沒有對上眼神。過了一小會兒,領隊教官宣佈休整結束,進入靜態射擊考試環節。

  在跟每一名學員編號相對應的射擊位置上,擺放著一個不起眼的油紙包,裡面是匹配「格魯曼燒火棍」的彈藥。這種子彈的口徑是3.2pir,相當於地球計量尺度的16毫米,子彈的長度約為10公分,較75式14.5毫米高射機槍的專用子彈略粗稍短,相當於一棵中等個頭的胡蘿蔔。就口徑和尺寸而言,幾乎可以算入機關炮彈的範疇了。

  靜態射擊有標準的操作規程,這些「常識」魏斯在胖副總裁的特訓課程裡已經惡補了一頓。跟所有的學員一樣,他從油紙包裡取出三個三發彈夾,兩個塞進腰際的彈藥包裡,餘下一個直接裝進步槍彈倉,心裡嘀咕道:一鼓作氣,咬牙堅持,通過考核,晚上吃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8 AM

第37章 女神加持

  尖銳的哨聲吹響,在接下來的間裡,除了裝填子彈,每一名學員都必須保持站姿,平舉全重超過10公斤的「格魯曼燒火棍」,以每分鐘一發的速度射擊大約450米外的標靶。

  學員的射擊位置相隔不到兩米,遠處那一排標靶也是相同的間隔,若是瞄錯了標靶,或是射術不精,子彈偏到了別人的標靶上,成績自然要算到別人頭上,但如果這種差錯造成某人的射擊成績「爆表」,譬如說出現九發十中的情況,亦或是督察員發現了一次射擊有標靶中了兩槍及以上的情況,則直接判定這名學員單獨重考。

  自行進射擊考試結束到現在,等待成績連帶休整加一塊也就個把小時,體能遠沒有恢復到正常狀態。在這種情況下,魏斯即便是用上胖副總裁的「偏方」,在長達五分鐘的瞄準階段取巧省力,兩個回合下來依然覺得手臂酸脹難忍。

  前兩輪射擊,學員們縱使準頭不佳,保持標準的瞄準姿勢還是能夠做到的,但時間越往後,體力消耗越大,瞄準姿勢開始走樣。對於這樣的犯規情況,教官和督察員會有一次不扣分警告,如​​果發現第二次,則直接判定學員成績為不合格。

  第三個回合之後,魏斯已經感到難以為繼了,這時候,他心裡也有個聲音再說:「今天暫且放棄吧!某一科正考不合格,可以在所有科目結束後補考一次,那時候體力應該是較為充足的,通過補考應該不難。」

  雖然精神有所動搖,魏斯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舉起了笨重的「格魯曼燒火棍」。

  約莫兩三分鐘之後,不遠處傳來督察員冷厲的聲音:「166號學員,第二次犯規,停止考試,成績不合格!」

  當意志難以堅持的時候,失敗退場反而是種解脫。

  「放棄吧……放棄吧……」

  心裡的那個聲音如惡魔一般誘惑著魏斯,一點一點消磨他的鬥志,瓦解他的決心。

  就在這時,魏斯嗅到了一種淡雅的芬芳,這絕對是來自女性的氣息。

  難道說……她來到了自己附近?正在註視著自己?

  突然間,魏斯想起了自己在格魯曼大廈頂層花園,當著她的面所說的那番話。

  不再活在狹隘與自私之中,不再活在怯懦與平庸之中,擔起力所能及的那份責任……

  輕拂的微風再次帶來了芬芳,讓魏斯確信她就在旁邊。

  絕不能被她瞧不起……絕不能!

  骨子裡的不服輸勁頭,讓魏斯振奮精神,調動全身氣力投入這場不是戰鬥的戰鬥。

  手臂酸脹疼痛,忍!體能積蓄告罄,扛!肢體即將失控,撐!

  在這每一分鐘都如同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裡,魏斯不顧一切地堅持著,堅守著,豆大的汗珠浸濕了他的兩鬢,滑過臉龐,從下頜低落,身上的衣服也逐漸被汗水打濕,甚至到了最後,手和腳都在發顫。

  被判不合格的學員不斷增加,督察員幾次走到魏斯旁邊,似乎覺得他隨時都有可能放棄,卻遲遲沒有等到他主動犯規。

  最後一發!最後一發!

  第八次裝填子彈,魏斯的手抖得厲害,汗水一顆一顆從額頭往下滴,模糊了他的視線,以另類的方式浸潤了他乾涸的嘴唇……

  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端槍而起。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雪林中的那個木屋,回到了那個面臨生死、無所畏懼的時刻。他想起了盧克,想起了大高個,想起了每一個曾經並肩作戰的人,他們似乎都在註視著自己,他們期待自己突破身體和意志的極限……

  最後一發,魏斯不記得自己有沒有瞄準,亦或是憑著直覺開的槍。槍聲落下,他如釋重負,整個人直直地跪倒在地,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看,只是大口大口喘氣。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將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艱難地扭過頭,看到憂桑的娃娃臉小哥正關切地註視著自己。

  「你今天瘋了麼?」他說。

  魏斯搖搖頭。

  「沒瘋?沒瘋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小哥用手指搓了搓他肩膀位置的衣服,很明顯,他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魏斯依然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自己的小夥伴解釋。

  小哥湊近道:「哎,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得到她的垂青?別傻了好不好!」

  「誰?」魏斯終於發聲。

  「還能有誰?當然是巴斯頓軍校的女神,格魯曼集團三玫瑰之一,奧克塔薇爾!」小哥擠眉弄眼道。

  魏斯搖頭道:「我不是為她,而是為我自己。」

  娃娃臉小哥遲疑了一下,低語道:「好吧!剛才考試的時候,她就站在你背後,似乎看了你很久。別的不敢說,我覺得她至少是對你另眼相看了。 」

  「真的?」魏斯心裡小小地雀躍了一下。

  小哥卻不好好說話了,而是插科打諢起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魏斯環視四周,但這時候已經看不到奧克塔薇爾的身影了。

  「哎,你怎麼知道的?考試的時候,你的注意力難道不是放在正前方嗎?」他反問。

  「哦,我老早就被判犯規出局了。」小哥不以為然地解釋說。

  「切!」魏斯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別人不知道,我這火眼金睛可以看得清楚,你丫奏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貨!

  小哥當然不曉得魏斯心裡在嘀咕神馬,他一臉不屑道:「所以啊,我這一身乾爽,哪像你,渾身都是汗臭味!」

  魏斯戲謔道:「男人味,男人味,沒有點汗臭,怎麼叫男人味呢?」

  小哥似乎對「男人味」這個詞非常敏感,他皺起眉頭,然後輪番揚起兩條胳膊,把手臂送到鼻子前聞了聞,接著,他抓起魏斯的手,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他的袖口。

  見他這般反常,魏斯道:「哎,看來有人取笑你缺乏男人味,而且那是個你很在意的人。」

  不想小哥衝他翻了個白眼:「這事我跟你說過,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斯一時啞然。

  憂桑的娃娃臉小哥突然一本正經地說:「別忘了,我的理想是當個飛行戰艦指揮官!身上要有味道,也是香水、煤屑、火藥混合的氣味,而不是酸澀的臭汗味!」

  言罷,他不太高興地走了。

  魏斯撓了撓頭,這貨故意當學渣,原來是不屑於呆在地面部隊。

  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巴斯頓軍校是陸軍精英的搖籃,如果想要成為一名飛行戰艦指揮官,那就應該去首都自由城的布萊德航空學院,據說聯邦軍一多半的航空精英都是從那裡畢業的。

  看著憂桑的娃娃臉小哥漸行漸遠,魏斯第一次覺得他的背影有種桀驁的落寞,而那看似單薄的身體裡,真的蘊藏著超乎想像的能量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49 AM

第38章 第一個優等

  《步兵操典》理論,次等;《野戰條令》理論,次等;負重耐力行軍,末等;標準單兵掩體構築,次等;行進射擊,次等;靜態射擊,次等;線形防禦塹壕構築,次等……

  兩天下來,巴斯頓軍校的二年級全科預考科目已經過半,相較於那幾個拿到優等如拾草芥的學霸,魏斯的成績並不起眼,但如果縱向比較他上一學年的成績,便會發現他的平均成績整整提高了一個檔次不止。

  為了拿到這樣的成績,魏斯無論在精神還是生理層面都是毫無保留的投入,有的科目甚至是逼空現有的潛能,所以一到晚上,他沾床就睡,根本沒有氣力去想多餘的事情。

  「喂喂餵,起來了!」

  魏斯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臉,還以為是軍校緊急集合,所以條件反射式的彈了起來。睜開眼睛,卻看到周圍黑漆漆的,就電筒光照著一張「慘白」的臉,腦袋一抽,直接揮出一拳,但拳頭沒有結結實實地砸到這張臉上,而是在半途被什麼東西給緊緊抓住了……

  「要死啊!」那張臉有些惱火,而魏斯也反應過來,這不是憂桑的娃娃臉小哥麼?

  「哎,出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小哥拿著電筒在魏斯眼前晃了晃,「我睡不著!」

  「你睡不著?」魏斯瞬間無語了。他抓住這位大爺的手腕,讓電筒對著便宜老爹送他的手錶一瞧,nmd,午夜剛過,正是睡大覺夢周公的好時間,這貨居然說睡不著?

  小哥不由分說地把他拽了起來:「還不都怪你,要跟我說什麼男人味的事情,走!出來!」

  想到這貨的戰鬥數值比胖副總裁還強,而胖副總裁可以輕鬆放倒自己,魏斯只好乖乖披上外衣,跟著他走出了房間。

  (哎,不對啊,睡覺前明明鎖了門,這貨是怎麼進來的?)

  兩人穿過幽靜的、只有鼾聲可聞的走廊,沿著樓梯往走上,一直走到了屋頂上。

  晴朗月夜,米黃色的月光照耀著大地。巴斯頓軍校坐落在一處植被茂盛的山谷中,這裡的環境和景觀,跟積雪皚皚、怪石嶙峋的莫納莫林山脈截然不同。饒是如此,魏斯還是想起了那個被惡獸群追的夜晚,想起了那些聯邦戰士出手相救的場面,想起了山間庇護所的溫暖火光……

  魏斯仰頭望著那輪高掛夜空的的明月,忽然間,空氣中飄來一股熟悉的氣味……

  是菸草的味道!

  低下頭,只見娃娃臉小哥嘴裡叼了根東西,黑黑的,外面那頭忽明忽暗。

  原來還以為這個世界沒有香菸,這貨抽的不就是麼?

  魏斯連忙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仔細瞧了瞧他那根「煙」,粗細介於香菸和雪茄之間,似乎沒有煙紙和濾嘴,難道只是簡單地將煙葉捲起來製成的土煙?

  小哥抽了幾口,終於將「煙」遞給魏斯。

  魏斯接過來小小地吸了一口,那股子辛辣,就像是憑空吃了一條芥末,穿過鼻腔直衝腦門,讓人忍不住眼淚直流!

  「呃……這是什麼鬼?」

  小哥沒有看他,而是兀自呢喃道:「上流社會的專屬品,可以讓人忘卻煩憂的好東西。」

  刺鼻的辛辣散去之後,沉重的倦怠被驅散,手不酸了,腿不疼了,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雖然感覺有些飄飄然,但此刻魏斯的意識卻還非常清醒:不對,這不是香菸,而是某種可以麻痺精神的東西!

  想到這類東西通常都會讓人產生依賴性,魏斯果斷將其捻滅,用力地拋了出去。

  見魏斯這般舉動,娃娃臉小哥居然沒生氣,而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作為男人,無論你有沒有所謂的男人味,在困難和挫折面前,都應該拿出你的勇氣和執著來!」魏斯大義凌然地說道,「聽著!你不是夢想著在要天空中翱翔嗎?你不是渴盼著成為飛行戰艦指揮官嗎?如果你陷入眼前的困擾無法自拔,那麼你有什麼資格去承擔這樣神聖的責任?若是在戰場上遇到強大的敵人,你也要這樣一籌莫展地坐在某個角落裡,向夜空訴說你的無奈和憂傷嗎?」

  小哥抬著頭,張著嘴,怔怔地看著魏斯,似乎想要辯解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就在這時,從宿舍下面傳來一聲冷厲的質問:「誰在樓頂?」

  魏斯暗道一聲不好,這要是被哨兵逮住關個禁閉什麼的,幾天來的辛苦付出可就白費了。

  小哥卻不慌不忙地應了一嗓子:「是我,尼古拉-萊博爾德,睡不著上來透透氣!」

  片刻過後,剛剛那個聲音弱弱地說道:「那您注意安全,小心別踩滑了腳!」

  小哥卻沒搭理他,而是白了魏斯一眼,嘀咕道:「都怪你,說話那麼大聲,我又不聾。」

  魏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剛剛絕對是無心之失。

  尼古拉-萊博爾德,這名字對魏斯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但從哨兵剛剛的態度轉變來看,這貨絕對是個牛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牛。

  在給這位失眠的大爺上過思想教育課並獲得滿意評分後,魏斯終於拖著沉重的眼皮回宿舍睡覺去了。幾個小時後,天亮了,嘹喨的軍號吹響,新一天的征程就此開啟。刺刀格鬥、空手搏鬥、操炮技術、馭馬,二年級全科預考所餘的科目都將在這一天完成考核。

  刺刀格鬥,空手搏鬥,講究的是力量、速度、技巧以及智慧。在胖副總裁的特訓速成班,魏斯領會到從前幹農活、打野架的經驗壓根用不上,現在這副軀體,力量不夠強,速度不夠快,而且沒有任何的「被動技能」留給他,一切只能從零開始。特訓期間,他飽受私人教官的蹂躪,甚至還被胖副總裁虐了好幾把,籍此get了一些技巧,也收穫了一些經驗,對付菜雞還湊合,碰上179號混血帥哥這樣的優等生,就只有躺著當背景板的份了。

  刺刀格鬥,末等……

  空手搏鬥,末等……

  雖然兩個「末等」一下子拉低了平均成績,魏斯已是心滿意足,畢竟這兩科都屬於他的弱勢項目,能夠一次性通過已經達到了他的心理預期。

  接下來的操炮技術,魏斯信心滿滿,因為這一科比拚的既不是氣力,也不是經驗,而是科學除了需要牢記火砲的規定操程,接受考核的學員所要做的,就是對應教官指定的目標,利用簡單的光學儀器,現場測定並計算火砲的射擊諸元。只要掌握較為基本的數學和物理學常識,綜合距離、重力、彈速、風向等因素,不難得出粗略的射擊參數,但這對於既非砲兵專業出身、又沒有上過大學的學員們來說卻有些困難。

  輪到魏斯上場的時候,他要了一張紙,一支筆,在上面寫寫畫畫弄了一堆旁人看不懂的東西,算出了射擊的垂直仰角和水平角度,當他將結果交給一旁的砲兵軍官時,這位專業人士愣住了,然後問旁邊的教官和督察員:「可以讓這位學員換個目標再測算一次嗎?」

  教官和督察員相互看了看,遂徵求魏斯本人的意見。

  魏斯聳肩道:「當然可以。」

  砲兵軍官考慮了一下,指了個位於遠處山頭的目標。

  魏斯對著炮隊鏡觀察了一會兒,皺著眉頭對砲兵軍官說:「先生,這可有點難為我了。您看,我們所處的位置地勢較低,即便使用標準炮隊鏡,也只能對40到50鏈的目標進行精準測距定位,您剛剛所指的目標已經超過了50鏈,如果是在戰場上,我只能估測大概的射擊數據,然後根據彈著點情況進行校正。」

  所謂的「鏈」,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標準長度單位之一,500尺為1鏈,其長度大約是150米。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處在大工業時代後期的星球上,由於飛行戰艦這種霸道武器的存在,步兵武器技術的發展軌跡跟魏斯熟悉的地球歷史存在較為明顯的差別。以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使用的制式武器為例,毫米)口徑的栓式步槍是配發給步兵的基本裝備,然後是毫米)口徑和毫米)口徑的輕型速射武器,然後是具備高平兩用性能的毫米)口徑速射砲,至於更大口徑的火砲,要嘛搭載在飛行戰艦上,要嘛配置給要塞使用,通常不裝備陸軍野戰部隊。因此,魏斯他們的操炮技術考核,所針對的就是這種構造相對簡單、實用性較高的火力支援武器。

  在胖副總裁那裡,魏斯抽空瞭解了聯邦軍制式武器的情況,而格魯曼集團作為聯邦陸軍的頭號武器供應商,自然掌握著這些裝備的精確性能數據。 15pir口徑的高平兩用速射砲,作為固定火力點使用時,對地最大射程可達60鏈,對空最大射程約30-35鏈,作為野戰火砲使用時,對地最大射程約為50-55鏈,對空最大射程約25-30鏈。

  這位看著有三十好幾,眼尾頗多魚尾紋的砲兵軍官背著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魏斯:「如果讓你指揮一個炮組,需要幾發炮彈完成校正?」

  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魏斯回答道:「對我這樣一個完全沒有經驗的人來說,也許三發,也許十發,實際上,我完全沒有把握。」

  砲兵軍官想了想:「那你大致測算一下現在的射擊參數,準不準沒關係,不影響我對你的成績評定。」

  魏斯依舊以自然科學的方式計算了一番,然後報出了一組數據。

  砲兵軍官面朝他指定目標的方向眺望了好一會兒,這才轉過身,沖魏斯點點頭,然後對負責記錄成績的督察員說:

  「177號學員,火砲操作,次等;觀察測定,優等;綜合成績……優等!」

  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當「優等」的評分塵埃落定之時,魏斯還是忍不住在心裡雀躍起來:這,可是自己在巴斯頓軍校拿到的第一個「優等」成績啊!感謝義務教育,感謝難啃的高數、要命的物理,感謝xx論壇一眾技術高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0 AM

第39章 逆向激勵

  對於巴斯頓軍校的大多數學員來說,馭馬,大概是他們覺得最簡單有趣的科目了。特訓期間,魏斯從胖副總裁派來的私人教練——一個身手非常棒的退役軍人那裡,瞭解到了許多跟軍隊有關的常識。比如說,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所在的陸東區域自古以來就盛產體型大、速度快的良種馬,得益於此,火槍誕生以前,阿爾斯特-巴斯頓騎兵團曾是這個星球上最令人畏懼的精銳戰力。在那個時代,要想成為一名受人尊重的騎士,必須懂得如何馴服並駕馭那些性格暴烈的戰馬。

  自進入大工業時代以來,特別是在「星源石」通電產生巨大升力的特性被發現後,飛行戰艦迅速成為這個星球最為霸道的軍事裝備。騎兵開道、步兵突擊、砲兵支援的傳統戰爭模式受到了徹底的顛覆,空戰取代陸戰成為主宰戰爭走向的關鍵戰場,航空艦隊的規模和質量也成了衡量一個國家軍事實力強弱的核心指標。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陸軍部隊在國防戰略中的份量一落千丈,國家的大部分國防資源都投入到飛行戰艦的研發建造上,然而沒過多久,迅速崛起的諾曼帝國以不可阻擋之勢橫掃各國,幾乎將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和威塞克斯王國逼入絕境。在那場波瀾壯闊的全球戰爭中,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和威塞克斯王國最終是依靠陸軍部隊的逆襲才得以擊敗強盛的諾曼帝國,使這個星球免於落入一個狂熱軍事帝國之手。

  戰爭結束後,軍事家們開始反思航空部隊與陸軍部隊的關係和定位,一度邊緣化的陸軍部隊得以重建並採取了一系列的現代化革新舉措,騎兵雖然不再擔負衝鋒陷陣的重任,但鑑於鐵路網密度有限,內燃機技術尚在初期發展階段,騎乘戰馬所能夠獲得的機動力和靈活性依然是陸軍部隊所重視的,在國家英雄、功勛戰將卡斯蒂維耶將軍的主張下,聯邦陸軍恢復了馭馬這一基礎訓練科目。根據戰後修訂的《步兵操典》,一名合格的聯邦步兵戰士,應具備連續馭馬12個小時的基本技巧,而且要懂得如何在較短時間裡接觸、適應、安撫、駕馭一匹的戰馬,以便在戰爭時期適應步兵騎行機動的要求——巴斯頓軍校設定的馭馬科目,正是源自於此。

  當二年級學員們列隊來到軍校的馬場時,兩百多匹戰馬已在木柵欄圍成的馬圈等候他們了。這些體形矯健、威風凜凜的駿馬可不是服役已久的老戰馬,而是剛剛離開戰馬培育基地的「生馬」。在戰馬基地,它們接受了一些基礎訓練,不像野馬那樣完全不通人性,但也不像農民自養用來耕地或拉車馱貨的挽馬老實巴交,它們還沒有遇到過真正意義上的主人,也沒有真正被馴服過,再加上公馬一般都不割騸,因而保留了較為原始的暴烈性格。在被送到巴斯頓軍校之後,它們不僅僅是軍事課程的「教具」,還將成為學員們漫長軍旅生涯的第一匹戰馬,陪伴他們度過此後兩年乃至更長時光——根據以往的慣例,學員們載順利結業並獲得軍官資格之後,可以帶著自己馴服並培養了兩年感情的戰馬前往部隊報到。

  「先生們,都聽好了,這是你們正式成為巴斯頓軍校二年級生之前所接受的最後一場考試。我相信,你們或多或少從學長們那裡聽說過,這場考試有個特別的名字,叫做『小夥子挑姑娘』。你們的姑娘,就是馬圈裡的這些馬,跟以往一樣,你們有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來完成這場考試。你們所要做的,就是挑選你們中意的『姑娘』,想方設法說服『她』跟你走,天黑前騎馬抵達北山溪口的視為達標,越早地大成績越高。聽明白了嗎?」領隊教官拿著他那簡陋的鐵皮擴音筒,向學員們簡單講述了這場考試的規則。

  「明……白……了!」

  學員們的回答格外賣力,那興奮勁頭,還真跟一群準備挑姑娘的小夥子別無二樣。

  最後一場沒有太大難度的考試,絕大多數學員的心情都已經提前放鬆下來,魏斯卻是個例外。在他作為地球生物鏈頂端生命存續的二十多年裡,騎過驢,放過牛,養過狗,唯獨跟馬不熟,來到這個類地行星並且成為克倫伯-海森家族的一員之後,僅有的幾次騎馬經歷都不怎麼成功,而在胖副總裁的私人特訓速成班,他雖然學了些馴馬、騎馬的技巧,但還沒來得及多實踐幾次。因此,在上一場考試獲得通過後,他便躊躇起來:可千萬不能栽倒在這最後一個「送分題」上啊!

  哨聲一響,學員們一窩蜂地往前跑,彷彿跑第一名就能挑到最好最強的戰馬似的。

  帶著猶豫徬徨的心緒,魏斯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後頭。

  顯然不是所有人都對挑選戰馬充滿興趣,不一會兒,同樣落在後面的娃娃臉小哥,尼古拉-萊博爾德,隔著十好幾米問候道:「哎,你這馴馬高手怎麼病怏怏的?哪不舒服了?這是要等他們挑完了再進去的節奏?」

  「馴馬高手?」魏斯嘆氣道,「你看我哪根手指長得像是馴馬高手?來來來,剁下來拿去!」

  魏斯自覺無趣的黑色幽默,居然逗得這位小爺笑得前仰後翻。

  這是他第二次見他展懷大笑。

  笑過之後,這貨走到跟前,指著自己的臉說:「不是我自誇,在這巴斯頓學院,沒人比我更瞭解你了!你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懂了!」魏斯摟過他的肩膀,「你上輩子鐵定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娃娃臉小哥似乎不喜歡被別人碰觸,他皺著眉頭將魏斯推開,滿臉不快,似要發火,但僅僅幾秒之後,他舒展眉頭,散去慍色,有些扭捏地說:「在這巴斯頓學院,也只有你,能坐我的床,搭我的肩,跟我一張桌子吃飯。換了其他人,我早就一拳砸臉上了!」

  午後的陽光很暖,可魏斯卻覺得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哎呀媽呀,這貨該不會是好那口吧?

  兩人來到馬圈外,靠著木頭柵欄,看著眾學員在裡面挑「姑娘」。有的人一見鍾情,坦率而熱誠地選定了自己的新搭檔,並且滿心歡喜地進行著初次接觸,而多數人還在觀察、在挑選、在尋覓,有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的,也有穩重謹慎、各種顧慮的。

  「哎,就你這潔癖,還想去到處飄蕩著煤灰和硝煙的飛行戰艦上當指揮官?我看夠嗆啊!」魏斯試探道。如果這貨只是潔癖或者某種強迫症,他可以繼續與之當朋友,但如果是斷袖之好,那麼很抱歉,大爺恕不奉陪。

  「這壓根就不是潔癖的問題!」小哥衝著魏斯瞪眼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裡,不喜歡這裡的每一個人,更不可能跟這裡的人交朋友。」

  這話了卻了魏斯剛剛的擔心,讓他心底裡的膈應消去大半,他正要開口寬慰一二,便聽得娃娃臉小哥主動道:「行了,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我想了很久,差不多也想通了。只要是金子,在哪都能發光,不是麼?」

  魏斯道:「古人說得好,真金還要火來煉!我想,若你能在巴斯頓軍校名列前茅,甚至拿下第一名,你依舊是所有人的驕傲!」

  小哥哼了一聲,壓著嗓子道:「我覺得我從未都不是他們的驕傲,而是他們小心呵護的嬌弱花朵!」

  魏斯鼓勵道:「那你就更應該展現出你真正的實力,讓他們知道,你不是溫室裡的鮮花,而是一棵已經茁壯長成的樹,能夠當頂樑柱的樹!」

  娃娃臉小哥凝眉沉思片刻,轉頭看著魏斯:「你覺得我行?」

  「哈!」魏斯笑道,「不是我吹牛,在這巴斯頓學院,沒人比我更瞭解你的實力!公平對決,正常發揮,大多數科目,你的實力絕對能排進前十!」

  小哥瞇眼道:「在大家眼裡,我是個依仗家、世橫行霸道的樣子貨,為什麼在你眼裡不一樣?」

  魏斯避開他的目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裝了個自己能給滿分的逼:「因為我是真正瞭解你的那個人,也是你永遠值得當兄弟對待的那個人!」

  身旁這貨遲疑了幾秒:「好!連你這自甘墮落的傢伙都奮起了,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沉淪呢?從今天開始,我要展現出我的全部實力,讓他們好好瞧瞧,我已經不是他們記憶裡那個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小孩子了!」

  說罷,他輕巧一躍,翻過半人多高的柵欄,轉身對魏斯笑道:「還有,我記住你的話了,這輩子,我們永遠是兄弟!」

  魏斯咧開嘴,看著憂桑淡去許多的娃娃臉小哥健步如風地奔向新生活,心中一陣激奮,然後,他想學著他帥氣地翻過柵欄,結果跳的不夠高,臂力和腰力也不夠強,翻是翻過去了,落地的時候差點來了個狗啃泥。於是,這貨無奈地承認,在這個世界混,自己的實力真是硬傷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0 AM

第40章 請叫她「白加黑」

  被選送到巴斯頓軍校的戰馬,無一例外的高大和矯健。就魏斯目測觀察的情況,它們光肩高就超過一米八,從頭到腿都覆蓋著濃密茂盛的毛髮,而且四肢強壯有力。若是拿來跟地球上的馬匹種類作比較,可說是跟夏爾馬一般高大、如阿拉伯馬一樣矯健。那些本來就身材魁梧的學員,騎上這樣的龐然大物,即便只是靜靜地站在跟前,也能夠讓人們感覺到一種強大的震懾力,若是高速奔跑,其衝擊力可想而知!

  從領隊教官發令算起,大多數學員都在半小時以內選定了自己的新坐騎。雖然沒有任何條令或規則約束他們就此結成固定配對,但按照軍校的慣例,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再作更改了。所以,有人講究眼緣,有人自信眼光,有人隨遇而安,這幾類都很爽快,也有個別猶猶豫豫、瞻前顧後的,這個時候還在糾結著,遲疑著。

  歷來果斷的魏斯,翻過馬圈柵欄後行動依舊迅速。按照胖副總裁特訓速成班傳授的戰馬挑選小技巧,他很快從沒被挑走的戰馬裡選定一匹,以輕柔的撫摸接觸開始了這人與馬的感情培養。

  「哎,龍,你怎麼會挑這匹?」

  娃娃臉小哥挽著一匹漂亮的棗紅色駿馬來到身旁,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魏斯選的這匹馬。

  「有問題麼?」魏斯不解地問。

  「當然有問題啊!」小哥道,「你沒聽過馬妨主?」

  讀過《三國演義》的人,應該會對那匹「騎則妨主」的「的盧」有所印象,魏斯也不例外。聽土豪小爺這麼一說,他不由得好奇地將身旁的戰馬重新打量了一遍。脖子不長不短,脊背不寬不窄,四肢不粗不細,依據胖副總裁所說的評價標準,這應該是一匹壯而不笨、快且持久的好馬才對,再看它眼眸明亮、口鼻端正,應是善解人意才對,咋就妨主了涅?

  見魏斯一臉茫然,娃娃臉小哥無所顧忌地說:「你瞧這馬,如若全身皆白,沒有分毫雜色,那可是戰馬中的上品,可它白中帶黑,尤其四蹄皆有黑毛,自有史可查以來,騎這種馬的將軍沒有一個是走好運的。趁還來得及,去重新挑過一匹吧!再不然,我出面幫你換一匹好的?」

  換作其他人,大多會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重新選過一匹,魏斯也確實有那麼一點兒猶豫,但這種躊躇轉瞬即逝。他看了看身旁的戰馬,這匹「白加黑」也適時地低下頭,用嘴輕輕碰了碰他的臉。

  「謝謝你的提醒!只不過像我這樣一個小人物,這輩子也許根本沒機會當將軍,何必早早擔心將軍們才會遇到的煩惱呢?」魏斯道。

  「這不光是將軍才會遇到的問題……」娃娃臉小哥本想繼續往下說,可是看到魏斯帶著平和的神情輕撫戰馬的面頰,便嘆了口氣:「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非常另類的傢伙,直到遇見了你!」

  「啊?」魏斯轉過頭來,「你是說我的性格比你更另類?可我覺得我的個性連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啊!」

  「嘿,你只不過沒有選擇我這樣張揚放肆的方式罷了!」娃娃臉小哥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了看他的棗紅馬。在這馬圈裡,它的身型偏小偏瘦,就像是一輛紅色的奧迪a3跟a4、a6的差別,適合身形同樣苗條纖細的女司機駕駛。它的毛色非常純,在陽光下散發著柔順而純淨的光澤,所以……跟這憂桑的傢伙還是挺搭的!

  於是,魏斯道:「你選了匹好馬。」

  「看來你還是識貨的嘛!」小哥咧開嘴,露出一種非常得意的神情。

  魏斯搖頭道:「我只是覺得它應該很靈活,很溫順,嗯……還很聰明。」

  娃娃臉小哥揚起右手打了個響指:「你說的很對,『火妞』確實屬於那種智商高情商也高的戰馬,用不了多久,你們就能看到她是多麼的與眾不同!」

  這一下,魏斯居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咳咳……你叫她……『火妞』?」

  「是啊!」小哥以一反常態的柔和表情摸了摸棗紅馬的面頰,「我覺得這是個恰如其分的名字!你呢?給她想好名字了沒?」

  魏斯想了想,決定以懶人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要不就叫她白加黑吧!」

  「白加黑?什麼意思?」小哥很好奇。

  「喏,她的毛是白色加黑色,所以就叫白加黑。」魏斯解釋說。

  「切!」娃娃臉小哥給了他一個很不屑的表情。

  魏斯靈感突至,朗聲道:「無論白晝還是黑夜、光明還是黑暗,我們都將奮勇向前,決不退縮!」

  小哥立即刮目相看:「哈,我就說嘛!你這狡猾的傢伙,怎麼可能給自己的坐騎取個讓人笑話的白痴名字?」

  「白痴名字麼?」魏斯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新搭檔,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決定有些草率。若是仔細琢磨一二,沒準能給她起個更拉風、更合意的名字呢?

  好在他的新搭檔既搞不清楚「白加黑」的意思,也不會在意自己的綽號是好是孬,她昂起頭,歡快地打了個響鼻,似乎在慶祝自己終於被人認領了。

  選定戰馬之後,學員們需要自行前往馬廄,領取韁繩和馬鞍並裝備好自己的戰馬,然後騎馬前往領隊教官指定的後山溪口,由此了結讓他們精疲力竭的二年級全科預考——通過者將正式成為巴斯頓軍校的二年級生,掛科者需要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再次面對讓他們折戟的科目,若是依然沒能通過,等待他們的將是悲慘的退學通知書… …

  跟在決意揭去「假豬皮」、露出「真虎容」的土豪小爺身後,魏斯順利給「白加黑」配上韁馬鞍,然後嘗試著跟新搭檔進行初次合作。在此過程中,兩匹戰馬的個性差異開始顯現出來。土豪小爺的「火妞」名字火辣,性格卻溫順的像個極有教養的小家碧玉,很快就適應了新主人的指令方式。魏斯可就慘了,他這匹「白加黑」雖然也是母馬,卻跟他一樣的倔脾氣,魏斯爬上馬背一次,她就毫不客氣地將他甩下來一次,幾個回合下來,魏斯已是慘無人樣。

  娃娃臉小哥穩穩地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魏斯,一臉壞笑:「哎,龍,我覺得你真是挑了匹好馬!」

  魏斯雙手叉著腰,揚著頭,不服氣地回道:「馬,絕對是好馬,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適應我這個技術不太好的騎手。」

  小哥策馬揚鞭,歡快地奔跑了一圈,然後回到原地,看著再度被坐騎掀落的魏斯,悠悠地說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沒傷沒病沒退休的情況下,騎術突然發生大幅度的倒退。哎,龍,你幾乎所有的科目都有進步,為什麼偏偏騎馬不行了?」

  「什麼叫做不行了?」魏斯瞪眼道,「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全速趕往終點,應該還來得及拿個優等吧!」

  那傢伙居然一本正經道:「我可不想落個丟棄兄弟的惡名!再說了,有什麼事情比在這看你被一匹馬虐更有意思?」

  此刻,魏斯恨不得抓一把稀泥砸他那張看似人畜無害的娃娃臉上,讓他嘗嘗被虐的滋味。

  「罷了罷了!」這貨揮了揮手裡的馬鞭,「我知道,這是你們溝通情誼、增進瞭解的一種方式,我還是不在這裡瞎摻合吧!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先走了! 」

  「走就走,還那麼多廢話!」魏斯憤憤然地嘟囔道。等那貨走遠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扳著馬鞍翻身而上,動作還算麻溜,「白加黑」也很配合的沒有亂動,但只要他屁股一坐上馬鞍,這傢伙就像是故意要考驗他的騎術一樣,撒開蹄子可勁兒折騰,以前電視裡看到的騎牛比賽也不過如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日漸西沉,馬圈裡的人和馬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了魏斯和他的新搭檔。這倒霉蛋也不知道第幾次從馬背上摔下來,渾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而他的坐騎依然精力充沛,隨時準備著再來一曲「鬥騎士舞」。

  「學員龍-克倫伯-海森,你在幹什麼?」

  冷不丁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魏斯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等他抬起頭一看,只見格魯曼集團董事的富貴千金,巴斯頓軍校的女神,冷若冰霜的奧克塔薇爾,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馬上,跟土豪小爺一樣居高臨下的注視著自己。

  「我……」魏斯攤開手,卻不知該說什麼。

  「你為什麼要挑這匹馬?」女神又問。

  「我……」魏斯轉頭看了看這匹把自己整得非常難堪的馬,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女神沒有像在格魯曼大廈頂樓那樣不留情面地奚落他,而是以一種平常的語態說道:「看來你不知道這匹馬的來頭。她是兩年前被送到軍校來的,連續兩年都沒有被學員選中,如果今年還是如此,按照慣例,她將會被送去軍馬站。以她背負的那個詛咒來說,往後很可能被當作挽馬使用。」

  魏斯沒有應話,而是對他的「白加黑」吼道:「嘿,聽到沒?要不是我選了你,你就得整天馱運貨物,而不是在外面自在奔跑了!你還這樣對我?」

  「白加黑」大概沒料到這滑稽的傢伙居然會發飆,被他這麼一吼,居然連續向後退了幾步,然後怯怯地站在那裡,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魏斯餘怒未盡:「最後一次,如果你放棄我,那麼我也會放棄你。我還有補考一次的機會,你呢?你要去當挽馬,一輩子馱運貨物嗎?」

  「白加黑」退後了一步,然後又前進了一步,低下頭,似乎是在以姿體語言向魏斯表達臣服之意。

  難道說……這個星球上的馬不但長得大個,智商也要比地球上的同類生物高一點點?

  「別耍我啊!」再次上馬之前,魏斯小聲嘀咕道。

  「白加黑」一動不動地低著頭。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兩手扳住馬鞍,左腳踩住馬鐙,強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一躍而上,穩穩坐在了馬背上。

  「白加黑」猛地仰起頭,就在魏斯以為她又要把自己甩下來的時候,她卻長長地嘶鳴一聲,重新低下了頭。

  終於成功了!

  沒等魏斯長舒一口氣,駐馬在側的女神發聲道:「學員龍-克倫伯-海森,要是你再不抓緊時間趕往後山溪口,恐怕會成為近三界學員裡唯一一個不能一次性通過馭馬考核的人。那樣的話,你的名字可能會在巴斯頓軍校長久地流傳……」

  穩穩地騎在馬背上,魏斯得以平視巴斯頓女神,他正聲道:「多年以後,當巴斯頓軍校的學員提起我的名字,一定是以充滿崇敬的心態,因為,我會成為巴斯頓軍校的驕傲!」

  言罷,魏斯照著在胖副總裁特訓速成班學來的騎術要領,腿夾馬腹,上身前傾,揮一揮馬鞭,在巴斯頓女神的主私下,朝著夕陽西沉的方向縱馬奔騰。若不是這貨半路墜馬摔了一大跤,二年級全科預考的落幕該是多麼的完美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1 AM

第41章 殺人如拾草芥者 上

  在二年級全科預考成績公佈後,魏斯終於過了幾天昂首挺胸的好日子。在257名學員當中,他排名第109,相較於那些戰績彪炳的名將就讀軍校時的成績,他的表現依然泛善可陳,但是考慮到他在上一學年險遭末位淘汰的情況,這樣的蛻變足以讓他獲得最大進步獎。可惜的是,巴斯頓軍校是個只看絕對成績的地方,全科預考排名前十的佼佼者不但獲得了兩天的特別休假,還拿到了克朗不等的獎勵金,可以前往奧城好好瀟灑一把,至於其他人,無論成績進步還是退步,都只能留下來繼續操練。

  至於魏斯現階段唯一的朋友,土豪小爺尼古拉-萊博爾德,總算下定了發憤圖強的決心。那些預考不合格的科目,他不但悉數補考通過,還都拿到了相當不錯的成績。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天氣愈發寒冷,而且雨雪不斷,但即便如此,所有的軍事課程還是在按部就班地進行。漸漸的,魏斯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這巴斯頓軍校的課業安排,輕理論知識而重實踐技能,輕靈活發揮而重戰術規則,輕團隊配合而重個體意志。具體來說,除了《步兵操典》和《野戰條令》的深入解析與戰例運用,就只有每週兩次的戰棋對抗算是理論課程,餘下的時間基本上是戶外課程,包括工事的構築、陣地的布設、隊列的擺放等等,而且格外看重工事的合規性、陣地的完整性、隊列的標準性這類技術性的細節,彷彿塹壕挖的好、陣地擺的帥、隊列排的齊就能夠一定能贏得戰鬥勝利似的。在這裡,學員們不僅要學會如何做到至臻完美,還得學習如何教導,以便在擔任軍官職務後向本部士兵傳授這些軍事技能。

  一開始,魏斯很難理解這些頭腦並不愚笨的職業軍人為何在技戰術層面如此守舊和僵化,但在從土豪小爺那裡借來一本有關飛行艦隊作戰的書籍後,他恍然大悟:雖說上一場戰爭的逆轉性勝利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陸軍部隊堅忍不拔的品格,但翱翔天際的飛行戰艦僅僅從視覺感官上就給人們帶來無與倫比的震撼,以致於在非戰時競爭乃至於外交摩擦的情況下,出動一支飛行艦隊進行武力震懾的效率和效果,要遠遠強過於派出一支同等規模的地面部隊。於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軍事高層和技戰術專家們將最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了飛行戰艦的技術發展和空中作戰的策略研究上,而民眾對於國防軍事的關注度也顯現出同樣的偏好,因而出現了空中技戰術受重視、發展快,而地面技戰術受忽視、發展慢的局面。

  雖然意識到從巴斯頓軍校這樣的陸軍王牌院校出來,在軍界的發展前景可能連航空部隊普通院校的畢業生還不如,魏斯依舊踏踏實實地投入到日復一日的軍事課程當中,在完成既定課業要求的基礎上,結合自己對於近現代軍事技戰術的瞭解,研究這些軍事科目的革新之道,並且時常跟土豪小爺進行探討。不得不說,也只有他這種個性獨特乃至有些離經叛道的學員,才能夠擺脫固有的思維定勢,跟上魏斯看似飄忽跳躍甚至匪夷所思的節奏,去接受和理解那些看似不可能發生在這個星球上的作戰推演。

  就在魏斯全身心投入到軍校課業,幾乎把軍方制式狙擊槍競標還有格魯曼集團那攤子事情忘在腦後的時候,胖副總裁的助手出現了。這位特訓期間給魏斯莫大幫助的退役軍人,直接幫他辦好了由訓導主任簽批的特別休假單,然後開著車,將他拉到了位於奧城西北的林頓莊園。

  這座位處偏僻之地的私家莊園,便是魏斯開學前接受特訓的地方,也是在這裡,他和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技師們只用了短短兩天就重製了一支龍式狙擊槍和若干彈藥,雙方的第一次合作就此愉快達成……

  抵達莊園之後,魏斯被引去了茶室,在那裡見到了胖副總裁,這個體型肥碩的傢伙正悠然自得地泡著茶。

  請魏斯落座之後,胖副總裁親自給他斟了一杯茶,道:「我們運氣不錯,樣槍送到博格維因上校那裡,他試射之後讚不絕口,覺得這是他近十年來看到的最新穎、最精妙的設計。」

  那還用說,自己借用的設計可是經歷了實戰檢驗的好東西!魏斯心道。

  啜了一口熱茶,胖副總裁繼續道:「現在,制式狙擊槍的正常​​競標已進行到第二輪,只要上校行使他的特殊權力,啟用獨立技術審查程序,我們的樣槍就能夠直接進入到末輪競標。」

  如果事情進展一切順利,這老練圓滑的傢伙肯定不會急匆匆找自己來。於是,魏斯默默喝著茶,不說不問,等著對方自動道出後話。

  等了足有一杯茶的時間,見魏斯始終無意發問,胖副總裁有些自覺無趣地嘆了口氣:「好吧!上校之所以還沒有下定決心,似乎是對一些技術性的問題存有疑慮,這次藉著造訪巴斯頓軍校的機會來到奧城,他想跟我們進行一次面談,這就是我讓保羅找你來的原因。」

  魏斯放下茶杯,緩緩道:「這麼說來,上校今天會到?」

  「按照巴斯頓軍校的規定,訓導主任簽批特別休假的權限就只有一天,而且一週之內不能為同一個人簽批兩次,所以……當然,上校今天到。」胖副總裁從背心口袋裡掏出一塊金燦燦的懷錶,打開錶殼瞅了一眼。

  「大概還有兩個小時。」

  「時間還早。」魏斯應道,「我們是一直坐在這裡喝茶,還是做些臨陣磨槍的準備工作?」

  「臨陣磨槍?」胖副總裁眼珠子一轉,「這倒是個有意思的說法!」

  臨陣磨槍可不光是東方古國的成語,在西方文化裡也有類似的辭藻。魏斯來到這個世界時間不長,但也接觸了一些報刊書籍,跟各色人等有過交流,發現這裡有明顯「重武輕文」的特徵。究其原因,似乎是自然條件相對惡劣,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偏重身體機能的發展,也因此形成了性格剛烈、勇猛好戰的文化氛圍。在進入工業文明以前,各國相互征伐,戰亂頻繁,而在延續了大半個世紀的工業時代,戰爭頻率有所下降,人們對文化和藝術的重視有所提高,但相較於同等技術發展水平的地球文明,這裡無論是文化底蘊還是藝術表達都要單調許多。

  「我的意思是……待會兒我們是坐下來邊喝茶邊談,還是現場交流?」

  「噢!」胖副總裁摸了摸他那肥嘟嘟的下巴,「我命人在靶場準備好了兩支樣槍,兩百發子彈,還有幾支現役的制式步槍,還有我們這裡最好的槍械技師隨時待命,要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但如果上校問到槍械構造方面的各種問題,你……應該能夠解決吧?」

  魏斯瞥了他一眼,這輕飄飄的問句,看似是對自己的技術沒底氣,但以他的精明,肯定會在訂立盟約之前將所有的情況探察情況,也就知道龍式狙擊槍百分百是自己的作品。現在這樣穩,無非是想探探自己的立場有無變化。

  於是,魏斯從容不迫地回應說:「放心,我絕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胖副總裁咧嘴笑了,這表情就像是一個淘到了好貨待價而沽的商人,心裡的喜悅溢於言表。

  魏斯想想道:「既然不需要我再特別準備什麼,那這兩個小時,您就給我講講這位狙擊王牌的事情吧!這樣一來,待會兒我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心裡也有譜。」

  「好!」胖副總裁很爽快地應承下來,「想知道什麼,你儘管問。」

  魏斯幾乎不假思索地拋出了第一個問題:「這位博格維因上校……正式的狙殺記錄是多少?」

  胖副總裁則是不假思索地回答:「691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1 AM

第42章 殺人如拾草芥者(下)

  691!

  聽到這個數字,魏斯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地球文明史上的頭號狙擊手,綽號「白色死神」的芬蘭人西蒙-海耶,正式狙擊記錄是505人,非官方記錄稍多一些,達到了542人,但這兩個數字相對於博格維因上校的戰績都遜色不少。

  「按照諾曼帝國的軍隊編制,這相當於一個山地步兵營,或是三個輕裝步兵連,考慮到這些戰績當中有大約一半是士官以上級別,博格維因上校為戰爭勝利所做出的貢獻,遠遠超過了這一數字本身!」胖副總裁不無驕傲地說。

  「那麼……博格維因上校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出色的狙擊手吧!」

  魏斯用的是肯定式的問句,以為必定會得到肯定的回答,可他卻看到胖副總裁搖了搖頭。

  「看來他們說的沒錯,你在整個一年級都沒有認真用功,沒被淘汰已屬萬幸。」

  呃……這是哪跟哪啊?魏斯在心裡嘀咕。

  「聽著,千萬不要在上校面前提這類問題,要是他發起火來,我也是無計可施的。」胖副總裁煞有其事地告誡魏斯。

  這下魏斯徹底無語了,這個世界居然還有比博格維因上校更牛的狙擊手,那得是多麼變態的存在?

  「你們的射擊課程上肯定有學,只是你壓根沒在意……記住了,官方承認的狙擊手戰績,第一位的是諾曼帝國的『黑死神』克洛斯男爵,公佈的戰績是867 ,如果加上大約兩百個未獲認可的戰績,這傢伙的實際殺人數量超過了一千!」

  「黑死神」克洛斯男爵……

  聽到這個名字,魏斯不禁啞然苦笑,自己竟然誤打誤撞的幹掉了這個星球上最牛掰的狙擊手?這是真的麼?

  「第二位的是威塞克斯王國的『白幽靈』勞倫斯,官方公佈的戰績是724,未獲認可的成績據說只有兩位數。之後才是我們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頭號王牌,博格維因上校,官方公佈的戰績剛剛說到了,未獲認可的戰績麼……應該跟諾曼帝國的『黑死神』不相上下。」

  「未獲認可的戰績,通常是指什麼?」

  雖然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免不了又要被胖副總裁揶揄一番,但鑑於問題的答案有助於自己瞭解即將接觸之人的性格觀念,魏斯還是硬著頭皮問了。

  胖副總裁果然沒好氣地剮了他一眼:「龍侄,雖說你近期的課業成績不錯,各方面的表現都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期,可這以前拉下的課業,還是得想辦法補上才行啊!」

  魏斯苦笑道:「您說的沒錯,我會利用課餘時間重新學習一年級的課程,為自己紮牢基礎。」

  胖副總裁點點頭:「這就對了!在軍校,本質上沒有課內課餘之分,所有的時間都應該充分利用起來。記住了,學習是第一要務,跟那個小萊博爾德走得太近麼,我看也未必是好事!」

  這傢伙倒是什麼都知道!魏斯暗自嘀咕。

  「回到你剛才的問題,未獲認可的戰績,通常分為兩類,一類是除狙擊手本人之外,沒有人證或物證能夠證明其戰績的,還有一類是違反戰爭道義的,比如說射殺傷號和醫護人員。」胖副總裁簡單解釋了一番,然後叮囑魏斯:「千萬不要當面詢問一個狙擊手,他未獲認可的戰績屬於哪一類,要知道狙擊手是戰場上最為特殊的存在,他們既扮演著死神的角色,又時刻與死亡相伴,而且,戰場上有太多的意外……你明白嗎?」

  回想自己在雪林之戰經歷的那幾個小時,確實像在鬼門關口走了好幾遭,情緒感官被無限放大,品味到的酸甜苦辣咸,感覺比人生前二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也難怪會有許多參加過戰爭的人患上戰爭恐懼症、戰爭後遺症等等心理疾病。

  於是,魏斯很認真地回答道:「我明白了。」

  接下來,胖副總裁又說起了他師從博格維因上校的那段過往。當時戰爭還未爆發,但是大國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常緊張了,邊境摩擦時有發生,各國爭相擴充軍備,以致於軍種軍官缺額凸顯。那幾年,巴斯頓軍校每年招錄的學員都在500人以上,要從如此多的學員之中脫穎而出,難度顯然超過了當下。就身體素質和軍事基礎而言,胖副總裁併不出色,但他依靠精明的頭腦和靈活的思維,從各項課業的考核規則裡找出了不少取巧的捷徑,最終的綜合成績擠入了前五十名,而在所有的單項成績裡,只有射擊類的幾科是他真正拿得出手的……

  正所謂人生難得半日閒,魏斯一邊品茶,一邊聽胖副總裁敘事,在不知不覺中等來了那位了不起的人物。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博格維因上校的亮相不但沒有任何的排場,甚至沒有一名勤務兵隨行。只見他開了一輛單排座的古董級轎車,皮帽、皮衣還有防風鏡,這身裝束活脫脫像個雙翼機時代的飛行員。

  「來來來,容我介紹一下,這位年輕的小夥子就是龍式狙擊槍的第一設計師,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現任繼承人,龍-克倫伯-海森!來,龍侄,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我的恩師,迄今仍讓諾曼帝國軍人聞名色變的聯邦大英雄……博格維因上校!」

  面前的這位王牌狙擊手,無論神情還是姿態都不見有凌厲殺氣,乍看起來就是個氣質平平的中年軍人,好在他長了一張頗合魏斯審美觀的、有著法式浪漫氣質的臉,寶藍色的眼眸和窄而挺的鼻樑,搭配兩撇漂亮的小鬍鬚,笑起來有些壞壞的感覺。

  正兒八經地過了幾個星期的軍校生活,魏斯已經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軍人禮節有了完整細緻的瞭解,不致於像在格魯大樓天台花園那樣被人叱責「無禮」。在畢恭畢敬地向對方敬禮後,他開口道:「長官,您是我一直以來的偶像,所以,今天對我來說是個值得銘記的日子!」

  在戰場上殺人如拾草芥的博格維因上校,給了魏斯一個淡泊名利的表情:「戰爭的勝利,靠的不是一兩個明星人物,而是千千萬萬個英雄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我的名字之所以被大眾所熟知,只不過是應軍方需要,用以鼓舞士兵和民眾的信心罷了。在戰場上,我只是個很平凡的人物,唯一不平方的地方,大概就是經歷了幾十場戰鬥而最終幸運地活了下來。」

  這話似謙虛,實誠懇。魏斯立馬路轉粉,對他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漲。

  「言歸正傳吧!」博格維因上校轉過頭看了看胖副總裁,「樣槍我已經試射過好幾次,感覺不錯,但還有些困惑。在確定啟用獨立技術審查程序之前,我需要合理的解答!」

  「好好好!」胖副總裁連聲應道,「那您看……我們是坐下來邊喝茶邊詳談,還是去靶場聊?」

  博格維因上校兩手背在身後,神情和語氣都很隨和:「你知道我的脾氣。」

  「當然!」胖副總裁滿臉堆笑地回應說,「我已經讓人準備妥當了,請隨我來吧!」

  上校伸出一隻左手,示意胖副總裁帶路,他自己則很自然地走在了魏斯身旁,很自然地發問道:「我很好奇,是什麼原因讓你想到要設計這樣一支能夠連發的步槍?」

  照著事先想好的套路,魏斯不急不忙地回應說:「因為聽那些經歷過戰爭的士兵說,栓式步槍射速太慢了,以致於單兵的戰鬥火力偏弱,戰況進展往往取決於人數多寡而不是戰術策略優劣,所以,我一直有設計連發步槍的想法,但是直到上了一年軍校,才得以拿出具有足夠可行性的方案,也算是靈感突至吧!」

  「靈感突至?」上校笑道,「這麼說來,克倫伯-海森家族又迎來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

  對於這樣的誇讚,魏斯並不覺得多麼高興,只是好奇博格維因上校所說的「又」,究竟是指鑄就克倫伯-海森家族輝煌的先祖,還是自己那位未曾盛放就已凋零的便宜哥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3 AM

第43章 思維碰撞

  微風狀態,1200尺靜態標靶,12發子彈,1分鐘時間,11發上靶,4發靠近靶心位置……

  在博格維因上校的要求下,魏斯用胖副總裁私人槍坊製出的龍式狙擊槍進行了一次簡單的實彈展示。以巴斯頓軍校的考核標準衡量,這樣的表現穩拿優等,足見龍式狙擊槍在射擊精度和射擊速度方面的技術性優勢。

  確認射擊成績之後,魏斯輕舒了一口氣,等著王牌狙擊手發話。

  站在上校身旁的胖副總裁揚起雙手,看起來是準備跟著鼓掌,然而上校沒有鼓掌,而是以吩咐的語氣對魏斯說:「取下瞄準鏡,用機械瞄具,再射擊一次。」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魏斯還是照做了。

  依然是1分鐘時間,依然是12發子彈,距離和環境未有變化。結果10發上靶,2發靠近靶心。

  魏斯端著槍,轉過頭,見上校對胖副總裁說:「在射擊方面,他很有你當年的風範。」

  胖副總裁咧嘴笑道:「別的不敢說,射擊天賦,他跟我比還差了點。」

  王牌狙擊手笑了笑:「可惜你選擇了從商,埋沒了這種天賦,所幸,在商業方面你幹得也不錯。」

  胖副總裁笑著搖了搖頭,嘴角的苦澀,旁人也許永遠也不會懂。

  博格維因上校往前走了兩步,面對面跟魏斯交談。

  「前後兩輪射擊,有什麼感覺?」

  魏斯揣測著對方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答說:「用狙擊鏡更準,更穩,更有信心,沒有狙擊鏡,準頭也還不錯。」

  「那從兩輪射擊的成績上看呢?」上校的問題步步緊逼。

  魏斯猶豫了一下:「呃……像我這樣一個接受正規軍事訓練才一年出頭的人都能獲得這樣的成績,說明這款狙擊步槍適合作為軍隊的制式武器。」

  「不,說明在正常距離上,這種小口徑連發步槍的射擊準度本來就很好,而在原槍的基礎上增加一副狙擊鏡,成本提高了將近一倍,效果卻遠沒有提升一倍那麼多——準確地說,原槍的性能本來就很好了,增加狙擊鏡並沒有獲得理想的性價比。」

  上校語速飛快,說明他早已經想好了這一「套路」。

  魏斯低頭沉思。以蘇制sks半自動步槍為基礎設計的56半自動,本就是半自動步槍裡面綜合性能最好的一款,在使用特製9毫米子彈的情況下,彈道特性非常出色,所以在中近距離的射擊中展現出了優越的精準度,用它當狙擊槍,對比諾曼帝國的「獵鷹」肯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故而對拿下軍方狙擊槍競標信心滿滿。依照博格維因上校剛剛所言,換個思路進行思考,將它用於制式步槍,才是真正的物盡其用。

  想了這些,魏斯以誠懇的姿態正視對方:「誠如您所言,若將這款步槍選為制式步槍,肯定要比我們現役的步槍好得多。事實上,等到投入大批量生產,它的造價應該會比現役步槍便宜,但也會對現有的戰術模式和後勤保障提出更高的要求。」

  「哦?不妨說來聽聽!」博格維因上校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致地看著魏斯。

  「您也看到了,這款步槍的射擊速度較以往的栓動步槍提高了四五倍,在戰場上,使用一支能夠六發連射的新式步槍,跟使用一拉一射的傳統步槍,所能夠發揮的戰鬥效用必定是成倍的提升。以開闊地帶的正面突擊為例,傳統步槍提供的火力支援較弱,交替掩護往往分為三到四組,一組推進,需要兩三組進行掩護,而在裝備連發步槍之後,只需要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士兵進行精準密集的火力掩護,其餘士兵分組突進,並在推進過程中進行更為細緻的交替掩護,從而加快突進速度,提高突進效果,這就是我所說的戰術模式的更高要求。至於說後勤保障,使用傳統步槍的士兵,一場戰鬥下來也許只能打出二三十發子彈,隨身攜帶三十到四十發子彈就足夠了,而使用連發步槍的士兵,一場戰鬥下來能過輕鬆打出幾十上百發子彈,這就需要後勤保障單位戰鬥進行階段為前線部隊補充彈藥。」

  魏斯邊想邊說,語速不算快,但勝在思維流暢,表達通順,引得博格維因上校連連點頭。

  待魏斯言畢,上校一邊鼓掌,一邊轉頭對胖副總裁說:「瞧瞧,這就是年輕人的思維,活躍、敏捷、開闊,不想那些天天坐在辦公室裡的將軍,腦袋早就僵化了。 」

  胖副總裁這會兒看似表情平淡,肥碩的腦袋裡早就在飛快地計算利弊了。他道了幾句無關痛癢的恭維,然後一本正經地提議:說「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兩條腿走路』?一方面,啟動獨立技術審查程序,讓這支步槍成為制式狙擊槍的備選,由技術委員會的委員們作出抉擇;另一方面,想辦法遊說高層,讓他們提前進行制式步槍的升級換代。」

  上校道:「你所說的,我考慮過,只是以目前的形勢,想要走通第二條路……很難啊!」

  透過上校的無奈語氣,可見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軍政高層——至少是高層當中最具權威的那些人,並沒有把諾曼帝國的軍事威脅放在首要位置,他們不願意打破現有的種種平衡,大幅度增加軍備投入。列裝制式狙擊步槍,了不起一次訂購幾千、上萬支,耗費不多,影響不大,各方都能接受,若是列裝制式步槍,那可就是幾十萬、上百萬起的超大訂單了,不僅牽涉到聯邦最高議會批准,還將影響到大國之間的戰略格局,乃至於引發一場軍備競賽!

  以上,終究是魏斯的揣測。鑑於自己初來乍到,別說是整個星球的政治外交關係,就連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內部的情況都還沒有梳理清楚,自然是不宜在這個時候隨便提建議的。他瞧了瞧胖副總裁,只見這傢伙一臉深沉地思考著什麼。

  「另外還有個技術性的問題。」博格維因上校正眼看著魏斯。

  魏斯連忙應道:「您儘管提!」

  博格維因上校示意魏斯將他手裡的樣槍遞給自己,然後走到一旁鋪著麻布、用來放置槍械配件和子彈的方桌邊,以嫻熟的動作將槍拆解成了一堆零件。

  前後用時不過一分多鐘!

  魏斯在邊上看得暗自咋舌,作為這支狙擊步槍的「設計者」,他並沒有自信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完全將其完全拆解。

  上校從一堆槍械零部件裡挑出槍機和導氣推桿:「你的這款步槍,最精妙之處在於利用子彈發射時產生的高壓氣體,通過槍管上的導孔推動連接槍機的結構,從而完成槍機的開鎖和閉鎖,實現自動退殼和裝彈,但是,這種設計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彈頭的出膛動能,從而影響了它的威力和射程,對不對?」

  魏斯這下才意識到,博格維因上校不僅是狙擊技術了得,還是個研究槍械構造的行家裡手。他稍稍醞釀了一下,組織起流暢的語言闡述:

  「您說的沒錯,在使用同等口徑的同型彈藥時,採用這種導氣設計的步槍,威力和射程都小於傳統栓動式步槍,但從我們的測算和試驗接過來看,這種差距並不影響作戰效果。簡單來說,導氣式傳動的半自動步槍,最大射程在2500尺左右,而同口徑的傳統栓動步槍,最大射程可以達到3000至3500尺,但是射擊距離越遠,子彈受外部環境因素的影響越大,所以絕大多數有效擊殺都發生在2000尺以內,即便是您這樣的絕頂高手,應該也很少選取距離超出2500尺的目標吧!」

  說到這裡,魏斯的目光停在了博格維因上校的臉上。

  上校坦然承認:「沒錯,無論是用哪款步槍,我極少獵殺2500尺以外的目標。事實上,我的大多數戰績都是在1500尺到2000尺的距離取得的。」

  「正因如此,我設計的這款狙擊步槍,有效射程就是2000尺左右,而且對於2000尺距離上的人體目標,在無特別防護的情況下,這種尖頭彈能夠保證貫穿效果。」魏斯微露笑容。

  未料上校擺手道:「放在從前,這個射程是足夠了,但放在現在,最好能有3000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4 AM

第44章 回歸栓動步槍

  看魏斯一臉詫異,上校不慌不忙地解釋說:「自上一場戰爭結束以來,諾曼帝國的軍事擴張雖然被遏制住了,可他們並沒有放鬆在軍備發展方面所做出的努力。我有幸接觸過他們幾年前開始列裝的獵鷹狙擊槍,那也是一款相當精巧的武器,據說優秀的射手能夠用它精確命中2500尺以外的目標,甚至有過3000尺命中目標的情況。誠如你剛剛所說,常規戰鬥的一般殺傷距離都在2000尺以內,可這並不適用於狙擊手之間的對決。如果讓我重上戰場,要去對付諾曼帝國的狙擊手,就得有射程不亞於他們的武器,而你設計的這支狙擊步槍……是無法勝任的,對不對?」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尺」,跟地球文明的「英呎」相當接近,可以粗略地按照0.3米換算。依託無煙火藥技術,大口徑單發步槍的極限射程通常在1000米也就是3300尺左右,但是極限射程和有效射程是兩個概念。受到重力、風速、地形以及光學設備誤差等因素影響,步槍的有效射程通常不超過600米,即魏斯著重強調的2000尺距離。事實上,裝備格魯曼m3.2a型步槍的阿爾斯特聯邦軍士兵,對於1500尺以外的目標根本無法做到精準射擊,一旦遭遇到裝備獵鷹狙擊槍的「諾曼狗」,就會在戰術上陷入被動。

  照此來看,在莫納莫林山脈的那場雪林之戰中,魏斯這菜鳥菜槍居然幹掉了傳說中的諾曼帝國第一狙擊王牌,絕對是撞了能中頭獎的好運氣啊!但是反過來想想,以「黑死神」在諾曼帝國的地位,為什麼要參加那樣一次不光彩的越境攻擊行動呢?是因為截殺Z博士的任務不容有失,還是因為他在和平時期技癢難耐,非得虐幾個阿爾斯特聯邦軍士兵才爽?

  帶著深深的疑惑,魏斯看了看博格維因上校,他或許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委,但……自己能跟他分享這個秘密麼?

  上校的思維顯然還停留在剛剛說到的技術問題上:「所以,我希望你們提供給我的是一款戰鬥射程更遠的狙擊槍,射擊速度和單位造價可以放在相對次要的位置,明白我的意思麼?」

  面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第一號神射手投來的炙熱目光,魏斯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從黑火藥燧發槍時代的15mm+,到無煙火藥後膛槍時代的7-11mm,再到高精度自動步槍時代的5-6mm,地球上的近現代軍事發展史見證了步槍口徑的「合理縮小化」。在這個名為「奧倫斯」的星球上,雖由奇異的星源石催生了飛行戰艦這樣的霸道武器,但戰爭規律的本質並沒有發生變化。隨著火藥和金屬冶煉鑄造技術的不斷發展,槍械口徑勢必縮小,而以他親歷步兵作戰的體驗和思考,9mm應該是較為符合當下技戰術模式的設定。如果要讓9mm口徑步槍達到博格維因上校提出的射程,在不考慮單純增加槍彈裝藥量的前提下,似乎還是要回歸到栓式步槍的思路上來……

  「在設計出龍式狙擊步槍之前,我還設想過一種採用直動槍機、回轉閉鎖的單發步槍,口徑依然是1.8皮埃爾,同樣使用這種尖頭彈,儘管射速略慢,但能夠同時保證您所要求的射程和精度,而且重量只有格魯曼3.2型步槍的五分之二。」

  魏斯所說的步槍原型,是他在軍事博物館裡負責研究和保養的槍械之一,53式步騎槍,它是蘇制莫辛-納甘步槍的授權仿製型號,有射擊精度好、故障少的優點,適當增加槍管長度,使用9mm尖頭彈應該可以滿足博格維因上校的要求。

  見博格維因上校舉棋不定,魏斯又將53式步騎槍的技術細節整理成自己的「設計思路」一一道出,這才讓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王牌狙擊手流露出了期待的神情。他看了看魏斯,又看了看胖副總裁,目光最後又回到了這位「橫空出世」的年輕槍械設計師身上:

  「那好,我給你們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之內,如果你們能夠製出讓我滿意的狙擊步槍,我將通過獨立審查程序推薦給競標委員會。一個星期之後,無論你拿出什麼樣的設計來,我們都將錯過此次制式狙擊步槍的競標。」

  魏斯沒有貿然表態,而是轉頭去看胖副總裁,正好這位精明的商業執行官也將目光投向魏斯。

  四目相對,各有思量。

  「有把握麼?」胖副總裁問。

  有成功拷貝和改造56式半自動的經驗在前,魏斯覺得自己完全有把握搞出更為簡單的53式步騎槍來,以莫辛-納甘及其衍生型號出色的實戰表現,新的單發手動式狙擊步槍應該可以穩壓諾曼帝國的獵鷹狙擊槍。不過,考慮到自己跟胖副總裁的合作終究是權宜的同盟,為了在這種合作中儘可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魏斯給了他一個深有意味的回答:「在技術上是有把握的。」

  得到這個答覆,胖副總裁轉向他的恩師:「好,我們盡全力在一週之內完成。」

  博格維因上校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好!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將在巴斯頓軍校向三年級學員傳授狙擊和反狙擊技巧。你們什麼時候完成樣槍,什麼時候來找我。如果超出了一個星期,今天的談話就當是沒有發生過。」

  「明白!」胖副總裁畢恭畢敬地回答說。

  儘管時間已近正午,博格維因上校卻沒有留下來跟他的得意門生共進午餐,而是匆匆驅車離開了。

  目送上校的座駕遠去,胖副總裁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魏斯:「說說你的條件吧!」

  魏斯卻不急於亮出底牌:「在談這個之前,我有個很重要的問題想問您……您真的做好了跟格魯曼集團總裁抗衡的準備嗎?」

  這個問題讓胖副總裁遲疑了好一會兒:「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是用新設計的狙擊步槍贏得這次競標,不但會對他的聲望造成打擊,還將損害格魯曼集團的利益,從而把我們推到格魯曼集團的對立面。」

  「是的,我擔心的正是這一點。」魏斯直白地回答說,「克倫伯-海森家族根本不具備跟格魯曼集團正面抗衡的勢力,而您和您的勢力,也還沒有做好從暗處走出來的準備。」

  胖副總裁伸出他那肥厚的手掌,輕輕搭在魏斯的肩膀上:「龍侄,以你的聰明才智,今後必定會有一番大作為,而且你的作為,絕不會僅僅侷限於商業領域。說句交心的話,我,約瑟夫-格魯曼,願與賢侄結為同生死、共進退的鋼鐵同盟。從今往後,我的資源就是你的資源,我的人脈就是你的人脈,你放手在軍界大展拳腳,商業事務儘管交給我打理。」

  之前透過便宜老爹之口,魏斯瞭解到這個時空慣有的幾類合作關係。胖副總裁所說的鋼鐵同盟,是在他們原有的同盟合作關係基礎上,加入個人的宗教誓言,從而形成更高層次、更為可信的同盟關係。

  「我何德何能……」

  魏斯剛要謙虛推辭一二,卻被胖副總裁給阻止了。

  「我這樣做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擺脫他的壓制,獲得跟我自身能力相符的財富和地位,另一個是讓你走好我當年遺憾沒能走下去的道路,成為軍中名將也好,技術權威也罷,一定要成為這個國家響當當的英雄人物。」

  見胖副總裁這說話格外用力的樣子,魏斯想笑又不好笑:「您怎麼確定我的志向是成為軍隊裡的將領或者技術權威?」

  胖副總裁凝眉注目道:「也許你自己還不確定,但我從你剛剛注視博格維因上校的眼神裡看到了這一點,從你近期在巴斯頓軍校的出色表現也看到了這一點。我相信,你會成為巴斯頓軍校的優秀畢業生,到了那個時候,龍侄,難道你甘心回到那座偏僻的南荒小城,將你本可大展宏圖的人生侷限於為克倫伯-海森家族振興產業?就算你真的作出了那樣令人遺憾的選擇,也許再過幾年,我們跟諾曼帝國之間爆發戰爭,你還不是要接受國家徵召回到軍隊,上戰場跟敵人浴血搏殺?與此如此,為什麼不能從一開始就投身國防事業呢?」

  初來乍到的那段時間,魏斯確實有意回那些避血腥殺戮的記憶,只想當個振興家族產業、重現家族輝煌的成功商人,可是,軍校生活讓他在接受挑戰和磨礪的過程中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心底深處那個不甘平凡的自我,在沉寂了許多年後萌發了新芽……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5 AM

第45章 絕對精度

  「現在回到你剛才的問題上來……沒錯,我確實沒有做好跟格魯曼集團總裁——我的哥哥——正面抗衡的準備。所以,我必須找一位堅定、可靠而且有足夠能力的盟友來幫我實施這個計畫,而這個盟友,就是身為克倫伯-海森家族唯一繼承人的你。我要削弱他的聲望和地位,你要振興家族產業,這次的制式狙擊槍競標是個一石二鳥的絕佳機會!這樣吧,只要你設計的新槍達到上校的要求,我個人出資,向克倫伯-海森家族提供600萬克朗資金,用於升級改造現有的廠房設施和生產設備,而新槍專利名義上歸屬克倫伯-海森家族,往後產生的益我們五五開,這樣的條件夠誠意吧?」

  在這私家莊園裡的一條石子小徑上,胖副總裁勾著魏斯的肩膀邊走邊聊,言行舉止盡顯親善之意。

  「如果我們的新槍說服了上校,但沒能說服競標委員會,您這600萬克朗的投資不會反悔吧?」魏斯確認說。

  「絕對不會!」胖副總裁斬釘截鐵道,「即便遺憾錯失了這次機會,以你的能力和我的人脈,我們遲早會打一場翻身仗,所以,這筆投資絕對物有所值!」

  「如此說來,這鋼鐵同盟才是我此次絕對不能錯過的機會咯?」

  胖副總裁煞有其事地看著魏斯:「到了我這個年紀,思維基本固化,潛力挖掘殆盡,想要衝破制約,有所作為,就必須跟你這樣潛力無限的瑰寶精誠合作。我代表著過去積累的經驗和財富,而你代表著現在和未來的希望與機會,我們只有彼此信任,彼此支持,才能共同獲取長久的收益!」

  思來想去,魏斯覺得胖副總裁的新提議確有可行之處。雖說格魯曼集團很可能會在制式狙擊槍競標失利後對克倫伯-海森家族採取某種報復性手段,但是這種顧慮不足以讓他放棄這次難得的機會,何況格魯曼集團總裁那日在午宴上化干戈為玉帛的表態,並不能就此抹去格魯曼集團這些年來打壓排擠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種種行為,也不代表著雙方從今往後就真的能夠和平相處。正所謂真理掌握在強者手裡,要想不被商業競爭對手擊垮和吞併,最有效辦法就是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

  鑑於這件事關係到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命運,在作出最終的決定之前,魏斯必須要徵求便宜老爹的意見。他將事情原委寫成一封短信,讓胖副總裁派可靠之人親自送往索姆索納斯城,再將覆信帶回。

  從奧城到索姆索納斯城,若是火車轉馬車,一來一回至少得要三四天,所幸胖副總裁人脈頗廣,在軍方的飛行巡邏艦上弄到了一個「特等座」,他派去的親信人員,往返索姆索納斯城只需要兩天。

  等待便宜老爹覆信的時間裡,魏斯回到了軍校,白天正常上課訓練,晚上挑燈夜戰,繪製新狙擊步槍的設計圖紙。這看似是簡單的以葫蘆畫瓢,實際上一點都不簡單。魏斯畢竟不是專業的槍械設計師,曾經那份職業加上個人的興趣愛好,讓他對軍事博物館所存的大多數槍械武器熟若指掌,憑著記憶繪製出部件草圖,然後加以反覆的計算和修正,得出一份較為準確的技術圖紙,再以半手工、半機械的方式逐個製出配件,而在拼裝和測試的過程中,還需要進行反覆的修改調整。

  熬了兩個夜,魏斯基本完成了新槍的整體設計,並讓胖副總裁先行準備幾種特定規格的9毫米口徑槍管和子彈。第三天,蠟印封口的家信送達,魏斯懷著忐忑的心情打開,只見便宜老爹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紙,大意是說,你小子已經成年,作為家族繼承人,理應承擔起掌舵者的重任,所以,何去何從由你自己把握,最後,無論你作出什麼樣的決定,整個家族都將無條件地支持你,做你最堅實的後盾。

  魏斯將信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以確認自己沒有遺漏重要字眼或隱晦內容,然後,他帶上全套技術圖紙,跟著胖副總裁的人回到了那座私人莊園。

  最後敲定了若干合作細節之後,魏斯與胖副總裁正式訂立了所謂的「鋼鐵同盟」,接著,他瞇眼緊盯這位鋼鐵盟友。

  躍然眼前的敵我識別系統,與之對應的虛框確是綠色無誤。

  魏斯這才放心地交出了設計圖紙。

  拿到新槍設計圖紙,胖副總裁迅速掃了幾遍,不禁嘖嘖稱奇:「上校給我們一週時間,而你只用了兩天!除了『天才』,我想不出更好的詞藻來讚美你!」

  為了不讓對方摸清自己的底細,魏斯故意道:「這其實是早前的一個設想,很多技術數據都已進行過計算,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搞出樣槍來。真要是從頭開始設計一支步槍,沒幾個月時間是很難做到的!」

  胖副總裁將圖紙交給副手,示意他趕緊安排槍械技師們按圖造槍。

  魏斯看了看時間:「我先回軍校,等樣槍製成,我再來。」

  「不急,我已經幫你請好了一天的假。」胖副總裁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吃過午餐,樣槍就該出來了。」

  「這麼快?」魏斯詫異道。以克倫伯-海森制槍坊的效率,即便是在輪班趕工的情況下,將圖紙轉變為樣槍也至少需要兩天時間啊!

  胖副總裁看穿了魏斯的心思,他有些得意地說:「龍侄,別的不敢說,在組織生產、調度產能、管理工人方面,我還是很有辦法的。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讓我在這個顯要的位置上待這麼多年。再者……你們槍坊的生產方式還停留在非常原始的階段,生產效率麼,可能連格魯曼集團新式生產線的四分之一都達不到。所以,我投資的600萬克朗,一多半要用來添置新生產線,這樣的話,你們即便以現有的人手,也足以完成制式狙擊槍的訂單!」

  按照雙方協議,只要新槍通過了博格維因上校的檢驗,這筆巨額資金的第一批就將轉入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戶頭,用於升級改造槍坊現有的生產用建築。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兩人在茶室悠然自得地喝了兩壺茶。相對於二公子魯奧夫那奇特而講究的安茶,胖副總裁這裡清新淡雅的清茶顯然更合魏斯的口味。閒談中,他沒有問胖副總裁為何會對自己的新槍充滿信心,而是惋惜先前製成的龍式狙擊槍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受到雪藏。從地球文明的近現代戰爭史來看,以莫辛-納甘、毛瑟k98為代表的栓式步槍用作狙擊槍時,具有高穩定性和高精準度的優勢,但火力持續性方面的硬傷讓它們逐漸退出軍隊一線,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半自動和自動式狙擊步槍。博格維因上校從自己的戰爭經驗和潛在對手的裝備發展情況出發,把精度和射程放在了新狙擊槍設計性能的首位,這既合情也合理,但如果能給魏斯足夠的時間,他可以向上校證明,在大多數戰場條件下,具備半自動射擊能力的龍式狙擊槍,對抗射程稍遠的栓式狙擊槍是有綜合優勢的。

  基於各種考慮,魏斯沒有堅持推薦龍式狙擊槍,就這一點而言,他和胖副總裁很好地達成了默契。

  正如胖副總裁所言,午餐過後,第一支新樣槍呈現在了他們面前。當然了,以魏斯這半專業的設計能力,一次性到位幾乎是不可能的,所幸胖副總裁的私人莊園有專業的製槍設備和專業的槍械技師,接下來的這個下午,他們反覆調試,改廢掉的零部件大概可以堆滿一木箱,以此為基礎,等到夜幕降臨時,他們用樣槍進行了第一次試射,槍機、彈倉、扳機、保險等各處部件運轉良好,唯獨遠距離射擊效果不太理想。

  晚餐過後,魏斯又對可能存在問題的地方進行了一一排查,在解決了兩處細小的氣密漏洞之後,試槍員在室內封閉靶場取得了2000尺射擊人形標靶十發七中的成績,隨後進行的尺射擊,成績也達到了十發六中和十發四中。

  俗話說得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同一名試槍員,同等條件下進行射擊時,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現役的格魯曼m3.2s型狙擊步槍,在尺射擊人形標靶僅取得十發五中、十發二中的成績,3000尺則是十發全部脫靶,充分應證了「格魯曼燒火棍」的惡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6 AM

第46章 狙神驗槍

  一週之約,三天搞定,魏斯當晚便返回軍校,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安穩覺。

  清晨,伴著嘹喨的軍號聲,學員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著裝,先是體能鍛鍊、基礎技能操練,接著是早餐,軍事理論課程、專項技能課程,中餐,綜合技戰術演練,然後通常是負重越野或者武裝騎行,晚餐後沒有固定課程,學員們一般會跟自己的戰馬呆上一陣,給它們餵食梳毛,培養感情,也可以自行加強某個專項科目。

  如此往復,直到兩天後的傍晚,胖副總裁才差人送來口信,說博格維因上校次日要來驗槍,並照例給魏斯帶來一張教導主任簽字的特批假條。

  既然博格維因上校之前說過,他近期都在巴斯頓軍校擔任特訓教官,樣槍製成可以隨時去找他,這兩天的等候自然不是因為他抽不出時間。如此看來,兩天的延遲便是胖副總裁有意為之,而且他的動機未必是完善樣槍、確保萬全這麼單純……

  不管怎麼說,作為新槍的設計者,魏斯當仁不讓地出現在了驗槍現場。 9毫米口徑的奧倫斯星版莫辛-納甘,不帶狙擊鏡的空槍重量就接近11磅(5公斤),配狙擊鏡時超過了12磅(5.4公斤),較原版增重了1公斤以上,使用9mm尖頭彈,射擊產生的後座力也相應增大了不少,但是,這對於體格健壯的奧倫斯星人來說根本不是問題。試射了20發子彈後,博格維因上校饒有興致地將樣槍拆成零件狀態,仔細觀察每一個零部件,再將其組裝起來,在室內靶場挑戰3000尺人形標靶,結果十發七中,完全碾壓射術一流的試槍員!

  「太棒了!太棒了!」

  年過四旬的博格維因上校,居然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童一樣高興得手舞足蹈。他放下樣槍,轉過身來給了胖副總裁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就是我要的狙擊槍!」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與想法,率真的性情畢現無遺。

  「您最應該感謝的人不是我,而是造出這支步槍的天才設計師。」胖副總裁道。

  「哈,說的對!」上校轉過來,雙手扶著魏斯的肩膀,帶著讚許的目光將他好好打量了一遍,「不錯,真不錯,你還這麼年輕,就能夠設計出超一流的槍械,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不完全是我的功勞。」魏斯客氣道,「很多設計細節都來源於平日裡跟大夥的溝通交流,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將那些有啟發性的設計收集起來。」

  博格維因上校的注意力顯然沒有放在魏斯的言辭上,他快步走到用於放置樣槍、配件以及彈藥的木桌旁,拿起一顆9mm尖頭彈端詳許久,問道:「它在3000尺距離上的殺傷力如何?」

  沒等魏斯開口,胖副總裁便笑著回應說:「為了現場驗證您的問題,我特意讓人準備了兩頭馴羊,給它們套上五層紡布。」

  一聽這話,上校很高興:「瞧瞧!果然還是你小子心思細膩!」

  在胖副總裁的授意下,靶場工作人員很快牽來兩隻裹著卡其色布料的馴羊,將它們綁在了對面的樁子上。

  透過靶場專備的高倍望遠鏡,魏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九百米之外的情形。這馴羊是種似羊非羊、似豬非豬的動物,因為性格溫順、飼養簡單而且繁殖力強,長久以來一直是奧斯倫星人的主要食物來源之一。

  戰場上殺人如麻的狙擊王牌,面對兩頭低智商的動物自然不會有什麼憐憫之心,他以穩定的節奏將彈倉裡的五發子彈全部射向了其中一隻,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以熟練之姿將五發子彈一一裝入彈倉。

  這時候,胖副總裁道:「那頭馴羊受傷之後不停亂動,所以,您的命中率稍有降低,但也足以致它於死地了。」

  博格維因上校微微頜首,接下來的第一槍,便給那隻受傷的馴羊來了個爆頭,直接結束了它的痛苦。

  「致命一擊!」胖副總裁輕聲道。

  再往後,博格維因上校稍稍放慢了節奏,有所選擇地向第二隻馴羊開了4槍。

  無需上校開口,胖副總裁吩咐下人將那兩頭馴羊弄來。被爆頭那隻已經死透了,另一隻中了三彈,流了不少血,但一時半會還不會死,身體抖得跟篩糠似得,以驚恐的眼神看著這些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

  博格維因上校不但仔細查看了兩頭馴羊身上的創口,還讓工作人員從死去的那頭馴羊體內挖出彈頭,拿著手裡認真比對。

  末了,他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這確實是我要的效果!」

  胖副總裁一臉高興,魏斯卻在心裡吐槽:放著設計一流的半自動步槍不要,非要玩回栓式步槍,這還真是「你高興就好」啊!

  「把東西都準備好!」上校以吩咐的語氣對胖副總裁說,「我明天就以獨立審查的方式,將它呈給技術委員會!」

  「好好好!」胖副總裁連聲應道,「今晚就能準備妥當,明天一早我親自送到您那裡去。」

  上校「嗯」了一聲,注意力已然回到了手裡這支狙擊槍上。相較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現役的格魯曼m3.2s狙擊步槍,它就像是魔法棒一樣,既有簡潔明快的外觀,又有輕便易用的形體,耍起來有種指哪打哪的靈性,拿來跟諾曼帝國的「獵鷹」對懟自然是不會再落下風了!

  翻來覆去地研究了一陣,上校轉過頭問魏斯:「龍-克倫伯-海森先生,這支槍的槍管設計壽命是多少發子彈?槍的量產成本大概是多少?」

  這是對方第一次叫出自己全名,而且用上了「先生」的尊稱,足見他已經被這支槍給征服了。

  魏斯坦然自若地回答道:「根據我們的反覆驗證,使用同等材料的槍械,口徑越小,子彈對槍管磨損越小,槍管壽命也就越長。您手裡這支樣槍,我們此前已經射擊了200發子彈,射擊精度依然跟剛開始一樣,預計其正常壽命應該在2000發以上。至於槍的量產成本,我們也估算了一下,應該能控制在300克朗以內。」

  「300克朗?」博格維因上校很是吃驚地看了看魏斯,接著又向胖副總裁投去詢證的目光。

  胖副總裁不慌不忙地解釋道:「龍所說的300克朗,是不含專利權費用的純生產成本。如果算上各種費用還有企業運營所需的利潤,提供給軍方的售價預計在800到900克朗左右,而子彈和備件的價格比現役的格魯曼m3.2s便宜至少20%。若是軍方允許我們外銷,那麼對外定價至少是1200克朗,子彈和備件也在軍方供貨的基礎上提高40%。」

  博格維因上校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軍工企業的高利潤果然是名不虛傳!」

  「在各項軍工產品當中,槍械的利潤可以說是最低的。」胖副總裁介紹說,「業內有句俗語,叫做槍不如炮、炮不如艦、艦不如石,也就是說,最賺錢的其實是提煉星源石的產業,利潤率高到讓人不敢相信。」

  上校拍了拍他這位得意門生的肩膀:「放心,我是個軍人,不是商人,談價格的事情有軍備採購部門的人負責,我可不去操那份閒心。只要這支狙擊步槍的價格適合批量裝備,保養不至於太麻煩,耐用度也足夠高,在我這就可以過關了。」

  見兩人同時看向自己,魏斯信心十足地表示:「絕對沒有問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6 AM

第47章 精神強人

  驗過新槍之後,魏斯回到軍校,繼續接受身體和精神層面的磨煉。制式狙擊槍競標的事情由胖副總裁那邊負責盯著,用不著他多操心,倒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頭號狙擊手博格維因上校,以一種意料之外的方式「闖」進了他的學員生活!

  按照慣例,巴斯頓軍校每年都會邀請這位狙擊王牌來給三年級學員授課,課程通常持續一個星期,內容囊括戰場狙擊、敵後行動以及狙擊反制等等,因訓練強度大、難度高、要求嚴而被老學員們稱為「魔鬼課程」。

  這一次,在完成對三年級學員的授課後,博格維因上校主動向校方提出為二年級學員增設為期三天的狙擊專項課程。

  博格維因上校有自己的狙擊學校,招收的是現役軍人當中有射擊天賦的士兵和士官,幾門最核心的課程都是由他親自教導,再者,上校跟軍方高層往來甚密,無論是狩獵、遠足還是茶會、宴會,他都被奉為上賓,因而分身其它的時間少之又少。如今這尊大神主動「加鐘」,校方當然是求之不得。

  別的學員不明所以,魏斯心裡卻很敞亮。這位狙擊王牌有此舉動,想必跟自己有莫大的關係。不過,這究竟算是一次特別的考驗呢,還是額外的餽贈?

  「博格維因時間」的頭一天,二年級學員們就切實體會到了學長們不願回憶的痛苦。這位戰場殺神的訓練方式,跟巴斯頓軍校的普通課程截然不同,其嚴酷程度完全配得上「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句孟語。

  上校的第一課,名為狙擊能力初測,又被老學員們稱為「無限循環」。要求是每位學員持槍匍匐在指定的射擊陣位上,與之對應的標靶區,每個小時內隨機出現一次人形標靶,出現時間只有兩到三秒,學員若能射中標靶,則獲得通過,若是沒能命中或是沒來得及開槍,就得繼續呆在原地,等待人形標靶的下一次出現,直至取得命中,或是在夜幕降臨時分悲催地遭到淘汰。

  要在一個小時裡時刻保持高度專注的精神,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以往的射擊科目,魏斯都能拿到優等或次等成績,可是在第一和第二次出現人形標靶時,他兩次射擊都脫了靶,而時間越久,身體和精神的疲勞越讓他感到煩躁跟沮喪,以致於第三次出現人形靶時,他竟然因為思維和肢體的僵滯沒能及時射擊!

  接連的挫敗彷彿是當頭潑下的冷水,讓魏斯從小有成績的自滿和虛浮中清醒過來。他努力調整情緒,驅走心中的雜念,隨著呼吸逐漸歸於平靜,精神得以進入專致的狀態。當人形標靶第四次出現時,他毫不遲疑地瞄準並開火。

  當聽到「177號得分」時,魏斯長出了一口氣,緩慢而艱難地爬起身來,雙拳緊握,在心裡為自己叫了聲「好」,然後仰起頭,叉著腰,大口呼吸離地一百七十公分的新鮮空氣。

  這時候,耳邊傳來179號帥哥學霸的聲音:「龍同學,你近來的表現真是讓人另眼相看呢!」

  魏斯活動了一下已經僵硬的脖子,然後轉過頭,用一種平和的表情看著對方。

  這個越看越像年輕版基努-裡維斯的混血青年淡然說道:「我以為你要到下午才能取得命中,沒想到你還能趕上午餐。」

  「我可沒那麼差!」魏斯道,「你呢?第一次機會就射中了靶子?」

  帥哥學霸搖了搖頭:「第二次,而且命中部位不太理想,嚴格來說,這一擊不足以致命。」

  「已經非常厲害了!」魏斯由衷地發出了讚歎。帶著探究的心態,他瞇起眼睛,調出了敵我識別系統。

  時隔大半個月,這位帥哥學霸的戰鬥力數據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

  生物機能2.6↑/2.6↑

  精神活力3.7↑/4.0↑

  戰鬥潛能8.1→-24.4↑

  等效防護6.4↑-8.0↑

  行動速度11.4→-32.8↑

  照此看來,有針對性的鍛鍊,可以有效提高各項能力的上限,而下限似乎意味著個體的生物本能,提高起來要相對緩慢許多。

  「瞧瞧,今天誰第一名?」

  魏斯循聲望去,看到了近來不那麼憂桑的娃娃臉小哥,而敵我識別系統也直接刷出了他的數據。

  生物機能2.4→/2.4→

  精神活力5.3↑/5.6→

  戰鬥潛能9.5↑-35.6↑

  等效防護4.2→-10.2↑

  行動速度11.0↑-38.9↑

  這貨的戰力值本來就很高,所以近期的漲幅明顯不如179號帥哥學霸,即便如此,在改變了以往的消極心態之後,他的課業成績還是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有幾門單項成績都追上甚至超過了學霸們。

  帥哥學霸很大方地對魏斯說:「尼古拉是今天的全場第一。」

  娃娃臉小哥笑嘻嘻地攤開手:「這是實力體現,絕對沒有作弊!」

  這話魏斯相信,因為他壓根不屑於去幹徇私作弊的事情。

  「你也不錯了,盧恩。」娃娃臉小哥走到兩人旁邊,給混血帥哥點了個小贊。

  魏斯整天跟這傢伙混在一起,知道以他的傲慢和冷漠,能用這樣的語氣跟別的學員說話算是很難得的。

  帥哥學霸聳肩道:「自愧不如!」

  娃娃臉小哥沒繼續應他話,而是一副老大哥的口吻對魏斯說:「你今天的表現可就差了點,嗯?注意力不集中吧!想什麼了?」

  魏斯瞇著眼,仔細對比了眼前這兩人的戰力數據。在這之前,他一直覺得精神活力是指大腦活躍度,也即智商、思維以及記憶力這類,照理說,娃娃臉小哥的精神活力遙遙領先於帥哥學霸,軍事理論課程的成績應該更加出色,可實際情況並沒有出現這樣的落差,反倒是在一些考驗精神專注度和忍耐力的科目上,娃娃臉小哥時不時拿出碾壓全場的實力來,由此推測,「精神活力」很可能是思維、學習、專注、忍耐、意志等精神層面的綜合評估。

  在無法直接測定自己各項能力值的情況下,魏斯只能通過參照法來推斷自己的「斤兩」。來到巴斯頓軍校之前,他很可能連「戰五渣」都算不上,入校前的特訓和入校後的常規操練,大概能讓他有小幅度的提升,可相對於年輕版的基努-裡維斯和憂桑版的托比-馬奎爾,自己的實力肯定還有較大的差距,或許生物機能勉強過了2.0,精神活力在3左右,最大戰鬥潛能接近20,等效防護在5-7之間,行動速度達到兩位數,如此而已……

  三個人正說著話,領隊教官從遠處走來,挨個點上已經打靶成功的幾名學員,再把這三位也叫上:「你們幾個都跟我來!博格維因上校召你們過去!」

  聽到最後一句,學員們臉上都浮現出了欣喜的神色,照這情形來看,這是狙神要給哥幾個開小灶的節奏啊!

  到了穿著一身普通作訓服的博格維因上校面前,一貫威勢逼人的領隊教官立即顯得恭敬而又拘謹,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入伍的新兵。

  「報告上校,率先達成訓練要求的前十位學員已經到齊,請您訓話!」

  上校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下去領盒飯了。

  接著,這位狙神以冰冷的目光逐一掃過這十名學員,途中沒有片刻的停頓。在跟魏斯視線相交的時候,也不見他有任何的表示。

  「先生們,你們看起來對自己的成績很滿意,很驕傲,覺得自己是同期學員中的佼佼者,對麼?」

  聽這口氣,是人都知道情況不太妙。

  「你們之中,只有一個人把握住了第一次機會,而且命中的並不是致命位置,其他人則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機會才完成的,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果是在戰場上遇到了諾曼帝國的狙擊手,你們很可能無一生還!」

  上校的冷厲訓誡,令剛剛還有點沾沾自喜的學員們都默默低下了頭。

  這位身經百戰的沙場傳奇,用深沉的語氣說道:「先生們,我想讓你們知道的是,在當年那場血腥殘酷的戰爭中,我曾有過許多的夥伴和朋友,他們也像你們一樣年輕,他們不乏勇氣,戰鬥技能也很出色,但他們卻一個個倒下了……我想,如果數年之內我們再度跟諾曼帝國爆發戰爭,我是很有可能要再上戰場的,那時候,你們應該已經去了各自的部隊,等你們抵達前線,我也許會在我的射擊陣位上看到你們的身影,我真心希望你們都能夠活下來,活著回到你們的家人面前,但是,光靠祈禱是不夠的,你們必須要牢牢掌握戰場上的生存技能,而這,就是我接下來要教授給你們的東西……我相信,你們是這一批學員之中天資最好的,是領悟力和思考力最強的,我希望藉由你們言傳身教,把這種生存技能傳授給你們身邊的同學,今後再傳授給你們的伴和士兵們。」

  言罷,上校自言自語般低聲嘆道:「在過去的十幾年裡,諾曼帝國那些像我一樣倖存下來的老兵,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復仇雪恥,他們將這種恨,連同他們世代傳承的戰鬥技能一同傳遞給了他們的年青一代。正因如此,戰爭還未開始,我們就已經落後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7 AM

第48章 活著的價值

  關於諾曼帝國的軍事優勢,巴斯頓軍校的學員們此前不是沒有聽說過,但他們對此通常都是不屑一顧的。因為在奧斯倫星球,在他們所處的這個時代,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是人口最多、面積最大、實力最強的國家,它有61個信奉自由、和平、勤勞、友愛的邦州,有超過27000萬國民,有豐富的自然資源,還有佔全球工業產值40%的雄厚工業,這些因素使它率先從上一場戰爭的重創中恢復過來,而挑起那場戰爭最終遭到「反殺」的諾曼帝國,據說迄今還未回到戰前的顛峰狀態。

  若實際情況確如上校所言,諾曼帝國不但沒有吸取戰爭失利的教訓,反而在仇恨的驅使下窮兵黷武,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處境確實比公眾想像的險惡許多。聯想起自己在莫納莫林山脈之戰中的見聞與經歷,尤其是想到那艘諾曼帝國裝甲艦在攻擊己方巡防艦時表現出的果決與強悍,魏斯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博格維因上校絕不是在危言聳聽!

  沉默片刻,上校換了一種平和的語調:「好了,先生們,請稍息!」

  十名學員稍稍放鬆了身體,卻不敢放鬆精神。

  「每年的這個時節,我都會來到奧城,來到巴斯頓軍校,而這其中的緣由,你們也許都知道……在上一場戰爭中,奧城戰役是我們在初期的防守階段打的最為慘烈的一仗,敵人的飛行戰艦在天空中橫行無阻,肆意轟擊我們的陣地,殺戮我們的士兵,我的兩位哥哥,還有我在軍隊裡最好的幾個朋友,都犧牲在了這場戰役中,而我當時也負了傷,一度跟我的部隊失去聯繫,獨自困守在一個地下室裡,度過了我生命中最孤獨、最黑暗、最絕望的兩天。在第一天晚上,我甚至想過用自己的步槍結束自己的性命。」

  說到這裡,上校環視眾人。視線再度相交的瞬間,魏斯分明從他那如夜空般深邃而明淨的眼眸中,看到了涅槃重生後對於生命意義的悟徹!

  「值得慶幸的是,我思唸著我的母親,思戀著我的愛人,是她們給了我活下來的勇氣。我開始用我的心眼觀察戰場,尋找敵人的軟肋;用我的頭腦思考戰術,捕捉一擊制勝的機會;我用我那支沒有狙擊鏡的步槍,不斷獵殺落單那些掉隊的和疏忽大意的敵人,並依靠簡單的偽裝和小心的隱蔽,躲過敵人一次又一次的報復和搜索,最終回到了我方戰線。後來,我被送往後方休養了幾個星期,在那裡,我遇到了幾個想法跟我一樣的傷號,我們花了很多時間討論和模擬狙擊戰術,並且從中受益頗多。」

  「當我返回前線的時候,部隊剛好配發了格魯曼m3.2。儘管這種步槍存在許多不如意的地方,但相比於早前使用的單裝步槍,它在射擊準度、火力持續性等方面都有了質的提升。當時我們的戰線一直在後撤,而敵人的進攻很兇猛,有那麼四五個星期,我所在的連隊一直擔任後衛阻擊,我想方設法利用農舍、溝渠、樹林作掩護,跟我的戰友一道不斷射殺敵人的先遣部隊。那年冬天,我得到了我的第一枚銀質自由勛章,當時給我頒發勛章的將軍問我想要什麼樣的獎勵,我說,請給我的步槍配一隻單筒望遠鏡,那樣的話,我可以射殺更遠距離的敵人。」

  「將軍答應了我的要求,然後僅僅過了兩天,我收到了我的第一隻狙擊瞄準鏡。就是從那時候起,狙殺敵人對我來說變得更加簡單了。我的戰績很快超過了60,然後是80、100,等到洛爾斯特戰役結束時,這一數字達到了141。為了能夠擊殺更多的敵人,我向上級申請組建一支狙擊小隊,並且獲得了批准。之後只用了大概一個半月的時間,我的正式戰績便突破了200,成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有史以來單人斃敵數量最多的人,而我還當時差兩個月才滿22歲!顯然是出於鼓舞軍民士氣的考慮,軍方將我的戰鬥經歷以連載方式刊印見報,在國內大肆宣傳。我很快成為了舉國聞名的戰鬥英雄,獲得了金質自由勛章,受到了聯邦總統的接見,還得到了戰爭結束後進入軍校深造的特別批准。當我休假回到家鄉時,無數民眾夾道歡迎,國家英雄的榮譽和禮遇讓我忘乎所,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大英雄,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拯救者。回到前線後,我覺得消滅敵方士兵和低級軍官對戰爭的影響程度太低,所以從格德林克戰役開始,我和我的狙擊小隊採取了新的作戰策略,將敵方中高級軍官列為優先目標。」

  「在慘烈的格德林克會戰期間,我和我的狙擊小隊成功擊殺了敵方三十多名軍官,這其中就包括了諾曼帝國第22兵團司令費索恩中將,而他也是迄今為止我擊殺過的軍階最高的敵人。我至今依然清楚地記得,他身邊跟著好幾名軍官,後面還有一整隊的警衛士兵。在視察前線的過程中,他非常謹慎,但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他走進了跟前沿陣地垂直的交通壕,那裡有大概四五米的位置處在我的射擊視野裡。絕佳的機會出現了,儘管只有幾秒鐘,我還是抓住了戰機,一槍轟爆了他的腦袋!那一天,我們毫髮無損地回到了己方陣地,我們開懷暢飲,慶祝勝利,殊不知諾曼帝國方面早已註意到了我的存在,他們為此專門組建了一支精銳的獵鷹小隊,日後鼎鼎大名的『黑死神』克洛斯男爵,就是這支獵鷹小隊的指揮官,而當時他的個人戰績還不滿一百!

  「就在我們擊斃費索恩中將的第二天,敵人突然全線後撤,我們覺得這是一舉打垮他們的好機會,於是離開陣地尾隨追擊,結果在小城迪諾附近,我們遭到敵人的猛烈反擊。那一仗,敵人派出了多艘飛行戰艦,而我們的空中艦隊卻被拖在了格德林克附近,以致於敵人在火力上全面佔優。我們的右翼部隊被擊潰,六個步兵團幾乎全軍覆沒,其餘部隊只好向格德林克倉促後撤。我主動向指揮部請纓,率領狙擊小隊加入後衛部隊。在植被茂盛的山林地帶,我們以靈活機動的方式阻擊敵人的追兵,敵人的飛行戰艦也拿我們沒有辦法,可就在這時候,諾曼帝國的獵鷹小隊出現了,他們一路隱蔽行軍,找到我們的行蹤並搶佔優勢地形,然後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的狙擊小隊共有14名作戰經驗豐富的士兵,這一仗下來,只有我和另外兩名戰友得以生還……」

  說到這裡,博格維因上校的神情出現了片刻的僵滯。或許每次回憶那段過往,他的內心都要經受一次懊悔和遺憾的折磨吧!

  魏斯還在琢磨著上校的曲折經歷,突然聽到娃娃臉小哥用洪亮的聲音說:「在戰爭中成長,必須付出比平日多得多的代價,上校傳授給我們的經驗教訓,其實是無數前輩用鮮血和生命凝練的成果,是能讓我們少走彎路、少作無謂犧牲的技巧,我們一定要將上校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提醒牢牢記在心裡,將來傳導給我們的同學和戰友!」

  博格維因上校愣了一下,然後以讚許的目光看著他:「說得很好,尼古拉!」

  上校能夠直呼其名,而且口氣有所不同,說明兩人是早已相識的。

  果不其然,娃娃臉小哥道:「上一次聽您講述這些經歷,應該是在五年以前了。那時候的我只是對裡面的戰鬥描述感興趣,而這五年來,我學到了很多正統的軍事知識和軍事技能,對戰爭瞭解得越多,越能夠理解您的那些感懷,也越發意識到肩上的責任有多麼艱巨!」

  博格維因上校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你能夠這樣想,不枉大家對你寄予的厚望。」

  娃娃臉小哥卻不太領情:「有個人告訴我,人活著就應該努力實現自己的價值,用自己的實力得到別人的尊敬,而這無關於別人的期望是多是寡,也無關於自己是在天空還是地面,我覺得這人說得很對,所以,我想通了,我的人生目標不應該是某個很高的職務或者軍銜,而是儘可能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好,等到國家出現危難的時刻,我會勇敢地站出來,承擔應有的責任!」

  博格維因上校低著頭、背著手,若有所思地來回踱步。少頃,他抬頭看著娃娃臉小哥:「我很好奇,什麼樣的人能把你說服?」

  娃娃臉小哥毫不猶豫地伸手指向魏斯:「是他!」

  雖然猜到這傢伙會赤裸裸地「出賣」自己,魏斯此刻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呃……那晚在樓頂,還有那天在馬圈旁,自己確實對他說了些激勵的話,但壓根沒這傢伙剛剛總結的高大上啊!再說了,即便這傢伙視自己為人生導師,自己可沒從他這兒收過一毛錢學費,這買賣虧了,虧大發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4:58 AM

第49章 學長們好像很生氣

  在娃娃臉小哥把「雞腿」拋給自己的時候,魏斯以為博格維因上校會當眾誇獎自己,或是把自己叫到一旁私聊幾句。可是,這位大神除了連說三句「有意思」,啥也沒講,啥也沒做,權當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接下來,上校沒有累述自己完成後面​​兩百多個擊殺的具體過程,而是介紹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戰例。有些是他親身經歷過的,有些是他從戰友那裡得知的,但不同於教官們在射擊課程上的講解,他的剖析是從戰爭親歷者的角度出發,既考慮到了天氣、地形、植被等環境因素,又結合了雙方參戰人員的心理活動,可謂是生動形象、細緻入微。

  博格維因上校的特別課程,從中午一直持續到了傍晚,這時還有近半數學員趴在射擊位置上,也難怪上校的狙擊訓練課程在老學員們那裡有著「殘酷淘汰賽」的惡名。

  據說歷屆學員當中,能夠完成全部狙擊訓練課程的從未超過十分之一!

  夜幕降臨之時,未能通過初測的117名學員帶著遺憾和疲憊離開了訓練場,而通過初測的143名學員們還沒來得及慶幸一下,便又投入到「博格維因時間」的第一堂正式訓練課。學員們席地而坐,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按照戰地伙食標準配發的食物,一邊聆聽博格維因上校對於戰場隱蔽行軍和狙擊陣位構設的要領解說。等解決了晚餐,也聽過了講解,學員們各回營房,換上厚實而保暖的防寒大衣,然後前往物資儲備庫領取冬季野戰裝具,包括一個裝有單人帳篷和絨毯的背囊、一把工兵鏟、野戰口糧、野戰水壺、戰場急救包以及一小瓶烈酒,此外針對此次狙擊專項課程的性質,校方還專門為學員們配發了一件既能用於偽裝又可以用來擋風禦寒的白色防水披風。

  他們的任務,是連夜隱蔽潛行至十公里外的北山北麓,布設好狙擊陣位,在那裡待到次日清晨。若是行軍途中被三年級學員扮演的「巡邏兵」發現,那麼這堂訓練課的成績定為「不合格」;成功抵達目標區域的,次日一早由上校根據陣位選擇和偽裝手段排定末等、次等、優等。

  根據博格維因上校的要求,只有列為次等和優等成績的學員才可以進入下一堂訓練課。

  既然課程規則未明確學員們一定要單獨行動,大多數人都選擇跟平常關係較好的同學結伴,有三人一組、五人一隊,也有七八個、十來個人組團的。人少的靈活機動一些,人多的可以相互照應,各有利弊,很難說哪種更有優勢。

  在這巴斯頓軍校,魏斯和娃娃臉小哥大概是最不得人緣的兩個了,既沒有學員主動找他們搭伙,也沒人過來求關照。兩個人自顧自地整理好行裝,左右一看,得,就咱哥倆自動組隊吧!

  「我們不著急出發!」娃娃臉小哥對魏斯低語道。

  魏斯一想,也對,十來公里的路程,負重行軍也不過是兩個來小時的腳程,至於在山上佈設隱蔽的狙擊陣地,找位置和做偽裝,個把小時也夠了,偏偏要給大家留一整晚上的時間,過程肯定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

  見魏斯表示贊同,娃娃臉小哥給了他一個狡黠的表情:「走,找地方打個盹去。」

  兩人出了物資倉庫大門,沒有像其他學員那樣往北山的方向走,而是沿著倉庫的圍牆兜了半圈,鑽小樹林裡面裹毯子睡覺去了。

  夜幕下,軍校通往北山的大道小徑隨處可見「巡邏兵」的身影。跟三五成群、各自為伍的學弟們不同,這些已經在巴斯頓軍校呆了兩年多的三年級學員有著明顯更強的組織性和紀律性,他們按照往常的編隊習慣進行組織,由各組組長和威望最高的幾名學霸臨時組建了指揮部,對此次封鎖阻截行動的任務目的、任務難度進行了周全的考慮,進而作出有針對性的部署。

  北山南麓,一堆堆篝火已在入夜前點燃,數十座白色的小帳篷圍繞在篝火堆旁,套著白色防寒披風、佩戴紅色臂套的學員們往來其間,食物的香氣瀰漫在這積雪皚皚的山野之間。

  在這宿營地的中央地帶,四個面孔青澀但神態老成的學員圍坐在一堆篝火旁,篝火架上吊著一口野炊鍋,裡面烹著熱乎乎、香噴噴的濃湯。

  「十多年來,自由聯邦的狙擊之王每年都來巴斯頓軍校授課,從未缺席,而且從來只教三年級,今年居然破天荒地給二年級學員也開了一個星期的狙擊課程,這究竟是國際形勢緊張所致,還是因為正在二年級就讀的那個人?」說話者有著一頭金褐色的短髮,五官清秀,看起來斯斯文文,聲音卻是中氣十足、孔武有力的那種。

  坐在他旁邊的是個黑髮方臉的學員,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透著精明幹練:「我覺得如果是因為時局緊張,他應該擴大狙擊學校的招生規模,除了半年一期的常規班,還可以開設時限為一到兩個月的速成班,對現役部隊裡射術較好的士兵進行突擊培訓,這樣豈不是更有效果?」

  「嗯,我同意約翰斯的分析,狙擊之王今年開特例,可能只是為了討好某人的父親,所以讓二年級學員提前接受狙擊培訓課程,但是……這種推測有個邏輯障礙,那傢伙壓根不喜歡我們的軍校課業,而是一門心思要去航空學院,以便將來當個飛行戰艦指揮官,可惜他哥哥已經捷足先登,他老爹為了平衡航空部隊和陸軍部隊的關係,硬把他給塞進來。沒有興趣的學習,當然不會取得好成績,這樣的話,提前給他上狙擊課程又有什麼意義呢?」

  說這一大通話的的學員,腦袋圓乎乎、肉嘟嘟的,眼睛幾乎是一條縫,讓人很難透過他的眼神揣測他的內心活動。

  四人之中最後開口的,是個有著一頭銀髮的學員,他眼窩深陷、鼻樑高挺、嘴唇寬厚,棱角分明的臉龐為他增添了幾分冷酷:「提姆,看來你有陣子沒有更新情報了。最近一段時間,那小子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居然發奮學習,而且成績提高的很快,結合外部的種種傳聞,戰爭有可能真的離我們很近了。」

  小胖墩辯駁道:「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可能把那小子培養成一名狙擊手,然後讓他頂到戰場一線去啊!」

  銀髮學員聳肩撇嘴:「誰知道呢?」

  金褐色短髮的斯文青年道:「博格維因上校給二年級菜鳥們開狙擊課程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我們以後有時間再討論,眼下我們得好好盤算一下,如果把菜鳥們全部堵在了路上,會惹得上校勃然大怒呢,還是會讓他對我們刮目相看?」

  黑髮方臉的學員挑起嘴角:「如果是我,肯定會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嗯……會生氣!很生氣!」

  「那我們放幾個過去?」小胖墩弱弱地提了個建議。

  「當然不放!」銀髮學員一臉淡漠地說,「我討厭他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態,討厭他訓斥我們、羞辱我們的那種傲慢,我要讓他知道,狙擊手的作用確實很大,但還沒有大到主宰一切的程度!指揮官,才是一支軍隊的心臟,才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一名優秀的指揮官,作用甚過於一百個厲害的狙擊手!」

  在他說完之後,另外三個人都沉下臉來沒有作聲。

  巴斯頓一二年級的各項課程,射擊技巧作為重要的基礎技能,跟體能訓練、工事構築以及軍事理論並駕齊驅,而到了三年級,部隊組織、兵士訓練、作戰組織、策略謀劃才是重頭戲。篝火旁這四人都是三年級學員中的佼佼者,是非常被看好的明日之星,然而在博格維因上校的狙擊課程上,他們的表現並不搶眼,甚至有過早早被淘汰出局的糟糕情況……

  沒過多久,一名學員從軍校方向縱馬而來,在這北山南麓,他們四位圍坐的篝火是最好識別的目標。騎馬的學員徑直來到篝火旁,向他們報告說,二年級學員共有217人通過狙擊課程初測,獲得了參加戰場隱蔽行軍和狙擊陣位構設的資格。

  銀髮學員站起身來,向前伸出他的右手:「好!就讓我們用圍獵戰術,給二年級的小兄弟們好好上一堂戰術課吧!我想,等他得知那群菜鳥一個也沒能抵達預定區域時,臉上表情肯定會非常有趣!」

  黑髮方臉的學員緊跟著站起來:「我們只有120人,要封鎖這麼大面積的區域,說起來,這真是個非常有挑戰性的任務,嗯,我喜歡這種挑戰!」

  「好!為了我們三年級硬漢的榮譽……」小胖墩起身伸手。

  說話鏗鏘有力的斯文帥哥最後起立,向前伸出右手:「為了我們巴斯頓軍校的榮譽……」

  四人四手依次相疊,而後齊聲道:「戰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5:03 AM

第50章 學霸威武

  沉沉夜幕下,五個十七八歲模樣、身穿卡其色作訓服的青年,排成相對緊湊的一字縱隊,各抱著一支笨重的魯曼m3.2型步槍,避開大路上的哨卡,以略慢於正常行軍速度的節拍,愉快地走在散發著泥土芬芳的田野中。

  突然間,排頭的青年停住腳步,儘管他舉起左手,示意身後的同伴停步,可天色實在太黑,即便是緊跟在他屁股後面的人也沒意識到有情況發生,所以直接撞了上去,發出一聲悶哼,排頭的青年一個趔趄,差點僕倒在地。

  看到前面兩人撞在一塊,後面的連忙停下來,沒有人貿然發聲,而是端起槍,警惕地註視著四周的情況——雖然被三年級的學長們視為菜鳥,這些二年級學員也並非一無是處。經過了一年的訓練,他們的軍事基礎技能和戰術意識,比起那些只接受32週入伍訓練的新兵蛋子來只好不壞。

  排頭青年單膝跪地,槍口斜向上舉,瞪大眼睛緊盯前方。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他重新站了起來,左手握拳舉至太陽穴高度,示意身後的同伴們可以繼續前進了。

  後面的四名學員,特別是剛剛來不及「剎車」的第二名學員,對此並沒有任何的疑惑和抱怨,他們默默地跟著往前走,誰也沒有料到,當他們往前走了大約二三十米的時候,周圍的雪堆突然「跳」起,不等他們舉槍相對,便聽得一聲聲沉悶而有力的「不許動」傳入耳中。

  排頭的青年沒有動,而是發問道:「嘿,老兄,這是什麼情況啊?」

  「什麼情況?」對方一人回應說,「根據這堂訓練課的規則,你們已經被巡邏隊捕獲了。如果你們頑抗,將會被當場『擊斃』,無一生還。」

  排頭青年一聽這話,當即換了一種口氣:「原來是這樣啊,學長們在這等了很久吧!辛苦辛苦!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就是一堂訓練課,不必緊張!都放鬆點! 」

  那人卻冷冷道:「廢話少說,自己把槍丟地上!」

  儘管現場形勢明朗,中了埋伏的這組學員卻不甘心放下武器。在出發之前,博格維因上校親自解釋了訓練規則,參訓學員一旦被巡邏隊捕獲,便直接失去了參加下一堂訓練課的資格。

  「狙擊之王」親授課程機會難得,好不容易才通過初測,誰願意第一堂訓練課就遭淘汰?

  走在隊伍第二位的學員頓了頓嗓子:「學長們好!我是二年級的91號學員塞文-鄧克,家父馬林-鄧克,現任北部軍團第9戍衛區副司令,希望各位學長今天能放我們一馬,若畢業分配到了北部軍團,必定向家父陳情。」

  「得了吧,這種徇私枉法的人情,我們可受不起!哎,鄧克老弟,剛剛這話我們權當是沒有聽過,若是傳出去辱了鄧克將軍的名聲,可跟我們沒關係啊!」那人語氣雖有緩和,結果依然不容商量。

  對方的話挑不出任何毛病,這位名叫賽文-鄧克的學員很快想清了利害關係,垂下頭,一臉喪氣地將手裡的步槍丟在地上。

  餘下四名學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跟著將武器放下。

  伏擊他們的三年級學長們遂有一人自動上前,將小老弟們的步槍悉數收走,然後,剛剛搭他們話的那位老哥對他們說:「好了,你們可以自行離開了,武器我們會原樣上交軍械庫,若有遺失或者損壞,都算我們的。另外,如果我是你們,不會再做無用的嘗試,直接回營房去,好好睡一覺。」

  言罷,這人吹了聲輕飄飄的呼哨,帶著他的同伴離開了這裡。

  等學長們走遠,隊尾的學員像是猛然發現自己丟了錢包似的叫道:「見鬼!他們只有三個人!我們五個人居然被三個人繳了械!我們剛剛該跟他們拼的,他們幹掉我們三個,我們幹掉他們兩個,他們再幹掉我們一個,我們幹掉他們一個,最終還是我們獲勝,能保一個人離開有木有!」

  排頭的青年也嚷嚷道:「真狗屎,我先前就覺得不對勁,要是橫下心來帶大家繞路就好了!」

  老爹是戍衛區副司令的學員沒好氣地說:「行了行了,別瞎bb了!按照我們的訓練演習規則,若是被包圍一方強行跟包圍一方交戰,戰損比例為1比5 ,也就是說,我們5個人陣亡才能換對方1個人。咱們技不如人,而且木已成舟,該認輸就認輸吧!走走走,回去睡覺,不就是狙擊課程麼?將來咱們到了部隊,壓根用不著去當狙擊手!」

  事已至此,這一小夥人也只好空著手往回走。剛一開始,大家的情緒還很沮喪,走著走著,發現跟他們一樣打道回府的學員還不少,相互打探一二,發現大家的遭遇大同小異:要嘛是在野地和樹林遭到伏擊,要嘛是在哨卡附近受到阻截,而且多數都是人多的敗給了人少的,最誇張的莫過於一組九個人活生生被對方三個人繳了械。

  在離軍校不遠的岔路口,落敗者自發聚攏起來,無所顧忌地談論著各自的遭遇。

  「不就是一堂訓練課麼?這些三年級生也太認真了,真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我們二年級生丟臉,他們就能長臉了嗎?到頭來還不是讓外人覺得我們巴斯頓軍校養了一群草包?」

  「我們不是輸給他們,而是被他們虛張聲勢的手段給唬住了!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我們說什麼也不會放下武器!」

  「北山範圍那麼大,就算三年級生全部出動,也不可能將它整個封鎖起來,我們今天還是疏忽大意了,早知道啊,應該繞得更遠一些,多走一些路。」

  「哎哎哎,居然還有人這會兒才出發!嘖嘖嘖!真是一群狡猾的傢伙!我們當時怎麼沒想到?」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有二十來個學員這個點才從軍校方向過來。

  處在領頭位置的,是綜合成績排名全年級第一的奧托-倫德斯。這位優質青年出身軍人世家,祖上出過一堆將軍,他的祖父是上一場戰爭中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陣亡將士中軍階最高的幾位之一,他的父親也在戰場上屢次負傷,因傷殘而退役從政,如今已是聯邦議會議員,而他的哥哥目前在陸軍總參謀部供職。這樣的環境熏陶,加上他本人智商極高,成就了他近乎完美的表現:迄今為止所進行的課程中,除了格鬥成績為次等,其餘課業成績均為優等!

  走近岔口,倫德斯朗聲問道:「嗨,約克、喬克、林迪、安弗雷德、關滕……你們這麼一大群人聚在這裡幹嘛呢?」

  眾人之中,一身材魁梧的金髮青年甕聲甕氣道:「嘿,奧托,我說一開始怎麼沒見你呢,原來帶了這麼一大票人貓起來,讓我們這些人自動去給你們探路啊!」

  一號學霸的個頭並沒有對方高,跟周圍的同伴相比,他體形雖不是最魁梧的,但身材健碩、肩寬臂粗,長相雖不是最帥氣的,可五官端正、英氣十足,而且,他的神態、語氣乃至於肢體動作,明顯較同齡人更加的成熟和穩重。

  「在你們眼裡,我奧托-倫德斯是那種靠著陰險手段拿到好成績的人麼?實話實說吧!我們之所以晚一些出發,主要是覺得越接近午夜,敵人的警惕性越低,突破封鎖的難度越低,這是從軍事戰例分析課程上學到的技巧,至於說能不能發揮預期效果,會不會對構築狙擊陣位造成負面影響,我可拿不準,所以我不好叫所有人都跟我們一樣行動。」

  魁梧的金髮青年不耐煩地說:「行行行,耍嘴皮鬥心眼,我肯定是比不過你!如你所料,站在你面前的人,都是被三年級生繳了械驅趕回來的,這下你滿意了吧!得意了吧!」

  一號學霸沒有動怒,倒是跟在他旁邊的高個子學員嚷道:「餵,安弗雷德-班古拉-帕耶,你這傢伙怎麼說話呢?自己莽撞行事,反倒怪起別人來,真是太可笑了!」

  「什麼?你居然敢說我莽撞可笑?」魁梧的金髮青年怒道,「哎,卡特萊,你這綜合成績排名二十開外的傢伙,居然也有資格我這排名前十的人莽撞可笑? 」

  高個學員毫不示弱地回擊道:「要不是莽撞,你怎麼會站在這兒為我們送行?嗯?」

  「停停停!你們兩個,自己人跟自己人吵算什麼本事?」一號學霸果斷阻止了逞口舌之強的兩個人,然後高聲對面前這些打道回府的學員說:

  「兄弟們,大家在一起訓練和生活一年多,我奧托-倫德斯做人做事是不是光明磊落,你們心裡應該都有數!此次訓練課程,教官沒有指派任何學員進行組織協調,我也不好出面招呼所有人一起行動。對於你們今晚的遭遇,我既遺憾又慚愧,下次再有類似的訓練或是考試,我一定會站出來帶領好大家,希望大家能夠給予我足夠的信任。 」

  此言既出,學員們有的點頭稱號,有的臉色為之一變。這巴斯頓軍校被視為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陸軍的「軍官搖籃」,現役中高級軍官有差不多一半是從這裡走出去的,於公於私,這些校友都會給予彼此關照和支持,而那些在軍校就讀期間有出彩表現——特別是組織領導能力得到廣泛認可的,通常都會受到軍方高層的關注,他們的晉陞之路也將因此順利許多。

  奧托-倫德斯剛剛這番慷慨陳詞,無疑在為他的學員領袖之路鋪墊基礎。

  從歷屆學員的情況來看,能夠在第一學年征服同伴成為「帶頭大哥」的少之又少,多數人都是在經過一年的鋪墊,到第二學年才強勢上位。

  一號學霸以自信但不傲慢、堅定而不強硬的目光掃視眾學員,然後一字一句道:「現在,有哪位好兄弟願意跟我們分享此前失利的寶貴教訓?」

  在說到「好」和「寶貴」時,倫德斯特意加重了語氣,也就這麼個小小的手段,便讓鎩羽而歸的學員們爭相恐後道出他們的遭遇,只有魁梧的金髮青年和另外幾個人陰沉著臉走開了。等他們走了沒多久,突然有個學員提議道:「按照通行的訓練演習規則,我們是被敵人俘獲了,是可以在訓練演習前被解救回來的,不是嗎?只要想辦法從三年級生那裡奪回我們的武器,我們不就得到了繼續參加訓練課程的機會嗎?」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頭號學霸。

  貌不驚人的倫德斯想了想,很快做出了決定:「好!既然大家相信我,支持我,我就拼上一回,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跟大家一樣回營房睡覺嘛!」

  待他說完,也不知道誰起了個頭,學員們紛紛高呼「倫德斯威武」,這歡呼聲在夜裡傳出去很遠很遠……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5:04 AM

第51章 英雄與俊傑

  「倫德斯威武?什麼鬼?」

  冷不丁被吵醒的魏斯,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臉,嘴裡含糊不清的嘀咕著。

  娃娃臉小哥也被吵醒,一臉茫然地問:「呃?你說倫德斯?奧托-倫德斯麼?」

  雖然作為一年級生的記憶被「抹」去了,通過這段時間的學習生活,魏斯還是能拎得清同級學員裡誰強誰弱誰牛逼的。

  奧托-倫德斯麼,那可是課業成績幾乎全優的大牛,而且他唯一沒能達到優等成績的格鬥課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其他的學員都以擊敗他為榮,再加上他在絕對力量方面不具備壓倒性優勢,所以遺憾地拿了一個次等。

  「今晚的訓練課程是隱蔽行軍跟構築隱蔽掩體,就算表現出色,也沒道理這麼張揚啊?」魏斯納悶道。

  娃娃臉小哥撓了撓頭,然後抬起右手,看了看他那隻價值不菲的夜光手錶:「噢,我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魏斯打趣道:「哦?偵探先生,說說看您發現什麼了。」

  娃娃臉小哥不慌不忙道:「我們休息了兩個多小時,從路程來看,若是沿途暢行無阻,最先出發的人剛剛抵達北山,但這個假設顯然是不成立的,知道為什麼?因為北山北麓土質堅硬,植被偏少,構築常規防禦陣地還湊合,如果是兩百多個人去構築狙擊陣位,那就根本沒什麼隱蔽性可言了。按照我的推測,今晚能有四分之一的人避開『巡邏兵』抵達北山北麓就不不錯了。」

  魏斯琢磨了一下,覺得他的分析很在理,於是點頭道:「然後呢?」

  小哥擰開水壺喝了口水:「然後就是這奇怪的『倫德斯威武』了。以倫德斯的頭腦,肯定不會走在前面,他這個點​​出發合情合理,而隱蔽行軍講究的是冷靜、謹慎,沒必要把大家的情緒鼓動起來,所以剛剛的聲音不是出發前的動員,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有人寄希望於他,而且是相當數量的一群人!」

  「有很多人寄希望於倫德斯……」魏斯絞盡腦汁地想,難道那位學霸是個識途辨路的高手,眾多學員哭著求著讓他帶路?這不可能啊!北山離軍校不算遠,負重越野、武裝行軍以及騎術訓練課程常常會去那一帶,即便是夜裡前往,也不需要人領路啊!

  見魏斯敏思苦想不得其解,娃娃臉小哥嘴角挑起了一抹得意的神情:「原來某人也沒有想像的那麼聰慧嘛!」

  從小到大,魏斯從來就沒有被視為是絕頂聰明之人,充其量是在數理方面有些悟性罷了。之所以能夠考上不錯的大學,靠的是踏實勤奮的態度和吃苦耐勞的品性,如此而已。所以,他坦然無視了娃娃臉小哥的揶揄:「嗯,我想不出來。」

  小哥倒沒有太賣關子:「能夠考入巴斯頓軍校的人,大多是心高氣傲的主,哪會輕易追捧某個同伴,除非遇到了解決不了的麻煩,而那個同伴又能夠出手幫自己——倫德斯現在就是這樣一個角色!不過,他們顯然不是因為過不了『巡邏兵』的封鎖線而求助於倫德斯。第一,倫德斯還沒有那樣的威望,第二,那些自以為聰明的傢伙沒受重挫是不可能折返回到這裡的!」

  魏斯努力跟上了他的思路,並在他停下來的空當得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結論:「這麼說,那些人是被『巡邏兵』給攆回來的,然後遇到了倫德斯,倫德斯給了他們翻盤的希望,所以他們高呼『倫德斯威武』!」

  娃娃臉小哥很淡定地「嗯」了一聲。

  「那我們怎麼辦?」魏斯問,「是按計畫休息到午夜再出發,還是悄悄跟上去?」

  小哥狡黠一笑:「你說嘞?」

  一個小時後,這對身形在同級學員中偏瘦小的哥倆,悄悄跟著奧托-倫德斯那一大夥人來到了軍校與北山的中間地帶。這兒有個十字路口,南北走向的道路連接著軍校和北山,橫貫東西的道路則是阻擋二年級學員們前往北山北麓的天然封鎖線。

  夜深時分,皓月當空。野外遍地積雪,能見度幾乎跟陰雨天氣的黃昏相當,這對於隱蔽行軍一方是相當不利的。若不是身上套的白色披風有很好的偽裝效果,二年級學員們恐怕還沒靠近道路就被「巡邏兵」發現了。

  「情況好像不太對啊!」匍匐在兩公里外的雪堆後面,娃娃臉小哥跟魏斯說著「悄悄話」。

  「是啊,路上的『巡邏兵』也太少了!」魏斯應道,「每組兩人,相隔十鏈,即便環繞北山佈防也只需要六七十人,就這樣的警戒密度,怎麼可能起到效果?三年級學員總共有240人,配合此次訓練課程,怎麼也應該出動半數吧?」

  小哥沒有轉頭:「哎,龍,你的算術能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

  「很強麼?」魏斯反問。

  小哥端著自配的望遠鏡,視線緊盯前方,偵察聊天兩不誤。

  「不強,不強能讓麥格卡倫上尉對你五體投地,恨不得把你拐去砲兵部隊?」

  「他倒是有跟我暗示過,如果畢業後想去砲兵部隊,他可以將我推薦給砲兵技術總監。」魏斯實話實說。

  「喲,心動了?」

  「沒有。」魏斯答道,「對於未來的道路,我還沒有想好。」

  「騷包!」娃娃臉小哥咧嘴道。

  魏斯猶豫了一下:「你有好的建議麼?」

  「沒有!」娃娃臉小哥非常果斷地回答說,「事實上,我連我自己今後的道路該怎麼走都沒想好,所以,我也不知道該給你什麼建議。」

  魏斯有點失望。

  娃娃臉小哥的目光短暫地離開瞭望遠鏡,轉到魏斯臉上:「但是……我有種非常肯定的預感,你將來會成為一個相當了不起的人物!這不是安慰,不是鼓勵,而是我的預感!知道嗎?我的預感一向很準。」

  魏斯笑了起來。

  接下來,兩人沒再說話。過了不多會兒,視線中的二年級學員有了新的動作。只見十來個「雪包」緩慢而又謹慎地靠近道路,等著兩名「巡邏兵」走近,他們竟然暴起發動強襲,仗著人多勢眾,三兩下就把兩名「巡邏兵」拖到了路邊,換上自己這邊的兩個人,裝模作樣地繼續沿路巡邏。

  為了看清遠處的情形,魏斯下意識地瞇起眼睛,視線裡頓時出現了一堆虛框,每一個都對應著本體所在位置。儘管這些虛框全部是白色的,他無法從顏色上分辨出扮演己方狙擊手的二年級學員和敵方巡邏兵的三年級學員,但要知道此次訓練課的主題是當個會藏貓貓的狙擊手,如果自己腦袋裡的敵我識別系統能夠無視一切偽裝找出藏匿者,往後上了戰場,還會怕敵人搞伏擊?

  想到這裡,魏斯還真有點小激動。

  「嘿,有意思了!」娃娃臉小哥在一旁低語道。

  這傢伙手裡的望遠鏡有六倍的放大效率,能將遠處的情景收入眼底,而魏斯瞇起眼睛所見的景象,亦能夠達到甚至超過使用望遠鏡的效果——在搞定「巡邏兵」之後,那些白色虛框迅速越過道路,朝著幾公里之外的北山摸去。

  通過白色虛框的分佈情況,魏斯也瞧出了一些端倪:大約二十名學員分成大致相等的兩組,從強襲巡邏兵到穿越道路,他們都按照平日所學進行掩護策應,而後面那一大群六七十個擠成一堆,毫無戰術隊形可言,活脫脫像是一群剛剛被解救出來的戰俘。

  戰俘?

  這個念頭躍入魏斯的腦袋,此前的所有疑惑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見前面所有的學員都已經越過了封鎖線,娃娃臉小哥收起望遠鏡,拍了拍魏斯,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魏斯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示意他附耳過來,將自己剛剛想到的道予他聽。

  娃娃臉小哥凝眉沉思了好一會兒:「嗯,實際情況很可能就是你所說的這樣!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一是跟上去,等到關鍵時刻出手幫他們一把;二是走自己的路,他們那邊鬧的越厲害,我們遇到的阻礙就越小。」

  兩人眼神相交,發現彼此都在躊躇。

  究竟是該抓住機會當英雄、出風頭呢,還是識時務地確保完成自己的任務?

  這真是個令人糾結的選擇題。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5:08 AM

第52章 一切盡在掌控

  北山南麓,一堆堆篝火依然燒得很旺,但篝火旁的三年級學員們大多已不在原地。

  距離篝火大約一公里的地方,有幾棵高大的雪松,在其中一棵的中段位置,兩名披著白色風衣的青年各據一根碗口粗的枝幹。鬢髮銀白的那人,手裡拿著一具單筒望遠鏡,口中細碎唸著:「呵,有點意思啊!菜鳥們居然想翻盤,嗯……我知道了,有人想當英雄!但,英雄是人人都能當好的嗎?」

  鬢角烏黑這人呼應道:「前面那些,應該是他們的生力軍,最多二三十人,這些是我們需要對付的;後面一大群,估計是被我們繳了械的,跟著過來碰運氣的,不足為慮。」

  「既然他們直奔魚鉤而來,我們倒是省去不少事。」銀髮青年道,「讓狄奧帶著他的小組去樹林裡守著戰利品,通知第5分隊在篝火附近埋伏好。對於這樣的安排,你覺得如何?」

  「如果來得及的話……我覺得最好把第6分隊也召回來。」

  「來不及,也沒必要!如若場面無法分出勝負,那就讓提姆用辯才壓倒他們吧!」

  黑髮青年笑道:「那豈不是給『肥肉提姆』撿了個大便宜去?別看那些二年級生現在很菜,假以時日,沒準一個個爬的比我們還快!還有,總統的小兒子不是在二年級麼,沒準他就在那夥人裡面呢!」

  黑暗中,銀髮青年皺起了眉頭,但他說話的語氣依然是那樣的淡然:「在那些大人物眼裡,強辯算不得真本事,他們看重的是帶兵操練、領兵打仗的能力,我們只要讓他們看到這些就行了。至於你說的那位特殊先生,我覺得以他的個性,不太可能跟著這群人一起行動。」

  黑髮青年自問自答道:「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麼嗎?無與倫比的洞察力和掌控力!如果下一場戰爭是在十年後開打,我相信,你會是足以影響戰爭的重要人物!」

  他的同伴苦笑道:「十年後?你真覺得諾曼帝國會給我們那麼長的時間做準備?」

  「當然不!」黑髮青年非常篤定地回答說,「戰爭已經迫在眉睫,只不過很多人不願意承認這個殘酷的現實罷了。」

  銀髮青年咬牙道:「區區十幾年的和平時光,就讓很多人淡忘了當年的悲痛。他們把那紙條約當成了堅固的牢籠,覺得它足以鎖住裡面的嗜血惡獸,覺得它能夠帶來幾代人的寧靜……看著吧!諾曼帝國的那些軍事狂徒,一定會搶在我們重整軍備之前發動進攻,一定會的!」

  黑髮青年沒有接話,而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動作敏捷地爬下了樹,給地面上的同伴們傳達新的作戰部署去了。

  鬢髮銀白的青年獨自留在原處,面色恢復如常,平靜的眼眸裡透著透著看淡一切的穩重,全然不見有剛剛那憂心國運的惆悵於無奈。

  正當二年級頭號學霸奧托-倫德斯帶著「突擊救援小分隊」往篝火方向摸去的時候,魏斯跟娃娃臉小哥搭檔的「狙擊小組」也在隱蔽而迅速地進行側面迂迴。乍看起來,他們的行動路線和行動節拍相互照應,頗有默契,其實雙方的行動並沒有進行事先的溝通和安排,倫德斯和他的追隨者們壓根不知道側翼有這樣一支奇兵存在,即便知道,大概也不會覺得這支兩人小組能發揮什麼作用。

  背負超過55磅(約合25公斤)的冬季野戰裝具,抱著27磅(約合12公斤)的格魯曼m3.2a型步槍,魏斯和娃娃臉小哥在雪地裡時而躬身奔進,時而蹲下觀察,等到穿過兩公里多的開闊地帶進入樹林,這兩位體能和力量並不佔優的二年級生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如牛。

  等氣息稍順,魏斯從矮樹叢後面探出頭,瞇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樹林裡的情況。得益於敵我識別系統有意想不到的偵察警戒效果,他們這一路不但成功避開了對方所有的暗哨,還對他們的部署情況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很顯然,三年級學長們可不是來打醬油的,他們對封鎖阻攔行動做了周密的部署,沿路擺設的哨卡和兩兩一組巡邏兵只是擺在明面的幌子,真正的戰力是分散隱蔽野地裡的那些三人小組,他們擺開正三角的伏擊陣型,等著自以為穿過了封鎖線的二年級學弟們自投羅網。

  稍稍觀察了一會兒,魏斯又回到了矮樹叢後面,閉上眼睛休養心神。剛剛這一陣,他接連啟用敵我識別系統,大概是從第五次開始出現那種久違的疲勞感,越往後疲勞感越強。照此看來,這個燒腦的系統在魏斯穿越後依然存在副作用,只不過沒有從前那麼強烈——也許是副作用減弱了,也許是載體的生

  理特徵和體質狀況更能夠適應它,如此而已。

  「哎,那邊情況怎麼樣?」娃娃臉小哥低語道。

  魏斯閉著眼睛低聲回答:「那邊有6個人,距離我們大概3到4鏈。」

  顯然是好奇心作祟,娃娃臉小哥探頭張望了一下,樹林裡的視線可不比開闊地帶,若是有個人站在百米之外,只要他不使用光源,也不做大的動作,肉眼是難以察覺得。

  探查無果,小哥悻悻道:「哎,龍,說真的,你是不是生吃了鬣齒獸的眼睛?」

  魏斯猜到了他的小九九,於是反問道:「生吃那玩意兒能提升視力?」

  「呃……那你的夜間視力怎麼變得這麼強了?以前可沒見你有這本事啊!」

  「誰說我用眼睛看到敵人的?」

  「別跟我說你在通過家族考驗之後,得到了神奇的感知能力!」

  魏斯想了想,以娃娃臉小哥的精明,這事不可能完全糊弄過去,但也沒辦法跟他講明,於是找了個比較合理的解釋:「這確實可以歸為感知能力,但它跟家族考驗無關,而是與生俱來的。」

  「天賦異稟的能力?好吧!上蒼對你的偏愛真讓人妒忌!」娃娃臉小哥半開玩笑地說。

  「得了,辦正事吧!」魏斯岔開話題道,「那幾個人挨得比較近,不像是伏擊小組。我們要從樹林穿過去,潛行到篝火附近,很難不驚動他們,所以… …」

  小哥果斷道:「既然你的感知能力是靠譜的,不用猶豫,直接上,偷襲他們!偷襲成功,戰損比是1比4,我們2對6,按規則是可以取勝的。」

  「好!」魏斯用手指揉了揉眼皮,睜眼道:「跟緊我!」

  說完,他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瞇眼看了看,三人還在原來的位置沒動,於是離開矮樹叢,從樹與樹之間的空隙地帶穿過,一步步朝目標走去。這短短四五百米,兩人足足走了一刻多鐘,特別是最後百來米,幾乎是在踮著腳走路。

  夜深且寒,三年級生的宿營地,橘黃的篝火映著白色的營帳,放眼望去,只有在最南邊的一堆篝火旁能夠看到兩個套著白色防寒披風的身影還在活動。這兩名哨兵看來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逼進,格魯曼步槍依然背在身上,還時不時停住腳步聊上幾句。

  突然間,八九個身影一擁而上,摀嘴的摀嘴、箍臂的箍臂、奪槍的奪槍,麻溜兒將這兩名哨兵拖到一旁的雪地裡按住,然後換上兩名同樣套著白色防寒披風的假哨兵,過程很是熟練。

  至於被突襲者捕獲的那兩名哨兵,稍作掙扎便放棄了抵抗。

  「抱歉,兩位,按照訓練規則,你們已經被我們俘虜了。只要你們不抵抗、不喊叫,我們可以放開你們,大家友善相處,同意的話就點頭。」一名突襲者如是說。

  兩名扮演哨兵的三年級生連忙點頭。

  幾名突襲者鬆開了手,兩名三年級生也履行了剛剛的保證。他們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既沒有逃跑也沒有大叫,而是不慌不忙地整理被突襲者弄亂的裝束。接著,他們中黑髮方臉的那個壓著聲音說:「餵,二年級的菜鳥們,你們真的搞清楚訓練規則了?對於​​你們這種襲擊方式,我們可以放棄抵抗,也可以跟你們同歸於盡,這時候,你們的行動就會暴露,懂麼?」

  「屁!」突襲者之一很不屑地駁斥道,「你們剛剛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再說了,如果是在戰場上,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割破你們的喉嚨!」

  這名表情一直很淡定的三年級生居然狡黠地笑了起來:「你確定?」

  與之對話的突襲者顯然不理解他因何而笑:「當然!事實擺在眼前啊!」

  「擺在眼前的是事實,沒有擺在眼前的就不是事實了?」他笑嘻嘻地攤開左手,將手裡那個黑乎乎的卵狀物體展示給突襲者看。看清這東西冷冰冰的金屬外表和它上面的扣環之後,旁邊這幾個二年級生都愣住了。

  「你們沒看錯,這是一枚菠米彈,內裝黃色烈性炸藥。」這名黑髮方臉的三年級生不無得意地說,「你們剛才扣住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從口袋裡摸出了這個,只要拇指一挑,拔掉扣環,結果就會嘣的一下……我們幾個全部炸成碎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5:09 AM

第53章 逆襲

  「這不公平!」

  在被扣的三年級生拿出菠米彈——一種專為陣地戰而生的爆炸性武器之後,與之正面相對的突襲者憤憤然地說道:「若是到了真正的戰場上,一般的士兵面對這種情況都會放棄抵抗,不會有這樣的自殺性舉動!」

  可是,黑髮方臉的三年級生非常老道地辯解說:「是啊,你說的沒錯,一般的士兵是會投降,可是我們這些從巴斯頓軍校走出去的人是絕不會向敵人低頭的!再說了,我們的敵人是誰?你們可以去問問那些參加過上一場戰爭的聯邦軍人,他們會告訴你們諾曼帝國士兵是如何對待被俘者的。所以,小兄弟,如果有一天我們跟諾曼帝國再度開戰,我真心奉勸你一句,無論如何都不要當諾曼帝國的戰俘!切記切記!」

  幾個二年級學員面面相覷。

  百米之外,見自己的突擊隊員成功捕獲了敵人的哨兵,而周圍未見異常情況,二年級頭號學霸奧托-倫德斯帶著「救援突擊小分隊」餘下的學員們迅速靠近營地,跟突襲小組會合一處。

  「嘿,夥計們,怎麼樣?有沒有問出裡面的情況?」倫德斯上前問道。

  一直在跟這名三年級生對話的突襲者這才意識到自己把重要任務忘到腦後去了,連忙跟倫德斯解釋了剛剛的情況。

  耐著性子聽完,倫德斯低聲罵了一句「見鬼」,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對那三年級生說:「這個假設簡直太糟糕了!如果剛剛那種情況你引爆了菠米彈,我們要嘛迅速撤退,要嘛立即進攻,而不是現在這種狀況!」

  對方卻不以為然地回應道:「這很簡單啊!你們現在退回到原地,而我模擬爆炸的聲音大喊一聲,接下來,大家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倫德斯躊躇片刻,皺眉瞪眼道:「假定你剛才引爆了菠米彈,而我們已無退路,必然直接攻入營地!卡特萊,霍克斯,麥倫,羅佩,假定你們重傷或者陣亡,不參加接下來的戰鬥,留在這兒看好他們兩個,其餘人,跟我進攻!」

  越說到後面,倫德斯聲音越大,最後一句話「跟我進攻」基本上是在高吼。隨之而來的二年級生,除了假定「陣亡或重傷」的幾個,餘下的全部端著步槍往營地裡衝去。

  按照訓練演習的規則,一方突襲而另一方沒有防備,即便後者的人員及時端著槍出來對峙,也是要按1比4的戰損比來計算結果的。這樣的話,只要三年級生營地裡的人員不超過60人,倫德斯這邊還是能夠穩操勝券。接下來只要找到己方被繳獲的武器,相當於解救了己方戰俘,那麼自己這邊的戰鬥人員將瞬間暴增六七十號,到時候就算散出去封鎖巡邏的三年級生趕回來,倫德斯這邊的二年級生也還有取勝的餘地——他們要嘛就地防守,用2比3的戰損比拖垮對方;要嘛向北突圍,翻過北山,抵達指定的狙擊隱蔽區,而不管結果如何,奧托-倫德斯之名都將一夜響徹巴斯頓軍校,甚至傳到軍方高層的耳朵裡!

  奧托-倫德斯的臆想,僅僅幾分鐘後便被無情的現實打破:偌大的宿營地裡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二年級生們當然也沒有找到那些被「巡邏兵」繳去的槍械。

  倫德斯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對方的圈套,可沒等他帶著同伴們撤出來,營地四周突然傳來了衝鋒的吶喊聲。倫德斯身邊的小夥伴頓時慌了神,就連倫德斯自己也愣住了:突襲的效果已是蕩然無存,若按包圍戰的戰損比例計算,等待自己的將是慘敗的結果!

  想到這點,二年級頭號學霸高吼一聲「跟我沖」,遂帶頭往北狂奔,可是沒等他們衝出宿營地,便被一排黑洞洞的槍口所阻擋。

  領頭的三年級生,一個肉乎乎、胖墩墩的傢伙,昂著頭、挺胸膛,用響徹營地的高嗓門喊道:「餵,二年級的菜鳥們,不必做徒勞的抵抗了!你們已經陷入了我們的包圍,要嘛繳械投降,要嘛按照1比5的規定比例換算傷亡,無論做何抉擇,你們都已經輸了!」

  倫德斯瞧了瞧自己周圍的同伴,又看了看其他幾個方向,冷哼道:「你們以區區十幾個人包圍我們,只不過是在利用規則,根本就是勝之不武!」

  這胖墩兒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然後高聲道:「訓練演習的規則,跟戰場上的生存法則一脈相通。巧妙地運用規則,就如同戰場上巧妙地運用戰術。你指望我們跟你客客氣氣地講規則,難道也指望戰場上敵人跟你講文明說禮貌嗎?」

  這話讓倫德斯啞口無言。

  對方繼續道:「我們是只有十幾個人,那又怎麼樣?你們闖入我們布設了陷阱的營地,地雷就夠炸死你們大部分人,僥倖逃出來的幾個想從我們眼皮底下逃走?就算我們的子彈同意,刺刀也不會同意,是不是啊,兄弟們?」

  站成一排的五名三年級生齊聲高呼:「嗚-呼!」

  緊接著,營地其他三個方向也傳來嘹喨的「嗚-呼!」

  這裡的三年級生人數雖然不多,但呼聲之響、舉止之齊,頓時氣勢盛放!

  胖墩兒得意洋洋地說:「你以為你們的行動成功在望,其實在你們第一次偷襲哨兵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發現你們的蹤跡了。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布設陷阱,等著你們一頭撞進來。即便你們發現了端倪,放棄對我方營地的偷襲,我們部署在外圍的幾個分隊也已經堵死了你們所有的去路。」

  倫德斯咬了咬牙,無奈地垂下了頭。

  看到對方的領頭者如此反應,胖墩兒眼珠滴溜溜地一轉:「不過,我建議你們還是做最後的抵抗吧!那樣的話,至少還能保全一點顏面。讓我瞧瞧……嗯,你們這裡一共有14個人,我們這邊相應減去3人,按這樣的結果上報訓練戰況,怎麼樣?」

  倫德斯沒應話,他身旁的學員便嚷道:「別得意,我們之前還幹掉了你們4名哨兵。我們一共有19個人,前後一共幹掉了你們4名哨兵,再加上突圍擊殺的3人,總共幹掉了你們7個人。」

  這下,胖墩兒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哦……這麼說來,跟在你們後面的一大群人,都是先前已經被我們繳了械的二年級菜鳥?」

  倫德斯抬起頭,盯著對方看了幾秒:「趁著我們突襲營地、牽制你們注意的機會,戰俘們暴動了,掙脫了看守,重新獲得了自由,不行麼?」

  胖墩兒眨了幾下眼睛,朗聲笑道:「戰俘被關押在那裡,集中還是分散關押,還有多少人活著,你知道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跟我談這種假設問題?」

  倫德斯再度語塞。

  胖墩兒擺了擺手:「好了,如果你沒有其他可辯解的,那麼我正式宣佈,突襲我方營地的敵方士兵全數被擊斃,我方在戰鬥中損失3人,另有4人在巡邏途中犧牲。小老弟,實話告訴你吧!我方迄今為止取得的戰果是……擊斃23人,俘獲77人,照你們的參訓人數計算,還是有人有希望完成這次訓練任務的!」

  倫德斯冷哼一聲:「行了,這位老哥,您這話說的可有些違心了!以你們這陣仗,是沒打算讓我們二年級生順利完成這次狙擊專項訓練課程吧?」

  胖墩兒聳肩道:「正如我剛才所說,訓練中的規則跟戰場上的法則一脈相通,你指望我們放低要求,便如同指望敵人對你們仁慈,這可能麼?現實麼?當然了,如果你覺得我們是在有意刁難你們,我不否認,事實上,當我們在二年級的時候,每次跟三年級生的對抗都敗得一塌糊塗,但這就是巴斯頓軍校的傳統!失敗讓我們感到羞愧,也讓我們發奮努力,現在,二年級的菜鳥們,輪到你們走我們當年的路了!」

  倫德斯滿心失望地放下了手裡的步槍,帶著不久前還信心十足的二年級學員們轉身往回走。當他們走到後面那些眼巴巴盼著出現轉機的「繳械被俘者」旁邊時,一直跟著倫德斯的高個子學員高聲道:「對不住了各位,敵人實在太強,我們沒能創造奇蹟,害得大家白跑了一趟!抱歉,都回去吧!抱歉!」

  聽聞此言,那些不甘心被淘汰出局,懷揣希望往返跋涉的學員們不禁一陣唏噓,無情的現實擺在眼前,他們也只有跟著倫德斯一行人打道回府……

  「等一等!」

  一個嘹喨高亢的嗓音從樹林那邊傳來,讓失意者們低沉的心緒猛地為之一顫!

  「等一等!」

  聲音再度傳來,有人聽出是龍-克倫伯-海森,那個幾乎被所有人嘲笑了一整年的「廢柴」。就在兩個月前,不少學員還嘲諷他沒被淘汰是走了狗屎運,可是最近一段時期,他用積極的態度和不俗的表現讓大多數質疑他的人閉上了嘴。

  營地裡,剛才還在相互擊掌慶祝勝利的三年級生,一個個瞪大眼睛,看著一行人從樹林裡慢慢地走出來。

  在這寂靜的夜裡,嘹喨鏗鏘的聲音在林間和野地裡蕩氣迴腸:「二年級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和尼古拉-萊博爾德,成功突襲隱藏在樹林裡的戰俘營,幫助被俘的同伴擺脫困境,對巡邏隊發動反戈一擊,並在反擊過程中捕獲了巡邏隊的指揮官,戰局已經完全逆轉!龍-克倫伯-海森……威武!尼古拉-萊博爾德……威武!巴斯頓二年級生……威武!」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5:12 AM

第54章 不因錯過而抱憾

  當從樹林裡出來的一行人來到了近處,幾分鐘前剛剛贏得一場「殲滅戰」勝利的三年級學員們下意識地放低了槍口。因為這一行9人裡面,有7個是自己這邊的,只有2個是陌生面孔!

  巧舌如簧的胖墩兒一臉疑惑地發問說:「喂,德洛爾,這是怎麼回事?還有狄奧,你和你的組員怎麼都出來了?」

  一貫冷酷自傲的銀髮學員,此刻竟被人用槍頂著走在最前面。只見他臉色陰沉,眼神閃爍不定。對於胖墩兒的問題,他沒有作出任何的回應。

  「還是讓我來解釋吧!」魏斯朗聲道,「我和我的鐵桿搭檔突襲了你們的戰俘營,依據訓練規則,我們以一死一傷的代價幹掉了你們的六名守衛,解救了被你們扣押的戰俘。接下來,我們發現了你們藏在樹上觀察戰場的指揮官,無論是按包圍還是突襲算,都是以不足為道的代價幹掉了你們的指揮官,直接讓你們的戰鬥力降低一半……」

  沒等魏斯講完,胖墩兒便打斷了他的敘述:「停停停!誰告訴你他是我們的指揮官?嗯?」

  魏斯不急著回答,而是用槍口捅了捅走在前頭的銀髮青年,示意他停止行進。

  稍候片刻,數十名二年級學員進入了營地,他們大多是先前被繳了械的,而倫德斯和他那支失敗的「救援突擊小分隊」也跟了過來。從場面上看,二年級生在這裡佔據了壓倒性的數量優勢。

  待自己的「後援團」抵達,魏斯瞇眼道:「能力最強、成績最好的學員,難道沒資格成為指揮官嗎?」

  銀髮青年想來是受到了語言上的刺激,沒等胖墩兒繼續辯解,便甕聲甕氣地說道:「行了,提姆,是我們自己棋差一招,沒什麼好狡辯的。不過……」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向魏斯:「這位小兄弟,可否容我這『陣亡之人』解釋幾句?」

  在魏斯的「內嵌式」敵我識別系統裡,這銀髮青年各項能力都很出色,精神活力尤其突出,正因如此,當魏斯發現他藏在樹杈上時,才會大膽推測他是三年級學員的指揮官——即便不是此次行動的總指揮官,也是分隊指揮官之類的重要角色。

  「這本來就只是一次訓練,深入交流有何不可?」魏斯大度回應。

  「好!」銀髮青年點了點頭,「為了儘可能減少個人判斷和決策出現偏頗的情況,我們的行動歷來是由一個四人委員會負責,而我只是這個四人委員會的一員,這一點,我們在訓練開始前向領隊教官報備過,訓練結束後你們大可以向領隊教官求證。所以……即便你們將我擊斃,也不足以達到正常訓練規則的戰鬥力減半效果。公平起見,建議按照我們以往的做法,四人委員會每陣亡或被俘一人,部隊所剩戰鬥力降低兩成,若四人全部陣亡,部隊戰鬥力只剩四成,可否?」

  魏斯還在思量,在突襲戰俘營時「犧牲」的娃娃臉小哥走上前來:「喂,德洛爾-威澤曼,你這自定規則可一點都不公平啊!」

  被人直呼其名,銀髮青年卻沒有動怒,而是正眼打量了一下這個白淨而瘦弱的二年級學員:「喔,你就是尼古拉-萊博爾德吧!久仰大名啊!」

  「別跟我套近乎!」娃娃臉小哥語氣犀利地說道,「就軍隊演習的規則,多人指揮團隊出現傷亡時,既算人數也算次數,你們這樣的情況,部隊戰鬥力應當降低三成,如果再折損一名指揮員,再降三成,剩餘戰鬥力剛好打個對折。」

  銀髮青年輕哼道:「好吧!這確實是軍隊的演習規則,我們照此執行並無不可,但我順便提醒你們,被俘人員重新加入戰鬥時,戰鬥力最多只能按五成算。」

  「無妨!」娃娃臉小哥看著魏斯說,「你們折三成,我們折五成,勝利依然屬於我們。」

  銀髮青年卻仰頭笑道:「你以為你們真的贏了麼?別忘了,你們的任務是隱蔽行軍,這樣跟我們大幹一仗,還有什麼隱蔽性可言?就算我們吃點虧,所有人的原始戰鬥力跟你們對等,你們也只有三十幾個人能夠離開營地,前面還有我們的第二條封鎖線,還有部署在各處的機動巡邏隊,你們這點兒人根本不夠看!」

  那胖墩兒走到銀髮青年身邊,故意用很大的聲音對周圍的二年級學員道:「在做出跟我們死鬥的決定之前,你們必須要好好考慮清楚,你們這一大群人有七八十號,誰去誰留,嗯?」

  魏斯和娃娃臉小哥相視一眼,這倒是個頗為棘手的問題。

  進入營地的二年級學員們聞聲躁動起來。 「陣亡者」當然不能再往北山北麓去了,唯有倖存者可以帶著希望繼續前進,成為最終完成博格維因上校狙擊轉向課程的那十分之一。

  就在這時,奧托-倫德斯發聲道:「不用廢話!我們肯定是先齊心協力消滅你們,然後再來討論誰去誰留的問題。否則的話,我們沒有一個人可以安然離開!對不對啊,兄弟們?」

  倫德斯領到的救援行動雖然以失敗而告終,但他的英雄氣概和無私精神還是贏得了一眾學員的敬意。有他這番話作提醒,大多數學員都意識到孰輕孰重,紛紛高呼「沒錯」。

  接著,倫德斯昂首闊步地走到銀髮青年的另一側,跟魏斯和娃娃臉小哥站在了一起,以簡練的語言將他們先前擊殺巡邏兵、突襲宿營地的過程以及傷亡對換情況介紹了一遍。

  魏斯抬起頭,用名揚海外的「中式雲計算法」算了一遍:「這樣的話,我們還有49人可以突圍出去!」

  胖墩兒取出紙筆檢算了兩遍,很是詫異地看了看魏斯,然後沖銀髮青年做了個有特定意味的表情。

  銀髮青年沒有吭聲,而是做了個撇頭的動作。

  胖墩兒心領神會:「突襲戰的傷亡換算是1比4,你們2人擊殺我們6人,直接計算,我方全體陣亡,而你們的代價是一死一傷對不對?嚴格來說,軍隊的演習規則不止是數字傷的簡單換算,還應當考慮各方因素。譬如說,我方有完整指揮體系,個體戰力為標準值的150%,你們屬於散兵游勇,個體戰力為標準值,將這個因素考慮進來,你們2人突襲戰俘營的結果應該是雙方拼光,戰俘獲得解救並按標準戰力的五成計算。如你們所說,戰俘獲救後攻擊我方營地,雙方按正面交戰換算傷亡,你們取勝,但得以突圍的倖存者只有30人。」

  魏斯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娃娃臉小哥,只見他皺起眉頭,眼眸中流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看來這胖墩兒的綜合因素論並不是隨口胡謅。

  銀髮青年瞇起眼睛,盯著魏斯看了好幾秒,然後冷笑道:「你們以二十多人的代價救出了三十人,似乎是筆划算的買賣,可是你、你、你,你們三個在戰鬥中全數陣亡,無法參加下一階段的訓練,不覺得遺憾嗎?」

  他所指的三人,自然是魏斯、娃娃臉小哥以及先前突襲營地時就已「陣亡」的倫德斯。

  當英雄的感覺確實很爽,可要承受如此代價,冷靜下來想想似乎得不償失,但,一個敢做敢為有擔當的好青年,在做出自認為正確的決定後,即便結果不盡如人意,甚至是一場悲慘的失利,都會以積極的態度去面對結果,而不是身陷懊惱無法自拔……帶著這樣的心態,魏斯向娃娃臉小哥投去了一個寬慰的眼神,這個狙擊課程初測成績第一的傢伙,看樣子比他還更坦然!

  魏斯最後看了看倫德斯,頭號學霸雖有失意之色,情緒卻不見得低落。錯過狙神的專項訓練課程固然可惜,但它終究不計入個人的正式成績,況且歷屆學員當中,常規課業成績優秀的,狙擊訓練課程往往沒有太好的表現,狙擊技術突出的,從軍校畢業後也不見得有更好的發展機會。

  於是,魏斯帶頭回應道:「不遺憾!」

  娃娃臉小哥緊跟著發聲:「不遺憾!」

  倫德斯則是以一個反問句做出回答:「捨己為人,英雄風采,有何遺憾?」

  末了,三人齊聲大笑,甚是酣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5:12 AM

第55章 霸氣初成

  博格維因上校臨時起意,提前為巴斯頓軍校二年級生開設狙擊特訓課程,時間跨度雖然只有三年級生的一半,強度和要求卻沒有降低。三天下來,260名學員能堅持到最後的只有5人。五十存一,訓練難度可想而知!

  魏斯和娃娃臉小哥在通過初測後的第一堂訓練課即遭淘汰,以致於缺席了狙擊專項課程後面大半段,從長遠發展來看,這並非壞事。名聲原本不太好的兩個人,經此一戰被同級學員們視為「俠肝義膽好同學」,他們潛入樹林,精準突襲「戰俘營」,擊殺敵方「指揮官」的戰例,甚至被戰術課程教官引為經典,兩人的形象口碑由此大幅改善,「黑轉粉」、「路轉粉」的學員甚眾……

  單調卻不枯燥的軍校生活,在日復一日、周復一週的節拍中繼續著。不知不覺間,魏斯練出了肌肉,臂力、腰力、腿腳力有了明顯的提升,射術、騎術、格鬥術的水準也都穩步向上。在階段性考核中,他有半數科目拿到了優等,餘下的也基本上是次等,綜合成績進入了前50名——若是剔除預考的影響,已經可以擠入前30名,成為同期學員中的優等生。

  至於展現出真正實力的尼古拉-萊博爾德同學,此次階段性考試更是大殺八方,將那些傲慢的學霸一一拋在身後,拿到了極為驚人的八個優等、三個次等,綜合成績躋身四強,僅次於同期學員中最牛掰的三位學霸:一個是拿到九個優等、兩個次等的179號學員盧恩-施密特,一個是拿到十個優等、一個次等的83號學員約芬-格倫德,還有一個便是差點拿到全優成績的15號學員奧托-倫德斯。

  最牛三學霸之中,魏斯跟奧托-倫德斯和盧恩-施密特都有過交集。「威武」的奧托-倫德斯不但課業成績突出,言行品性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在同級學院當中的威望頗高,隱隱有了學員領袖的風範,那晚在北山南麓,他的表現可說是雖敗猶榮。至於盧恩-施密特,魏斯得到過他的援手,加上他跟娃娃臉小哥似乎關係很好,魏斯對他多有關注,得知這位強人乃是將門之後,祖上出過步兵將軍、騎兵將軍、炮兵將軍,甚至還有過一位官至陸軍總參謀長的強人,而這樣一個骨子裡帶著軍人基因的傢伙,據說還沒學會走路就已經能夠耍槍弄劍,在博格維因上校的狙擊特訓課程中,他是堅持到最後的五名學員之一。

  在巴斯頓軍校,學員編號是開學前由校方隨機編定的,所以,牛人有可能跟幾個弱雞排在一起,弱雞也可能夾在一群牛人中間。通過兩次考核,魏斯發現自己幸運地歸入了前一類:無論是五人編組還是十人編隊,他總是跟盧恩-施密特編在一起,而盧恩-施密特也總是當仁不讓地擔當起領隊角色。領隊判斷準確,指揮得當,對於整個團隊的表現來說大有益處,這也給了「新人」魏斯一個很好的學習適應期……

  伴隨著滾滾春雷響徹天際,漫長的冬季終於宣告結束。積雪漸漸消融,漫山遍野開始更換綠裝,巴斯頓軍校所在的奧德倫克山谷向人們展現出截然不同的桃源景象。

  可惜的是,在這陽光和煦、春風暖人的日子,學員們沒辦法來一場說走就走的踏春之旅。在眾教官和督察員的注視下,他們從昏暗陰冷的倉庫裡拖出一門門笨重的大炮和整箱的訓練彈,然後每二十人編為一個炮隊,任務是以人力拖曳推頂的方式,將這些火炮連同彈藥運送到四十多公里之外的野地射擊場去,從指定炮位轟擊指定目標,直到將其摧毀。

  當領隊教官菲格萊因上尉用他那醜陋的鐵皮擴音筒宣佈完任務和規則之後,列隊待命的學員當中,似乎只有一少部分人對此行的艱難程度有清醒的認識,魏斯算是其中一個。憑著學生時代紮實的數理化功底,他迅速從技術角度估測形勢:眼前這些15PIR(約75毫米)口徑的火炮可不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現役型號,而是上一代的古董貨,其重量是現役同口徑高平兩用速射炮的兩倍還多,不但不能方便地拆卸組裝,更沒有助退器和復進機,這意味著他們必須要大費周章的將火炮拖到目的地,而且每次發射都要重新瞄準一次,若是帶去的彈藥打光了都沒幹掉目標,還得折返回來再搬運一次彈藥!

  再者,從哲學角度來看,既然校方為此次綜合訓練定下的時間跨度是兩個整天,那麼,達成訓練目標的難度絕對不小,而且應該會有表面目標之外的隱性任務,比如說當個稱職的小隊長……

  「這還用討論?當然是選盧恩-施密特!有誰比全科考核第三名更適合當我們這個小隊的指揮官呢?」171號學員的話,切合大多數人的想法。在絕對成績至上的巴斯頓軍校,在這樣一個臨時組建的團隊裡,有什麼是比成績更具說服力的?

  「論成績,我們對盧恩-施密特是服氣的,但我們還是有些顧慮,畢竟這是我們進入二年級以來,首次進行火炮類的實彈射擊,訓練成績直接計入炮術課程的綜合成績,權重是10%……」接茬的是163號學員,他是161-170這十名學員裡面成績做好的傢伙,只不過同期學員第11的排位,跟盧恩-施密特這樣的學霸是沒辦法抗衡的,而論顏值和氣質,他跟盧恩-施密特相比也差了遠。

  178號學員,跟魏斯一個房間的壯漢,甕聲甕氣道:「放心,不管是作為騎兵小隊進行戰術訓練,還是作為步兵小隊構築防禦工事,我們的最終成績都是最好的。所以啊,跟著我們一塊,肯定不會讓你們吃虧!」

  這個時候,盧恩-施密特說話了:「諸位,成績不能代表一切,更何況我的炮術成績並不是最好的。我有個提議,既然炮術課程單項成績第一的學員也在我們這一隊,公平起見,我們進行一次投票表決,如何?」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魏斯。自打全科預考那次開始,這廝就受到了炮術科目「教頭」的關注和青睞。無論是平常的炮術訓練還是階段性考核,魏斯的演算和操作都被當成了範本,屢次得到那位炮兵軍官不吝讚美的表揚。

  抬頭見混血帥哥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魏斯撓了撓頭:「我看投票表決還是算了,沒必要耽誤這時間,你們看,其他小隊都已經開始行動了。」

  眾人的目光迅速從魏斯身上移開,這貨悄悄嘆了口氣,他內心未嘗不希望得到一次證明自己領導力的機會,只是自己現在這點兒斤兩還是不太夠,而且,盧恩-施密特近乎完美的表現,宛如一座巍峨高山,讓他有種難以踰越的心理壓力。

  「好吧,諸位,既然我們的頭號炮術專家做出了謙讓的決定,要是大家沒有異議的話,就由我擔任此次炮術訓練的小隊指揮官,如何?」

  有著一對漂亮酒窩的「混血帥哥」用他那精練聰睿的眼神掃視了一圈,見無人站出來挑戰他的學霸威信,便以長官的口吻說道:「諸位,分配給我們使用的火炮大家應該不陌生,它的作戰重量是4500磅,幾乎相當於我們20個人的體重之和。在平坦的硬質道路上,有七八個人就足以推動它前進,但前往野地射擊場的道路崎嶇難行,現在的季節又格外潮濕,所以很多時候我們至少要投入十五六個人。訓練彈是一箱四發,每一箱的重量應該在180磅左右,而訓練彈的威力只有正常炮彈的三分之一左右,基於以上因素的考慮,我決定安排四個人攜帶彈藥,每人一箱,另外十六個人拖曳大炮,途中大家可以相互輪換位置。」

  說到這裡,盧恩看了看魏斯,以徵求意見的口吻說道:「十六發訓練彈應該夠了吧?」

  魏斯遲疑了一下:「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最好多帶一箱,那樣的話,每個人都有一次瞄準射擊的機會,而在每個人完成瞄準之後,我都會用我的方法校定一次,儘量確保射擊精度。」

  盧恩盯著他看了兩秒,然後笑了起來:「嗯,你在某些細節方面確實考慮的比我周到。好!我們就派5個人各帶一箱訓練彈,無論任務完成與否,每個人至少進行一次實彈射擊。在行進和射擊過程中,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或麻煩,我們都要齊心協力,共同應對,大家覺得如何?」

  幾個相熟的學員回答說「沒問題」,而其餘人悶悶的沒作聲。

  盧恩擰起眉頭,以一種沉穩老練的語氣說道:「拿到巴斯頓軍校的錄取通知書時,我們每一個人都覺得前路充滿光明,覺得自己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一個像卡斯蒂維耶將軍那樣的大英雄,但是諸位,任何一支軍隊都不可能只有將軍而沒有軍官跟士兵,即便是巴斯頓軍校的優秀畢業生,進入軍隊之後也要從低階職務幹起。你們需要去經歷不同的角色,有可能是團部的參謀官,也有可能是將軍的聯絡官,或者是步兵連的軍官,從而不斷積累經驗,一步步往前走。今天,你們沒能當上炮兵小隊指揮官,並不代表你們是失敗者,也不代表著你們錯失了實現夢想的機會,命運給予每個人的機會從來都是均等的。今天,你們聽從我的指揮,服從我的安排,明天,只要你們有足夠好的表現,我同樣會聽從你們的指揮,服從你們的安排。」

  聽完這番話,魏斯突然意識到,這傢伙審時度勢的神態和語氣,還有他言行舉止所展現出來的成熟與從容,那都是當好指揮官應當具備的素質跟能力啊!嗯,自己應該好好學學,認真學學!

  學員們面面相覷,道理他們都懂,只不過以他們的心態,最難做到的就是放下那顆爭強好勝的心,心甘情願地聽從一個同齡人的指揮和調遣。

  這個時候,魏斯果斷打破沉默:「諸位,我覺得盧恩說的很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懷揣著遠大的理想,但沒有人能夠一步走到終點。要想成功,就必須放下心中的傲慢與不甘,踏踏實實走好腳下的每一步路。那樣的話,或早或晚,我們會在人生道路上找到不平凡的那個自己!」

  話音落下,魏斯發現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自己,那眼神,絕對是看到另類才會有的狀態。

  這貨表面若無其事,心裡已經嘚瑟High了:在文藝界,咱是最擅長搞軍事的;在軍事界,咱是最擅長搞文藝的。跨界人士,奏是這樣牛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05:13 AM

第56章 盧恩密語

  「大家加把勁吶……嘿喲!大家加把勁吶……嘿喲!」

  瀝瀝細雨中,在通往野地射擊場的崎嶇山路上,隨處可見一隊一隊的身穿卡其色訓練服的學員們,一邊喊著嘹喨的號子,一邊拖曳沉重的大炮,慢慢吞吞地向目的地前進。對這些還未正式開啟軍旅生涯的毛頭小夥來說,四十多公里的道路,從未像現在這樣漫長!

  在同期兩百多名學員當中,三號學霸盧恩-施密特既不是最高也不是最壯的,但在這段艱辛的路程中,他向所有質疑者展現出了自己在身體方面的硬實力:這位老兄不僅沒有因為自己是隊長而拈輕怕重,反而積極幫隊友分擔壓力。平路行軍,他要嘛在前面探察道路,要嘛幫著彈藥手們扛彈藥箱;遇到上坡路,他規劃路線、制定分工,跟大家一起拖曳大炮;大家休息,他背著大家的水壺去灌水,自己卻顧不上多喘幾口氣……

  眼看設在高地上的野地射擊場越來越近,自己這一隊已將其他隊伍拋在了身後,魏斯朗聲道:「兄弟們,遇到這樣的隊長,我是服氣的!你們服不服氣?」

  多數學員齊聲應道:「服氣!」

  「這樣的隊長你們支不支持?」

  「支持!」

  這一聲服氣,一聲支持,讓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學霸轉過頭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魏斯此舉既不是對他溜鬚拍馬,也不是單純想要抬高他的聲望,而是意圖增加這個團隊的凝聚力,以便在此次乃至今後的團隊訓練、考核中達到事半功倍之效——依照胖副總裁的概括與分析,巴斯頓軍校三年課程,一半目的是讓學員們牢牢掌握各種軍事訓練和指揮技能,另一半是要讓他們領會團隊合作的意義與技巧,因此,個人課業成績的優劣不完全決定他最終的畢業排名,還得綜合軍校期間各種團隊考核的成績和表現。

  「自己」一年級的課業成績能夠涉險過關,盧恩-施密特也是有不小功勞的。

  在掃視眾學員之後,盧恩-施密特還特意給了魏斯一個感謝的神情。

  魏斯點了點頭,表示收下。

  有身先士卒、指揮有方的隊長,有齊心一致、無所保留的隊員,第9炮隊得以在黃昏時分抵達野地射擊場,成為13個炮隊當中率先完成第一階段任務的。

  在妥善安頓好當晚的宿營事項後,盧恩-施密特宣佈隊員們可以在限定範圍內自行活動,並特意交代魏斯提前做好大炮的射擊校調。

  對魏斯來說,校正火炮的射擊參數只是個程序活,稍微花點時間就能搞定。黃昏下,他靜靜矗立在指定炮位前方,望著野地射擊場正對面的山坡。那裡建有整整24座插著各色旗幟的堡壘,它們便是各隊學員在此次訓練考核中需要對付的「終極目標」。

  從外觀來看,它們依託山勢,建成壁壘式的永備工事,跟魏斯在莫納莫林山脈留宿過一夜的9號庇護所有些相似,只不過這裡的堡壘建來就是給軍校學員操練炮術用的,構造要粗糙一些,但粗糙不等於脆弱,它們外壁用的是混凝土而不是普通的土石,而且圓弧外形具有一定的避彈效果,再加上小口徑速射炮本就威力有限,這次用的又是訓練彈,要將這些堡壘徹底摧毀可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哎,他們沒讓你當隊長?」

  魏斯不用回頭,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好管閒事」的娃娃臉小哥。

  「沒有。」魏斯非常果斷地作出了回答。

  小哥調侃道:「看來他們並不懂得物盡其用、人盡其才的道理嘛!」

  魏斯不以為然:「這是團隊訓練科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必要那麼在意個人得失。」

  娃娃臉小哥沉默片刻:「自從假期歸來之後,你真的成熟了很多,有時候讓我覺得陌生,可我又不得不佩服你,能有這樣的胸襟,將來絕對是幹大事的人!」

  「得了,我這排名連前二十都進不了的人,哪敢在您面前談大事。」魏斯故意揶揄他。

  在很多方面,兩人既有共同話題,又能夠接受對方的表達方式,所以,在外人面前非常敏感的娃娃臉小哥,到了魏斯這裡可以隨便調侃。

  「我這說的是心裡話啊!」

  「可這終究是個靠實力說話的世界。」魏斯認真道。

  「是啊!一個武力至上的世界……」娃娃臉小哥低下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魏斯左眼皮忽地一跳:「你這話裡有話啊!哎,是發生了什麼,還是聽到什麼消息了?」

  娃娃臉小哥嘆了口氣,然後搖搖頭,並沒有透露任何信息。

  但魏斯有種強烈的直覺,這跟諾曼帝國有關。莫不是說……那個擴張野心隨同軍事實力一道復甦的帝國已經按耐不住要挑起新的戰爭了?

  魏斯在心裡揣測的時候,娃娃臉小哥卻轉移了話題:「哎,你覺得要多少發炮彈才能解絕對面的目標?」

  「不知道。」魏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連你都不知道?」娃娃臉小哥皺起了眉頭,「我們只帶了16發炮彈來,看樣子是遠遠不夠了。」

  魏斯順口道:「那要看你們的準頭如何。」

  前一分鐘,娃娃臉小哥還是一臉憂國憂民的苦相,下一秒,他神情一轉,又跟往日一樣嘻笑起來:「哈!說到火炮準頭,你可是當之無愧的高手!趁現在有空,幫我們校正一下射擊參數如何?」

  火炮射擊考核階段,隊與隊之間沒有直接的競爭關係,魏斯出手與否,對最終考核結果影響甚微,所以他沒有拒絕,也沒有爽快應下,而是干起了「坐地起價」的買賣:「行啊!請支付特別顧問費……1000克朗!」

  見魏斯朝自己伸出手,娃娃臉小哥瞪眼道:「1000克朗!你怎麼不去攔路搶劫啊?」

  魏斯一本正經地回答說:「當個呼嘯山林的大盜,確實是我兒時的夢想之一。」

  「罷了罷了!」娃娃臉小哥擺手道,「你的炮術成績是優秀,我的炮術成績也是優秀。要是認真起來,我未必會輸給你!」

  「這就對了嘛!」魏斯笑道,「訓練場上,我們各憑本事,不必謙讓,要是有朝一日上了戰場,能幫上你的事情我絕不推辭!」

  「切!」娃娃臉小哥翻了個白眼,背著手走去看他的隊員搭帳蓬去了。

  目送好基友離開之後,魏斯又眺望了一眼漸漸沉入地平線的夕陽,收拾心情,準備回帳篷休息,結果一轉身就看到盧恩-施密特。

  這傢伙站在帳篷前,遠遠地注視著自己。

  魏斯徑直走了過去,在離他三四步的地方停住:「初步校調已經完成,明天射擊開始前還需要做最後的檢算,而且……我不能保證一擊命中,也不能保證擊中就能摧毀!」

  混血帥哥微微一笑,露出他那迷死人不償命的酒窩:「我知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一個團隊,本來就該精誠合作、共同進退。」魏斯客套地回應說。

  這位混血帥哥用溫和暖人的口氣道:「謝應該謝的事情。」

  魏斯點點頭,也不多推托。

  然後,盧恩的視線轉向娃娃臉小哥所在的位置:「哎,那傢伙最近的表現很不錯,有他父親當年的風範。」

  他突然說到娃娃臉小哥的父親,這讓魏斯頗覺意外,於是隨口問道:「這麼說來,您認識他父親咯?」

  盧恩像是看怪物一樣看了魏斯一眼:「除了眾所皆知的情況,確實還有些特別的淵源……家父當年曾有幸跟萊博爾德總統共過事。」

  萊博爾德總統!

  魏斯故作鎮定地轉過頭,朝娃娃臉小哥那邊瞅了瞅。尼古拉-萊博爾德……難怪自己覺得他的姓氏好像在哪裡聽過,現在想想,應該是在乘坐火車來奧城途中,從報紙上看到過有關總統活動的新聞,只不過印象不是很深,在結交娃娃臉小哥之後,並沒有將兩者聯繫起來。

  「對了,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六年前你跟著你的父親去拜會過總統,而且那時候還跟尼古拉見過一面,嗯?」

  盧恩這話可真是難住了魏斯,現在的他就像是個失憶者,對於過去發生的事情全然無知。

  好在盧恩只是順口一提,並不是對魏斯進行審問。魏斯沒吭聲,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順著話題繼續道:「說起來,我跟他相識已有十四年了,彼此非常熟悉,但我們卻不算是一對好朋友,我們倆的志向、興趣、想法似乎總是格格不入,很少能像你們那樣聊到一塊去。」

  「是麼?」魏斯撓了撓頭,「我並沒有刻意結交他,但似乎有不少人都這樣看。」

  盧恩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需要太在意別人說什麼。」

  別人怎麼看,魏斯確實不用太在意,剛剛的話完全是對盧恩的陳述性表態。

  盧恩轉過頭,一臉認真地盯著魏斯:「他是真心把你當朋友!」

  魏斯一板一眼地回應說:「我也真心把他當朋友!」

  混血帥哥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待他,千萬不要騙他,不准背叛他,否則的話,我絕不會輕饒你!」

  這話可讓魏斯一陣鬱悶:哥啊,就我這笨腦瓜子,還能把那樣一個腦瓜靈活、身手敏捷而且啥人情世故都懂的傢伙給坑了?再說了,這話怎麼像是大舅哥在告誡未來妹夫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7 12:11 PM

第57章 立威

  「目標初測……方位003,距離31……風向西南,風力弱一級……」

  「目標校正……方位003加4,距離31加5……風向西南偏南,陣風弱一級……」

  「計算射角……右003加4,上010加3……」

  「復驗射角……右003加3,上010加4……」

  「訓練彈裝填!」

  「訓練彈裝填完畢!」

  「炮門檢查!」

  「炮門檢查完畢!準備就緒!」

  「表尺檢查!」

  「表尺檢查完畢!準備就緒!」

  「訓練彈第一發,射擊!」

  隨著「射擊」口令的發出,排序最前的161號學員在炮手位置猛曳炮繩,這門笨重的舊式火炮伴著震耳的轟鳴聲往後一跳……

  轉瞬之間,對面山坡上插著紫色小旗的堡壘旁騰起了一團煙塵。

  儘管沒能取得首發命中,擔任炮隊指揮官的盧恩-施密特依然大喝了一聲「好」。

  魏斯轉過頭,看到率先操炮的161號學員叉腰鼓腮,一臉失意,而對盧恩出任炮隊指揮官有所不滿的163號學員,以幸災樂禍的表情對他說著什麼。

  這些早已退出一線裝備序列的舊式火炮沒有復進裝置,每發一炮,炮手們就得手動將其推回原位。對射擊精度要求較高時,還得重新校正射擊參數,實戰效率自是差強人意,用於訓練倒不至於太糟。

  在火炮復位之後,魏斯有意走到161號學員身旁,用肯定的口吻對他說:「剛剛的測距和計算都很不錯,沒打中,多半是因為測距設備的固有誤差。」

  這名大塊頭學員有些遲疑地看著魏斯,見魏斯一臉誠懇,這才點了點頭:「是啊,真可惜,炮彈打偏了。」

  魏斯善意地拍了拍對方的右上臂:「炮口偏一毫,落點偏十尺,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大塊頭咧嘴笑了,剛剛的沮喪和失意完全不見蹤跡。

  不一會兒功夫,大炮和炮組成員重新就位,魏斯依然作為特殊角色,跟在炮手旁邊進行校正和復驗。

  一連串標準口令之後,大炮再度發出轟鳴。

  這一次,炮彈在離堡壘四五米遠的地方爆炸,偏差程度居然超過了剛才的第一發!

  儘管盧恩-施密特大聲喝「好」,炮隊裡的多數學員們還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魏斯沒有再去安撫第二名操炮學員,而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盯著對面的堡壘看了許久。13個炮隊均都投入實彈射擊訓練,有的打了一發,有的打了兩發,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沒有哪個炮隊取得了直接命中。

  「怎麼了?難道前兩發沒射中就覺得氣餒了?」

  聽到盧恩的聲音,魏斯回過神來,搖頭道:「你剛剛有觀察到什麼?」

  盧恩不解:「你指的是什麼?」

  魏斯皺起眉頭,壓低聲音:「我覺得我們的炮彈剛剛似乎擊中了目標。」

  「呃……有這種可能麼?」

  魏斯轉頭看著他:「當然有可能!我們的訓練彈用的是標準型觸發引信,炮彈接觸物體到爆炸會有一瞬間的延遲。雖然延遲時間很短,但對於高速飛行的炮彈,足以再運行一段距離了。所以,戰場上落到泥沙地面的炮彈,會鑽下去一兩尺爆炸,炸出一個倒錐形的彈坑來。」

  在資訊手段高度發達的後世,人們通過紀錄片和電影等影像,對戰鬥場面有直觀清晰的瞭解,而在大工業革命末期,攝影和音箱技術還處在原始階段,人們很難從那些黑白膠片裡獲得有關戰場細節的信息。所以,即便是盧恩這樣的學霸級人物,也沒能一下子從魏斯的表達中領悟問題的本質。

  見盧恩一臉懵圈,魏斯懶得多作解釋:「要確認我的推測也不難,下一發按我的測數來!」

  「你確定?」

  盧恩有些遲疑地轉頭看了看正在摩拳擦掌的163號學員,那可不是一個好擺平的傢伙。

  魏斯沒有答話,而是進入了神奇的「中式雲計算」狀態。等到學員們將大炮復位,163號學員開始進行測距計算,他踱步來到了炮位旁。

  「目標初測……方位003加3,距離31加5……風向西南偏南,陣風弱一級……」163號學員報出了此前驗證無誤的射擊坐標——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陸軍採用的還是古老的平面坐標法,炮手只需要測定目標的方位和距離,即可算出射擊參數。這種測定方法的優點是簡單易懂,對設備和人員要求不高,用起來也節省時間。相較而言,航空部隊的立體坐標法就要先進許多,但那是建立在有精確測量工具和專業計算方法的基礎上。每一艘飛行戰艦都配備有射擊控制室和射擊指揮員,即便如此,遠距離射擊的絕對命中率依然很低,需要以炮火數量和密度進行彌補,才能夠保證戰鬥命中率。

  魏斯隨之報出校正參數:「目標校正……方位003加4,距離31加2……風向西南偏南,陣風弱一級……」

  163號學員很是詫異地看著魏斯。

  魏斯無動於衷。

  「為什麼調我的方位,減我的距離?你故意讓我打不中?」163號學員大聲質問道。

  魏斯瞥了這個金髮碧眼高鼻樑的傢伙一眼:「我按照我的觀測和計算結果校正數據,不行麼?」

  這廝嚷道:「你的數據根本不行,別浪費我的機會!」

  若是從前,魏斯必定會跟他好好理論一番,但跟三年級生正面較量過一次之後,他意識到訓練演習光有實力還不行,還得講究策略,該強詞奪理的時候,絕不能跟對方講謙虛來客套。於是,他冷冷道了句:「按照訓練規則,炮隊射擊應以最終的校正參數為準。」

  163號學員果然無以反駁。

  等了約莫半分鐘,這廝還是杵著沒吭聲,魏斯瞪眼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換人!」

  只見163號學員咬了咬牙:「龍-克倫伯-海森,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這還真是個難纏的傢伙……魏斯心道,他沒有退讓,而是果斷使出心理威嚇的新技能:「炮術課程,你跟我賭技術?很好!很好!我們倆誰輸誰退學,敢不敢賭?」

  這個賭注果然把對方給鎮住了,他氣鼓鼓地瞪著眼,脖子都漲紅了,愣是沒敢接招。

  盧恩審時度勢,上前喝道:「肖特,龍,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魏斯起立道:「報告,我申請跟163號學員交換射擊次序!」

  這廝不傻,知道自己在他們跟前佔不到便宜,既然有台階下,也就恨恨地做出了讓步:「換就換,有什麼了不起!今後路還長,咱們走著瞧!」

  聽到這話,魏斯和盧恩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經過短暫的思考和權衡,魏斯喝道:「慢著!」

  已經離開炮手操作位置的163號學員再次跟魏斯直面而視。從場面來看,前者身高體壯,怒火衝天,若是動起手來肯定佔有優勢,後者的身形雖然小對方一號,氣勢只強不弱,而且有著明顯壓倒對方的威嚴之勢。

  「照我剛剛測定的參數,這一發若不中,我當眾向你道歉!」魏斯正聲道,「但如果我中了,你怎麼辦?」

  163號學員昂著頭,以斜視的目光看著魏斯,嘴裡冷哼道:「這簡單,我當眾向你道歉!」

  魏斯卻道:「不必了!我只要你明白,我報出跟你不同的射擊參數,是為了校正偏差,是為了要擊中目標,而不是故意針對你!」

  對方雙手插在胸前,冷言道:「多說無益,用結果證明你的話!」

  魏斯一語不發地走到炮手位,用簡易而有效的直瞄觀測法進行複測,調正大炮的射擊諸元,然後朝盧恩點頭示意。

  盧恩高聲道:「訓練彈裝填!」

  裝填手報:「訓練彈裝填完畢!」

  盧恩道:「炮門檢查!」

  魏斯報:「炮門檢查完畢!準備就緒!」

  盧恩道:「表尺檢查!」

  魏斯報:「表尺檢查完畢!準備就緒!」

  盧恩道:「訓練彈第三發,射擊!」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曳動炮繩……

  兩秒過後,盧恩眉頭舒展,張口道:「命中目標!」

  同組學員一陣歡騰。

  魏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爆炸產生的煙塵遮蓋了插紫旗的堡壘。嚴格來說,剛剛這發炮彈並沒有直接擊中目標,而是落在了它的正前方,只不過爆炸點離堡壘很近,從幾公里以外看過去,就像是剛好擊中了堡壘底部。

  這一狀況也應證了魏斯之前的推測:訓練彈使用的這種標準型觸發引信,延時稍長,以致於炮彈擊中堅硬目標時彈開了才爆炸。如此一來,要想摧毀那些堡壘可就有些麻煩了……

  魏斯正低頭想著技術上的應對策略,冷不丁從旁邊伸出一隻手來,隨之而來的是163號學員的聲音:

  「龍,我服了!心服口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8 12:20 AM

第58章 奇貨可居

  射擊訓練場上,巴斯頓軍校二年級生組成的13個砲隊以各自的節奏持續開火。學員們推大砲,搬彈藥,測數據,場面很是熱鬧。

  在這13個砲隊當中,魏斯和盧恩所在的第9砲隊是率先取得直接命中的。有了第一發命中彈,接下來上陣操炮的學員們輕鬆了許多。大砲復位後,他們只需要遵照操作條例進行目標測距、目標定向、風向風速測定,經過綜合計算得出正確的射擊參數,最後確認大砲設定無誤,便能夠確保命中。

  看著砲彈不斷轟擊插紫旗的堡壘,魏斯心裡不由得給格魯曼集團的技術能力點了個贊。他們當下操作的這門舊式大砲,還是格魯曼集團小半個世紀之前設計研發的GM15型陸戰炮。那時候還沒有出現飛行戰艦,戰爭勝敗取決於陸戰,陸戰形勢取決於大砲。就口徑和威力而言,GM15在當時並不突出,它之所以能夠成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陸軍裝備數量最多、使用範圍最廣、總體評價最好的制式裝備,源於它出色的機動性、操控性、穩定性。在那個邊境摩擦不斷的時代,各強國都保持著較高的軍備水平,加之它們相繼邁入大工業時代,鋼鐵和化工產量呈幾何級數遞增,軍工產能也呈現出爆炸式的增長,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GM15、諾曼帝國的AZA21、威塞克斯王國的WA14,生產和裝備數量都創下了空前絕後的記錄——GM15陸戰炮全系列的總產量達到創紀錄的311400門,大部分用於陸軍野戰部隊,約四分之一配屬給了要塞守備部隊,還有大約600門搭載於各型水面艦船……

  「訓練彈第十四發,射擊!」

  盧恩發令,大砲轟鳴,學員們塞著耳朵,探著腦袋,所有細節一如此前。

  魏斯瞇起了眼睛。

  在他的獨特視野裡,敵我識別系統對插著紫旗的堡壘做出了戰鬥力評判。

  生物機能0/0

  精神活力0/0

  戰鬥潛能0-0

  等效防護185-577

  行動速度0-0

  儘管虛框裡的數據欄空蕩蕩的,只有一組不為零,可是在魏斯看來,這組數據意義非凡。放在真正的戰場上,能夠幫助己方指揮官判斷敵方工事的實際強度,進而做出合理的戰鬥決策。

  就敵我識別系統反應的數據而言,一發間接命中的訓練彈,對堡壘的削弱作用在50-80之間,按說還需要兩到三發才能徹底將其摧毀,可是在爆炸的煙塵散去後,魏斯身邊的學員們都雀躍起來。

  原來,那堡壘正面牆體被炸出了一個黑洞洞的破口,而插在堡壘上的紫旗,也已經成了紫色的碎布條。

  「我們第一,我們第一!」有學員興奮地叫嚷著。

  魏斯瞇眼一瞧,嘿,那個堡壘的防護值明明還有一百零幾。由此看來,敵我識別系統認定一座有缺失的工事依然具備一定的防護能力。是的,應該是這樣才對……

  就在魏斯托腮冥思之時,炮術教官麥格卡倫上尉、領隊教官菲格萊因上尉、高級督察員艾克中尉以及分隊教官、督察員等一大票人聞訊而來。這陣勢,引得周圍幾個砲隊的學員紛紛駐足觀望。

  在向盧恩簡單詢問了彈藥消耗情況之後,麥格卡倫上尉又跟往常一樣,將魏斯從一眾學員中拎出來。

  「說說看,你是怎麼做到的?」他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這位「得意弟子」。

  魏斯沒有賣關子,而是將自己的觀察和判斷情況一五一十的說給炮術教官聽。

  這位資深的砲兵軍官連連點頭:「很好,很好,學員龍-克倫伯-海森,你是我近五年來遇到的最具炮術天賦的年輕人。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現在就給砲兵技術總監寫推薦信,推薦你去格倫森爾高級砲兵學院深造,你至少可以提前半年成為正式軍官,進階中高級軍官的道路也會通暢許多。當然了,你也可以留在巴斯頓軍校繼續你的學業,畢業後直接去砲兵部隊擔任見習軍官,初期晉升速度會相對慢一些,但有巴斯頓軍校畢業生的金字招牌,你今後的晉升之路依然會比其他人順利得多!」

  魏斯必須承認,麥格卡倫上尉的邀請讓他有那麼一點點心動。按照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軍制以及往年慣例,巴斯頓軍校的畢業生,成績最優秀的一批可以進入參謀部門,花上一年半到兩年就能擢升少尉軍階,其餘人通常會被分配到各基層部隊,運氣好的話,兩年左右也能當上少尉,運氣不好的,熬上三五年也不足為奇。格倫森爾高級砲兵學院不同於巴斯頓軍校,它是從現役士官中選拔優秀人才加以深造,畢業時直接獲得砲兵少尉軍階——成績突出者甚至可以破格晉升砲兵中尉。

  站在現實利益的角度,通過砲兵技術總監轉入高級砲兵學院深造也是大有裨益的。用胖副總裁的話來說,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要知道格魯曼集團造槍的毛利率了不起達到50%,而造炮的毛利率輕輕鬆鬆可以超過70%!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唯一讓格魯曼集團仰視的星空集團,便是從造炮起家,現如今,他們既是軍方中型和重型火砲的頭號供應商,又是聯邦境內三大飛行戰艦建造商之一,造炮和造艦的滾滾利潤讓他們積累起了富可敵國的資產,他們在聯邦首都自由城享受的待遇,讓格魯曼集團的大佬們很是羨慕……

  魏斯的答復是會好好考慮一下。

  僅此而已。

  接下來,話題重新回到砲彈引信上。麥格卡倫上尉透露說,軍校使用的訓練彈,多半是庫存舊彈,裝配的是老款觸發引信,所以會有延時過長、發生跳彈的困擾,而配發給現役砲兵部隊的砲彈,基本上已經換成了戰後研發生產的新彈,不僅砲彈種類增加了,引信效能也有了提高,還可以用簡易工具進行現場調節。

  末了,這位砲兵上尉還深有意味地說,要想領會大砲的精髓,就非得前往專業的砲兵院校系統學習各種砲兵技能。再者,格倫森爾高級砲兵學院是目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唯一一所同時面向陸軍和航空部隊接收學員的高等軍事院校,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聯結陸軍和航空部隊軍官階層的特殊紐帶。有朝一日上了戰場,從格倫森爾高級砲兵學院畢業的陸軍指揮官在呼叫航空部隊支援時,理應會比他的同僚更為順暢。

  魏斯聽得認真,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做出任何應允。

  之後,經過炮術教官、領隊教官、高級督察員合議,第9砲隊以14發砲彈的「五年最高效率」完成了實彈訓練課程,該砲隊20名學員的課程成績均為「優秀」 。

  聞此喜訊,第9砲隊的學員們紛紛擊掌相慶。

  接著,在麥格卡倫上尉的提議下,眾教官和督察員現場觀摩了該砲隊的操炮射擊展示。藉由盧恩指揮、魏斯校正,第9砲隊的學員們再接再厲,兩發砲彈直接轟塌了那座破損的堡壘。這下,他們踏踏實實的沒了靶子。

  炮術教官、領隊教官、高級督察員再次合議,准許第9砲隊提前踏上歸程,所餘時間可在校內自由活動。

  如此待遇,自然又要招來同學的羨慕眼神。

  臨走之前,麥格卡倫上尉又逮著魏斯絮叨了幾句,而在這個時候,另外幾名砲隊指揮官已經迫不及待地找上了盧恩,或求教絕殺竅門,或「友情借用」砲彈——第9砲隊總共攜帶了20發訓練彈,消耗了14+2,最後多出了4發。

  在進行這堂實彈訓練課之前,照例有人從學長們那裡打探到了「通關秘籍」。以往幾屆,完成這項訓練的平均成績是40+。將格魯曼GM15從倉庫拖往射擊場,至少需要14-15名學員,四發一箱的訓練彈,很少有人能夠扛著一口氣走完全程,所以,常規做法是跑上兩趟,第一趟拖曳大砲並攜帶少量彈藥,打光彈藥之後,全員返回,但只搬運10箱訓練彈,途中交替換手,從而節省時間。

  正因有這份「通關秘籍」,有的砲隊乾脆只攜帶了3箱砲彈,早早打完之後,一股腦兒跑回倉庫領取搬運彈藥去了,還有的砲隊帶來了4箱,剛打光就聽說第9砲隊創造了神一樣的新紀錄,連忙過來「看上帝」,結果發現似乎有機可乘……

  若是魏斯或娃娃臉小哥,十之八九會甩臉給這些傢伙看,盧恩則不同,他不卑不亢、不鹹不淡地跟砲隊指揮官們溝通:「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也樂於幫助大家,可砲彈就這麼多,要不然,最先過來的四位一人帶一發走?」

  「一發太少了!乾脆抓鬮吧!」有人提議。

  在誰也不願意得罪誰,而且誰也不願意主動退出的情況下,抓鬮確實是個公平合理的辦法,但盧恩沒有一口答應,而是表示需要徵求本隊技術核心的意見。結果,魏斯這邊好不容易擺脫了麥格卡倫上尉的「糾纏」,旋即落入了砲隊指揮官們的「紛爭」。

  耐心聽盧恩說完情況,魏斯既不藏也不掖,大大方方地將訓練彈的引信問題以及自己想出的「土辦法」告訴眾人。至於本隊多出來的一箱砲彈,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抓鬮多沒誠意啊!不如……自由競價?」

  砲隊指揮官們面面相覷,盧恩也是一臉不解。

  魏斯衝盧恩使了個眼色,然後解釋道:「我所說的自由競價,一不要錢,二不要物,要的只是理由。你們各自說說,這箱砲彈為什麼要給你們,哪隊的理由最充分,那隊就拿走砲彈!」

  「那如何判斷誰的理由更充分呢?」當即有人發問。

  魏斯笑道:「那簡單,你們說各自的理由,我們砲隊全體舉手投票,獲得票數最多的勝出。」

  言畢,魏斯先看了看盧恩,見他沒有表示異議,遂向本隊學員們徵詢意見——大夥兒雖然還處於不明所以的狀態,但一方面出於對魏斯的認可跟欽佩,另一方面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一個個都喝起了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8 01:31 PM

第59章 訓練事故?

  「哪隊先來?嗯?」

  魏斯拋出「競價規則」之後,剛剛還爭相恐後的砲隊指揮官們,這下全都慫了,一個個等著看別人如何表現。

  「看來大家的誠意還是不夠啊!」魏斯雙手叉在胸前,目光從指揮官們臉上掃過。除了已經上路去搬運第二批彈藥的,餘下的砲隊都到齊了,而且擔任砲隊指揮官的,基本上是同級學員中的佼佼者。他們有的眼眸明亮,一看就是精明之人;有的目不斜視,行為舉止坦蕩直率;有的體格魁梧,依靠硬實力說話,還有的樣貌平平,卻是大智若愚的牛人……

  「既然諸位謙讓,那麼就由我先來吧!」

  第1砲隊指揮官邁出一步,昂首挺胸,語氣洪亮:「我們砲隊此次攜帶砲彈16發,消耗15發,餘1發,此前已有兩次命中,有了克倫伯-海森同學無私分享的砲術技巧,再加上這一箱砲彈,我們有把握成為第二支完成任務的隊伍,所以,這一箱砲彈給我們是最能發揮作用的。另外,等到訓練結束後,我將以個人名義,邀請第1和第9砲隊全體聚餐!」

  聽到最後一句話,來湊熱鬧的第9砲隊全體成員當即給予熱烈歡呼。

  越過「缺席」的第2砲隊,第3砲隊指揮官當仁不讓地走出來:「我們砲隊攜帶砲彈16發,消耗16發,此前有三次命中、三次近失,再有四發砲彈,我們可以確保摧毀目標,而且此次訓練結束後,我以個人名義邀請大家聚餐,酒肉管夠,不醉不歸!」

  湊熱鬧的群眾們又是一陣歡呼。

  接下來幾位砲隊指揮官,也無外乎是在前一位的理由上加點份量。在此期間,魏斯注意到第8砲隊指揮官——那個貌似憨厚但綜合成績僅次於「最強三學霸」的馬倫-恩格,被娃娃臉小哥叫到一旁耳語了幾句。

  娃娃臉小哥尼古拉-萊博爾德的學員編號是162,故而編在第8砲隊。馬倫-恩格的學員編號是164,只要是按學號編組的團隊科目,他們倆通常都在一個組。就魏斯所知,這位老兄性格穩重低調,遇事考慮周全,且對娃娃臉小哥多有照顧,是他在巴斯頓軍校為數不多的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

  等到前面的砲隊指揮官講完了,馬倫一臉平靜地站了出來,從容不迫地說道:「先生們,事實擺在眼前,有克倫伯-海森同學的精妙測算,無論哪隊拿這箱砲彈去,基本上都可以完成這次訓練任務。還有聚餐,各位基本上都是拿過軍校獎勵的,別說請40號人聚餐,就算請全體聚餐也沒什麼了不起。要我說,我們第8砲隊之所以有資格拿走這箱砲彈,是因為我們跟第9砲隊關係最鐵——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依然是!我可以保證,從今往後,只要第9炮隊——無論團隊還是個人——遇到了麻煩,我們絕不會袖手旁觀!這,就是我們的理由,淳樸而真摯的理由!」

  話音落下,全場沉寂兩秒,然後是近乎沸騰的掌聲歡呼聲。就連魏斯也不得不承認,第8砲隊的感情牌,打得實在漂亮!

  馬倫-恩格的發言是如此出彩,不但對前幾位構成了壓倒性優勢,也讓後面發言的顯得蒼白無力。既然對比這般鮮明,魏斯痛快地做出了總結:第8砲隊的理由最為充分,最有資格領取這份「友情大禮包」!

  後事交給盧恩打理,魏斯離開人群,走到站在不遠處靜靜旁觀的娃娃臉小哥身旁。

  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前,魏斯跟他相處從來不覺得彆扭,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在他面前說話很不自然:「你……呃……給馬倫出了個好主意!是的,不錯的主意!」

  娃娃臉小哥跟往常一樣咧嘴笑著:「得虧你出了這麼個奇思異想的題目,不然的話,我們這隊跟其他隊伍競爭還真沒什麼優勢!」

  魏斯脫口而出:「你不就是你們最大的優勢麼?」

  娃娃臉小哥指了指自己的面頰:「可是我臉皮薄啊!怎麼好意思當眾強搶呢?」

  魏斯笑道:「你愉快地拿走我那些模型的時候,一點也沒讓人覺得臉皮薄呢?這事特倫格可以作證,你賴不掉的!」

  娃娃臉小哥當即飛起一腳,但跟以往一樣,只不過是虛張聲勢地嚇唬他。

  魏斯順勢往後跳開,然後看到馬倫扛著那箱砲彈,就像是搶親成功的老光棍,歡天喜地的回砲位去了。

  娃娃臉小哥也看到了馬倫,可他看起來並不急著回去幫忙,而是對魏斯說:「好吧好吧,算我又欠你一次。下次休假,我帶你去奧城吃一頓特別的,保證你終身難忘!」

  再特別,能比總統御用廚師烹飪的菜餚還要美味?魏斯心裡嘀咕。

  見魏斯沒吭聲,小哥不輕不重地捶了他一拳:「哎,發什麼呆?」

  為了掩飾自己剛剛的想法,魏斯故意岔開話題:「我在想,就算我親自上,四發砲彈也不能確保摧毀目標,所以……祝你們好運咯!」

  「嗯?」娃娃臉小哥瞪眼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義務幫我這個忙了?」

  「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準備給我開份特級顧問的薪水?」魏斯輕車熟路地調侃道。說完之後,心裡忍不住嘀咕:人家老爹辣麼牛,真要聘自己去政府部門當個特級顧問也不算事啊!

  娃娃臉小哥撇嘴道:「不去就不去,有什麼大不了!不過……你剛才跟他們解釋的技術問題,我沒擠進去聽,你再跟我講一遍!講仔細點!」

  魏斯沖他翻了個白眼,然後,從頭到尾不厭其煩地給他講了一遍,就連細枝末節也沒有漏掉。

  「懂了?」

  「嗯,懂了!」

  娃娃臉小哥話音剛落,突然傳來轟然一聲巨響。

  霎那間,彷彿這個世界點燃了第二個太陽,刺得人根本無法睜眼!

  霎那間,強勁的衝擊如同颶風掀起狂浪,狠狠地拍在每一個人身上!

  魏斯下意識地抓住娃娃臉小哥的手臂,試著用自己的身軀保護他,但沒能做到,兩個人都重重地摔了出去。若不是人們的體魄在這環境惡劣殘酷的世界得到了充分的鍛煉,這一下可有夠嗆的!

  意識稍稍清醒,魏斯便掙扎著爬起來去看娃娃臉小哥,只見他一動不動的僕倒在地,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痕跡。於是一邊喚其名,一邊拍其肩,孰料他猛地揮肘一擊,嘴裡發出一聲尖利的喊叫:「滾開!」

  在完全沒有堤防的情況下,魏斯的面頰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擊,本來就有些懵,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再看娃娃臉小哥,活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刺蝟,坐起來蜷成一團,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盧恩飛快地跑過來,見此情形,他雙手扶住娃娃臉小哥的肩膀:「嘿,尼古拉,是我啊!盧恩-施密特!」

  娃娃臉小哥怔怔地看著盧恩,幾秒之後,眼神恢復了正常,點頭,搖頭,把頭埋進自己的膝頭。

  魏斯坐在地上,嘴裡充斥著鮮血的腥鹹味道。他靜靜看著盧恩低聲安撫娃娃臉小哥,靜靜想著:尼古拉肯定是經歷過某次特殊事件,留下了很深很深的精神創傷,才會在突然出現類似情況的時候有如此怪異的表現。這麼說來,萊博爾德總統一家以前很可能遭遇過爆炸襲擊,而且有可能是在尼古拉還比較小的時候……

  現場沒有外人,所以在短暫的混亂後,秩序得到了控制。人們很快發現,剛剛的爆炸來自於第8砲隊的射擊位置,而整個第8砲隊,除了在跟魏斯說話的尼古拉-萊博爾德,以及一名臨時走開小解的學員,其餘18人非死即傷,他們使用的格魯曼M15型火砲,砲身砲架大體完整,炮尾部分不堪入目,這情況似乎是砲彈爆炸所致,但讓人感到疑惑的是,一枚訓練彈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由於發生意外事故,實彈射擊課程無果而終,在場的教官、督察員以及學員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救治和轉運傷員上。直到當天夜裡,大批武裝憲兵開進巴斯頓軍校,人們才漸漸發現,這事遠沒有那麼簡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29 12:15 PM

第60章 表象與真相

  「姓名?」

  「龍-克倫伯-海森。」

  「學員編號?」

  「30177。」

  「年齡?」

  「差兩個月滿20週歲。」

  「家庭情況?」

  「我來自洛林聯邦州索姆索納斯城的克倫伯-海森家族,父親是克倫伯-海森勛爵,母親是克倫伯-海森勛爵夫人,家族產業以傳統手工製槍為主。」

  「說說昨天上午的情況,你知道什麼、看到什麼就說什麼。」

  「好的,先生。此次火炮實彈射擊訓練,我被分配在第9炮隊……」

  接下來的一刻多鐘,魏斯無保留地把自己在訓練課程中的所見所聞、所說所做敘述了一遍。

  在這間小小的訊問室裡,魏斯以稍息姿態站立,唯一的一張桌子後面坐著一名紅髮白膚的年輕憲兵,他大多數時間都在做著書面記錄,對魏斯提問的,則是另一名不斷在房間裡踱步的憲兵軍官。這人看著有三十出頭,褐髮麥膚,個子很高,佩戴著憲兵部隊的紅色領章和對應中尉軍階的肩章,從頭到尾都板著臉,一副審問犯人的架勢。

  「就這些?」

  「就這些!」

  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魏斯問心無愧,卻不是十足的踏實。莫納莫林山脈的雪林之戰後,作為自由聯邦方面僅有的倖存者,他本該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報告給自由聯邦軍方,既能夠為軍方高層判斷形勢提供第一手資料,又可以為犧牲者正名,然而想到自己當時的狀況絕逼會在這種訊問中錯漏百出,搞不好會弄巧成拙,經過一番痛苦的思想鬥爭,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遁」……

  「那麼,好吧,龍-克倫伯-海森先生,你闡述的情況跟你的同學們所說基本一致,但是,你的情況跟別人不同,嗯?」

  魏斯回答道:「因為是我發起了投票,使得第8炮隊拿到了那箱炮彈,其中一發意外爆炸,釀成了昨天上午的慘劇。」

  憲兵軍官走到魏斯跟前,以俯視的姿態盯著他的雙眸,那種恨不得看透一個人靈魂的冷厲目光,讓魏斯背脊發涼,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過了好一會兒,那雙眼睛終於從魏斯這裡移開了。

  「你知道尼古拉-萊博爾德的父親是誰吧?」

  「當然,巴斯頓軍校沒幾個人不知道。」魏斯回答。

  「正因為這層關係,絕大部分學員都刻意跟他保持距離,而你是個例外,為什麼?」

  魏斯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個讓我覺得非常尷尬的問題。第一,我在軍校幾乎沒什麼朋友,因為大家都看不起我,覺得我是靠著格魯曼集團的關係走後門進來的,唯獨尼古拉不在乎這點。第二,我們有很多共同的興趣愛好,所以我們能夠愉快地交談。您大可以去調查瞭解,我的這些興趣愛好已經有很多年了。」

  憲兵軍官冷冷一笑:「很多年?你才多大?嗯?」

  魏斯沒有答話。

  憲兵軍官繼而問道:「據我所知,就在差不多兩個月前,你獨自去了一趟莫納莫林山脈,而且遭遇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魏斯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自己捲入莫納莫林山脈的雪林之戰雖然沒有了見證者,但自己的行程時間和既定路線並非秘密,仔細對比推敲,不難發現兩者大概率的存在交集!

  「這是克倫伯-海森家族延續了多代的傳統……」魏斯辯解道。

  「是的,我調查過了,你們的家族,每一任繼承人都要獨力完成一些特定任務,包括獵殺數量稀有的雪羆,所以,你合情合理地獨自翻越了莫納莫林山脈,深入遺落雪境,以及魔鬼峽谷、死亡大沼澤、塞爾比洞穴……」

  說到這裡,憲兵軍官突然話鋒一轉:「關於你的哥哥,九年前失蹤的尤爾-克倫伯-海森,你知道多少?」

  魏斯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不想說?那讓我來告訴你!他去了諾曼帝國,幫助諾曼軍隊研發新武器,還被諾曼帝國最負盛名的皇家陸軍學院錄取……」

  魏斯耳邊彷彿響起了一道晴空霹靂,整個人都怔住了。

  負責記錄談話的年輕憲兵也停住了手裡的筆。

  憲兵軍官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魏斯的反應,見他被這個消息驚得外焦裡嫩,遂以相對緩和的語氣說:「當然了,這個消息還是我們四年前獲得的,按照諾曼帝國皇家陸軍學院的學制,他一年前就畢業了,至於後來怎麼樣,幹了哪些事,我們到目前為止還一無所知。」

  魏斯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這位憲兵軍官,眯起眼睛,一字一頓道:「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我只知道他失蹤了,很可能是死於雪羆之手,我不相信他會叛逃去諾曼帝國,你們所謂的消息,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

  躍然眼前的虛框,不僅揭示了這位憲兵軍官的戰鬥力情況,還能夠探知他看待魏斯的態度——白色,意味著中立,而不是敵對。這說明他至少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

  「你覺得如果我們有證據,你還能進巴斯頓軍校,還能夠接近尼古拉-萊博爾德?」

  憲兵軍官的反問讓魏斯啞口無言。

  「我們已經請來了最好的軍工專家,他們會對昨天上午的爆炸現場進行技術勘測,確定爆炸的原因,以供我們判斷事件的原委。如果真是你們在裡面做了手腳,我發誓,沒有人能夠逃過審判,沒有人!」

  說到最後,這名憲兵中尉已是咬牙切齒,神情凶悍。看來,他身上也是有故事的……

  「那枚炮彈確實有問題。」魏斯道,「如果只是一枚普通的訓練彈,威力根本沒有那麼大,所以,你們從這方面入手是對的!另外,我覺得有必要提醒您,那箱炮彈是我們從軍械庫領出來的,中途從未打開過,對於這一點,第9炮隊全體學員可以做證。」

  憲兵軍官非但沒覺得驚訝,反而冷哼道:「這點不用你說我們也能想到!至於你,存在重大嫌疑的龍-克倫伯-海森先生,在調查結束之前,將暫停參加軍校的課程和訓練,呆在我們安排的臨時住所。我們會向你提供學習用教材、書籍、資料,有什麼別的要求可以提,但千萬不要試圖逃離我們的視線,我們的哨兵有權開槍射殺你!當然了,如果你有足夠的證據為自己洗脫嫌疑,可以隨時讓值守哨兵向我報告!明白嗎?」

  魏斯聳了聳肩:「我還有別的選擇麼?」

  臨了,憲兵軍官再次以他那冷厲的目光審視魏斯,似乎是想從他的表情、神態以及肢體動作中挖出某些隱藏的信息,但他終究沒能得逞,於是兩隻手插進褲袋裡,吩咐門外的士兵將其押走。

  出門之後,魏斯被兩個五大三粗的憲兵帶去了位於巴斯頓軍校之內的一處偏僻院落,直接關進了一間「小黑屋」。裡面有一張被固定的床,一個洗漱台,一個蹲坑,一盞昏黃黯淡的吊燈,如此而已。

  憲兵軍官沒有食言,魏斯很快得到了一堆學習用的教材、書籍、資料,還有不限量供應的紙筆墨水。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魏斯再沒看過任何人的面孔,一日三餐都是從門下的開縫裡塞進來的。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魏斯剛入眠,便隱約聽到有人在輕喚自己的名字,豎耳傾聽,那分明是娃娃臉小哥的聲音!

  循聲來到這個房間唯一的小透氣窗下,費力地扒上去,卻只看到窗外有幾根手指。

  「嘿,尼古拉,是你嗎?」魏斯壓低聲音。

  窗外的人同樣是在輕聲說話:「是我,龍,你還好吧?」

  「我還行,你怎麼樣?」

  「我依然是我,沒什麼變化啊!倒是你……萊博爾德中尉沒把你怎麼樣吧?」

  聽到這個姓氏,魏斯下巴差點掉地上:「萊博爾德中尉?你說的是那個負責審問我的憲兵軍官?那個眉毛粗、眼睛小、鼻子有點塌的傢伙?」

  「我的天!他要是聽到你這麼描述他,非找你決鬥不可!」娃娃臉小哥道。

  魏斯忙問:「這個萊博爾德中尉……跟你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堂兄。」

  萊博爾德家族還真是人才濟濟!魏斯心裡嘀咕道。

  「哎,龍,你要小心點,我這位堂兄是個心理專家,沒人能當著他的面撒謊而不被發現,而且,他還會催眠術!」

  催眠術?魏斯心裡咯噔一下,那傢伙要真是成功催眠自己,豈不是可以從自己嘴裡套出許多秘密……

  「在你被關進來之後,我找他聊過兩次,感覺他對你並沒有惡意,他只是擔心我受到傷害而已。我已經跟他再三解釋過,這事絕對跟你沒關係!」

  窗外的聲音讓魏斯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意。

  「謝謝你,尼古拉,謝謝你的信任。」魏斯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切!你這傢伙好意思說這話?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保護你好不好!」

  魏斯沒有像往常一樣跟他鬥嘴,而是問道:「馬倫他們怎麼樣了?」

  窗外的聲音沒有立刻回答,氣氛,一下子從暖春轉變為寒冬。

  過了一會兒,娃娃臉小哥低語道:「羅納、米切爾、凱文沒能搶救過來,馬倫、貝迪、卡貝拉因為傷勢較重,進行了截肢手術,馬瓊、普爾澤、柏萊、馬丁、格奧格、馬希姆、安德雷、弗洛安、卡林頓、曼努埃爾、博里斯、尤爾的傷勢沒有大礙,應該很快就能出院。」

  那天在爆炸現場,這些名字所對應的學員基本上都是血人模樣,至少半數人失去了知覺,魏斯以為沒幾個人能活下來,現在這樣的結果雖然大大好於預期,但聽娃娃臉小哥連貫地報出他們的名字,他的心情卻非常沉重。若不是自己的關係,他們怎會蒙此劫難?

  可話又說回來,假定那枚有問題的炮彈必定要炸,不是第8炮隊遭殃,就是魏斯所在的第9炮隊悲劇,無論如何,死傷一片的慘淡情況都會出現……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1-30 06:54 PM

第61章 賭上性命的冒險

  自那晚接上頭之後,娃娃臉小哥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過來聊上一會兒,魏斯也得以及時瞭解爆炸事件的調查進展。

  別看這巴斯頓軍校人不多,地不大,關係卻是錯綜複雜。進駐軍校的憲兵部隊,名義上可以對牽涉此事的任何一個人進行調查和訊問,必要時還可以採取特殊手段進行取證,再加上憲兵的固有身份和權限,似乎可以無往不利,實際上受到各種規則的掣肘,調查工作如履薄冰,進展非常緩慢。

  就在魏斯被關進「小黑屋」的第九天,娃娃臉小哥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失蹤的軍械庫管理員馬蒂亞斯在邊境附近被發現,逃脫無望的情況下,他選擇了飲彈自盡,人們在他隨身攜帶的行李中發現了數萬克朗的現場和數十枚鷹頭金幣——這種鑄造歷史長達九個多世紀的高含金量硬幣雖已經退出了官方流通市場,但在各國黑市上依然是常見的交易品,持有者能輕鬆將其變現而不受到政府金融機構的監控。

  馬蒂亞斯的死,一方面讓調查者面前的疑團豁然揭開:巴斯頓軍校軍械庫裡的訓練彈多達數萬發,一個受人收買的軍械庫管理員,有充足的時間將一發普通訓練彈改造成為一枚致命的炸彈,而學員們在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之前,是以炮隊為單位前去領取訓練彈的,這時候,他可以不動聲色地將有問題的炮彈發給目標人物所在的炮隊,爆炸的威力,基本可以保證目標人物非死即傷。另一方面,也讓調查者的追蹤線索就此中斷:當這個有問題的軍械庫管理員永遠地閉上了嘴巴,身上又沒有留下新的線索,要從爆炸物的來源入手尋找幕後主使者,這無異於大海撈針!

  想到調查一日不出結果,自己一日不能離開「小黑屋」,魏斯傻眼了。而且,他想起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好像快要到自己那便宜妹妹的生日了!

  自己答應過她,要穿帥氣拉風的軍裝去參加她的生日趴,這次若是食言,即便是有客觀原因,恐怕也不會得到她的原諒吧?

  寶寶心裡的苦,也只能說給窗外的小哥聽了。

  聽完魏斯的痛苦陳述,尼古拉-萊博爾德沉默了足足三四分鐘,然後才說話:「我有三個脫身的辦法,你可以選一種,當然也可以不選……第一個,我找炸藥來炸開牆,幫你逃走,你去參加你妹的生日宴會,然後想辦法越境逃往諾曼帝國。第二個,我去找堂兄求情,讓他派人押著你去參加你妹的生日宴會,然後再把你押送回來繼續等待調查結果。第三個,我去找我父親,跟他說明情況,讓他通過軍方高層跟憲兵以及軍校方面協商,解除對你的管制,接下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請假回去了。」

  乍一聽,魏斯覺得很納悶,第一個辦法也叫辦法?明明有個厲害的老爹,還有個牛逼的堂兄,找他們幫忙不就解決問題了?可是轉念一想,娃娃臉小哥之所以這樣列舉三個辦法,有可能是在幫萊博爾德中尉試探自己的真實想法?又或者,三個辦法其實都不算是好辦法,最理智的抉擇,就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裡?

  沒等魏斯再多問幾句,娃娃臉小哥撇下一句「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便結束當天的「夜談」離開了。

  這一晚,魏斯睡得很不踏實。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萊博爾德中尉就出現在了「小黑屋」的門口。

  「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這名憲兵軍官中氣十足地點了魏斯的名。

  魏斯聞聲而至,動作儀態完全符合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步兵訓練標準。

  「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向您報到!長官!」

  中尉用他那犀利的眼神將魏斯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的精神狀況看起來不錯,嗯?看來,這一個星期的靜修讓你獲益頗多。」

  「問心無愧,所以睡得踏實。」魏斯昂首回答。

  「問心無愧?」萊博爾德中尉眼裡閃過一抹詫異的神情,「你可知道,你們編入第8炮隊的學員有3人喪命、3人傷殘?」

  「如果我把炮彈讓給別的炮隊,或是我們自己使用,結果有什麼區別?」魏斯反問。

  中尉反駁道:「你也可以把多餘的炮彈帶回來,交還給軍械庫,不是麼?」

  魏斯不急不忙地辯解說:「可是,長官,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炮彈有問題,我們辛辛苦苦把這些炮彈搬到射擊場,在規則允許的情況下,我們有什麼理由把它們帶回去而不是幫助其他炮隊?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長官,換作是您,您會怎麼做?」

  萊博爾德中尉又一次盯著他看了好久,這回沒再駁斥。

  「長官,您這一早來找我,是要告訴我什麼好消息麼?」魏斯主動發問。

  中尉冷笑道:「尼古拉昨晚不都告訴你了嗎?」

  魏斯心裡一驚,臉上卻表現得十足鎮定:「您是說尼古拉-萊博爾德?」

  「不然還能有誰?」

  魏斯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反問:「您一早來,是想聽聽我的意見?」

  說完之後,魏斯觀察到萊博爾德中尉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來,整天鑽研琢磨別人心理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別人看穿自己的心理。

  再開口時,中尉的語氣果然緩和了一些:「上一次,你建議我們重點調查軍械庫管理員,這跟我們的計畫不謀而合,事實證明,其中一個軍械庫管理員果然有問題。現在,那傢伙畏罪自殺了,什麼也沒給我們留下。今早醒來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既然這事跟你有脫不開的關係,也許……你這會有新的線索!」

  中尉的這種表達方式,讓魏斯心有不爽,因而冷言道:「可是,我跟這事唯一的關係,就是將有那枚該死的炮彈轉贈給了第8炮隊!您覺得我還能提供什麼線索?」

  「真是唯一的關係麼?」中尉斜眼看著魏斯。

  魏斯正要反駁,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這事不對啊!陰謀者之所以將有問題的炮彈發給第9炮隊,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他們剛好會把炮彈轉贈給尼古拉-萊博爾德所在的第8炮隊,也不太可能出現失誤,把致命的炮彈發給了錯誤的對象,而是說……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第9炮隊!

  想到這裡,魏斯迅速將第9炮隊所屬成員梳理一遍。盧恩-施密特、特倫格-費爾哈赫、布魯瑪、卡特-德爾倫斯……就他所掌握的情況,這個炮隊的20名成員裡面,似乎沒誰值得陰謀者如此大動干戈,難道說……他們要殺的人是自己?

  意識到這種可能,魏斯著實給嚇了一大跳。

  看到魏斯的表情變化快趕上一齣戲劇了,萊博爾德中尉連忙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我……」魏斯欲言又止,心中無比糾結,甚至陷入到了深深的焦慮當中。若是讓他在這樣的極致狀態下熬上一晚,沒準真會出現一夜白頭的情形!

  中尉不失時機地敲邊鼓道:「你是尼古拉的摯友,而我是看著尼古拉長大的堂兄,就這層關係來說,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魏斯眯起眼睛,視線中的敵我識別框依舊是白色。

  四分之一是出於對尼古拉的信任,四分之三是基於敵我識別系統的判斷,魏斯決定冒一把險。他把萊博爾德中尉請進「小黑屋」,在沒有第三者的情況下,低聲將自己在莫納莫林山脈的遭遇和見聞講了出來。

  聽完之後,萊博爾德中尉的眼睛裡流露出了魏斯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有震撼,有驚詫,有疑惑,有憤怒,還有傷悲……

  低頭沉思許久,中尉一雙湛藍的眼眸直直的盯著魏斯:「你所說的這些,我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確認,但我相信,你絕不是在撒謊,因為沒人能夠憑空編出這樣一個故事。」

  魏斯坦言道:「長官,這個秘密在我心底埋藏了兩個多月,日夜受到精神上的煎熬,之所以不敢輕易道出,不是我害怕受到調查,而是因為我覺得在這件事情的背後,有我們無法想像的複雜關係。一旦我將這件事情報告上去,在某個環節走漏了消息,讓敵人獲悉有我這樣一個目擊者倖存下來,不但是我個人,恐怕連整個克倫伯-海森家族都會受到牽連!再者,這件事若是被公之於眾,將會引起怎樣的恐慌?」

  萊博爾德中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謝謝你的信任,龍-克倫伯-海森先生。如果我之前的話語和態度有所冒犯,還希望你能夠諒解。還有,今後若是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你儘管告訴我。」

  不用等今後,魏斯現在就有件略棘手的事:「事實上,長官,我確實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您能夠幫忙,是關乎一個男人的諾言與信譽的……」

  中尉一臉認真地聽魏斯說完,頓時做了個「被你打敗了」的表情:「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想著回去參加妹妹的生日宴會?」

  魏斯攤開手:「可我是無辜的啊!」

  萊博爾德中尉想了想:「容我考慮一下,晚些給你答覆。」

  待這名憲兵軍官離開之後,魏斯一個人坐在「小黑屋」裡,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自己似乎不該如此草率地將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情一股腦兒告訴一個自己並不瞭解的人,即便這傢伙靠得住,他的上司還有上司的上司也未必靠得住啊!這一下,還真是把自己的命運交託給別人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7-12-1 03:23 PM

第62章 情報官布魯克斯

  是夜,魏斯正坐等娃娃臉小哥的到來,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似曾相似的轟鳴聲,扒上小窗,卻只看到幾根光柱在夜空中來迴游移。

  貌似是一艘飛行戰艦?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魏斯的「小黑屋」門前。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緊接著是萊博爾德中尉的聲音:「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

  魏斯健步走到門口,以標準的立正姿態回應道:「30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向您報到!長官!」

  門外,除了穿灰色制服、佩銀色銘牌的憲兵,還站著一位頭戴黑色軍帽、身穿黑色皮衣的中年軍官。他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個高肩寬,臂粗腳大,而且目光炯炯,儀態威嚴,給人的感覺是個厲害角色。

  讓魏斯沒想到的是,萊博爾德中尉緊接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這位黑帽黑衣的軍官請進了「小黑屋」。

  魏斯連忙向他敬禮並側身讓路。

  這黑帽黑衣的軍官一邊舉手回禮,一邊走近房間,環視一週,然後皺了皺鼻子。

  這些天來,魏斯儘可能保持房間的乾淨衛生,然而這種採光通風很差的地方,因潮而生的霉味是無法祛除的。

  「很抱歉,克倫伯-海森先生,我們居然讓一個無畏生死的英雄在這樣的地方住了一個星期。」

  黑帽黑衣軍官一開口,富有磁性的嗓音跟平和務實的語氣便讓魏斯心生好感。

  他稱自己是「英雄」,由此看來,自己在莫納莫林山脈之戰的表現,已經得到了上面的認定?這速度,這效率,也忒牛了吧!

  見魏斯有所遲疑,黑帽黑衣軍官主動向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紹道:「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事情報部,少校布魯克斯。」

  魏斯愣了一下,連忙伸手相握。

  透過對方的右手,魏斯感受到了他的誠懇與堅定。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請跟我來吧!」

  「是,長官!」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萊博爾德中尉和他的憲兵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自稱布魯克斯少校的黑帽黑衣軍官走在最前面,他步幅很大,但步速不快,魏斯以正常速度就能跟上。

  一行人徒步走了約莫兩公里,從軍校營區一直走到了訓練場。在此期間,魏斯可以清楚聽到前方傳來的機械轟鳴聲,而且,飄散在空氣中的煤灰味越來越濃。當他們走過最後一片樹林,來到開闊的訓練場邊緣,一艘靜止於地面的飛行戰艦霍然映入眼簾!

  它的體形與輪廓,跟魏斯在莫納莫林山脈搭乘的那艘一級巡防艦「遊騎兵德爾隆格」號非常相似,但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看出一些不同之處。比如說,它有四座煙囪,而「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只有三座;它有十二條魚鰭式的槳舵,而「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只有八條……依照常理推測,眼前這艘飛行戰艦的機動性能應該更好。

  走近之後,魏斯才發現它並沒有停落在地面,而是像水面艦船停靠碼頭一樣,緊挨地面懸停。

  上一次,魏斯是坐在吊筐裡登上「遊騎兵德爾隆格」號,這一次,他跟在布魯克斯少校後面,沿著金屬質地的舷梯登上了這艘暫不知名的飛行戰艦。

  除了萊博爾德,憲兵們都在舷梯下面停住了腳步。

  這艘飛行戰艦的艦艙通道里同樣充斥著蒸汽機的隆隆轟響聲,瀰漫著略帶酸澀的煤灰味道。沿途所見的艦員,大多數穿著深藍色的制服,似乎只有那些要在露天位置工作的,才會穿上厚實的皮衣皮毛。

  在艦上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路,沿著樓梯往上走了兩層,終於來到了一個會議室模樣的地方。布魯克斯少校進門便摘下軍帽放在了桌上,示意魏斯隨便坐。

  沒等魏斯落座,萊博爾德中尉直接在靠近艙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布魯克斯少校道:「嘿,魏斯特,幹嘛不叫你的大塊頭們上來喝杯熱茶?」

  尼古拉的堂兄名叫魏斯特?跟自己只差一個字嘛!魏斯心裡想著,卻不能說出口,因為自己的真名,在這個世界只能永遠地埋在心底……

  憲兵軍官笑道:「雖然你們的茶很好喝,但他們不喜歡戰艦上狹窄的走道和艙室,以及永遠飄蕩著煤灰煤渣的渾濁空氣。」

  「那你幹嘛不跟他們一起在下面等著?」

  布魯克斯少校看來跟萊博爾德中尉很熟,說話的時候比較隨意,又或者這就是軍官階層特有的幽默方式。

  「外面太冷,您這兒多暖和?再說了,我對前陣子發生在莫納莫林山脈的事情充滿了好奇,除非您趕我走,不然的話,我怎麼都得聽上一耳朵!」

  「得了吧!我哪有膽量驅逐一名憲兵軍官?」布魯克斯少校一邊說著,一邊從固定在牆角的茶水櫃裡取出金屬質地的水壺和水杯,倒了三杯熱騰騰的白開水,然後將杯子遞給魏斯和萊博爾德中尉。

  「好了,閒話不多說,談正事吧!憲兵總部9點剛過轉來的特級軍情,我在10點接到出發命令,10點半抵達自由城軍用空港,一路高速飛行,21點差10分抵達奧城,行程如此急促,可見上面對這件事有多重視吧!」

  萊博爾德中尉驚嘆道:「不到11個小時飛了2300公里?謔!這傢伙不愧是去年的飛行冠軍啊!」

  國字臉的布魯克斯少校搖搖頭:「2300公里,那是你們陸軍計算的地面行程,實際空中航程只有1800多公里,若它全速飛行,無風狀態下,從自由城到奧城只需要9個多小時。」

  褐髮麥膚、濃眉大眼的萊博爾德中尉插話道:「技術改變了戰爭,這話說得果然沒錯!」

  對這偏離了正題的話,布魯克斯少校未作任何回應。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凝眉沉思片刻,將目光投向了魏斯:「克倫伯-海森先生,你可知道在法爾多特勤小隊和『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失蹤後,我們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搜尋他們的蹤跡?直到最後,我們也只是找到了『遊騎兵德爾隆格』的殘骸以及部分人員的遺體。雖然軍方技術專家認為這艘巡防艦是被擊毀的,但因為沒有目擊者,也沒有其他有力證據,我們無從控訴諾曼帝國侵入聯邦領空、攻擊聯邦軍隊,而我們好容易策反過來的Z博士也不見了蹤影。總之,這一次我們損失極大!」

  魏斯點點頭表示理解。

  「冒昧的問一句,那位神秘的Z博士是從事哪方面技術研究的?」萊博爾德中尉插的這一嘴,恰恰也是魏斯非常想知道的。

  布魯克斯少校看了看萊博爾德中尉,又看了看魏斯,低語道:「Z博士是諾曼帝國最頂尖的冶金專家,只要他加入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可以在短時間內讓我們的冶金技術得到大幅度的提高,進而提升我們的裝甲和武器性能!」

  以魏斯的認知,布魯克斯少校的回答既符合邏輯,也符合近現代軍用技術的發展趨勢——在以原子能和信息化為標誌的科技革命到來之前,冶金技術是一個國家重工業水平的基礎所在,直接關係到工業效率和軍備水平的優劣!

  作為一個來自21世紀的工科男,魏斯對於傳統的冶金鑄造和機械設計雖不說手到擒來,憑藉自己學過的各種理論知識以及常識性的認知,若是投身其中,精心專研,肯定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那絕非自己想要的生活,何況武器僅僅是決定戰爭勝負的眾多因素之一。在戰場上,武器的使用者遠比武器本身更加重要!

  看萊博爾德中尉還想發問,布魯克斯少校「忙打方向盤」:

  「那麼,好奇先生,現在請收起你的好奇心,讓我們抓緊時間談談正事……克倫伯-海森先生,憲兵總部轉來的特級軍情,只是對你陳述的經歷進行了總體性的概括,軍事情報部的長官們之所以派我前來,首先是要我詳細瞭解事件的全過程。」

  說罷,少校從他的皮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比巴掌略大的軟皮本子和一隻鋼筆。

  這傢伙親自做記錄?

  魏斯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萊博爾德中尉,這位憲兵軍官正在撓頭,似乎為此感到汗顏。

  好吧!魏斯想了想,決定從自己驚險獵殺雪羆、遭遇鬣齒獸群說起,到自己經過一番心理鬥爭,獨自離開事發現場為止。在他講述的過程中,布魯克斯少校居然不發一語,一直在埋頭記錄,萊博爾德中尉先前已經聽過一遍,期間也沒有插話。於是,半個多小時下來,會議室裡就只有魏斯一個人說話。

  把自己覺得該講的內容都講完了,魏斯覺得口乾舌燥,端起杯子,這才發現裡面已是空空如也。

  布魯克斯少校仍在埋頭記錄和梳理本子上的文字,萊博爾德中尉很自覺地起身給大家倒了水,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回椅子上,等著「正主」開口。

  記錄完畢,少校輕輕放下筆,將字跡密密麻麻的紙頁從前往後翻了一遍,又倒過來翻了一遍,這才抬頭看著魏斯:「克倫伯-海森先生,你覺得自己射中了敵人頭號狙擊手——『黑死神』克洛斯男爵,這事有多大把握?」

  魏斯琢磨了一下:「從敵人在雪林戰鬥階段後期的瘋狂表現來看,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我們當時射中了敵方隊伍中最重要的人物,有可能將其擊斃,也有可能只是擊傷。至於他究竟是不是『黑死神』克洛斯男爵,我覺得倒不一定,那個被我捕獲的諾曼帝國狙擊手有可能是故意用『黑死神』的名頭來嚇唬我們。」

  「諾曼帝國的軍官和士兵一貫視榮譽為生命,所以,在戰場上冒用貴族名頭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我覺得你們遇到的,的確是『黑死神』克洛斯男爵。至於他長途跋涉來到洛林聯邦州,親自對你們發動攻擊,一半是因為Z博士和他掌握的冶金技術對諾曼帝國非常重要,另一半是因為他想要繼續刷新自己的狙殺記錄,或者說……滿足他非同一般的殺人欲望!」布魯克斯少校道,「從邏輯上講,如果你擊殺或擊傷了『黑死神』克洛斯男爵,而諾曼帝國方面知道你還活著,那麼他們絕對絕對會對你展開報復,直到將你擊殺!」

  經過了將近一天的思慮,魏斯已經沒有了早上第一次想到這種潛在可能的訝異和恐懼,他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您也覺得這次炮彈爆炸事件的攻擊目標不是尼古拉,而是我?」

  布魯克斯少校合上自己的小本子:「雖然這裡面還有不少亟待掘開的疑點,但是從正常邏輯推斷,確實可以排除有人要對尼古拉不利的這種可能。」

  魏斯看了看少校,又看了看萊博爾德中尉:「也就是說,你們非但不用再對我進行羈押,還應該對我採取保護性的措施咯?」

  布魯克斯少校道:「事實上,克倫伯-海森先生,你剛剛表現出來的樂觀,著實讓我感到驚訝。或者……你還沒有真正意識到被諾曼帝國追殺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魏斯咧嘴笑道:「如果你們像我一樣被整群鬣齒獸追殺過,就不會覺得被諾曼帝國盯上有多可怕了。畢竟,這裡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他們要幹壞事,也只能在暗地裡進行,而且他們每行動一次,必定會暴露一個或幾個潛伏者,甚至被我們挖出他們的重要內線。多來幾次,他們可就虧大了去!」

  聽罷此言,布魯克斯少校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知道是笑魏斯的無畏,還是笑他的天真,又或者兩者皆非……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 01:58 PM

第63章 夜空聳聞

  厚不見底、黑如墨汁的雨雲之上,一艘鉛灰色塗裝的飛行戰艦帶著淡淡月光折射的綺麗光暈,拖著一條清晰可見的煙跡,穩穩當當地朝著西南方飛行。

  艦艏的金色銘牌上,赫然印刻著「偵察兵奧爾萊恩」之名。

  在這艘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一級巡防艦左舷的一處露天炮位上,身穿灰色憲兵制服的萊博爾德中尉倚著欄杆,吹著冷風,嘴裡叼著一根圓柱狀的東西,鼻孔裡時不時噴出一股青煙……

  站在艦艙通道口,看著萊博爾德中尉的背影,魏斯心裡很是疑惑:娃娃臉小哥我行我素,抽這種疑似毒品的東西還能理解,沒想到堂堂一個憲兵軍官也抽!難道在自由聯邦軍隊,吸食這玩意兒是不被禁止的?又或者說,在這個世界,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這種東西,正如娃娃臉小哥所說,「是上流社會的專屬品」,所以沒有人推動禁毒立法?

  聽到魏斯的腳步聲,萊博爾德中尉轉頭看了看,若無其事地問:「來兩口?」

  這動作,這語氣,跟娃娃臉小哥還真有幾分神似!

  魏斯沒有拒絕,但當他從中尉手裡接過那東西之後,並沒有吸食,而是放在眼前仔細端詳。從形態和功用來看,它似乎跟地球上的大(麻)類似,可因為魏斯也沒有接觸過真正的大麻,所以只能是推測而不能下定論。

  「這東西會讓人上癮嗎?」

  「上癮?」中尉答道,「怎麼說呢?有人每天要抽幾次,也有人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抽一次。我覺得,『拉古納』在生理方面是不會讓人上癮的,但如果迷戀它的味道,依賴它的作用,那就是精神層面的上癮吧!」

  魏斯在一旁靜靜觀察萊博爾德中尉說話的表情神態和語言邏輯,在抽過這東西之後,他並沒有明顯的異常之處,甚至比平時更加的冷靜——或者說是冷漠。

  中尉接著說道:「軍官們把『拉古納』帶在身上,初衷是關鍵時刻讓自己保持頭腦冷靜,到後來,不但是軍官,上流社會的男士們都把它當成了增加個人魅力的工具,再後來,一些易怒的女士發現它能讓自己時刻保持優雅,於是,它成了上流社會的必需品。」

  魏斯點了點頭,把它還給萊博爾德中尉:「懂了!」

  見魏斯沒抽,中尉倒也不問,接著又吸了一口,將其捻滅,裝進了一個像是筆筒的小容器裡。

  他們倆此時之所以會在這艘高速飛行的一級巡防艦上,是因為布魯克斯少校覺得有必要前往莫納莫林山脈探尋雪林之戰的遺蹟遺物,從中找出能進一步證實魏斯供述的有力證據,而萊博爾德中尉作為進駐巴斯頓軍校的憲兵部隊指揮官,在魏斯的羈押狀態正式解除之前,必須確保這個「存在重大嫌疑的重要人物」時刻出處於自己的嚴密監管之下,跟布魯克斯少校協商之後,親自帶了四名憲兵全程跟隨。

  對魏斯而言,這艘飛行戰艦上的環境,自然要比那間潮濕陰冷的「小黑屋」好得多,何況布魯克斯向他保證,只要此行達成目的,不但可以讓他獲得無罪釋放,還會出面跟憲兵總部以及巴斯頓軍校方面協調,讓他們公告形式為其正名,使他能夠繼續自己的軍校生涯。

  「嘿,先生們,原來你們在這裡!瞧瞧,這是誰?」

  聽到布魯克斯少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魏斯和萊博爾德中尉雙雙轉過身,然後看到讓他們很是吃驚的一幕:少校身旁站著一個裹著厚實皮衣的傢伙,那張娃娃臉,除了尼古拉-萊博爾德還能有誰?

  可是,這傢伙怎麼會在飛行戰艦上?難不成是偷偷溜上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萊博爾德中尉攤開手,瞪著眼,看來對此毫不知情。

  娃娃臉小哥卻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的堂兄:「不得不說,你們的警戒也太鬆懈了,居然被我輕輕鬆鬆混了進來!」

  「喂,尼古拉,開玩笑也要分場合啊……抱歉,少校,能否就近降落,我讓人把他送回軍校去!」

  「我不是你的犯人,憑什麼要聽從你的指揮?」娃娃臉小哥嚷道,「我已經提請軍校批准我一個星期的特休假,喏,你看,校長簽了字,這一個星期,我愛去哪就去哪,如果不夠,還可以延期!」

  中尉沒有去看他那堂弟從口袋裡掏出的紙張,而是不客氣地訓斥道:「聽著,尼古拉,別以為校長是你的教父,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現在雖然還只是軍校學員,但,你時刻都要以職業軍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一旁的魏斯恨不得捂臉,這背景,這關係,還讓自己這種出身普通的學員怎麼混?

  「我可沒有使手段!校長早就答應我了,只要我的課業成績有改善,就應允我除轉校之外的任何請求。」娃娃臉小哥辯解道,接著,他轉向布魯克斯少校,撒嬌似得懇求道:「尊敬的少校,請您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就讓我在戰艦上呆幾天吧!您也知道,我從小就夢想著成為一名飛行戰艦指揮官,可父親說什麼也不肯,只勉強同意我進入陸軍的巴斯頓軍校。您看,這真是梵洛校長簽批的休假單,這幾天,我可以給您當助手,各種雜事都可以做!」

  布魯克斯少校從一開始就像是個看熱鬧的旁觀者,這下更是哈哈一笑:「得了吧,我哪敢勞您給我干雜事?既然你是憑本事混上來的,我就給你簽一張往返的特許乘客票,但說好了,乘艦期間,千萬別給我惹麻煩!」

  娃娃臉小哥連忙向少校立正敬禮:「遵命!」

  少校還以軍禮,並道:「不過呢……艦上的住艙有限,這一下額外增加了7個人,再想要騰出一個單間來實在很難。現在,我那兒還有一個空鋪,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願意的。我原本安排中尉和克倫伯-海森先生一間,可以讓他們中的一個到我那兒去,你跟他們中的一個同住一間。你看……」

  魏斯和中尉的宿處,是個站著還不夠展開雙臂的狹窄住艙,兩人睡上下鋪——魏斯在上、中尉在下,那床鋪也就剛好一人寬,但考慮到飛行戰艦有限的噸位要兼顧武器、裝甲、動力,能有這樣的條件也算不錯了。

  在魏斯看來,這是個很輕鬆的選擇題,沒想到娃娃臉小哥居然遲疑起來。轉念一想,這傢伙的老爹是總統,家裡的條件肯定不一般,估計從小到大都沒跟別人拼過房間,所以在軍校也享受著一個人住一間房的特殊待遇。

  布魯克斯少校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轉身道:「行,你慢慢想,想好了直接跟這兩位說,我先回住艙去了。」

  這下,娃娃臉小哥的堂兄,憲兵軍官萊博爾德中尉,倒是有些幸災樂禍:「看吧!自己惹的麻煩!現在怎麼解決?」

  娃娃臉小哥衝著他的堂兄一瞪眼:「魏斯特堂兄,你跟少校擠一間吧!」

  中尉似乎有些不情願,他一手叉腰,一手撓頭,接著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著一臉無辜的魏斯:「你晚上會不會磨牙、打鼾、夢遊?」

  「您倒是不擔心我挾持人質逃跑?」魏斯開玩笑的說。

  中尉冷哼一聲:「得了!我早上不是說過了嘛,我不相信有人可以憑空編出那樣一個故事,何況布魯克斯少校已經證實了你說的事情是真的。」

  「好吧!」魏斯道,「我晚上睡覺不磨牙,不打鼾,不夢遊,行了麼?」

  中尉沒答話,而是轉向尼古拉:「確定了?」

  娃娃臉小哥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說:「我怎麼覺得少校是在故意捉弄我?這艘戰艦上真的連一個單間都騰不出來了?」

  中尉聳肩道:「我不知道,也無權過問,如果你非要這麼想,我覺得那是他在沒辦法趕你下去的情況下,對你的一個小小懲戒!」

  娃娃臉小哥看來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情願,但他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讓中尉去跟少校湊一間房。

  中尉擺擺手:「行了,你們回住艙去吧!讓我在這兒再待一會兒!我的行李先放著,明天再去取。」

  臨走前,魏斯客客氣氣地跟中尉道了聲「晚安」。

  中尉似乎情緒不高,只是從鼻子裡「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讓魏斯覺得奇怪的不止是萊博爾德中尉,在回住艙的路上,一向說個沒停的娃娃臉小哥居然一語不發,似乎還在糾結跟別人同住一間房的事情。

  走到了住艙門口,魏斯側過身,讓娃娃臉小哥先進。他本打算調侃說「你怎麼扭扭捏捏像個大姑娘」,可是想到這貨有時滿不在乎,有時又特別敏感,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改以平常的方式說道:

  「哎,你是不是從小到大都沒跟別人一起住過?」

  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娃娃臉小哥一邊打量這間狹小的住艙,一邊很隨意地回答說:「不啊,很小的時候跟父母一個房間,長大一些跟姐姐們住過,不過……大概從9歲開始,就是一個人住了。」

  「姐姐們?你有好幾個姐姐?」

  「三個姐姐,還有一個哥哥。我跟你說過的,你居然忘記了?」

  「噢,你跟我說過?」魏斯故意裝傻。

  「嗯,我跟他相差十歲。你覺得一個十幾歲的男孩,會願意哄他的弟弟妹妹睡覺?」

  「基本上不會。」魏斯答道。

  「那就是了!」

  娃娃臉小哥指著上鋪說:「我睡上面,你睡下面。」

  魏斯道:「如果你真介意的話,我可以去鍋爐房找個暖和的角落湊合一晚。」

  娃娃臉小哥沒對這個糟糕的提議做出回應,而是瞥了他一眼:「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要溜上來?」

  「這還用問?」魏斯咧嘴笑道,「當然是擔心我的安危啊!」

  小哥果斷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我沒幹壞事,問心無愧,為什麼要擔心?」

  「好吧!讓我給你這個沒啥見識的鄉紳土豪科普一下……」小哥頓了頓,刻意將聲音壓的很低:

  「以普通人的理解,軍事情報部應該是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部門,其實情報只是他們所有工作的一部分,他們的權限還包括清查和搜捕敵方潛伏在聯邦境內的情報人員及其收買的眼線,尋找並清理我方叛變者,還有針對敵方的非戰爭攻擊手段進行必要的防範。在行政架構上,軍事情報部門直接隸屬於自由聯邦最高軍事委員會,他們有權調用警察、軍隊甚至憲兵。你瞧,憲兵部隊是坐著汽車來的,而布魯克斯少校是坐著一級巡防艦來的,這就是差別!」

  來自自由聯邦西南邊陲某小城的鄉下仔,此時只有一邊聽一邊點頭的份。

  「白天的時候,我聽堂兄大致說了你的事情。如果軍事情報部不介入,我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可布魯克斯少校一來,情況就不一樣了。他把你帶走調查,事情順利也就罷了,沒準半道上一言不合,直接把你就地擊殺,那我在巴斯頓軍校可就沒朋友了!」

  一言不合,就地擊殺!

  魏斯彷彿當頭挨了一記霹靂,沒想到啊沒想到,布魯克斯少校這一臉正氣的傢伙,居然有可能對自己下這樣的黑手?

  「你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娃娃臉小哥擺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態,「幸好有我在,他不會任性妄為的,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魏斯卻是一臉黑線,睡覺前跟自己說這些聳人聽聞的事情,能睡得踏實才怪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3 12:40 PM

第64章 險惡之地

  從數千米高空俯看地面,莫納莫林山脈那延綿不絕的雪山群宛如浩瀚無邊的白色之海,它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西南邊陲的一道自然屏障,往西,是五個相對弱小的獨立國家:弗里斯王國、巴塞爾王國、肯普滕王國、法萊恩王國以及伊士尼爾部落聯盟,它們處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和諾曼帝國之間,雖竭力保持中立,但近百年來以多次遭到強國的侵略與踐踏,如今依然是在夾縫中艱難生存。

  往北,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西部的克萊沃聯邦州和納沙泰爾聯邦州,這兩個州氣候相對溫潤,遍布湖泊與平原,適合大規模耕種農作物,上一場戰爭伊始,諾曼帝國和自由聯邦便在這裡投入重兵,展開了一場空前激烈的廝殺,結果諾曼帝國依靠新穎的空地配合戰術贏得了勝利,之後,其兵鋒長驅直入,一直打到了自由聯邦心臟地帶,那是老皇帝霍亨斯陶芬三世離他稱霸世界的夢想最近的時刻……

  往西,是終年流冰漂浮的南極之海和極地冰川,尤其是酷寒無比的極地冰川,完全不適合陸地生物生活,只有少數科學考察隊員在那裡留下過足跡。

  往東,是克倫伯-海森家族世代生活的洛林聯邦州,這裡的地形以山地為主,土地貧瘠,總人口不過三百多萬,人均收入在自由聯邦的61個聯邦州里排名後十位,但這裡盛產煤、鐵、鉻、鎳、銅等多種礦石,而且民風彪悍,傳統武器作坊眾多,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誕生以前,這裡被視為是最難征服的地區,即便是工業擴張勢頭迅猛的格魯曼集團,花費了兩代人的時間,也沒能完全吞併洛林聯邦州的冶金、鑄造、軍工等相關產業……

  那日從雪堆裡掙扎著爬出來,魏斯彷彿置身煉獄,周圍到處是燒焦的樹木和彈坑,今日重回故地,他以為自己能一眼認出戰場遺址,然而視線所及之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最後還是靠布魯克斯提供的方位坐標,才順利來到了「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墜毀地點。

  當飛行戰艦懸停在雪林上空時,魏斯不由得朝西北方的那座雪山多看了幾眼。那日敵方戰艦突然現身的一幕,至今依然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吊筐緩緩降下,魏斯的雙腳再一次踏上了這片讓他永難忘懷的土地。環視四周,既沒有瞧見「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巨大殘骸,也沒有看到那些巨大的彈坑,要不是附近還殘留著不少被炸斷的樹樁,他真要懷疑那只是自己的一個噩夢。

  「你肯定很好奇,『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殘體去哪了。」布魯克斯少校站在魏斯身旁解釋道,「我們用運輸艦把它帶回去了,對它進行了細緻的研究和分析,通過殘留的裝甲板,已經判斷出它墜毀前曾經被敵方的砲彈擊中過。此外,它殘留的部分星源石也得到了重新利用,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艘嶄新的『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回歸我們的作戰序列。」

  魏斯輕輕的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刺骨的寒意沿著氣道進入肺部,可這依然無法跟他腦海中的冰冷回憶相提並論。

  「它在墜毀之前,挨了有七八發砲彈,但實際上……敵人的第一發砲彈就讓它基本喪失了戰鬥力。那是一發中等口徑的砲彈,命中位置在右舷中部,隨即發生了猛烈爆炸,我當時身在右舷的第二層艦艙,艦體炸裂,我掉了下去,看到戰艦右側缺了一大塊……」

  少校回應道:「『遊騎兵德爾隆格』號所屬的L24型一級巡防艦,確實存在防護能力不足的問題,但是,你經歷的那場戰鬥屬於敵方伏擊戰,我們的戰艦倉促迎戰,機動和火力性能都沒能發揮出來。若是一場公平對等的戰鬥,結果絕不會是這樣。」

  「戰場上永遠沒有理想的公平對等,不是麼?」魏斯道。

  少校嘆了口氣,沒有答話。

  不多會兒,艦上陸續下來了二十多個人,包括萊博爾德帶來的四名憲兵,布魯克斯麾下的兩名情報員,以及一組臨時徵調來幫忙的艦員。

  站在這空落落的林地上,魏斯不禁納悶:既然「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殘骸已經被運走,當時散落在周邊的遺體和遺物想必也被收集起來一併帶了回去,該研究的研究了,該分析的分析了,這次還來找什麼?

  當他向布魯克斯少校提出這個問題時,少校深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上一次搜尋,我們始終沒能找到能夠證明諾曼帝國武裝力量來過這裡的證據,也沒有發現Z博士和他攜帶的機密資料,我們只要能夠找到其中一樣,克倫伯-海森先生,就能讓你洗脫嫌疑。」

  魏斯沒有問他如果找不到證據會怎樣,而是問他,諾曼帝國戰艦發射的砲彈不算證據?

  布魯克斯少校答道:「有很多國家從諾曼帝國進口軍火,所以,砲彈本身說明不了什麼。」

  那場發生在兩國飛行戰艦之間的戰鬥,諾曼帝國方面沒有任何損失,想在這裡找到砲彈之外的證據看來是不太可能了,倒是林間木屋那邊,因為戰鬥持續時間比較久,雙方都有傷亡,即便敵人後來回去清理了陣亡者遺體遺物,在時間和人力有限的情況下,應該會有所遺漏才對。

  權衡再三,魏斯將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了布魯克斯少校。

  本以為少校會立即調整搜尋計劃,將重心放到林間木屋那邊,沒想到他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在「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墜毀地點周邊進行大範圍的搜尋,如果兩天內沒有任何發現,再前往雙方有過激烈交火、由第1特勤大隊戰士撤離時縱火焚毀的林間木屋展開搜索。

  整個行動預計在五天內結束。

  少校是此次行動的指揮官,他的決定便是命令。艦員們很快卸下武器、食物、帳篷、火爐、燃料以及無線電設備,就地建立了一處臨時的宿營地。搭載他們前來的飛行戰艦「偵察兵奧爾萊恩」號沒有離開,而是奉少校之命,在幾公里之外找了處足夠開闊的空地降落下來。

  (飛行戰艦的浮空力來自於通電的星源石,這意味著它們維持飛行狀態需要源源不斷地消耗燃料。若是原地等待幾個小時,保持浮空狀態也沒什麼,幾天幾夜下來,足以將飛行戰艦搭載的燃料耗個精光)

  抵達莫納莫林山脈的頭兩天,老天還算給面子,每天風和日麗,一大夥人可以從天亮幹到天黑。魏斯竭盡所能地回憶「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墜毀後的場面,眾人也從積雪下面翻出了不少前一撥搜索隊遺漏的物件,甚至還挖出了一具殘缺不全的遺骸,但是很可惜,這些東西都無法直接證明諾曼帝國武裝力量在這裡出現過。

  到了第二天晚上,布魯克斯少校終於宣布,從次日開始,搜索工作全面轉向「林間木屋」。

  孰料自後半夜開始,莫納莫林山脈狂風大作,然後漫天飄雪。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雪,直到天明也沒有停歇的意思。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裡,飛行戰艦雖然可以升空,但飛行狀態很不平穩,難以在浮空狀態下吊裝人員物資。

  更糟糕的是,值守人員一早在宿營地附近發現了鬣齒獸的蹤跡。

  天氣好的時候,那些狡猾的野獸沒敢過來招惹這群有武器、有組織的人,天氣一變壞,它們就開始蠢蠢欲動,準備搞偷襲。

  出於安全考慮,布魯克斯少校決定留下帳篷、火爐以及暫時用不上的食物、燃料、彈藥,只帶武器和必需品回到戰艦上,等天氣轉好再繼續搜索行動。

  「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墜毀地點和已被焚毀的林間木屋相隔十數公里,若是搭乘飛行戰艦,耗時不過幾分鐘,但要頂著漫天風雪徒步跋,少說也得半天時間。

  一行27人很快收拾妥當,組隊出發。

  萊博爾德走在最前面,往後是憲兵2人、布魯克斯少校、尼古拉、魏斯、情報專員1人、艦員18人,殿後的是萊博爾德麾下的2名憲兵。

  在人跡罕至、野獸出沒的莫納莫林山脈活動,這一大夥人個個都帶了武器,只不過有長有短——魏斯、尼古拉以及艦員們用的是飛行戰艦上的格魯曼M3.2D,即縮短版的「格魯曼燒火棍」,憲兵們攜帶的是憲兵部隊專用的2.5PIR(12.5mm)口徑的左輪手槍,而布魯克斯少校和他帶來的情報專員,使用的則是2PIR(10mm)口徑的半自動手槍。

  從臨時宿營地到「偵察兵奧爾萊恩」號降落點,直線距離不到四公里。天氣好的時候,只要走上七八百米,穿過樹林就能看到那艘飛行戰艦的磅礡身影,所以,誰也沒有想到,就這樣一小段路程,這隊武器齊備、彈藥充足的軍人竟然會身陷險境……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4 01:48 AM

第65章 與獸鬥

  山林間的烈風,捲著大片雪花呼呼地往臉上吹,以布魯克斯少校為首的這一行人,戴著帽子,裹著圍巾,排著雙列縱隊,默默不語地朝前走。剛離開營地的時候,這隊列還非常緊湊,從隊首到隊尾也就十幾米的距離,然而還沒走出五百米,隊伍就已經變得鬆散稀疏。

  萊博爾德中尉帶來的憲兵,一個個都是高大魁梧的壯漢,別的不敢保證,身體力量肯定不差,但在這風雪交加的林地裡,他們卻像是幾隻剛睡醒的大笨熊,走起來搖搖晃晃,時不時跟同伴撞在一起,或是冷不丁跌一跤,讓人看得忍俊不禁。那些來自一級巡防艦「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們,看起來像礦工一樣敦實,經過兩天的相處,給人的印象確實是能吃又能幹,而且大多性格低調、團結友善。風雪中,他們三三兩兩,相互攙扶,互相照應,雖然稍稍拉開了一些距離,但前後都在彼此的視線之中……

  魏斯步履沉重地走在布魯克斯少校和尼古拉的後面,林地裡覆蓋著厚厚的積雪,看著很平坦,一腳踩上去沒準就是個坑,步槍成了順手的枴杖,在這樣的情況下,魏斯是萬萬不敢將子彈上膛的。可是,一早出現在宿營地附近的鬣齒獸觸動了他的敏感記憶,一路走來,他比隊伍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謹慎,兩眼警惕地關注著周圍的情況,甚至不惜疲累地頻頻啟用他的敵我識別系統。

  在狙神上校博格維因上校的夜訓課程上,魏斯發現自己的「人肉雷達」能穿透偽裝辨別潛伏者,但它並不能無限度地發揮作用,對完全處在視線之外的目標,譬如說隔著一個土丘、一整片樹林乃至一個山頭,就不太能發揮作用了。

  走著走著,朝右手方向眯眼一看,魏斯這心裡猛地咯噔一下,兩個紅色虛框,對應的分明是成年鬣齒獸的戰鬥數據!

  魏斯一把撤下矇住口鼻的圍巾,大聲喊道:「大家注意!右邊有兩頭鬣齒獸!」

  儘管魏斯竭盡全力,卻只有尼古拉轉過身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感覺到危險迅速逼近,魏斯原地站定,端槍上膛,正要開槍示警,突然聽到隊尾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憲兵的左輪手槍!

  槍聲一響,隊伍當即停止了移動,可是沒等大夥兒轉入戰鬥狀態,風雪中猛地閃出幾道白影。魏斯眯著眼,眼睜睜地看著紅色和綠色的虛框交雜在了一起。

  充滿驚恐的哀號聲此起彼伏!

  前一秒,魏斯的殘年裡還在想著這些鬣齒獸是不是餓瘋了,下一秒,他已經意識到這種野獸堪稱自然界的戰術大師。天氣好的時候,它們會耐心地圍獵落單的行人,而在天氣惡劣的時候,它們果斷對缺乏警惕和應對的群人發起閃電般的攻擊!

  魏斯無心讚歎大自然的奇妙,他知道,一旦陷入亂戰,槍械的自衛作用將會大打折扣,野獸的尖牙利爪則會橫行無忌。所以,他迫使自己保持冷靜,槍托抵肩,槍口微垂,兩眼眯成一條縫。

  誰說軍校的靜態射擊訓練古板無用?

  須臾,一道白影從他左側躍出,徑直將他身後的那位情報專員撲倒。千鈞一髮之際,魏斯略微抬起槍口,心無旁騖地扣動了扳機。只聽得「哄噠」一聲槍響,那頭雪白的凶獸背脊位置炸開了一團鮮紅的血花!

  這一刻,魏斯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他以最快的速度拉栓、拋殼、上膛,舉槍瞄準。

  七八米開外,一個滿臉是血、帽子不知掉到何處的艦員,連滾帶爬地往自己這邊逃跑,身後那頭白色的野獸,眼通紅、口染血,撲過來便咬住了他的一條胳膊,

  魏斯毫不遲疑地扣動了扳機,轉瞬過後,那頭鬣齒獸弓起的腰背猛然炸開一個血淋淋的大口子,裡面的白骨紅肉以碎末狀態飛濺開來,前一秒還凶神惡煞的野獸,此刻就像是被一條鞭笞蹂躪的野狗,哀嚎著滾到一邊去了。

  哢……啪……唰……

  一呼一吸間,魏斯重新裝膛,端起槍,眼中閃現精光!

  白色的驚濤駭浪之中,他如礁石般巋然不動。

  這樣的鎮定,這樣的驍勇,給了身旁的尼古拉莫大的鼓舞。這位射擊功底毫不遜色的巴斯頓軍校學員有模有樣地接連開火,雖然他的子彈總是失之毫釐,密集響起的槍聲猶如隆隆擂動的戰鼓,讓軍人們從遭受襲擊的驚惶恐慌中竭力掙脫出來。

  至少在魏斯周圍,槍聲已經壓過了哀嚎聲!

  第三次扣響扳機,再次見到了雪中的紅花,這般亂戰局面,對敏捷幾乎滿點的鬣齒獸能夠得到百分百的命中率,絕對是夠魏斯吹噓半輩子的牛逼戰績了,但他無暇多想,伸手往腰上一抹,臥槽,因為戴著厚厚的皮手套,這一下居然沒能從子彈袋裡掏出子彈來,更糟糕的是,身邊的尼古拉也打光了彈倉裡的子彈。

  趁你病,要你命,那些白色的惡獸貌似也明白這個道理。就在魏斯急急忙忙用嘴咬下手套,再準備伸手去掏子彈的時候,一頭健壯而凶悍的鬣齒獸突然出現在他們前方,四足發力,準備騰空躍起……

  就在這時,魏斯眼角餘光瞥見布魯克斯少校抬起手槍,那冷漠的表情、冷厲的目光,簡直就是個超級冷血殺手有木有!

  砰……砰……哢!

  兩發子彈打出,手槍掛了空膛,再看眼前的鬣齒獸,除了眼神閃過一絲遲疑,渾身上下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它瞬間騰空而起,朝魏斯和尼古拉猛撲過來。

  對魏斯而言,它的目標究竟是自己還是尼古拉,這一刻已經不重要了。電光火石之間,他右手抓住槍機,左手握著托木,灌註上半身的力量於雙手,奮力將槍托砸向那鬣齒獸的腦袋。

  這一槍托若是砸實了,就算不要它半條命,也能讓它吃痛而退吧?

  可偏偏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顆子彈,忽地「咬」了魏斯的手臂一口!

  魏斯甩槍托的力道雖然沒減,但手這一抖,動作變形,軌跡偏移,槍托砸在了鬣齒獸的下顎部位。結果,他這一擊不僅沒吃上力,還一下失衡摔了出去,人在空中下墜,心頭頓時一陣悲愴:這真是遇上了豬隊友啊……

  因為穿了一身厚重的外衣,雙手又死命地抓住步槍,魏斯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努力讓自己正面朝向那頭動作快如閃電的兇猛野獸。剛剛那一擊,顯然不足以對它構成重創,它落地之時依然保持著穩健的姿態,而且距離娃娃臉小哥不足一尺,幾乎甩頭就能咬到他,這傢伙平日裡身手敏捷,此刻卻呆愣在那裡……

  情急之下,魏斯怒吼一聲「噠」,這個音節本身沒有任何意義,但就在他發聲的剎那,鬣齒獸大概以為對手還有後招,居然原地跳起,並在空中完成了180度轉身。

  也就這一下,娃娃臉小哥如夢初醒,兩手左收右出,弓步側擊,一槍托狠狠朝鬣齒獸的腦門砸去。

  躺地之後,魏斯腰腹發力,來了個鯉魚打挺,可人還沒站直,便感覺一道白影直衝而來。

  在那白影身後,是使出了標準槍托側擊動作卻沒能擊中目標的娃娃臉小哥。

  糟了!

  魏斯急忙舉槍護住胸前,電光火石之間,只覺得當面挨了兩擊重拳,腹中一股郁氣瞬間翻騰而出,化成「呃」的一聲悶哼。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這道白影瞬間變向,擦著自己右臂躥了過去,一股濃重的腥騷氣息隨之撲鼻而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4 01:59 PM

第66章 勇者為伍

  鬣齒獸超高的敏捷度,以及鋒利的獠牙、尖銳的利爪、暴戾的性情,在魏斯腦海中刻下了深深的記憶,所以當它的柔軟白毛拂過他的右臂時,他整個人就像是過電一般,每一根神經都被調動起來,每一個細胞都迸發出求生的意志,他的雙眼一邊極力捕捉它的蹤跡,腿腳和腰腹驟然發力,以倒退的姿態朝著跟鬣齒獸相反的方向跳了出去!

  魏斯雙腳剛剛離地,那鬣齒獸已然著陸,只見它猛地來了個「獅子甩頭」,一張滿口獠牙與唾液的血盆大嘴狠狠咬向魏斯腰際,這下若是被它結結實實地咬住一扯,很可能就是肚破腸流的下場……

  這原地向後一跳,魏斯已是逼空潛能,以他的肢體反應能力,絕不可能跟一頭輕微受創的成年鬣齒獸比拚身手。人之所以壓過兇猛野獸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既是依靠製造和利用工具的能力,也是仰仗團隊協作、群策群力的力量。

  「讓我來!」

  關鍵時刻,萊博爾德中尉雄健有力的吼聲讓魏斯頓感心潮澎湃,隨之響起的砰砰槍聲,儼然成了這世間最為美妙絕倫的音符。

  一槍!兩槍!三槍!四槍!

  這頭鬣齒獸左閃右避,動作快得令人應接不暇,但終究還是敵不過對手的近距離連續攻擊,右後腿和脖子根相繼暴血,閃避能力驟降,氣勢更是遭到碾壓!

  跟一旁呆若木雞的娃娃臉小哥、取出備用彈匣卻因著急手抖而裝不進手槍的布魯克斯少校不同,剛才摘掉了一隻手套的魏斯,異常冷靜地取出三髮式彈夾,迅速將其填入步槍彈倉。

  槍栓復位的哢噠聲響起,魏斯瞬間回歸驍勇戰士的狀態。他以簡練而穩定的動作端起步槍,準星鎖定了那頭受傷的鬣齒獸……

  顫抖吧!野獸!

  短短數秒,接連三彈,魏斯跳出軍校學員的菜鳥角色,宛如一名經驗老到、技藝高超的山地獵兵,將快、准、狠的鬥獸精髓演繹得淋漓盡致!

  第一擊,給兩米開外那頭狂獸來了個乾脆利落的爆頭,紅的白的濺了一灘……

  第二擊,給近處那隻瘋狂撕咬艦員的戾物來了個開膛破肚,黃的綠的流了一地……

  第三擊,給十數米外一匹滿嘴是血的惡孽來了個斷尾斬足,強健飽滿的獸臀瞬間變成一堆爛骨碎肉……

  三槍轟出,三頭鬣齒獸一死兩重傷,方圓二十米內的纏鬥立分高下!

  這威力,這效率,居然委以「燒火棍」之名,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在魏斯這有如天神附體的光芒照耀下,憲兵、情報官、艦員以及巴斯頓軍校學員終於穩住心神,奮起反擊。伴隨著砰砰嘭嘭的槍聲和來自野獸的哀嚎聲,戰鬥局面赫然明朗。

  在萊博爾德中尉的高呼下,倖存的軍人彼此掩護,相互照應,迅速聚攏到了一起。

  似乎就在這轉眼之間,剛剛還無處不在的鬣齒獸,居然消失在了這漫天風雪之中,只留下了幾頭殘缺不全的「死貨」。為防那些凶狠狡猾的惡獸再次發動突然襲擊,未受傷以及傷勢較輕的軍人持槍站在外圍,保護著傷勢較重的同伴對傷口進行緊急的止血包紮。

  在一名士官艦員的幫助下,萊博爾德中尉迅速清點了人數。27人的搜索隊,此時尚餘23人,一多半掛了彩,但真正傷重的只有4人。

  4名失蹤者,憲兵和艦員各有2人。

  得知殿後的兩名憲兵生死不明,萊博爾德中尉顯得很是窩火:「一大群人拿著武器,居然被野獸襲擊了,這叫什麼事啊!」

  布魯克斯少校冷不丁冒了一句:「晴天摔水坑、雨天屋著火——倒霉透頂!」

  在「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墜落地周邊搜尋兩天是少校的主意,但這個決定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問題。若採用魏斯的建議,將現有人員編成兩隊分開搜尋,情況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

  所以,萊博爾德中尉窩火歸窩火,對少校卻沒有表現出責怪之意,他上前問道:「少校,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少校看了看自己周圍,軍人們的狀態和彈藥尚可一戰,立即回頭搜尋失蹤者,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還的希望,如果待在原地或是就此撤走,那僅有的一線希望就會變成絕望。

  魏斯注意到少校的目光在尼古拉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知道他肯定是在擔心這位特殊人物的安危,而萊博爾德中尉又何嘗不是這樣的矛盾?

  躊躇片刻,魏斯朗聲道:「我有個主意!現在我們這裡有24個人,可以讓傷勢比較重的,戰鬥經驗比較少的,先行返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並且想辦法組織一支救援隊趕過來。餘下的人,留下來搜尋失蹤者。從剛剛的情形來看,那些鬣齒獸應該已經被我們打怕了,而且我們有了防備,不那麼容易讓它們偷襲得手,我覺得有8個人——8個自願留下的人,就足以應付了!」

  「8個人?8個人會不會太少?」萊博爾德中尉看來還是對剛剛那一仗心有餘悸。

  為了給同行者鼓氣打勁,魏斯故意對中尉說:「如果您能夠把您的手槍借給我,長官,我想我一個人就能應付三四頭鬣齒獸。」

  「好,我跟你一起留下!」意料之中的,娃娃臉小哥要求跟魏斯一塊行動。

  「抱歉,尼古拉,以你現在的經驗,還不足以應付鬣齒獸這種凶狠狡猾的惡獸。」出於對他的保護,魏斯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他的要求。

  見魏斯用這樣的口氣跟尼古拉-萊博爾德說話,布魯克斯少校冷哼道:「這裡有兩名軍官、三名士官,還用不著一個軍校學員來幫我們做決定!」

  「就是啊!」娃娃臉小哥連忙應道,「經驗這種東西,不積累怎麼會有?再說了,越是危險的任務,越需要身體完整無恙的人才能勝任,瞧瞧,嗯,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布魯克斯少校當然不希望看到尼古拉以身冒險,他厲聲道:「好了,大家安靜!此次行動由我全權指揮,決定自然由我來做!現在,我們全員返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先將傷員安頓好,再組織搜索救援隊回來。」

  萊博爾德中尉毫不遲疑地說道:「不行!等我們返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再回頭過來,他們將失去生還的機會!長官,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我發過誓,戰場上絕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兄弟!如果您執意帶領大家先行返回,我懇請您批准我獨自回去搜救失蹤人員!」

  「還有我,長官!」另一名憲兵果斷髮聲道,「懇請您批准我跟隨萊博爾德中尉回去搜救失蹤人員!」

  還有一名憲兵也應聲道:「我也是,長官!」

  布魯克斯少校皺緊眉頭,沒等他說話,身後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轟響。

  這分明是菠米彈,也即步兵手雷爆炸的聲音!

  鬣齒獸固然狡猾,但還遠遠達不到使用人類武器的程度。

  當前形勢容不得少校多作考慮,他對萊博爾德中尉說:「好吧!既然如此,中尉,我批准你選5個人前去搜救失蹤者,其餘人跟我走!」

  魏斯剛剛建議8人組隊,萊博爾德中尉還覺得人少,現在少校只給他5個人,他沒有遲疑,也沒有跟少校討價還價,而是正聲道:「遵命,長官!」

  接下來,中尉用了不到十秒鐘時間,點出了5個人的名字,包括一名憲兵,三名沒受傷的艦員,以及巴斯頓軍校二年級生龍-克倫伯-海森。

  中尉特意留下了一名憲兵,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是專門安排來保護尼古拉的。

  知道事不可為,娃娃臉小哥並沒有向他的堂兄求情,而是留給魏斯一個擁抱和一句叮囑:「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魏斯應道:「不用擔心,我們很快就會在『偵察兵奧爾萊恩』號上見面的!」

  有些出乎魏斯意料的是,臨行前,布魯克斯少校居然把他的半自動手槍以及一個備用彈匣交給了魏斯,並且一語不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是最後的告別。

  萊博爾德中尉親自帶隊的這一組人,在簡單整理裝備之後,循著走過的路搜索前進。

  茫茫風雪,魏斯和尼古拉很快便從對方的視野裡消失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5 02:52 AM

第67章 事有蹊蹺

  迎著風雪蹣跚而行,魏斯一面左右觀察,一面暗自嘀咕:明明已是暖春時節,這莫納莫林山脈居然還是凜凜寒風呵氣成冰、茫茫大雪搓綿扯絮的壞天氣,難怪方圓數百里罕有人煙!

  跟之前從營地撤離時一樣,萊博爾德中尉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往後是他麾下身形最不起眼的憲兵,中尉稱呼其「艾普爾」,接著是魏斯,剛剛那場意外遭遇戰中表現最牛叉的人,然後是被中尉選來的三名艦員,個高的叫鄧弗林,個矮的叫萊爾斯-萊恩,拖在最後面擔當「清道伕」的壯漢名為布克-拉比奧。

  告別大部隊走出不到五十米,便來到了隊伍最初遭遇襲擊的位置。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血跡、棄物以及雜亂無章的腳印、軀體滾壓的痕跡……

  一行人沉默無語,任由寒風在耳邊嘶吼。

  突然間,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萊博爾德中尉做了個「注意右前方」的手勢,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魏斯看到一棵大樹旁仰面朝天地躺著一個人。褐色皮衣,黑色皮靴,從裝束來看,應該是來自「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而非萊博爾德中尉率領的憲兵。

  從隊伍遭到襲擊到這時為止,其間還不到十分鐘,這人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誠如萊博爾德中尉所言,要是大夥兒先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再圖救援,找到倖存者的機會近乎於零!

  接著,魏斯看到萊博爾德中尉作出第二個手勢,意為「上前偵察」。跟在他身後的艾普爾迅速上前,其餘人持槍戒備,緩慢前進。

  前去探察躺地者情況的艾普爾,很快做出了拇指朝下的手勢。

  人們心底剛剛泛起的那一絲僥倖,瞬間被澆滅。

  艾普爾從己方人員的遺體旁邊撿起了一支格魯曼M3.2D型步槍,打開槍栓檢查了一下,遂將其背在背上。如遇危險,他肯定是以手上的左輪手槍作為第一選擇,步槍只是備用。

  與之相反,魏斯手裡端著步槍,手槍插在腰間。

  在這樣的環境下,「格魯曼燒火棍」的巨大威力和對野獸的震懾力讓他感到踏實。

  艾普爾歸隊之前,魏斯暫時頂替了他的位置,亦步亦趨地跟在萊博爾德中尉身後。

  中尉雙手持槍,左顧右盼,很是謹慎。

  等到艾普爾歸隊,中尉突然停住腳步,左手捏拳舉起,示意全體戰鬥警戒。

  視線裡出現了兩頭倒斃的鬣齒獸。

  這一次,中尉沒有再讓艾普爾上前,而是給了他一個「掩護我」的戰術手勢。

  兩人一前一後地朝距離最近的鬣齒獸挪了過去。

  魏斯端平步槍,打開保險,做好了隨時開火的準備,同時透過眼角餘光察看中尉和艾普爾的舉動。

  只見中尉換成左手持槍,右手從腰際的刀鞘裡拔出軍用匕首,走到其中一頭鬣齒獸旁邊。

  從它腰背位置呈炸裂狀的創口來看,這貨肯定已經死透了。

  中尉蹲了下來,右手不停在動。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他終於站了起來,右手沾了不少血污。

  這傢伙在搞解剖?

  中尉轉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跟在身旁的艾普爾,兩人之間似有某種眼神交流。

  有什麼不對勁麼?

  接著,中尉又在艾普爾的直接掩護下去到了另一頭鬣齒獸旁。這一次,魏斯的觀察角度更好,可以看到他用匕首劃開了鬣齒獸的肚皮,伸手進去,從中掏出某個臟器,將其剖開,對其進行細緻的查勘。

  那是肝臟、脾臟亦或是胃?血淋淋的無從分辨,再說了,以魏斯的醫療和生物技能,壓根就分辨不了,但從正常邏輯推斷,中尉只可能檢查它的胃,而不是對它們的心肝脾肺感興趣。

  不多會兒,萊博爾德中尉藉著那鬣齒獸的毛皮擦拭匕首,然後起身朝艾普爾點頭,嘴唇動了幾下,但魏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這兩個傢伙在打啞謎?

  正當魏斯滿腦袋疑惑的時候,萊博爾德中尉朝自己投來一瞥。看得出來,他此刻的眼神很是複雜,而魏斯能夠從中讀出的內容,僅僅是他對自己沒有惡意。

  事情好像不太妙……

  「繼續前進!返回時再行收殮!」中尉這一聲高呼,既是指令,也是對隊中兩名艦員的解釋。

  撿起遺落在雪地裡的武器,一行人繼續朝營地方向行進。

  走出十數米,又見兩具鬣齒獸的屍骸。

  這一次,萊博爾德中尉沒再上前解剖。由此推測,前面兩頭鬣齒獸的屍體已經足夠解答他的某個疑問了。

  艾普爾突然拍了拍中尉肩膀,伸手指著左側。

  在一顆大樹後面,隱約可見一隻黑色的靴子。

  中尉示意眾人警戒,自己挪步前去察看。

  魏斯湊到艾普爾身旁,肩抵肩,背靠背,與他各自警戒一側。

  藉著這個機會,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艾普爾,低聲問道:「哎,夥計,你們剛剛發現什麼了?」

  艾普爾沒搭理他。

  魏斯繼續道:「我們這幾個人,要是再受到鬣齒獸群的攻擊,很可能一個都回不去,幹嘛不讓大家死個明白呢?」

  艾普爾還是沒開口。

  魏斯轉念一想:「嘿,夥計,我們之所以冒著生命危險加入這支搜索救援隊,目標非常一致,那就是救出倖存者,然後一起活著離開這鬼地方!對於眼下所面對的一切,我們知道的越多,一起活下來的概率就越大,而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難處,好在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假如我接下來所說的是正確的,你就動一下右手,說錯了,你就不動……呃,你們剛剛是在檢查它們的胃?」

  艾普爾遲疑了一下,然後右手微微一動。

  魏斯頓覺有戲,於是又道:「它們胃裡是空的?」

  艾普爾沒動。

  「它們胃裡有食物?」

  這一次,艾普爾右手又動了一下。

  剛剛那兩頭鬣齒獸,至少有一頭是魏斯所擊殺的,當時它還沒來得及撕咬併吞食這些軍人的肢體(即便咬了,也還沒這麼快進到胃裡)。它們胃裡有食物,說明它們發動襲擊之前並非飢腸轆轆,也就意味著……它們之所以對一支武裝齊備的隊伍發動攻擊,並不因為它們餓極了。

  那是為了什麼?

  保護領地?捕獵攢糧?部落榮譽?

  剔除這些不合邏輯的推測,剩下的潛在可能似乎就只有一種……

  報復!

  想到這裡,魏斯豁然開朗,但緊接著又陷入到了新的疑惑當中:難道因為自己兩個月前擊殺了它們的幾個同伴,一嗅到自己的氣味,它們就跟過來伺機發動攻擊?這貌似不合常理啊!退一步說,如果它們的目標真是自己,之前的襲擊中,應該拼了命攻擊自己才對,可它們並沒有那樣做。

  此中必有隱情!

  也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萊博爾德中尉從大樹旁退了回來,高聲道:「繼續前進!」

  很顯然,大樹後面的人已經殉難。

  然後,魏斯聽到艾普爾向中尉發問「是我們的人?」

  中尉搖頭。

  照此看來,兩名失蹤的艦員都已經找到了遺骸,或許再往前走幾步路就能找到那兩名殿後的憲兵?

  一行人還沒走出幾步,林間突然又傳來了一聲爆響。

  「右前方!」

  中尉大吼一聲,快步向前。

  所有人都跟著加快了腳步。

  阿爾斯特聯邦軍裝備的手雷,也即是他們所說的菠米彈,大體可以分為三個系列,一種是進攻型,特點是威力大、破片少,一種是防禦型,特點是破片多,還有一種是近戰型,或稱之為自衛型,特點是體積小、易攜帶,威力也相對較小。

  配發給特勤和憲兵部隊的,便是這種近戰/自衛型手雷。

  右側幾棵大樹後面是一處窪地,下坡這面有一道很深的劃痕,還有密密麻麻的幾串小點,看來有人從這裡滾了下去,而且有鬣齒獸追在後頭。

  在下坡的過程中,萊博爾德中尉雖然努力保持平衡,但他腳步太急,積雪下面的地形又非常的不規則,他很快滾起了雪球,而艾普爾見狀乾脆往後一坐,直接用屁股滑下去鳥。

  冒進固然危險,若是分散開來,遇到險情更加麻煩。於是乎,魏斯打聲招呼後面三個「快跟上」,然後一個滑鏟,飛快地朝著坡底溜去。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5 12:25 PM

第68章 都是它惹的禍?

  「堅持住!我們來啦……」

  萊博爾德中尉在前面一邊爬坡,一邊高呼。

  與鬣齒獸的對抗,是戰鬥,又不是戰鬥。這些不會說話的敵人,嗜血而殘暴,強壯而敏捷,但也跟所有的野獸一樣,畏火、懼響,所有的技能和策略都只是出於生存的本能。

  要戰勝它們,既要有勇,也要有謀。

  中尉一爬上雪坡,手裡的左輪手槍便砰砰作響,艾普爾緊跟著衝上去,接著又是一連串槍響。

  在槍聲的催促下,魏斯這幾個人更是拼了命地加速爬坡,而等到他們沖上了雪坡,視線中已經沒有了鬣齒獸的蹤影。

  這雪坡上面依然是樹林,往前走幾米就能看到前面有一道又寬又深的溝壑。一棵至少兩人才能環抱的巨杉搭在上面,形成了一座純天然的獨木橋。

  在「獨木橋」正中位置,身朝下趴著一個人,像樹袋熊一樣緊緊抱住樹幹。

  從他的裝束來看,正是萊博爾德中尉麾下的一名憲兵。依靠靈長類動物對犬科動物的肢體優勢,這傢伙得以逃脫鬣齒獸的獠牙利爪。

  之前的兩聲爆炸,想來就是這位老兄丟的菠米彈。

  爆炸聲雖然沒能驅走周圍的鬣齒獸,卻為他搬來了救兵。

  「倫斯多夫,在那呆著別動,我們這就想辦法弄你下來!」

  萊博爾德中尉的喊聲,讓人們在如釋重負之餘,不得不正視新的問題:那棵倒下的巨杉,樹幹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爬上去逃過一劫的憲兵倫斯多夫,所過之處雪壓成冰、光滑難攀,這時倒退回來非常危險。若是繼續往前,且不說溝壑那邊是否還有鬣齒獸,前面那段相對較細的樹幹能否承受他百多公斤的身體還是個未知數。

  魏斯走到溝壑邊緣,目測它的深度大概有十幾二十米。厚厚的積雪按說能夠起到很好的緩衝作用,但誰能保證看似平坦的積雪下面沒有尖利的石塊?

  觀察並思量片刻,中尉大聲道:「大家把身上的繩索集中起來!」

  在自然環境複雜的莫納莫林山脈搜索發掘諾曼帝國越境軍事活動的證據,這些參與者除了攜帶武器之外,還配備了多種常用工具。儘管此前是倉促撤離營地,但相當一部分人還是自行帶上了鏟子跟繩索。

  經驗豐富的登山者,通常將繩索掛在背包外面以便取用,來自「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顯然不屬此列。矮個艦員萊爾斯-萊恩卸下了背包,解開扣帶,從背包裡取出了一捆繩索。

  就在這時,萊博爾德中尉快步走到他身旁:「等等別動!」

  萊恩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他。

  中尉抽了抽鼻子:「奇怪的味道!你這裡面裝了什麼?」

  艦員萊恩楞了一下,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一個用細繩紮好的油紙包。

  中尉皺著眉頭:「打開!」

  見萊博爾德中尉這般嚴肅,矮個子艦員稍稍遲疑了一下,便迅速解開繩索,拆開油紙包。

  直到油紙包打開,魏斯才聞到一股腥臊味。

  矮個子艦員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抖開這一看,NND,居然是一張從鬣齒獸幼崽身上完整剝下來的皮毛!

  魏斯感覺自己心中的謎團瞬間水落石出!

  矮個子艦員忙不迭地解釋說:「這不是我的,我根本不清楚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是凱倫森先生讓我幫忙,說是很重要的證物,讓我放在背包裡帶回戰艦去,還說會給我特別的獎勵……」

  一聽這話,萊博爾德中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凱倫森是布魯克斯少校帶來的兩名情報員之一,在魏斯的印象裡,這傢伙總是不聲不響的出現,不聲不響的離開,而且永遠陰沉著臉,活脫脫像是個幽靈。

  「難道這東西就是……」魏斯話沒說完,就被萊博爾德中尉給打斷了。

  「艾普爾,把繩子接起來,找棵靠得住的樹做繩圈!大家都行動起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艾普爾很快將收集到的繩索連接起來,就近找了一棵雪杉,繩索在樹幹上環繞一圈作為緩衝,繩索的一頭綁在自己身上,繩索另一頭由眾人拉住。

  儘管剛剛的發現令人不安,魏斯和艦員們還是自覺加入到拉繩行列。

  救援行動開始前,萊博爾德中尉走到魏斯身旁:「龍!你射術好,負責警戒,我來拉繩!」

  鬣齒獸幼崽仍由矮個子艦員萊恩保管,這東西儼然成為魏斯心裡的一個梗,但他也明白,眼下不是跟中尉深入討論這些的時候。於是,他給中尉讓出位置,自己從背上卸下步槍,打開保險,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艾普爾看著很普通,綁著繩索爬上巨杉樹幹,出色的敏捷度和平衡性立即展現出來。只見他穩穩爬過十多米的「危險區域」,將繩索套在同伴腰上,然後兩個人開始緩慢往回爬。

  跟艾普爾的從容穩健不同,被救援的憲兵倫斯多夫動作僵硬,看著就很讓人揪心。好在有艾普爾從旁鼓勵幫助,又有繩索作為第二保險,他慢慢挪了過來,離「登岸」越來越近,危險係數也隨之降低……

  最後關頭,風雪中突然傳來了「格魯曼燒火棍」的槍聲,而且還不止一聲!

  倫斯多夫受擾分神,從樹幹上滑落,艾普爾雖然沒能抱住樹幹,連帶著被拽了下去,但還是起到了遲滯緩衝作用。在萊博爾德中尉的帶領下,眾人一起拉繩,使艾普爾和倫斯多夫免於落入溝底。

  關鍵時刻,魏斯也過來幫忙,一夥人竭盡全力,總算是將繩索上的兩個人拖了上來。

  遠處的槍聲仍在持續,這讓魏斯覺得很不對勁:有人抓了鬣齒獸的幼獸,而它的皮毛明明就在這裡,以野獸的本性,應該盯住自己這邊才對,再說了,加上剛剛獲救的倫斯多夫,這邊只有7人,而那邊的大部隊有17人,難道是因為那幾個重傷員身上的血腥味太過明顯,引得鬣齒獸群尾追而去?不!它們並不是被飢餓和嗜血的本能所驅使,而是來解救幼獸或是給幼獸報仇的,莫非……大部隊那邊還有鬣齒獸幼獸?又或者……在鬣齒獸幼獸已經死亡的情況下,鬣齒獸群的優先目標是捕捉並帶走幼獸的人——那個名叫德爾-凱倫森的情報員?

  槍聲從大部隊那邊傳來,尼古拉身在其中,萊博爾德中尉當然不會無動於衷,只見他從口袋裡掏出金屬酒壺,擰開遞給剛剛獲救的同伴,急不可耐地問道:「佐恩呢?你看到他了嗎?」

  倫斯多夫灌了一大口酒,悶下,顫抖著回答說:「佐恩死了,我親眼看到他被一頭鬣齒獸咬斷了喉嚨……」

  中尉騰地站了起來,面色嚴峻地望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大部隊的人數雖然比這搜索救援隊多,但是傷員也多,而且以缺乏單兵戰鬥能力的艦員居多,再度遭到鬣齒獸群的攻擊,即便有所防備,情況也是相當堪憂啊!

  受到風雪的影響,那槍聲聽著忽遠忽近,其實以雙方的行進速度計算,相距最多四五百米——甚至還不到。若是晴天,一行人狂奔過去只消一兩分鐘,而在這能見度非常糟糕的天氣裡,再不濟也就十來分鐘,真正需要擔心的,是他們能否堅持那麼久……

  先前的失蹤者,活著的已經獲救,死去的要嘛見到了屍體,要嘛確定了死訊,搜索救援行動可以就此畫上句號了。於是,萊博爾德中尉毅然決然地發令道:「走!我們趕回去!」

  所有人都毫不遲疑地拿起了武器,倫斯多夫也站了起來,抖了抖胳膊、甩了甩腿,拿上艾普爾分給他的步槍,怒吼道:「走!我們殺回去!」

  「殺回去!」艾普爾跟著大喝道。

  三名艦員雖然沒有應聲,但從臉上的堅定神情來看,他們已經做好了再次面對鬣齒獸群的心理準備。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6 12:56 AM

第69章 當面對質又如何

  循著沿途的足跡和未及收殮的遇難者遺骸,以萊博爾德中尉為首的一行七人小步快跑,而且一路保持著緊湊的戰鬥警戒隊形。他們緊趕慢趕,終於趕在槍聲平息前加入了戰鬥。

  漸漸稀疏的槍聲驟然變得密集!

  視線中,到處都是被撕咬得渾身傷痕的人,有的還在掙扎,有的已經沒了動靜。

  在有準備的情況下,「敵我識別系統」的存在讓魏斯進入了開掛模式,這種腦波探測雖然還不能像炮瞄雷達一樣指引他進行「超視線」射擊,卻可以通過對目標行跡的跟蹤,判斷目標的動向,而當目標進入視野時,他要做的僅僅是微調槍口,捕捉最佳的開火時機。

  不過,為了救援同伴,驅趕野獸,魏斯沒來得及調整氣息便接連開了兩槍,結果兩槍都失之毫釐。好在萊博爾德中尉和艾普爾的兩支左輪手槍在這樣的近距離戰鬥中大發神威,一輪射擊下來,居然打死打傷了四頭鬣齒獸。

  魏斯的第三發——步槍彈艙裡的最後一發子彈,他冷靜瞄準,精準轟出,直接給一頭正在撕咬倒地者的鬣齒獸來了個「透心涼」。接著,他左手拎著步槍,右手從腰間拔出布魯克斯少校給他的半自動手槍,一邊呼喚「尼古拉」,一邊邁步前行。

  「龍!龍!我在這裡!」

  聽到娃娃臉小哥並不響亮的聲音,魏斯既喜又驚,他循聲而往,卻突然看到正前方站著一頭鬣齒獸,它長鬃環頸,四肢矯健,外觀宛如一頭白色的雄獅,那利如刀鋒的眼神直盯魏斯,讓他不由得遲疑了一下。等到魏斯回過神來扣動扳機,它卻輕巧一躍,遁入了茫茫風雪之中。

  魏斯原地愣了兩秒,這才想起尼古拉,連忙眯眼搜尋那個精神活力特別高的傢伙,發現他就在前方不遠處,而且通過他滿值的「生物機能」,推斷他並未受傷,但離他很近的地方有兩個紅色的虛框,情況不容樂觀!

  魏斯心一橫,正要強行突進,萊博爾德中尉跟艾普爾還有倫斯多夫靠了過來。中尉和艾普爾正一顆顆往他們的左輪手槍裡裝子彈,倫斯多夫平端著格魯曼M3.2D型步槍,掩護他們進行裝填。

  「我找到尼古拉了!就在前邊!」魏斯著急道,「那邊旁邊有兩頭鬣齒獸,掩護我衝過去!」

  「一起衝!」說話間,中尉裝好了子彈,右手持槍,左手相托,目光炯然,儼然恢復到了戰力滿值的狀態。

  只等艾普爾應了一聲「沖」,四人疾步向前,彼此策應。

  依靠「敵我識別系統」的生物技術優勢,魏斯得以在肉眼捕捉到目標之前,準確判斷它們的位置和動向,只不過那些鬣齒獸並不依賴視覺追蹤獵物,它們狡猾而靈巧地迂迴到了側面,移動過程竟然毫無聲息。

  「右側!」魏斯大吼一聲,停步、移槍、屏息,只待那道白影躍入眼簾,毫不遲疑地連開三槍。

  那頭鬣齒獸連中兩彈,哀嚎著摔落在地。

  艾普爾立馬壓低槍口,朝它腦袋補了兩槍。

  (這憲兵專配的左輪手槍,絕對口徑不算大,但槍管長,彈巢與槍管吻合嚴密,子彈出膛速度高,射程和威力都很不錯,近距離足以擊碎鬣齒獸的頭骨,令其一命嗚呼。)

  魏斯眯眼觀察,旋即捕捉到另一頭鬣齒獸的蹤跡,他相應轉身,凝神靜氣,只等對方現身,接下來便如同打移動靶一般輕鬆……

  斃殺了兩頭鬣齒獸,四人繼續前行,剛走出十幾步,便發現尼古拉的聲音近在咫尺。四下搜尋,終於在一具屍體下面找到了渾身是血的尼古拉。

  這具屍體,便是萊博爾德中尉留下來保護尼古拉的那名憲兵,而尼古拉身上的血,顯然也是來自於這名忠誠勇敢的憲兵……

  「哥哥……」

  尼古拉撲進堂兄的懷抱,哭得像是個走丟後好不容易跟家人重逢的孩子。

  親情,血濃於水。

  魏斯在一旁小心警戒,但從敵我識別系統觀察到的情形來看,鬣齒獸正在撤退。

  環視四周,「生物機能」不為零的軍人,大概只有十四五個,這其中還包括搜索救援隊回來的七個人。

  死傷枕籍!

  魏斯睜開眼,大口喘氣。

  容尼古拉稍稍宣洩了情緒,中尉很關切地說:「你哪裡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放心吧!他應該沒受傷!」魏斯插嘴道。

  「可他身上這些血……」

  「這些血都是埃倫森的,他為了保護我……」尼古拉低語道。

  之前沒來得及細看,魏斯這會兒才發現,那憲兵身上傷口無數,尤其是頸肩和腰背,衣服撕成了碎片,裡面更是血肉模糊。

  中尉身手輕撫這名已經死去的憲兵,口中低語道:「埃倫森,好兄弟!我絕不會讓你死的不明不白!」

  言外之意,魏斯心中瞭然。

  沒錯,一定要把挑事的真兇揪出來,狠狠審問他,看他究竟是出於何等險惡目的,居然將這麼多人的性命置於死地!

  驅退了鬣齒獸群,收攏倖存者,活下來的僅僅15人,布魯克斯少校和他的兩名情報員只是受了點傷,損失最小,萊博爾德的憲兵四去其二,死亡率40%,而來自「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艦員殉難10人,損失過半數!

  倖存者草草抱扎傷口,相互攙扶著繼續上路。走出不多遠,遇到了從「偵察兵奧爾萊恩」號來的救援人員——沒有得到布魯克斯少校指令的情況下,這艘飛行戰艦的指揮官一聽到林地裡傳來槍聲爆炸聲,便發動艦員,組織了一支30人的武裝救援隊徒步前來……

  在這支武裝救援隊的幫助和保護下,一行人終於艱難返回了「偵察兵奧爾萊恩」號。

  可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

  萊博爾德中尉帶著矮個艦員萊爾斯-萊恩,將包紮完傷口從醫療室走出來的情報員德爾-凱倫森堵在通道里,拿出鬣齒獸幼獸皮毛,當面質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德爾-凱倫森既不否認,也不解釋,這種態度當即惹惱了失去兩名僚屬的萊博爾德中尉,他喝令艾普爾將這傢伙扣下,凱倫森竟然拔槍相向,並且怒喝一聲「你們敢!」

  艾普爾毫不示弱地亮出佩槍。

  事情就發生在醫療室外,儘管當事人拔了槍,現場劍拔弩張,但一聽說憲兵和情報部門的人幹起來了,艦員們紛紛前來圍觀。

  當魏斯和尼古拉聞訊趕到時,行動負責人布魯克斯少校和艦長摩恩-達倫特少校已經先一步抵達。在問明情況之後,布魯克斯少校的臉色顯得很不好看,而達倫特少校則識趣地站到了一旁。

  「行了,都收起槍吧!一塊跟我來,到會議室去,把這事了結掉!」

  布魯克斯少校發話了,凱倫森這才悻悻地將佩槍收起。

  萊博爾德中尉給了艾普爾一個眼神,示意他收起槍,跟自己一塊去。

  尼古拉剛剛已經聽魏斯說了鬣齒獸幼獸皮毛的事情,既詫異又惱火,看到堂兄站出來查明此事,毫不猶豫地拉著魏斯跟了過去。

  到了會議室門口,凱倫森本想將尼古拉和魏斯攔在門外,沒料到尼古拉居然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凱倫森當然清楚這位小哥的身份,不但不敢還手,就連怒視對方的狠勁也是軟綿綿的。

  瞧凱倫森那副啞巴吃黃蓮的模樣,魏斯心裡暗爽,憋在胸口的郁氣也總算消散了一些。

  一看這情況,布魯克斯少校無奈道:「行了,讓他們進來吧!把門關上!」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6 04:39 PM

第70章 有失亦有得

  待凱倫森關上會議室的門,布魯克斯少校低著頭來回踱步。

  醞釀了好一會兒,他開口道:「是我吩咐凱倫森帶人去找鬣齒獸的巢穴,想辦法弄幾隻幼獸出來。事實上,在很久以前,我們就對這種兇猛的動物感興趣了。回顧歷史,鬣齒獸大概是唯一一種從未被人類馴服的野獸,甚至從來沒有人能將它們圈禁起來養上一個月,而另一方面,你們也看到了,它們嗅覺靈敏,動作迅猛,如果能讓它們為軍隊效力,用於警戒、偵察,絕對可以讓軍隊的作戰效率大幅提高!」

  「這種話也就能糊弄一下普通人。」萊博爾德中尉沒好氣地說。

  被當眾戳穿之後,布魯克斯少校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卻沒敢跟對方開撕。

  魏斯坐在一旁冷眼觀察。會議室裡的這幾個人,艦長摩恩-達倫特少校的反應最為平淡,雖說行動中傷亡了十幾名艦員,但行動前前後後都是布魯克斯少校負責並親自指揮的,追責也不會追到他頭上,所以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個看客。至於尼古拉和魏斯,兩個一沒軍階二沒職務的軍校生,前者是特許登艦的乘客,後者是配合調查的「污點證人」,可說是旁聽有份、發言無權。

  布魯克斯少校真正需要擺平的,就只是憲兵部隊的萊博爾德中尉。

  軍事情報部的少校,相對於憲兵部的中尉,地位和能量都要高出許多,然而代入布魯克斯少校和萊博爾德中尉的現實角色,情況卻截然不同。要知道此次行動的初源是萊博爾德中尉向上級報告,諾曼帝國武裝力量越境行動有一名待驗證的倖存者,此事經由憲兵總部傳遞給軍事情報部,才有布魯克斯少校前來調查。此事憲兵總部和軍事情報部的的領導層皆已知曉,而且很可能已經傳到了軍方高層那裡,無論行動結果如何,必定會有正式報告提交到上級那裡。若是萊博爾德中尉在他的報告裡指責抨擊布魯克斯少校,少校麻煩不小。更何況這位憲兵中尉是聲名顯赫的萊博爾德家族的一員,一旦他動用私人關係介入進來,區區一個軍事情報部少校能頂得住?

  思緒回到眼前,布魯克斯少校果然以溫和的語氣辯解道:「我和我的人也差點丟掉性命,而且,『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在非戰鬥情況下出現這麼多傷亡,如果這件事的起因是我擅自舉動,軍方肯定會追究我的責任。」

  言外之意,他只是在「奉命行事」。

  至於奉誰的命令,具體是什麼指令,他沒有明言,也不會明言。

  萊博爾德中尉雙手抱在胸前:「您希望我照您剛剛的話寫我的書面報告?」

  這話果然戳到了布魯克斯少校的痛處,他搖頭嘆氣,然後踱步來到萊博爾德中尉身旁,俯下身,對他耳語起來。

  等他嘀嘀咕咕的說完了,萊博爾德中尉雖然還是眉頭緊鎖,卻不再多說什麼。

  就這樣擺平了?魏斯目瞪口呆。

  跟魏斯不同,一旁的尼古拉-萊博爾德除了生氣,還可以發飆。

  在對萊博爾德中尉一番耳語之後,布魯克斯的表情稍稍輕鬆了一些,他很快注意到正在醞釀爆發的尼古拉,於是話鋒一轉:「好在這兩天的搜索,我們還是有所收穫的,各位稍候片刻!」

  說罷,他沖凱倫森點了點頭。

  這名情報員旋即離開了會議室,過了差不多一杯茶的功夫,才拎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回來。

  布魯克斯少校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鑰匙,打開手提箱上的鎖,從裡面拿出一個小號的牛皮紙袋,拆開封口,倒出幾粒黃澄澄的子彈殼。

  「在搜索過程中,我們發現了這個……這些是諾曼帝國風暴突擊隊的專用子彈,由一種可以快速連擊的手槍發射。這種武器諾曼帝國從未對外出口,它們的出現足以證明諾曼帝國的風暴突擊隊員在『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墜毀地出現過,所以……克倫伯-海森先生,這一證據加上你在行動中的表現,足以獲得我為你提供的無罪釋放意見書。當然了,這份意見書需要得到憲兵部門的採納,你才會獲得真正意義上的無罪釋放。」

  在說這番話的過程中,少校深有意味地掃過了萊博爾德中尉和尼古拉的臉龐,對於直接相關的當事者,反倒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瞥。

  魏斯的態度完全被忽略了。

  能讓魏斯洗脫嫌疑,尼古拉本該感到高興,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完全緩和下來,而是謹慎地發出質疑:「可是,少校,就憑這幾個子彈殼,能讓諾曼帝國承認它的武裝力量越境侵入聯邦?」

  布魯克斯少校嘴角微微一抽,從他的手提箱裡拿出了另外兩樣東西。

  一個臉盆大小、摔得稀爛的機器,還有一個比茶杯略長、金屬質地的圓筒。

  魏斯、尼古拉以及萊博爾德中尉不禁瞪大了眼睛。作為行動的直接參與者,兩天來他們都在發掘現場,雖說搜索發掘的範圍確實比較大,但也不至於對這樣的發現茫然無知吧?

  「這是我們此次搜索最重要的發現,『遊騎兵德爾隆格』號的主炮攝影器,雖然已經完全損壞,但攝影器裡的膠片並沒有全部曝光。經過我們初步勘驗,膠片裡留下了敵方飛行戰艦的影像,而且有莫納莫林山脈第二高峰——格拉米頓峰作參照,再加上克倫伯-海森先生的證詞,足以證明敵艦侵入了聯邦國境!至於諾曼帝國承認與否,那就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事情了。」

  說完這些,少校煞有其事地告誡每一位在場者,剛剛的所見所聞都是關係到國家利益的高度機密,絕不能洩露出去。

  經過了一番思慮,萊博爾德中尉表態道:「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布魯克斯合上他的手提箱,一臉得意地掃視眾人,目光最後落到了魏斯身上。

  「恭喜你,克倫伯-海森先生,終於沉冤昭雪、重獲自由了。另外,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作為諾曼帝國武裝力量越境入侵事件自由聯邦方面唯一的倖存者,你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將受到我們的特別保護,而在有必要的情況下,我們還會安排你前往國際法庭出庭作證。」

  魏斯沒有料到,自己的清白居然是靠這樣一筆不明不白的交易得來的。憤怒,不甘,更是悲哀。

  一旁的尼古拉沒有說話,看來也默認了這個結果。

  布魯克斯少校帶著凱倫森率先離開,艦長摩恩-達倫特少校在徵得萊博爾德中尉的同意後,將矮個子艦員萊恩一併帶走了。

  在中尉的授意下,憲兵艾普爾也起身離開。

  會議室裡只剩下兩位萊博爾德跟魏斯。

  「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中尉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尼古拉長嘆一聲:「政治無處不在,這話說的果然一點都沒錯啊!」

  對於他們所謂的政治,魏斯只是個門外漢,但即便無法理解,他也沒有向兩人抱怨哪怕一句。尼古拉之所以捲入這件棘手的事情,還差點丟掉了性命,只是不想失去他在巴斯頓軍校唯一的朋友,而萊博爾德中尉在這整件事情中,不但保持了客觀公正的立場,還不動聲色地為他提供了一些便利。

  魏斯知道,若不是這兩位跟來了,自己沒準就像尼古拉所說的,一言不合便被人幹掉了。

  一陣沉默之後,尼古拉低語道:「往後怎麼辦?我覺得諾曼帝國不會就此罷手,他們肯定還在暗中窺覷,尋找機會幹掉對他們存在威脅的直接人證。」

  萊博爾德中尉看了看魏斯,面無表情地回答說:「兩條路,要嘛滾過去投靠敵人,要嘛留下來應付挑戰。」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呃……貌似那晚尼古拉對自己所說的三條路,差不多就這意思?

  「哎,小子,你怕了嗎?」萊博爾德中尉突然向魏斯發問。

  魏斯以問代答:「您覺得我像是個會畏手畏腳的人?」

  中尉哼了一聲:「從營地回來的這一路,算是個男子漢!」

  魏斯轉頭看著尼古拉:「如果我選擇逃跑,那麼接下來的一年多,尼古拉在軍校就沒朋友了。」

  尼古拉衝他眨了眨眼睛,嘴角挑起一抹欣慰。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7 12:07 AM

第71章 梵洛校長

  伴隨著沉悶而強勁的轟鳴聲,懸掛著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三色旗的鋼鐵戰艦,在一陣輕微的顫動中脫離地面,升入空中。

  舷窗外的世界,依然是狂風暴雪。

  舷窗裡的房間,雖然簡陋、單調,卻讓經歷了那場夢魘的人們覺得無比的舒適和溫暖。

  沒來得收殮陣亡同伴遺骸就匆匆離開,布魯克斯少校有他站得住腳的理由,可這樣的安排讓失去同伴的憲兵和艦員們陷入低迷情緒。

  而脫力的倦怠,讓魏斯一覺從上午睡到了黃昏。

  當他醒來的時候,房間裡靜靜的,除了蒸汽機的隆隆轟鳴聲,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

  從舖位爬下來一看,尼古拉居然在。只見他裹著毯子,蜷縮在下鋪靠舷窗的角落,出神地望著窗外。

  看到魏斯,尼古拉給了他一個虛弱的笑容,並且用一種往常少見的平靜口吻告訴他,「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已經遠離莫納莫林山脈,再有兩個多小時,就能夠抵達奧城了。

  想當初魏斯從莫納莫林山脈回到索姆索納斯城,花費了足足四天,再從索姆索納斯城輾轉前往奧城,用了差不多30個小時,而「偵察兵奧爾萊恩」號完成這一航程只需要10個小時。

  科技是偉大的,只不過在利用科技製造出的各種軍事機器面前,生命會顯得無比脆弱。

  去了一趟盥洗室之後,魏斯在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裡,便一直靜靜陪坐在尼古拉身旁。

  記憶裡,兩人還從來沒有這樣呆過。

  兩個外人眼裡的怪咖,湊在一起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

  對於經歷過一次慘烈戰鬥,而且目睹同伴一個個死去的魏斯來說,跟鬣齒獸的拚殺,場面血腥、過程曲折,但回過頭來想想,這樣的戰鬥對於膽識、心性、意志乃至於身手、技巧都是一次不錯的歷練。

  一個注定要上戰場的軍人,不應對此心有餘悸,而該吸取教訓,努力增強自我。

  魏斯幾次想將這樣的大道理說給尼古拉聽,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因為他覺得尼古拉既然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他的見識、他的涵養、他的領悟,絕對是高於常人的。之所以會有這樣大的觸動,或許是他第一次參與實戰,又或許是他腦海深處的某些特殊記憶跳出來作祟了。

  不明所以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這樣安靜的陪伴。

  「偵察兵奧爾萊恩」號之前抵達巴斯頓軍校是在上半夜,此番歸來依然是在上半夜。

  這般巧合,令人莫名感慨。

  萊博爾德中尉帶著倖存的兩名憲兵,同魏斯、尼古拉一道離艦,而布魯克斯少校和他的情報員則搭乘這艘飛行戰艦繼續東行,他們當前的第一要務是將搜索發掘到的證據帶回聯邦首都自由城,交給軍事情報部的專業人員做進一步的分析。

  臨別前,少校將一份他簽署大名的文件交給了萊博爾德中尉。

  這份文件,將使魏斯洗脫嫌疑。

  但在辦完應有的手續之前,他還得繼續接受憲兵部隊的「特別看管」。當然了,看管地點從先前的那個小黑屋,換到了一個條件還不錯的單間。

  接下來的兩天,萊博爾德中尉跟他的直接上級以及軍校方面幾經溝通,「訓練彈爆炸案調查」繼續調查,但此前的重大嫌疑人——二年級學員龍-克倫伯-海森,在軍事情報部和憲兵部門相關負責人的力證下,排除出了嫌疑人名單。巴斯頓軍校公開張榜澄清此事,魏斯也得以完全恢復正常的學習訓練。

  回到宿舍,魏斯發現自己的書桌上放著一封從索姆索納斯城寄來的信。

  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精緻的宴會邀請函。發出邀請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便宜妹妹,貝拉-克倫伯-海森。

  很不幸的是,宴會日期就在第二天。

  此時距離宴會開始還剩27個小時。

  千里之遙,火車換馬車,再快也要30個小時,何況魏斯還得去辦請假手續,還得去買票、等車……傳統交通工具,能趕上宴會才怪叻!

  爽約?

  此前經歷的波折,確實能夠作為自己爽約的藉口,而且還挺充分。

  放在便宜老爹那裡,絕對說得過去。

  可一想到便宜妹妹那幽怨中藏著期待的眼神,魏斯便心有不忍。

  男人麼,最重要的就是信譽。沒有信譽,當然不是一個稱職的兄長。

  於是,魏斯揣著邀請函找到了尼古拉,軍校裡唯一能夠幫上他忙的人。

  問清緣由,尼古拉爽快地表示自己可以幫忙。

  無條件幫忙!

  娃娃臉小哥答應的如此輕鬆,魏斯以為他的辦法是給自己弄一張飛行戰艦上的特殊客票。要知道,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是這個星球上面積最大、人口最多、工業最強的國家,負責邊境警戒巡邏的巡防艦和向邊境哨所、要塞運送物資的運航艦,林林總總加起來有一百好幾十艘。即便是在和平時期的輪休機制下,也能夠保證每天都有艦只從位於腹地的軍用空港飛往邊境地帶,而捎帶少數身份特殊的乘客,貌似是不成文的慣例。既然格魯曼集團的副總裁都能搞來這種「掛票」,對於來自「第一家庭」的尼古拉來說又有何難?

  魏斯這樣想當然的以為,故而沒有細問,尼古拉也沒多說,只是約好第二天一早先去找校長批假。

  一早出發,飛行十來個小時,剛好趕在宴會開始前抵達……

  帶著這樣的盤算,魏斯安然入睡。

  次日,天剛亮,尼古拉便拿了兩張假條來,讓魏斯填了一張。

  「你要跟我一起去?」

  見尼古拉手裡那張已經寫好了內容,魏斯頗有些意外。

  「是啊,不歡迎麼?」尼古拉照例翻了個白眼。

  這個熟悉的表情,從未讓魏斯覺得如此親切,他連忙獻媚:「歡迎,當然歡迎!您能大駕光臨,是我們整個克倫伯-海森家族的榮幸!」

  尼古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說這話的樣子,真的很欠揍啊!」

  兩人若是正兒八經地打上一場,魏斯基本上就是一個輸字。時間緊迫,他老老實實填好假條,然後看了看表:「校長有這麼早到辦公室?」

  「誰說我們要去辦公室?走!今天讓你開開眼界!」

  「去哪?」

  「跟著我走就是了!」

  不知道娃娃臉小哥這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魏斯只得跟在他屁股後頭。兩人離開宿舍,穿過教學區和運動場,來到了養馬區。

  巴斯頓軍校養了近八百匹馬,單個可容納五六十匹馬的大型馬廄有十幾處,它們的規模與規格,顯然超過了教員和學員的宿舍。

  待戰馬如兄弟,是阿爾斯特騎兵數百年來一直恪守的信條。

  尼古拉領著魏斯徑直走進了其中一座馬廄,只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穿了身很普通的教工服,正給一匹全身烏黑的大馬梳毛。

  魏斯認了出來,這位老者便是巴斯頓軍校的「掌門人」,退役的陸軍步兵上將,曼弗雷德-梵洛校長。

  之前從萊博爾德中尉口中,魏斯還得知了他的另外一個身份,尼古拉的教父。

  娃娃臉小哥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身旁,朗聲說道:「仁慈的校長閣下,我有一個誠懇的小願望,希望您能夠成全!」

  聽到是尼古拉的聲音,梵洛校長頭都沒抬:「又怎麼啦?」

  娃娃臉小哥彎下腰,放低聲調:「嗯……我和我的好朋友需要三天特許假,前往洛林的索姆索納斯城參加一場非常重要的宴會。」

  梵洛校長依然沒抬頭:「索姆索納斯城?克倫伯-海森家族?」

  「您也知道克倫伯-海森家族?」尼古拉道。

  「那是!我這個年紀的人,只要是當過兵、打過仗,沒有不知道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在戰場上奮勇拚殺,終極榮譽便是由克倫伯-海森家族製造的藍色自由勛章和功勛步槍。」

  梵洛校長這番話,讓魏斯既感驕傲又覺悲淒。

  驕傲的是家族曾經是那樣的輝煌,悲淒的是這個家族早已江河日下。

  尼古拉不失時機地說:「是啊!我這次的確是要去參加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宴會,所以,我想您一定會批准的!」

  梵洛校長停下手裡的工作,轉頭看了看尼古拉,順帶瞟了一眼跟在他後面的魏斯。

  「拿來吧!」

  尼古拉畢恭畢敬地將兩張假條送到梵洛校長面前。

  梵洛校長龍飛鳳舞地簽出兩張假條,然後語重心長道:「你的這位好朋友,剛剛從一場大麻煩中暫時脫身出來,不管是去哪裡,都得小心行事才是。你與之同行,也得處處謹慎,明白嗎?」

  尼古拉飛快地應了聲「明白」,轉身朝魏斯吐了吐舌頭,示意他趕緊走。

  離開了馬廄,魏斯卻還在琢磨梵洛校長剛剛的話,這究竟是對自己的教導?提醒?勸誡?還是警告?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7 05:41 PM

第72章 莫笑它醜陋

  拎上行李,路過運動場時,順捎將校長簽批的假條給正在監督學員出操的領隊教官瞅了一眼,然後瀟灑地離開,不帶走一縷煩惱……

  這怎是一個爽字了得?

  魏斯和尼古拉步行穿過射擊場,從南門出了軍校。這時太陽剛剛升起,軍校牆外的沙土路上不見一個人影。

  在沙土路的那邊,是一座私營農場,飼養著上千頭馴羊和大量的鵪雞。農場有大面積的草地,有羊圈、雞舍、倉庫,以及一個周長超過十公里的淡水湖泊。

  這個時節,農場的草地上積雪多已消融,放眼望去一片橘黃。

  魏斯跟在娃娃臉小哥後面,翻過木頭柵欄進入農場。走了沒幾步,靴子上已經沾滿了泥污。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他終於忍不住發問。

  尼古拉頭也不回地說:「去索姆索納斯城啊!」

  魏斯道:「我們要在這裡等飛行戰艦來?或者,你懂魔法,可以開一個傳送門讓我們直接過去?」

  在這個擁有數千年文明史的星球上,魔法存在於眾多傳說和故事當中,但,科技才是王道!

  尼古拉雖然走在前面,但他的動作要比魏斯輕盈,且儘量挑選地面堅硬的位置下腳,他那雙漂亮的黑靴子只沾了少許泥巴。

  「飛行戰艦?不,我們不是要搭乘飛行戰艦。當然,我也不會魔法!」

  不是飛行戰艦,也不是黑魔法,那麼要在十個小時內跨越千里,能用的要嘛是飛艇,要嘛是飛機,還有第三種可能麼?魏斯犯起了嘀咕。

  尼古拉邊走邊說道:「你忘了嗎?我跟你說過的,我是飛行者俱樂部的榮譽董事!」

  魏斯沒答話,而是繼續在心裡嘀咕:好吧,你那是跟真正的龍-克倫伯-海森說的,那傢伙已經被雪羆嚇死了,而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

  在鬆軟泥濘的草地上走了足足兩公里,他們終於走到了湖邊。

  這個湖泊是供馴羊們飲水嬉戲的地方,所以湖邊更是泥濘不堪。

  尼古拉拎著他那紅褐色的小行李箱,抬手看了看表:「看來他還在路上,再等一會兒吧!」

  閒著也是閒著,魏斯旁敲側擊道:「你說的那個飛行者俱樂部,規模不算很大吧?」

  話才說完,立即得到了尼古拉賞的白眼:「5000多名正式註冊的會員,33個俱樂部活動點,近200架飛行器,這規模還不算大?其他國家從事飛行器運動的俱樂部,加起來可能還沒我們這一個俱樂部的規模!」

  飛行器?嗯……這個悅耳的專用名詞,一下子勾起了魏斯的好奇與期待。

  待會兒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會是何等技術水平的飛行器?該不會跟萊特兄弟那架「飛行者1號」一樣既簡陋又不牢靠吧!

  見魏斯一臉奇怪表情,尼古拉解釋說:「飛行戰艦是軍方的,所以能在軍校裡面降落,飛行者俱樂部是純粹的民間組織,而且飛行器不同於飛行戰艦,對降落場地有特殊要求,所以要來這裡。」

  魏斯心有所思,隨口應道:「原來是這樣啊……」

  尼古拉繼續解釋說:「因為星源石是受軍方嚴格管控的,民間無論何種理由,都不可能拿到哪怕十分之一磅。因此,軍方熱衷於建造飛行戰艦而不屑於研發飛行器,平民百姓沒得選擇,想要飛,就只能造飛行器。」

  說話間,耳邊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嗡鳴聲。

  循聲望去,從西南方向低空飛來一隻狀若鵜鶘的「白色大鳥」。

  喲呵,果然是一架飛機,一架水上飛機!

  魏斯的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

  在他的潛意識裡,龐大卻笨拙的飛行戰艦就如同巨艦大炮時代的海上霸主,它們橫行一時,卻終究讓位於飛機和導彈。

  抵達奧城的第一天,魏斯便通過格魯曼集團派來接站的汽車,大致推斷出這個世界的內燃機科技水平,而在回到軍校的第一天,他坐了尼古拉的「豪車」,籍此修正了自己的判斷。

  很顯然,當下的內燃機技術,是足以給重於空氣的飛行器提供飛行動力的!

  從空中俯瞰,巴斯頓軍校是個非常醒目的參照物,附近也就這麼一個湖泊。那「白色大鳥」的駕駛員盤旋了一圈,很快以鵜鶘棲水的姿態降落下來。

  魏斯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架白色飛機。它採用雙翼構造和船式機身,為了容納體積碩大的發動機,上下機翼間距很寬,而螺旋槳葉片置於發動機後方提供反向推力,方方正正的方向舵和升降舵猶如三把蒲扇插在機尾,而當飛行器降落在水面時,由機身和機翼下方吊掛的兩個浮筒共同提供浮力並保持漂浮狀態下的穩定度……

  跟初見飛行戰艦時完全顛覆想像的震撼不同,魏斯對這架外型簡陋、構造獨特的水上飛機有著天然的親切感。在人類的近現代歷史上,能夠找出多款與之相似甚至有雷同之處的飛機,譬如寇蒂斯的「飛行艇」、超級馬林的「海獅」、薩沃亞的「S.bis」以及馬基的「M.bis」系列。

  它們雖然不是同類中的佼佼者,但也絕不是最差的。

  當這只「白色大鳥」來到跟前,魏斯忽然意識到,在這個什麼都偏大的世界,這架雙翼水上飛機的尺寸倒是有些袖珍——它的翼展只有七八米,這幾乎是活塞發動機時代為飛行器提供升力的下限;機身約有五米多長、兩米多高,只能夠容納兩名飛行員。

  與之相應的,飛機上方安裝了一台體形不大的發動機,以及木質材料製成的螺旋槳葉片。

  站在力學角度,飛機並非越大越好,而是要跟材料技術水平相適應。從眼前這架水上飛機的外觀來看,它應該是木骨織布蒙皮或是鋼骨蒙皮構造——木質骨架質量較輕而強度較弱,鋼製骨架強度較好但質量較重。無論是哪一種,其機身、機翼包括螺旋槳葉片的抗壓耐力性能都存在很大的侷限性,不適合支撐體型過於龐大的飛行器。

  直到鋁材和鋁合金的實用化,航空和空戰技術才真正邁入了現代化的門檻。

  這水上飛機靠岸之後,一個蓄著絡腮鬍子的大叔從駕駛艙裡爬了出來,滿不在乎地踩在岸邊的爛泥地裡,沖尼古拉咧嘴笑道:「抱歉啊,萊博爾德先生,出發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小麻煩,讓您久等了!」

  發動機沒有熄火,噪音很大,尼古拉罕見地扯著嗓門:「謝謝你了,倫克先生!我和我的朋友趕著走,來不及先把你送回去,該是我說抱歉呢!」

  說罷,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不明面值的紙鈔,塞到了鬍子大叔手裡。

  大叔也不推脫,直接將紙鈔揣到口袋裡,依然用吼的方式說道:「減速器有點問題,時靈時不靈的,建議你儘量飛得低一些,萬一發動機停轉,趕緊找個地方降落就行。」

  話說的坦然,可一旁的魏斯卻鬱悶了:迫降哪是好玩的事情啊?耽誤行程事小,稍有不慎,重傷殘廢甚至丟掉性命找誰說去?

  尼古拉很豪氣地回應說:「修修補補解決不了的問題,該換配件就換啊,實在不行,連發動機也換了。」

  大叔道:「我確實是這麼建議的,可安東尼奧先生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能省就省,絕不浪費,嘿嘿……我也沒辦法。」

  尼古拉看來跟這位大叔很熟,一番吐槽之後,他將自己的皮箱遞給對方:「好了,知道了,我們趕時間,得趕緊出發了。」

  大叔一手拎著皮箱,一手搭在弓起的大腿上給尼古拉借力。娃娃臉小哥一踩一蹬,便輕巧地攀上了機翼,再從大叔手裡接過皮箱,那雙漂亮的黑皮靴上依然沒沾多少泥污。

  真是個愛乾淨的傢伙!

  魏斯一邊羨慕著,一邊走到大叔身旁。自己這滿腳泥可不好踩大叔身上,只好讓他代拎一下行李,自己從翼根位置艱難笨拙地爬了上去。

  大叔仰著頭對尼古拉說:「出發的時候油箱加滿了,我已經飛了半個小時,順風還能再飛兩個小時,逆風的話,估計撐不到邁爾卡倫,得在迪爾馬奧加油,加滿油就能保證飛到梅斯了。」

  尼古拉熟練地坐進了駕駛座,戴上皮帽和防風鏡,而魏斯只能拎著行李爬進他身後那個沒有儀表、操縱桿而且位置略窄的客座。

  這位置,就自己的體形都覺得有點擠,大個子上來可怎麼辦?

  一番檢查之後,尼古拉沖大叔豎起大拇指。

  大叔用力將飛機推離岸邊,然後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讓它原地轉了個向。

  「坐穩了,克倫伯-海森先生!」尼古拉轉過頭大聲道,「歡迎乘坐飛行者俱樂部『自由者2號』飛行器,特別飛行員尼古拉-萊博爾德將全程為您效勞!」

  魏斯順勢道:「好,給賞!」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8 12:28 PM

第73章 事有可為

  夕陽漸漸西沉,晚霞映紅了天際。位於索姆索納斯城的克倫伯-海森城堡,臨湖傍山,景色優美。夜幕還未降臨,這裡已是張燈結綵,樂聲飛揚。

  城堡主人的掌上明珠——貝拉-克倫伯-海森那輕紗羅帳、粉色夢幻的閨房裡,今晚的主角已經穿上了雍容華貴的白長裙,戴上了優雅精緻的白手套,一頭烏黑長髮盤成淑女髮髻,輕妝淡抹,雲嬌雨怯,盡顯碧玉之美。

  可是,這位嬌俏伊人雙瞳剪水的眼眸裡,分明透出一種跟年齡不相符的失落和幽怨。

  當她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時,房門被輕輕敲響。

  輕唇未啟。

  房門再次被敲響,並且傳來了管家雷納的聲音。

  「小姐,有您的電報,是少爺拍來的。」

  聽到「少爺」,伊人宛若過電一般,頓時睜大了眼睛,可是轉瞬過後,她又恢復了原態,甚至較之前更加的沮喪。

  等到房門第三次被敲響,而且敲門聲很是急促,她終於開口:「進來吧!」

  彷彿永遠只穿黑禮服的管家雷納推門進來,興沖沖地說道:「小姐,少爺拍來電報,說他正在路上呢!」

  一聽這話,伊人被抽空的靈魂瞬間歸位,她急不可耐地從雷納手裡接過電報,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這是真的?」

  雷納答道:「是的,小姐,這是郵遞員剛剛送到的,我問過了,時間不會錯,就是今天拍來的!」

  「有問是從哪裡拍來的嗎?」

  雷納想了想:「好像是從邁爾卡倫電報局拍過來的。」

  伊人訝異道:「邁爾卡倫?他怎麼會在哪裡?從奧城到梅斯的鐵路線並不經過那裡吧!」

  「呃……似乎是這樣的,我不太確定。」

  伊人急切地拋出一連串的假設和疑問:「是這樣的,格魯曼小姐在地理課上教過我們,我應該沒有記錯!而且,邁爾卡倫離我們這裡好像還有很遠的路程,他今天才從那裡拍發電報,怎麼趕得及呢?難道電報是昨天拍發的,因為什麼原因耽擱了,所以今天才發出來?」

  雷納寬慰道:「別擔心,小姐,少爺既然說他在路上了,就一定能趕到。」

  「可是……」伊人再次將目光轉向窗外,那最後一抹殘陽,似乎也要消失了。

  與此同時,在能夠遙遙望見索姆索納斯城的天空中,魏斯、尼古拉還有他們的「飛行者97號」正全速趕來。單純按照飛行里程和飛行速度計算,他們完全可以趕得上貝拉的晚宴,可是當他們在梅斯加完油再次啟程的時候,發動機罷工了,飛行者俱樂部梅斯分部的機械師忙活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勉強解決了問題。

  這一耽擱,讓他們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趕到,錯過宴會開場事小,無法保證安全降落才是頭等大事!

  魏斯的躊躇徬徨,尼古拉看在眼裡,他掐指一算,只要不跑偏航線,不遇到強風,還是能夠趕在日落之前抵達的。

  尼古拉的計算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在於他們途中確實遇到了風的阻撓。眼看著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魏斯無奈地嘆了一聲:「這該死的風!」

  敞開式座艙裡,不大聲吼是無法交流的,可尼古拉彷彿跟他心有靈犀一般,不早不晚地轉過頭:「別擔心!你的飛行員是飛行者俱樂部裡技術最好的,沒有之一!」

  「真的?」魏斯高聲問道。

  「那……是……當……然!」尼古拉一字一頓地回答說。

  雖然臉被天上的風吹得冰冰冷,魏斯心裡卻是暖洋洋的。

  「謝謝你,我的好兄弟!」

  「啥?」

  「我說……謝謝你,我的好兄弟!」

  尼古拉沒有應話,但魏斯分明從他的側臉看到了得意的笑容。

  這一趟旅行,應該能從莫納莫林山脈遭遇獸襲的陰霾中走出來吧!

  當「飛行者97號」飛臨索姆索納斯城上空時,白晝已盡,黑夜來臨。

  值得慶幸的是,這不是一個黯淡無光的夜晚,何況奧倫斯星的天然衛星折射過來的淡黃色的光,照明效果要比月亮之於地球好那麼一點點。

  以燈火閃爍的索姆索納斯城區為參照,循著河流泛起的月光,魏斯和尼古拉順利找到了克倫伯-海森城堡以及與之毗鄰的湖泊。

  「就是哪!」魏斯指著燈火通明的亮點,「我們最好低空飛兩圈,讓他們有所準備,萬一我們降落時栽進水裡,他們也能盡快划船過來。」

  「好!」尼古拉應道,「但願我們的油還能多堅持幾分鐘!」

  接下來,他保持現有飛行高度,繞著城堡盤旋一圈,再接著,發動機傳來咕隆咕隆的異響聲,聽起來像是有人肚子餓了……

  「沒油了!」尼古拉有些緊張地喊道,「我們得立即降落!」

  話音才落,發動機就徹底停止了轉動。

  吵鬧的世界瞬間安靜下來,耳邊只剩呼呼的風聲。

  說話不需要吼了,魏斯和尼古拉卻誰也沒有吭聲。

  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謹慎了。

  魏斯隱約聽到了城堡裡傳來的音樂聲。

  也許,宴會已經開場,自己的便宜妹妹正在眾多賓客的注視中款款扶梯而下,華麗褪去嬌俏蘿莉的頑皮童趣,展現花季少女的青澀之美……

  也許,宴會還在暖場,小蘿莉還是等著自己兌現諾言,等著自己穿著帥氣的軍禮服現身人前,讓所有的質疑和不屑戛然而止……

  在尼古拉的操控下,失去動力的飛行器如同一片從枝頭飄落的樹葉,輕盈而又自然地滑向平靜的湖面。

  「抓穩了!」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讓魏斯從那種飄然世外的走神狀態猛地回歸現實,危險並沒有解除,結局如何尚不可知,察覺到來自湖面的涼意升騰而起,他緊緊抓住座艙邊緣,深吸了一口氣……

  機身接觸水面的剎那,魏斯那顆懸在空中的心終於落下了一半,因為他明顯感覺得到,飛機的滑降速度不算快,飛行姿態控制得比較穩,這樣的降落基本沒什麼風險,最大的懸念在於他們能否以帥氣拉風的方式步入宴會現場,而不是像落湯雞一樣狼狽不堪!

  接觸水面之後,這架水上飛機的減速勢頭很猛,由於是在完全沒有動力的情況下降落,它的升降舵和方向舵幾乎發揮不了作用,所以當機身前傾、機尾翹起的時候,魏斯和尼古拉所能夠做的,就只是拚命將自己的重心向後壓。

  時間的相對論再次生效,這短短十數秒,給人的感覺像是過了十幾年,甚至更加漫長。

  飛機的滑行速度終於慢到肉眼可以看清湖面的波濤,機身繼續前傾,當它最終停止滑行的時候,傾角已經接近45度,只差一點就要倒栽過來。

  無動力滑降成功,既得益於尼古拉的優秀飛行技術,也跟這架飛行器木骨蒙皮的構造特點有很大關係——在邁爾卡倫等待維修的時候,魏斯已經向尼古拉好好討教了現有各式飛行器的構造和性能,得知「飛行者97號」還是最為原始的木質骨架搭配紡織蒙皮。通過這些瞭解,他得出了一個自認為比較客觀的評價:這個世界的航空工業還基本處在一戰前期的水平,而且由於飛行戰艦的存在,飛機的研發主要依靠民間的飛行運動愛好者,得不到大資本的青睞,缺乏大型工業企業的技術支持,發展速度非常緩慢……

  以逆向思維看待這種現狀,奧斯倫星的現代航空工業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沒錯,事有可為,大有可為!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9 06:29 PM

第74章 順風車

  夜幕下,湖岸邊,冷風呼呼地吹著。

  兩個身穿軍服的人,並肩行走在通往克倫伯-海森城堡的沙土路上。

  從背後看,他們個頭相差無幾,但肩膀明顯是一個寬、一個窄,腰部一個粗、一個細。

  「阿嚏……」

  打噴嚏的,是左邊這個肩寬腰粗臀部結實的軍人,他身上的衣服很乾燥,可頭髮卻是濕漉漉的。

  「跑吧!」右邊的軍人笑著提議道,「跑起來就熱乎了!」

  左邊的軍人齜牙咧齒道:「啊……你說的倒是輕鬆!改天讓你試試拖著你的『飛行者97號』在湖裡游上幾里,看你還有沒有力氣跑步!」

  右邊的軍人卻跟沒心沒肺似的笑了一通。

  「我也是為你好啊!要是冷生病了,回軍校怎麼辦?過幾天可就是中期測試了!」

  「你這破飛行器應該好好改造一下,增大油箱容量。加滿油才能飛兩個多小時,從奧城到梅斯都要停下來加一次油,跟飛行戰艦比真是弱爆了!」

  左邊的軍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弱?我們的飛行器跟飛行戰艦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好不好!飛行戰艦依賴於『星源石』,這種獨特而珍惜的材料開採非常困難,而且現有儲量已接近告竭,受限於此,飛行戰艦的建造規模很難擴大。飛行器的材料既普通又廉價,在可見的未來,它們一定會取代飛行戰艦成為人人都能搭乘的空中交通工具。」

  「你這話完全沒毛病!」右邊這名軍人的語氣突然正經起來,「不過,飛行戰艦有飛行戰艦的優勢,譬如說強大的運載能力。相信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它們會是快速運輸、長途補給的首選,而飛行器,則會憑藉低廉的成本、龐大的數量以及不斷提高的技術水平,取代飛行戰艦成為空戰主力。」

  「你真這麼想?」

  「在你眼裡,我是個為了討好你而說違心話的人?」

  「嗯……好像不是!」

  「那不就結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前方那燈火通明的城堡看著不遠,徒步前往卻是相當長的一段路程。沒辦法,誰讓他們的水上飛機燃料耗盡,連就近靠岸都得用人力拖曳……

  一陣低沉而吃力的轟鳴聲,從他們身後方向傳來,漸漸由遠及近。

  兩人停住腳步,站在路邊。

  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出現在上坡路盡頭的彎道口,車前的兩盞燈,似乎還沒有用煤油的馬燈明亮。

  小汽車裡,穿著裘皮大衣、戴著珍珠項鏈的中年婦人,很是怨憤地向她那正在駕駛的丈夫抱怨道:「早就說了,燒油的機器不靠譜,還貴得要命!你看看,我們要是坐馬車來,早就在暖和舒服的大廳裡享用熱騰騰的美味了,哪會遲到這麼久,真是丟死人了!」

  「就是,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到啊?肚子好餓……」車後座穿著白襯衫黑禮服、戴著黑色圓框眼鏡、梳著油光發亮三七分的大男孩有氣無力地說。

  開車的中年男子同樣穿著白襯衫黑禮服,臉上手上卻沾了不少油污,他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別急,別急,再有十分鐘就到了!今天是開放式的晚宴,即便我們在宴會結束前的最後一刻鐘到,也能填飽肚子!」

  婦人嬌嗔道:「要是最後一刻鐘才到,我都根本沒機會向她們展示我的新項鏈呢!親愛的,這可是你花了大價錢買給我的結婚紀念禮物呢!」

  「這錢花得值,絕對花得值……」

  中年男子轉頭賠笑,回過頭來時,猛地看到前面路邊站著兩個軍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一腳剎車。

  好在車速不快,既沒有弄亂婦人的髮型,也沒有讓後座的大男孩滾到前座來……

  中年男子從駕駛室探出頭一瞧:「啊?這不是克倫伯-海森少爺嗎?您也回來參加克倫伯-海森小姐的生日晚宴啦?可是,您這會兒怎麼在這裡?」

  「順路搭個車,邊走邊說!」

  既然對方也是去參加宴會的,魏斯給了尼古拉一個眼神,然後一人一邊,開門上車,把一臉雀斑、梳著三七分頭的大男孩給夾在了後座中間。

  重新開動汽車後,中年男子絮叨起來:「克倫伯-海森少爺,您應該還記我吧!我可是在索姆索納斯城出生長大的,我父親老施耐德最早在城東經營一家雜貨鋪,後來轉行做起了貿易。十年前,我們舉家搬去了梅斯,但我每年都要回來十幾趟,經我手的柳木,估計佔到了克倫伯-海森家族一半的購買量吧!嘿嘿……對了,您這是已經從軍校畢業了嗎?那可是巴斯頓軍校啊!在我們年輕的時候,那可是全聯邦最頂尖的軍校,記得那年索姆索納斯城有個叫約翰-德倫克斯的考入巴斯頓軍校,結果是全城轟動,而在那之後,有好多年都沒有出現過那樣的青年才俊了!」

  魏斯只好客套道:「噢,施耐德先生……呃,確實有印象……您好啊,美麗的施耐德夫人,非常榮幸見到您!還有小施耐德先生,哈,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這時,被魏斯和尼古拉擠得縮起肩膀的大男孩問:「您的頭髮為什麼是濕的?」

  不光是施耐德夫人,就連正在開車的施耐德先生也轉過頭來看魏斯的頭髮。

  魏斯解釋道:「啊……這說來可有點尷尬。我們是搭乘飛行器來的,因為沒油了,靠不上岸,只好我下水游泳,把它給拖到了岸邊。」

  施耐德夫人從包裡掏出一塊手絹,讓魏斯把頭髮擦乾一些,然後問說:「飛行器是什麼?」

  「我知道!」小施耐德扶了扶他的黑框圓鏡,「飛行器就是給汽車發動機裝上槳葉,再仿照飛鳥做一對大翅膀,這樣就可以飛上天了。」

  「哈,回答正確!」魏斯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在學校學的?」

  「學校不教這個。」小施耐德回答說,「學校不教任何跟戰爭有關的東西,因為我們的校長霍布斯先生覺得戰爭是軍人的事情,跟我們沒什麼關係,也最好不要跟我們扯上什麼關係。」

  「滿腦子空想的和平主義者!」尼古拉突然發聲道,「諾曼帝國人口雖然不到我們的三分之二,但他們短期能夠動員的兵力比我們多得多,原因就是他們建立了完備的軍事動員體系,14歲以上、60歲以下的男性,只要身體健康,都要接受相應等級的軍事訓練。即便戰爭永不爆發,他們普及化的軍事訓練,也能夠讓所有男性公民的身體和精神向軍人靠近。如果你們去過諾曼帝國,無論是在城市還是鄉村,都能看到他們的男性公民走路矯健硬朗,而且永遠是昂著頭、挺著胸……」

  這個話題讓魏斯頓時來了興致,他問小施耐德:「你認同你們那位霍布斯先生的觀點嗎?」

  「當然不!」小施耐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歷史告訴我們,當敵人侵略我們的國家時,每一個人都有義務加入到戰鬥行列中來,否則,我們將有可能淪為敵人的殖民地,絕大多數人都會過得非常悲慘。」

  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見識,魏斯不由得對這個家庭高看幾分。

  然而施耐德夫人似乎對這種話題非常反感,她訓斥道:「嘿,布特,你又在胡言亂語了!今晚是不是不想吃山梅酪和鱈餅了?」

  大男孩不緊不慢地反問:「如果是胡言亂語,怎麼會寫在書上並公開發行售賣呢?」

  施耐德夫人無以反駁,而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轉移話題道:「對了,克倫伯-海森少爺,您都還沒有介紹這位面貌清秀的先生呢?您說之前是您下水,想來您在軍校也一直對他關照有加吧?」

  魏斯仰頭大笑:「抱歉,施耐德夫人,這件事您恐怕看錯了。之所以是我下水,一來我是乘客,一路上都是他在辛苦架勢,二來平日裡他對我關照有加,今天也算是小小的回報。」

  「還有一個原因……」尼古拉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善游泳,也不喜游泳。除非迫不得已,我是不會下水的。」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0 12:09 PM

第75章 貝拉的選擇

  克倫伯-海森城堡主廳,大大小小的燈盞皆已點亮,十六人的樂隊一曲接一曲的演奏著輕快悠揚的曲子,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色澤鮮豔、香氣誘人的食點與酒水,勛爵夫婦熱情而得體地招呼著賓客,受邀而來的男士們、夫人們以及年輕的先生小姐們,輕鬆自若地進行著各自的交際。

  唯獨今晚的主角,即將年滿16週歲的貝拉-克倫伯-海森,依舊沒有現身。

  在靠近樓梯的一個不起眼角落裡,幾個面容稚氣卻有些濃妝豔抹的少女聚在一起,一邊悄悄地喝著混了果汁和酒的「特製飲料」,一邊小聲議論著她們某位不太合群的朋友。

  「都這個點了,她還在化妝麼?平時磨蹭就磨蹭吧,這個時候,非要讓大家跳不成舞嗎?真是的!」

  「呵,她該不會是害羞得不敢出來吧?」

  「我覺得啊,害羞肯定不至於,最主要是因為她哥哥沒來。之前她不還很得意的說,她哥哥一定會穿著巴斯頓軍校的帥氣軍禮服回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嗎?巴斯頓軍校哪是想請假就請假的,再說了,她在她哥哥眼裡究竟有多重要呢?」

  「你這麼說,我覺得很有道理。如果我被我最信任的人辜負了,我也會非常沮喪,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見人!」

  「話雖如此,這畢竟是她的生日宴會,待會兒她出來,大家千萬別再提這事了。」

  一眾稚氣的逆耳話語中,總算有人說了句還算公道的話,但說話的這位黑髮姑娘,立即受到了同伴的犀利反擊。

  「得了,漢娜,別在我們面前裝好人!你這樣維護她,還不是因為你父親的生意?近來他們的槍坊進行大手筆的改造,你們家攬下了大部分的土建工程,這可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你這麼精明,今後啊,一定會成為你父親生意上的好幫手!」

  黑髮姑娘冷冷地盯著「攻擊者」,一個身材高挑且線條飽滿的金髮白膚女孩:「要說生意,整個索姆索納斯城有誰能說自己跟克倫伯-海森家族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總是要針對貝拉?她脾氣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心地善良,大多數課業的成績也都非常好……哎,諾拉,你該不會是嫉妒她成績好又長得漂亮吧?」

  「我嫉妒她?」高個子金髮女孩冷笑一聲,故意將她還在發育但規模已經相當可觀的凶器挺得更高一些:「大家說說看,我跟她站在一起讓男人們選,有幾個人會選她?」

  對方這般膚淺低俗的理解,讓黑髮姑娘很是無語。

  而在主廳的另外一側,靠近武器展示櫃的地方,幾個衣裝筆挺、頭髮梳成大人摸樣的男孩,也聚在一起,低調地喝著自行混合的「雞尾酒」。

  「你們要相信我的眼光,諾拉只不過是發育的比較早,再過幾年,她在她們中間只是個普通角色,能長成大美人的,一定是貝拉和漢娜那樣的,嗯……艾德文娜估計也不錯!」金髮男孩道。

  「你的眼光?哈!讓我來告訴你們吧!要想知道女孩成年後的模樣,看她們的母親就能知道個大概!比如說諾拉,瞧瞧古德森夫人,三十幾歲之前,身材是沒得說,但三十幾歲之後就慘了,而且她的五官原本就不夠精緻,等到發了福,根本不能近看!再說說希爾達的夢中女神,貝拉,你們看勛爵夫人,身材跟古德森夫人不相上下,但五官要好看一些,所以……成年後的貝拉,確實會比諾拉漂亮,至於說會成長大美人,我覺得不太樂觀。你想啊,貝拉的兩個哥哥,身材長相都很普通啊!」褐髮男孩對女孩和夫人們評頭論足的神情,並不讓人覺得他少年老成,反而給人一種風流輕佻的感覺。

  另一個金髮男孩道:「那你覺得誰最漂亮?呃,我知道了,以你的高眼光,根本看不上我們這裡的小妞,你喜歡格魯曼小姐那種類型的!哈,以你的條件,還是別痴心妄想了!」

  褐髮男孩反問:「我的條件怎麼了?只要我能夠考進巴斯頓軍校,甚至是自由航空學院,難道還配不上區區一個企業董事的女兒?」

  剛剛這金髮男孩一本正經地揶揄道:「嗯,我們的何迪先生是個胸懷壯志的真男兒,巴斯頓軍校算什麼?自由航空學院才是平步青雲的基本起點!企業董事的女兒哪配得上您啊,怎麼也得找個將軍的女兒吧?」

  褐髮男孩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嘆氣道:「算了吧!像我們這樣的出身條件,能進入巴斯頓軍校已經很不錯了,自由航空學院?那只存在於幻像當中。嗯,幻像一下總可以吧?」

  男孩們一邊聊著,一邊時不時地往宴會中的女孩和女士們身上瞟上一眼,青春的荷爾蒙,讓他們對於各種各樣的異性都充滿了好奇與嚮往。

  當樂隊開始演奏當晚的第12支曲子時,正門口走進來幾個人。頃刻間,熱鬧的主廳安靜下來,以至於每一件樂器發出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鎖定在了那兩個身穿軍服的青年身上。

  儘管宴會現場也有幾個穿軍服的,還有警察系、關稅系的制服先生,但在人們眼裡,這些都不如巴斯頓軍校的學院制服有吸引力。

  巴斯頓軍校學員的制式禮服,選用的是淺灰色的羊毛呢絨,並且設計成對開襟、雙排扣、收腰身的款型,穿在朝氣蓬勃的青年學員身上,既莊重又時尚,彰顯出嚴肅活潑風格。

  勛爵夫婦很是欣喜的迎上前,特別是勛爵夫人,激動的簡直要瘋。

  眾目之下,魏斯始終讓自己臉上保持淡然的笑容,對於便宜爹媽的關切詢問,他只朗聲回答了一句:「我承諾的,就一定會做到!」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裝逼成功。

  片刻過後,宴會氛圍自動恢復如常,只不過宴會現場的人們有了新的焦點。富態的男士們、端莊的夫人們以及青年一代的先生小姐們,紛紛向克倫伯-海森家族前途不可限量的繼承人致意。從他們口中出來的辭藻,或華麗、或媚俗,或得體、或浮誇,無不體現出索姆索納斯城各階層的崇敬仰慕之意。

  出於安全的考慮,魏斯並沒有向便宜爹媽或是在場的賓客們介紹同來的尼古拉-萊博爾德。若是這些尋常思維的平民大眾知道這位小哥的老爹是現任總統,沒準會有不少夫人小姐尖叫著暈過去?

  樂隊的曲子還沒奏完,便見管家雷納上前說了些什麼,樂曲停了一下,很快換成了人們耳熟能詳的《玫瑰綻放》。

  在這悠揚悅耳的樂曲聲中,貝拉-克倫伯-海森小姐以一襲華美的白色長裙出現在樓梯口,她戴著金色的頭冠,優雅地拎著裙襬,沿著台階輕緩而小心地走下來。

  作為應有的禮節,賓客們齊齊向宴會的主角行注目禮,並致以持久掌聲。

  趁著眾人的視線焦點轉移過去,魏斯側過頭對尼古拉說:「這位,就是我的妹妹,貝拉。」

  尼古拉一邊鼓掌,一邊低聲應道:「以你的面容,很難想像這位精緻可人的女孩是你的同胞妹妹。」

  「怎麼?一眼就看上我妹妹了?」話雖然是調侃,但如果兩人真能對上眼,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更何況以尼古拉的家世、為人以及各方面能力,選來做妹夫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尼古拉沒有正面表態,而是跟往常一樣拋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反問句:「你捨得?」

  魏斯道:「對別人,我不敢說,但是對你,我還是可以放心的。」

  尼古拉道:「好吧!既然你說的這麼誠懇,我會認真考慮的。」

  走下樓梯,貝拉以傳統禮節分別向三個方向的賓客們致意。這時候,克倫伯-海森勛爵走上前去,準備挽起女兒,將她引到宴會廳的中央,卻見她搖搖頭,對勛爵耳語了幾句,接著,兩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魏斯。

  「快去吧!」尼古拉在一旁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他,「你的寶貝妹妹希望自己的兄長擔任她成人禮的見證人,這可是一份特殊的信賴!表現好點,千萬別出醜!」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1 01:12 AM

第76章 完美的成人禮

  成人禮的見證人?

  聽到尼古拉的話,魏斯頓時懵了。這情節,這橋段,咋沒人提前預告一下?該做什麼,該說什麼,自己完全沒譜啊……

  循著貝拉和勛爵的目光,眾賓客的視線重新轉到了魏斯這邊。

  這懵圈的傢伙一面假裝淡定,一面從牙齒縫裡擠出聲音:「哎,我該怎麼做?」

  「怎麼辦?照你自己的成人禮就行了!」尼古拉不假思索地回答說。

  「可我是男的,她是女的……」

  「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啊!」

  尼古拉原本不以為然,見魏斯這一直躊躇不前,心知他肯定有狀況,於是轉頭看了他一眼:「就那幾句祝語,你該不會是全忘光了吧?」

  就這一小會兒的遲疑,魏斯已經察覺到有些賓客的目光發生了變化。他們現在還只是疑惑和好奇,若是出糗,幸災樂禍的人應該不少在數,那樣的話,貝拉今後的生活肯定會受影響,沒準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於是,他向尼古拉求助道:「咱們兄弟一場,難道你想看我出醜嗎?」

  尼古拉翻了個白眼:「好吧,就看在你曾經過我一命的份上,我幫你一次!」

  這時候,魏斯已經沒有心思去琢磨他所指的救命之恩是哪回事,連忙應聲說好。

  「跟著我,我怎麼說,你怎麼做!」

  撇下這話,尼古拉正了正身形,下頜微昂,胸膛高挺,邁著健步走向貝拉。

  魏斯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只落後了那麼半個身位。旁人若不仔細辨認,會覺得這兩位巴斯頓軍校學員是在同步行進。

  見魏斯昂首闊步地朝自己走來,貝拉剛剛繃緊的表情總算放鬆下來,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跟兄長同來的那名軍校學員已經介入到自己的成人禮儀式,直到他們雙雙走近,這才有些詫異地看了尼古拉一眼。

  這一眼,讓她那精緻的臉蛋緋紅一片,彷彿清晨的朝霞映在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上,又似秋日的楓葉夾在白淨的書頁裡,等待識貨之人前來鑑賞……

  在貝拉身前大約三步的位置,尼古拉停住腳步,彬彬有禮地欠身道:「尊敬的貝拉-克倫伯-海森小姐,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尼古拉-萊博爾德,是您兄長龍-克倫伯-海森在巴斯頓軍校的摯友,很榮幸來到今天的宴會。應您的兄長之邀,在您的成人禮儀式上擔任侍衛官。當然了,如果您感到介意的話,我將遵從您的意願。」

  魏斯站在尼古拉身旁,看到貝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的這位鐵桿好友。此刻,她那雙明亮眼眸裡,倒映著他那張清新秀氣、誠心正意的娃娃臉。

  同時,魏斯還注意到自己的便宜父親,克倫伯-海森勛爵,一臉詫異地看著尼古拉。

  他好像認出了尼古拉?

  貝拉羞澀地低下頭,輕聲細語道:「願意,當然願意,榮幸之至。」

  尼古拉再度欠身,然後走到貝拉右側:「那麼,現在,請見證人挽起貝拉的左臂,引領她走向大廳中央。」

  魏斯走到貝拉左側,挽起她那纖細的手臂。之前的短暫相處,他還從未在如此近的距離觀察她的側臉,此刻不經意的一瞥,竟有些驚為天人:那秋水明眸是如此的清澈傳神,彷彿直通一個真善美的內心世界;那小巧而又高挺的鼻樑,刻畫出一種不願屈從於世俗的桀驁;那白皙細膩、雪裡透紅的肌膚,彷彿是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那精緻小巧的雙唇,宛若一顆掛在枝頭的朱紅櫻桃……

  貝拉轉過頭,衝自己的兄長微微一笑。

  喵的,自己這是走錯片場、進錯情景了麼?

  魏斯訝異,亦是欣悅。小蘿莉盤起了髮髻,先前那種刁蠻率性、童聲童氣的印象,彷彿在一瞬間被亭亭玉立、溫柔可人的淑女氣質所取代;她略施粉黛,就讓那張稚嫩、爛漫的臉龐眉目如畫、明豔動人,勾起異性無限的保護欲……

  不起眼的醜小鴨,終有一天會成為人見人愛的白天鵝。

  伴著輕揚歡快的樂曲,克倫伯-海森家族的兄妹倆挽臂而行,緩緩來到了大廳的中央。

  尼古拉緊緊跟在貝拉的右側,儼然一名盡職盡責的侍衛官。

  待魏斯和貝拉在大廳中央的圓形石板上站定,尼古拉用恰到好處的音量音調說道:「現在,請見證人向觀禮賓客宣佈,從今日起,貝拉正式邁入了成人行列,並向她贈予特別的寄語。」

  言罷,尼古拉不忘給魏斯一個眼神,示意他接下來的部分可以適當的自由發揮。

  魏斯先是環視眾人:「作為克倫伯-海森家族的繼承人,貝拉的兄長,我宣佈,從今日起,我們的貝拉已經成長為索姆索納斯城乃至洛林聯邦州最美麗動人的玫瑰,我以克倫伯-海森家族繼承人以及巴斯頓軍校生的神聖名義起誓,我此生將是她最忠誠的守護者,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接著,他面對貝拉:「貝拉,作為你成人禮的見證人,我贈予你一句箴言:天空雖有烏雲,但烏雲的上面,永遠會有陽光照耀!」

  隨著話音的落下,滿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魏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才發現額頭都冒汗了。

  待掌聲平息,貝拉羞澀而又期待地瞟了眼一旁的尼古拉。

  只見尼古拉深吸了一口氣,用響徹全場每一個角落的聲音說道:「我,尼古拉-萊博爾德,以先祖聖-萊博爾德的名譽起誓,我將為貝拉-克倫伯-海森小姐保駕護航,使她的安全不受人威脅、清白不受人玷污、名譽不受人侵害,誠摯祝願……美麗、快樂、幸運常伴在她左右!」

  尼古拉話沒說完,準確的說,是在他說出「聖-萊博爾德」之名的那一刻,全場一片嘩然。

  跟魏斯這茫然無知的傢伙不同,這裡但凡稍有學識的人,都知道聖-萊博爾德是何許人物——他是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主要締造者之一,是自由聯邦律法體系的奠基人,曾擔任自由聯邦首任司法部長、大法官以及第三任總統。自他之後,萊博爾德家族強人輩出,四百多年來,已有過兩位總統、兩位國務卿,部長級的高級官員更是數不勝數。

  跟如此顯赫的家族相比,以造槍而聞名的克倫伯-海森家族根本微不足道。

  那些投向尼古拉的目光,無論來自男士或女士、年長或年幼,一下都變得熱誠甚至熱辣。

  深深的驚訝同樣寫在貝拉那雙波光瀲灩的眼眸裡。

  正如尼古拉的祝詞,這一晚的她,受到了美麗、快樂、幸運的眷顧,是這裡最幸福的人。

  隨著成人禮儀式的結束,賓客們紛紛交頭接耳,相互打探並確認後,幾乎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過來跟尼古拉握手致意。

  彷彿他的右手不是手,而是傳播幸運與榮譽的聖物。

  跟萊博爾德家族的人握手交談,對平民大眾來說,絕對是值得炫耀的談資。

  在勛爵的授意下,管家雷納吩咐樂隊開始演奏舞曲。

  輕快的旋律響起,傾慕者們再不情願,也只得遵循宴會的規矩,向四周圍退散,將主廳最寬敞的中間區域讓出來供人們跳舞。

  尼古拉得以脫身,只見他來到魏斯和貝拉跟前,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魏斯,第三次向貝拉欠身:「美麗動人的貝拉小姐,不知我是否有此榮幸,成為您今晚的第一位舞伴?」

  貝拉幾乎雀躍著回答說「願意」,接著才想起成人禮的見證人——自己的兄長,應該先跟自己跳一支舞。

  如果魏斯從宿主的腦袋裡提取了記憶,那麼跳舞絕非難事,問題在於他並沒有,所以……這貨壓根不懂這個世界的舞蹈。既然尼古拉主動幫自己解了圍,他連忙騎驢下坡:「瞧,我頭髮還是濕的,得先回房間把它弄乾了再說!呃,尼古拉,我的好兄弟,這個榮幸就讓給你了!」

  對於貝拉,尼古拉給了一個從容的微笑,對於魏斯,他照例翻了個白眼。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1 01:05 PM

第77章 意想不到的情況

  目送尼古拉和妹妹貝拉步入跳舞區,魏斯會心一笑,準備先回房間拾掇自己的頭髮,這一轉身,卻見便宜老爹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

  魏斯撓了撓頭,徑直走到他跟前。

  便宜老爹左右看了看,然後對他低聲說了句:「跟我來!」

  搞這麼神秘?

  魏斯跟著他從偏門離開了大廳,穿過走廊和拐角,從小樓梯上到二樓,進入了他的書房。

  關門之後,便宜老爹先是從掛衣架上取了一條毛巾給他,然後走到書櫃旁,從一個隱蔽位置打開隔層,取出一瓶酒和兩個杯子,將杯子放在書桌上,往裡面各倒了小半杯金黃色的酒液,將酒瓶放回隔層,將酒杯端了過來。

  在這樣的天氣,頭髮濕漉漉的走了好幾里路,要不是施耐德夫人提供了一塊手絹,小施耐德友情贊助了一把梳子,非得在貝拉的成人禮上出糗不可。拿著便宜老爹的乾燥毛巾狠狠擦了一陣,再悶一口烈酒,那feel,舒坦!

  「他真是尼古拉-萊博爾德?」

  面對便宜老爹的眼神,魏斯並不避開,而是坦然應道:「是啊,怎麼了?」

  便宜老爹皺著眉頭啜了一小口酒,卻不說話。

  「我跟他同窗一年多,平時關係很好,總不至於會弄錯他身份吧!難道說,您是在擔心他的安全麼?」魏斯反問。

  便宜老爹接連啜了兩小口酒,端著酒杯走到壁爐前,從旁邊的木箱子裡抓了一大把木屑放進去,用柴火棍撥了幾撥,接著又裡面擺了兩塊木柴。

  不多會兒,壁爐裡的火重新燒了起來。

  此刻的魏斯就像是一只怕冷的貓,正需要酒和火暖暖身體,他很自覺地坐到了壁爐前,慢慢品味著便宜老爹的「私藏」。這酒入口勁道很足,下肚之後,胃裡火辣辣的,暖流很快遊遍全身,將體內的寒意從毛孔裡驅逐出去,之後回味甘醇,分明是上好的成年佳釀。

  魏斯烤著火,便宜老爹打開一旁上了鎖的櫃子,在裡面翻了翻,取出一本封皮已經泛黃的相冊,踱著步來到魏斯身旁,慢吞吞地坐了下來,掏出手帕,輕輕拭去封皮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地翻開相冊。那謹慎的姿態,看來是在開啟一段塵封多年的珍貴回憶。

  「喏,在這兒呢!」便宜老爹指著相冊裡的一張相片對魏斯說道。

  在這張不大的黑白照片裡,一共有六個人,兩個穿著黑禮服的男士,四個高矮不一的孩童,其中一位男士的手裡,捧著一支似曾相識的步槍,而另一位男士,五官輪廓看著很是熟悉。

  「這是15年前在萊博爾德莊園拍的照片,那時他才39歲,是自由聯盟黨第二副主席、國會議員、監察部高級督察長以及復員軍人委員會秘書長,《復員軍人法案》正是在他的呼籲和推動下獲得通過的。那年我們受國防部和復員軍人委員會之托,製作出新一代的功勛步槍,用以配發給戰爭期間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復員軍人。第一批功勛步槍生產出來之後,我親自將它們送往自由城,並且帶上了你們兄弟倆,有幸見到了他,後來就有了這張照片。」

  魏斯仔細辨認照片上的四個孩童,可惜那時候的攝影技術有限,再加上照片留存了十幾年,根本無法看清人臉的五官細節,只能大致看出人物的樣貌身形以及衣著裝束。

  便宜老爹指著照片裡的人逐一介紹:「喏,這個是你的哥哥,這個是你,這個是萊博爾德總統的長子,還有這個,跟你同歲的尼古拉。」

  「原來我們在那個時候就認識了!」魏斯笑了起來。

  便宜老爹道:「你們那時候才四五歲,不記得也很正常。」

  魏斯又問:「那時候的他,跟現在變化很大嗎?」

  便宜老爹遲疑了一下:「如果他不介紹自己,我根本認不出來。」

  「哈……我還以為他那張臉,十幾年來都沒怎麼變過呢!」魏斯笑道。

  便宜老爹沒再多說什麼,合起相冊,準備將它放回原處。

  魏斯連忙問道:「那張照片能借我用用麼?我想讓他也看看。」

  便宜老爹無動於衷地站起身,將它鎖進櫃子裡。

  「既然緣分讓你們時隔十幾年後重新相聚,而且成了同窗好友,曾經的偶遇,提或不提,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這實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魏斯回答說,「我只是想跟他分享這種驚喜,而對於我們之間的友誼來說,有或沒有這張照片,並不會有差別。」

  便宜老爹道:「既然如此,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刻意對他提起這件事情,免得他有所誤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便宜老爹的用意,魏斯自我感覺能夠揣測七八分,再細問他也不會明言。既然他已經不容分說地將「證物」鎖了起來,自己再跟娃娃臉小哥提這事,似乎只是徒增遺憾。若是今後有機會去他家做客,由老萊博爾德將這段十幾年前的偶遇道出,豈不是更加的順理成章?

  想到這裡,魏斯也就不再糾結那麼許多。

  這杯子裡的酒喝完了,頭髮乾得差不多了,也該回去照看場子了。

  便宜老爹讓魏斯先走,自己負責「斷後」。在將兩個酒杯擦乾淨放回書櫃隔層之後,他沒有立即離開書房,而是又回到了上鎖的櫃子前,打開鎖,取出那本相冊,翻到剛才那張照片。照片上的面孔是模糊的,但在他記憶深處,那天的場景,那天的人物,甚至那天每個人說過的話,依然是無比清晰……

  因為擔心尼古拉一個人在宴會現場可能遇到無法應付的事情,魏斯沒回房間,而是原路返回主廳。他下了樓梯,走在走廊上,忽地聽到了宛如鳳吟鸞吹的美妙歌聲。

  這種驚為天人的感覺,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聽王菲版《傳奇》時的情形。

  沒想到在這個環境惡劣、推崇武力的世界,居然還能聽到這樣的繞樑之音。

  魏斯不由得加快腳步,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放聲歌唱。

  距離主廳越近,樂聲越發清晰,魏斯已經可以肯定,這絕無可能是留聲機的音像,而是現場唱出的歌聲。

  偏門就在眼前,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但這跟進入戰場前的深呼氣,意味截然不同。

  宴會現場依然人氣旺盛,大廳中央仍有二十來對男女在翩翩起舞,但跟先前不同,沒跳舞的人不再是三五成群的聊天攀談,而是齊刷刷的面朝樂隊所在位置。

  魏斯伸長脖子瞟了一眼,在那現場伴奏的樂隊前方,站著一位身穿淡藍色長裙的女子,曼妙的歌聲正是從她這裡發出的。

  遠遠一瞥,魏斯沒能看清歌唱者的容貌,只覺得那是一個面容白皙的年輕女子。他一邊在人群中穿行,一邊用心傾聽那首不知名但聽著很溫暖感人的歌曲。

  ……

  即使下雨了

  花朵依然盛開

  即使起風了

  星星依然閃耀

  花朵痴迷著星星

  猶如少女痴迷著你

  英雄少年

  在你深邃的眼睛裡

  有明亮的愛

  如果你愛我

  請始終像那些星星一樣照耀著我

  ……

  沒等魏斯走到人群最前面,一個身材高挑、金髮碧眼且香氣濃郁的女人突然擋住了他的去路。只見她說話的時候,一邊微微扭動腰肢,一邊高高挺起胸脯,那一抹乳白,簡直晃得人眼花。

  「怎麼?在軍校跟名流權貴攀上了關係,眼睛裡就容不下我這樣的舊相識了?」

  舊相識?呃……你哪位?魏斯心道。

  見他居然一副無動於衷的申請,女人冷哼一聲,轉身要走。

  對於「自己」的陳情往事,魏斯本就沒打算「再續」。雖說這女子的顏值身材不差,但氣質妖嬈,舉止風騷,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無論談感情還是談婚姻,絕壁是自尋煩惱!

  這女人轉身走出兩步,突然停住了,魏斯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她背對自己低頭抽泣起來,這還不算糟糕,緊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撲進魏斯懷裡。

  此情此景,縱使魏斯一臉無辜地舉起雙手,向圍觀群眾們表示自己啥也沒幹,可女人抱著男人痛哭流涕,這場面如何不讓人浮想聯翩?

  魏斯本想等她哭夠了自行鬆手,孰料她哭起來沒個停,而這姿勢又著實尷尬,只好低語道:「請放手,女士!」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2 12:16 AM

第78章 聲樂老師古妮薇爾

  「請放手,女士!」

  歌聲止,樂聲在,眾人熱烈鼓掌,淹沒了魏斯的聲音。

  但是撲進他懷裡的這個女人,能夠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句話的內容,聽出說話者的語氣和語調。

  所以,她像是觸電一般向後彈開。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眸裡,瞬間充滿了恨意。

  可她終究低估了眼前這個男人。

  對於經歷過生死考驗,三度直面凶殘野獸的魏斯來說,這種怨恨的眼神根本就是輕飄飄的,影響不了他的思緒,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她咬牙道:「女士?你叫我女士?你真要這樣無情?」

  「不,洛麗塔-韋爾夫,無情的人是你!」

  聽到貝拉的聲音,魏斯很是訝異,他轉頭一看,只見貝拉和尼古拉雙雙來到了身旁。

  沒等魏斯對面的女人出言辯駁,貝拉連珠炮似地叱責道:「我哥哥剛離開索姆索納斯城去軍校報到,不到一個星期,你就跟那個叫塞倫的搞在一起了,簡直不知廉恥,現在居然敢倒打一耙,反說我哥哥無情?」

  貝拉雖不是高聲喊叫,但她的音質很亮,這時的語氣又很冷厲,立即引來更多賓客的注目。

  讓魏斯感到慶幸的是,眼前這個叫洛麗塔的女人已經後退了一步,否則以剛剛的狀況,自己還真是有口莫辯。

  面對貝拉的叱責,這個女人的神態明顯出現了慌亂,氣勢也被完全壓住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此刻的貝拉猶如一頭戰意昂揚的獅子,對敵人步步進逼:「胡說八道?洛麗塔,你跟塞倫的關係,這裡很多同學都可以證明!如果你還覺得不夠,我可以讓雷納現在就去把塞倫請來,讓你們當面對質!」

  對於貝拉所說的這些,洛麗塔無以反駁,她眼巴巴地看著魏斯:「這是個誤會!相信我,真的只是個誤會,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龍,在我心裡,始終只有你一個人啊!」

  貝拉急忙拉著魏斯的手:「哥哥,千萬別相信這個狡猾無恥的女人!她從前接近你,只是把你當成搖錢樹,讓你給她買這買那,從來就沒真正喜歡過你。否則的話,她怎麼會那樣傷你的心,而且你一去軍校,她就跟別人廝混在一起?」

  魏斯不知該如何回應。以前的自己,竟是這般有眼無珠?難怪從莫納莫林山脈回來那天,貝拉會質疑自己把雪羆的皮毛送給別人,而當時她所說的洛麗塔,也即是眼前這女人,根本就是把自己當凱子嘛!

  見洛麗塔淚眼婆娑,可憐巴巴,時刻準備著再次撲進自己的懷抱,魏斯冷冰冰地對她說:「洛麗塔-韋爾夫,無論你過去是否真心待我,在你走進別人懷抱的那一刻,我們就結束了!今後的道路,各自珍重吧!」

  對面這妖冶的女人顯然沒料到魏斯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來,她楞了一下,這才苦笑道:「從前你總說自己是多麼的愛我,我還信以為真,今天才看清楚你的真實面目……龍-克倫伯-海森,今後就算你跪著求我,我也不會原諒你!絕不會原諒你!」

  撇下這句狠話,她掩面而去,徑直離開了宴會現場。

  如果是過去的「自己」,這般忍痛割愛,應該會感到痛徹心扉,但魏斯全然不覺得傷悲,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他轉過頭看了看一臉勝利驕傲的貝拉,又看了看表情複雜的尼古拉,聳肩道:「人生如此漫長,有誰沒遇見過幾個人渣呢?」

  貝拉上前給了魏斯一個擁抱:「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哥哥,我依然以為你為榮!」

  魏斯輕輕抱住她,耳語道:「抱歉,貝拉,我曾經做過那麼多的傻事,回想起來真是羞愧!」

  貝拉用誠摯而熱切的目光看著他:「那麼,就從今晚起,開始新的生活吧!」

  擁抱過貝拉之後,魏斯準備跟尼古拉解釋幾句,但不經意一瞥,目光立即被那一襲淡藍色長裙的身影給吸引住了。

  她正臉給魏斯的第一印象,像極了當年在《十八歲的天空》裡扮演藍菲琳的金莎。將她那五官拆開來看,眉、眼、耳、鼻、口,沒有哪一樣是精美絕倫的,可是當它們合在一起,便構成了一張嫻靜、甜美、春節、溫暖的臉,治癒系女神的臉。

  這張臉,完全配得上剛剛那驚為天人的美妙歌曲!

  見自己的兄長一臉呆愣,貝拉轉頭一看,笑了起來。

  「來,正好介紹你們認識!」

  貝拉一手挽著魏斯,一手拉著尼古拉,將這兩位羨煞旁人的巴斯頓軍校學員領到了淡藍色長裙的治癒系美女面前。

  「嗨,格魯曼小姐,請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哥哥龍-克倫伯-海森,這位是我哥哥的同學尼古拉-萊博爾德,他們都在巴斯頓軍校求學。呃……這位是我們索姆索納斯城女子中學的聲樂老師,古妮薇爾-格魯曼小姐!」

  直到這時,魏斯才恍然發現,這位格魯曼小姐,不正是自己在格魯曼大廈頂樓花園見過的那位「天籟之音」麼?說話的聲音就如仙樂一般悅耳,唱起歌來能不動聽?

  正在魏斯不知該如何表達的時候,這位格魯曼小姐一臉平靜地對他說道:「您好,克倫伯-海森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貝拉詫異道:「原來你們認識?」

  格魯曼小姐衝著貝拉微微一笑:「我們此前見過兩次,但還沒怎麼說過話。」

  接著,她轉向尼古拉,臉上依然是清新甜美的微笑:「很高興認識您,萊博爾德先生!」

  尼古拉禮貌地笑了笑:「非常榮幸,尊敬的格魯曼小姐。」

  見尼古拉目光和神情都很平淡,而且沒有主動挑起話題,格魯曼小姐重新將目光轉向貝拉:「對了,剛剛我好像聽到一句有趣的話,嗯……人生如此漫長,有誰沒遇見過幾個人渣?」

  貝拉轉過頭看著魏斯。

  格魯曼小姐對貝拉和尼古拉微笑,而對自己沒啥表情,這讓魏斯心裡多少有些失落,但經過了剛剛那場風波,他不便於立即向另一位女士示好,所以只是表情平淡地應了一句:「呃,那是我說的。」

  「人生如此漫長,有誰沒遇見過幾個人渣。往事已去,莫追憶,勿徬徨,珍惜自己,終有一天會綻放出最美的花!」

  格魯曼小姐一字一句地說出這些,魏斯還以為她這是給自己贈言,不想她低頭哼著曲調,稍稍醞釀之後,竟將這句話輕唱出來。

  唱罷,她面帶歉意地對面前這三位說:「最近正好要寫一首歌給朋友,剛剛這句正好作為結尾。克倫伯-海森先生,冒昧用了您的原話,希望您不要介意。」

  魏斯目瞪口呆,古人七步成詩,這位格魯曼小姐一步沒挪就寫了一段歌詞,誰敢說這個寒冷的星球沒有文化人?

  見魏斯沒吭聲,格魯曼小姐換了個俏皮的表情:「怎麼,您不樂意?」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魏斯連忙應道:「樂意,當然樂意,無條件奉上。」

  格魯曼小姐抿嘴一笑:「那就謝謝咯!」

  這時,一旁的尼古拉假咳兩聲:「今日旅途勞頓,頗感倦怠,恐怕不能多陪各位了!抱歉!」

  言罷,他彎下腰,鄭重其事地親吻了貝拉的手背,然後托著格魯曼小姐的手,彎下腰,但這一吻如同蜻蜓點水。

  尼古拉要去休息,魏斯當然得給他安排房間,因而對格魯曼小姐道:「抱歉,先失陪一下!」

  克倫伯-海森城堡修建之時,這個制槍家族正處在它的巔峰期,人丁興旺,往來賓客也多,客房足有64間,其中4間是高規格的貴賓房,即便用來接待首腦級的人物也不為過。魏斯叫來管家雷納,稍稍問了下情況。此次貝拉的生日宴會,有部分受邀賓客來自索姆索納斯城以外的地方,所以整理出了30間房,包括2間貴賓房,其中一間正好可以給尼古拉休息。

  雷納在前面帶路,魏斯親自將尼古拉送到房間,本想坐下來跟他聊幾句,卻被他以疲倦為由婉言拒絕了。

  站在房門外,魏斯心裡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這傢伙跟貝拉去跳舞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麼,難道是因為洛麗塔的事情,讓他對自己有看法了?呃……這傢伙在某些方面確實有著近乎偏執的要求,比如說,他絕不跟吃飯發出聲音的同學坐一塊,也不准別人碰他的鋼筆和書本,更不許別人踏入他的房間,從心裡潔癖的角度揣測,沒準他對生活不檢點、感情不專一的人也是恨之入骨的,那可咋辦叻?自己會不會已經被他拉黑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2 02:38 PM

第79章 妾有意郎無情

  當魏斯「撇下」情緒不高的尼古拉回到城堡主廳時,生日宴會的現場氛圍正隨著輕快活潑的舞曲節拍漸入佳境。大廳中央,十數對年輕男女分成兩排,邊踏步邊拍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樂;舞區之外,不少中年男士已然進入了微醺狀態,小圈子的交談不再有之前的客套與侷促,時不時有人發出放肆的笑聲,夫人們也有各自的圈子,她們時而眉飛色舞,時而面露鄙夷,時而掩嘴竊笑……

  魏斯的目光在大廳裡掃了一圈,貝拉正跟一個帥氣的大男孩組對跳舞,便宜老爹和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把酒言歡,便宜老媽在一個角落裡跟施密特夫人聊著什麼。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格魯曼小姐身上。

  記得在格魯曼集團頂樓花園偶遇時,她梳著淑女式的小波浪捲髮,穿著蓬鬆的八分白裙,是個清新可人的小仙女。今晚的她盤起了髮髻,穿的是拖地長裙,而且搭配了項鏈耳墜等首飾,展現出的是一種更加優雅、知性的氣質。

  所以,他一開始並沒有將兩者聯繫在一起。

  站在大廳邊緣,魏斯靜靜遠觀。她身材偏瘦,不像洛麗塔那樣身材勁爆,但瘦有瘦的精緻,她露在外面的頸、肩、臂、手,宛若白玉雕成的藝術品,白皙、細膩,無可挑剔。她身旁圍著幾個跟貝拉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她大多數時候都在認真傾聽。

  觀察了好一會兒,魏斯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格魯曼小姐,您這枚胸針上的藍寶石真美,一定很貴吧?」

  「這是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嗯……兩年前的生日禮物。」

  「您這蕾絲裙襬特別好看,是用的純絲嗎?」

  「據說是用天絲和雪麻手工編織的。」

  「天啊,聽說真正的雪麻,每年的產量只有幾十磅,即便有錢也很難買到呢!」

  「切,你真沒見識,雪麻早就可以人工仿製了,倒是天絲,只有北方的洛湖聯邦州能夠出產,價格是普通蠶絲的十倍以上!」

  「啊,那這件禮服豈不是要花幾千克朗?」

  「嗯,這是父親今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花了多少錢,我倒是忘了問。」

  「您的父親對您真好!真讓人羨慕!」

  女孩們,談論的果然是女孩們感興趣的事情……

  魏斯站在一旁竊聽了一小會兒,覺得自己壓根沒有插嘴的機會,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那個很好聽的聲音在呼喚他。

  「嘿,克倫伯-海森先生,您是來找我的麼?」

  魏斯詫異地看著先前對自己愛理不搭的格魯曼小姐,只見她徑直走到自己身旁,跟他並肩而立:「這些是我們班上的同學,她們都很想認識您呢!嗯……從左邊開始,這位是麗娜-斯蒂芬斯,這位是葛麗思-皮德,這位是艾麗婭-瓦萊裡,這位是詹妮-西姆斯……」

  學著尼古拉的模樣,魏斯一一向她們行了吻手禮。

  接下來,女孩們連珠炮似的向他發問:

  「尊敬的克倫伯-海森先生,你們軍校很大嗎?訓練科目會不會很難?有沒有覺得很辛苦?」

  「你們的軍裝超好看,平時訓練也穿成這樣嗎?還是有別的制服?」

  「你們在軍校允許跟外界正常通信嗎?允許談戀愛嗎?如果想要結婚,會被批准嗎?」

  「能悄悄告訴我們,您那位同學,尼古拉-萊博爾德,是萊博爾德總統的什麼人嗎?」

  這些問題,有些是魏斯不能回答,有些是不便回答,還有些是他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的,但又不好生硬拒絕,只得含糊其辭,疲於應付。

  這樣的問答持續了五六分鐘,格魯曼小姐終於插話道:「行了,同學們,我今天還有事要跟克倫伯海森先生談。如果你們還有其他問題,可以寫下來交給我,由我一併寄給克倫伯-海森先生,請他在閒暇時候一一做答。」

  女孩們這才勉強作罷。

  「這裡面有點悶,陪我出去走走吧!」格魯曼小姐向魏斯提議。

  雖不覺得自己的好運就此降臨,魏斯還是痛快地答了聲「好」。

  或是礙於禮節,或是態度有所緩和,她輕輕挽住魏斯的手臂,不急不忙地朝大門外走去。

  魏斯比她高出半頭,與之並肩而行,正好嗅到她髮梢的氣息。

  那是一種淡淡的花香味,清雅,芬芳,若有若無。

  走到主廳門口,她披上雪白的裘皮大衣,戴上藍色的女士禮帽,這兩件華美的衣要是給那些女孩瞧見了,免不了又要扒問一陣。

  一道大門,裡面熱火朝天,外面萬籟無聲。

  走出大門之後,格魯曼小姐輕輕抽回了她搭在魏斯胳膊上的手,但依然跟他並肩而行。

  城堡前院是一大片平整草地,上面有兩條蜿蜒的碎石路,周圍是一圈供馬車汽車同行的石板路,景觀非常簡單,散步足矣,若要找找浪漫感覺,去湖邊當然更好,但……對方明擺著對自己沒什麼好感,這種提議拿出來只會招來對方的反感。

  有自知之明的魏斯,選擇默默陪她在院子裡散步。

  走了十來分鐘,她依然一語不發,魏斯覺得氣氛尷尬,便主動開口道:「您……為什麼會來索姆索納斯城女子中學當聲樂老師?」

  「自在,輕鬆,快樂。」她不假思索地說了三個詞作為回答。

  這惜字如金,簡直聊不下去啊!

  魏斯正鬱悶著,對方發問了:「你們怎麼來的?」

  「飛行器。」魏斯如實回答。

  「飛行器?就是那種靠發動機驅動,跟鳥一樣有翅膀的機器?」

  「嗯哼!你坐過?」

  「沒有,只是在報紙上看過報導,它們好像最多只能乘坐兩個人吧?」

  魏斯從她的問句裡面聽出了一絲意味,心裡不禁對尼古拉羨慕起來。那小子就憑一個萊博爾德的姓氏,就能夠博得眾多異性的青睞,真是貨比貨要扔,人比人得死……

  「它們跟汽車一樣,有大有小,大的也能坐好幾個人。我們用的這架,確實只有兩個座位,一路上都是尼古拉駕駛。」

  這位格魯曼小姐果然露出了她的小尾巴:「他會駕駛飛行器啊?」

  魏斯嘆了口氣,回答道:「他不但會駕駛飛行器,還是飛行者俱樂部技術最好的飛行員。在巴斯頓軍校,他的課業成績也非常出色,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進入到年級前十,但他跟你一樣,不喜歡世俗的生活方式,喜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所以……實際成績並不非常突出。」

  「哦……那他喜歡什麼?難道像我一樣唱歌寫歌?」

  「他……」魏斯停住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也不瞭解尼古拉究竟有什麼喜好。他在軍校住的是單人宿舍,自己有幸進去參觀過幾次,除了知道裡面特別乾淨整潔,並不知曉他閒下來一個人會在房間裡幹什麼,總不至於天天把玩自己送給他的那些飛行戰艦模型吧?

  見魏斯不說話了,格魯曼小姐追問道:「怎麼?有什麼不方便說嗎?」

  魏斯衝她笑了笑,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搪塞過去:「呃,抱歉,我不習慣在別人背後談論別人。如果您想多瞭解他一些,不妨直接跟他聊。我可以幫你們安排見面,明早如何?」

  格魯曼小姐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算了,還是順其自然吧!緣分這事,不能勉強,您說對吧!」

  是啊,感情這事,非得王八對綠豆,看對了眼才行。若是郎有情妾無意,或是妾有意郎無情,強行綁在一起,到頭來十有八九是一場悲劇!從今晚的情況來看,尼古拉顯然對貝拉更有好感,而對格魯曼小姐這樣的治癒系美女無動於衷。當然了,這僅僅是一種表象,或許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因素,譬如說貝拉是今天的壽星,又是自己的親妹妹,對她格外照顧也在情理之中,而格魯曼小姐這姓氏一聽就讓人想起軍工業巨頭格魯曼集團,她既然是格魯曼集團的一員,她的言行舉止以及態度、立場,自然要跟格魯曼集團的利益扯上關係,跟這種身份的人,幾乎不可能單純的談感情。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3 12:36 AM

第80章 腦海中的記憶碎片

  克倫伯-海森城堡前院,魏斯陪著古妮薇爾-格魯曼散步聊天。跟那些嘰嘰喳喳的女孩、絮絮叨叨的婦人不同,即便打開了話匣子,這位索姆索納斯城女子中學聲樂老師的說話方式也還是那樣的簡練和含蓄。她幾乎不說長句子,能用一句話講清楚的,絕對不會再說第二句。

  跟這樣的人聊天看起來很直接,其實一點也不輕鬆,如果你跟不上她的思維,沒能理解她上一句話所表達的意味,那麼你的下一句話很可能讓兩個人都覺得尷尬。

  兜兜轉轉重新回到了主廳的大門前,格魯曼小姐很禮貌地向魏斯道了謝,表示自己今天很愉快,但有些疲累,要回房間休息去了,而且,她特意告訴魏斯,回房間的路她知道,不必專程相送。

  魏斯只好站在原地,目送她穿過主廳另一側的偏門,消失在了長長的走廊裡。

  心裡忽然鬆了一口氣。

  儘管自己對治癒系美女有格外的偏好,但是很可惜,自己入不了她的眼,而她,似乎也不是自己的菜。

  回過神來想想,這位格魯曼小姐倒是個很有性格和想法的女子,不願坐享衣食無憂的優越生活,跑到這麼個偏僻的小城當聲樂老師。當聲樂老師並沒有什麼不好,問題在於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辣麼大,風景優美的地方辣麼多,為什麼會選索姆索納斯城?

  女孩們之所以會對她的禮服和珮飾感到好奇,還不是因為這地方有錢也買不到那種高檔貨?

  魏斯轉過身,背朝大門,抬頭看著夜空中的那輪明月,心中感慨良多。不知不覺得,又想起了自己在另一個時空的妹妹,自己的「賣身錢」加上事故賠償金,不但夠她後續的手術治療費用,還能夠改善一家人往後的生活條件,希望她能夠順利康復,努力從失去哥哥的陰影中走出來,好好享受她的寶貴青春……

  「這樣的夜晚,一個人欣賞月色,不會覺得孤單落寞?」

  這清脆悅耳的女聲從魏斯身後傳來,將他的思緒從遠方拉回到現實。

  魏斯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收拾情緒,然後轉身。

  說話者站在門前的台階上,靜靜地看著他。

  轉身之後,魏斯也靜靜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說話的這位年輕女士。她黑髮白裙,裹著一條棕色的裘皮圍巾。第一眼看過去,感覺她的五官輪廓屬於歐亞人種,高鼻樑、高顴骨、深眼窩,構成了一張非常立體的面孔,而且身材高挑,即便穿著禮服長裙,也能夠看出她的形體非常優美。再多看幾眼,又覺得她的血統更接近於亞美人種,因為她的膚色偏黃,髮質烏黑,眼裂中等,下頜較短,這些都是黃種人的特徵。

  粗略概括,這是個顏值和膚色各減幾分、身材只好不差的「娜扎」。

  「我們有一年多沒見了吧!看起來,軍校讓你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嗯,變得更有魅力了。」

  這位女子跟魏斯說話時的語氣,就像是老朋友在聊天。他臉上微微一笑,心裡已經嘀咕起來:這位該不會又是「自己」的老相識吧?

  嘀咕歸嘀咕,魏斯嘴上還是客套道:「是啊,好久不見,你看起來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的迷人。」

  她笑了起來:「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覺呢?」

  看著她的爛漫笑容,魏斯的心情稍稍放鬆下來,他正想開口說話,腦袋裡突然像是開裂一般,疼不是疼,暈不是暈,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扭曲模糊的景象,耳朵似乎也出現了某種幻聽……幻景之中,有一座城堡,有一片湖,有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女孩邊跑邊笑,那笑容很是爛漫,笑聲無憂無慮……

  這幻視幻聽似乎只持續了短短幾秒,腦袋裡的思緒、身體裡的力量彷彿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他支撐不住身體,當即跪倒下來,弓著上身,雙手捂著腦袋。不知過了多久,腦袋裡的各種聲響漸漸遠去,肢體也重新有了知覺,這時候,他聽到耳邊傳來急切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

  「龍,你怎麼了?你還好吧?龍?」

  魏斯強撐著站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腦袋雖然還有些昏沉,但思維已經基本恢復了正常。他抬眼一看,自己依然站在大門外的台階下面,身旁除了剛剛跟自己聊天的黑髮白裙女子,並沒有其他人。

  她緊摟著魏斯的右臂,幫助他保持平衡,並以關切的口吻說道:「我扶你進去休息吧!你剛剛的樣子可把我嚇壞了!」

  在她的攙扶下,魏斯緩慢地走上台階:「嗯……剛剛這種情況,從來沒有出現過,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好像……有人突然什麼東西塞進我腦袋裡。」

  對於魏斯的描述,她沒有任何的質疑,而是輕聲道:「你可能是累壞了,好好睡上一覺,應該沒問題。」

  「沒準是著涼感冒了,下水之後頭髮沒有及時擦乾。」魏斯一邊呢喃,一邊跟著她往主廳裡面走。他本想直接回房間,可這疲弱的模樣怎能逃過便宜老媽的法眼?她疾步而來,聲音幾乎蓋過了樂隊……

  「我的龍寶,你這是怎麼了?臉色好差,發生什麼事情了?」

  為免招來誤解,魏斯連忙解釋說:「剛才在外面突然頭暈,有可能是感冒了,幸好她在旁邊幫了我一把……」

  見魏斯沒有外傷,看起來也確實不像是有大問題,勛爵夫人這才放心一些,遂向攙扶魏斯進來的這位女子道謝:「謝謝你了,阿蘇塞娜!」

  阿蘇塞娜?

  魏斯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似乎有人跟自己提起過……呃,對了,自己剛從莫納莫林山脈回來的時候,管家雷納跟自己說過,雪恩小姐讓人來問過幾次,當時還說過她的名字叫阿蘇塞娜……阿蘇塞娜-雪恩!

  當時魏斯也沒問那麼清楚,直接將阿蘇塞娜與洛麗塔歸為一類,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回事。

  便宜老媽道謝的時候,直接稱呼她的名字,而她緊接著回應道:「您太客氣了,表姨媽!」

  表姨媽……

  這麼說來,她是自己的表妹咯?

  既然是表妹,那麼差人來問自己情況,而不是寫信或登門,也就完全說得過去了。

  身強力壯的管家雷納迅速到場,替下阿蘇塞娜,直接將魏斯攙回房間休息。

  在雷納離開房間,關上房門的剎那,貝拉的生日晚宴對魏斯來說就已經結束了。儘管中途發生了各種插曲,留下了一些有待解決的問題,但最重要的是,此次行程的主體目標得以完成,而且取得了遠超預期的效果,這就足夠了。

  躺在鬆軟舒適的床上,魏斯睜眼看著天花板,回想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情況。他突然意識到,阿蘇塞娜-雪恩的笑容,跟幻景中那個小女孩的笑容出奇的相似,難道說……這個小女孩就是童年時的阿蘇塞娜?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就意味著自己是可以從宿主身上提取出記憶的,只不過需要某種特殊的觸發條件,比如說某個場景重現?

  既然取得了宿主的身份,代替他在這個世界生存、奮鬥,那麼獲得「自己」的記憶,哪怕只是一些片段,應該是有益無害,甚至是多多益善。不過……自己跟便宜老爹老媽,跟貝拉,跟雷納,跟洛麗塔,也應該是有很深記憶的,為什麼接觸下來並沒有這樣的劇情出現?這位該稱呼「表妹」的阿蘇塞娜-雪恩,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

  儘管滿腦袋問題,一陣倦意襲來,魏斯依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一早醒來,頭不疼,腦不混,元氣滿滿,精力充沛,身體和精神狀況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昨晚那突發情況的影響。洗漱之後,魏斯來到餐廳,看到尼古拉和貝拉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看到古妮薇爾-格魯曼小姐以優雅的姿態吃著早餐,看到表妹阿蘇塞娜-雪恩坐在窗邊靜靜地喝茶,這一幕分明是在告訴魏斯,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3 08:31 PM

第81章 春季大會操

  在餐廳門口站了一小會兒,魏斯心懷忐忑地開口道:「早安,各位!」

  餐廳裡的和諧景象,並沒有因為他的這一聲招呼而破碎。

  格魯曼小姐禮貌地笑了笑。

  表妹阿蘇塞娜臉上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貝拉的笑臉,燦爛如花。

  唯獨尼古拉沒笑,而是一如往常的……衝著魏斯翻了個白眼。

  「你居然睡到這個點才起來,虧我剛剛還跟女士們誇獎你是巴斯頓軍校二年級勤奮刻苦的模範生!」

  尼古拉的話,語氣、腔調乃至於措辭、停頓,都符合常態,沒有任何的異樣。

  他昨晚是真累了,不是對自己有意見?不,不對,他當時肯定是不高興的,但是……他現在的表現也不是裝出來的,這樣的前後反差,說明經過一夜的休息,再加上其他一些因素的影響,他決定給這個有心改邪歸正的小夥伴最寬容的諒解?應該是這樣吧!

  魏斯心想。

  貝拉替魏斯解釋道:「你不知道,昨晚在你回房間之後,哥哥差點在門外暈倒了!是因為感冒吧!感覺好些了嗎?」

  有了妹妹的漂亮助攻,魏斯坦然回應:「看我這樣子,就知道我已經恢復如常了!」

  「感冒?」尼古拉稍有些詫異地看了看他,「就因為在湖裡游了半個小時,沒來得及把頭髮擦乾?」

  「在湖裡游了半個小時?」貝拉一聲驚呼,在場的女士們紛紛將目光投向魏斯。

  「我們的飛行器在空中沒油了,愣是憑著尼古拉超一流的駕駛技術平穩降落在湖上,因為完全沒有動力,只好由我下水游泳,把飛行器拖到岸邊……總的來說,昨天的經歷非常驚險,若干年後,我會把這件事寫進我的回憶錄裡。」在女士們面前,魏斯特意稱讚了尼古拉的飛行技術。

  這傢伙隨後投桃報李:「雖然從現在開始期待還有些早,但我有理由相信,《克倫伯-海森將軍回憶錄》會是一本非常勵志的暢銷書!」

  魏斯心裡暗爽,悄悄給了尼古拉一個大拇指。

  尼古拉的回應依然是個白眼。待魏斯坐下並開始享用早餐,他說道:

  「女士們很想嘗試一下搭乘飛行器上天的感覺,可惜這次行程倉促,我們實在騰不出時間來。等雷納給它加滿汽油,我們就該出發了。」

  這麼著急啊?魏斯有些詫異。校長給他們批了三天假,來的路上花了一天,回去再花一天,明明可以騰出一天時間在風光秀麗的小城索姆索納斯轉轉。說起來,自己還想去看看正進行大規模擴建的槍坊現在的模樣呢!

  不過轉念一想,來的時候險些誤點,但那頂多是錯過晚宴,若只安排一天歸程,一旦被技術故障或其他意外情況給耽擱了,那可就違反了校紀校規,不但會受到嚴厲的懲處,還將影響最終的課業成績。再者,尼古拉在昨晚的宴會上亮了身份,沒準四里八鄉的好事者正在往這裡趕,若是有個好歹,自己可沒法回去交代……

  在心裡默默接受了尼古拉的安排,魏斯給了貝拉一個抱歉的笑容,又扭頭看了看格魯曼小姐和表妹阿蘇塞娜。明媚的陽光透窗而入,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古妮薇爾的肌膚竟白若牛乳,阿蘇塞娜的膚色雖然沒那麼好,但勝在年輕、朝氣,而且笑容格外有親和力。

  她稱便宜老媽「表姨媽」,按說應該超出了三代血緣關係,試著相處一下也未嘗不可吧!

  遺憾之餘,魏斯對尼古拉說:「早知道我們就多請一天假了,對吧?」

  結果立即遭到他那無情的白眼攻擊:「給你批一個月假要不要?」

  說完之後,大概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了,尼古拉溫和地解釋道:「再有幾個星期,今年的春季大會操就要開始了。按照慣例,我們二年級生跟三年級生將編為巴斯頓學生團參加演習,估計再有幾天就會接到開拔命令,前往預定演習地域集結了。我們要是返校晚了,挨罰倒是其次,若是錯過這一年一度的大演習,恐怕會終身抱憾。」

  「春季大會操?那是什麼?」貝拉搶著問。

  成人禮之後,她倒沒有立即穿回原先的蘿莉模樣,而是保持著淑女的髮髻,並且穿了一條粉色的拖地長裙,還化了淡妝、擦了香水,言行舉止有模有樣,乍看起來真是長大了,但一著急,一興奮,便又原形畢露。

  尼古拉一臉認真地回答說:「上一場戰爭結束後,軍方高層認真總結了戰爭期間的種種經驗教訓,發現聯邦軍隊戰前的戰備情況很不理想,導致我們在戰爭初期節節敗退,損失很大。因此,自戰爭結束以來,聯邦軍隊每年都要進行兩次大規模實彈操演,一次在春末,名為春季大會操,側重技戰術的演練,一次在初冬,名為冬季大演習,側重身體意志的鍛鍊。」

  貝拉又問:「可你們不是還沒畢業嗎?為什麼就要參加軍隊的演習呢?」

  尼古拉頓了頓嗓子:「說起來,還要追溯到上一場戰爭的洛爾斯特戰役,當時前線戰事膠著,急需新生力量的加入,巴斯頓軍校的四百多名學員自願組建了巴斯頓營投入戰鬥,戰役期間成功滲透敵後,突襲了敵人的一個師指揮部,成功擾亂了敵方作戰部署,為我軍贏得戰役勝利做出了貢獻。自那之後,巴斯頓學生團的戰鬥番號就被保留下來,正因如此,每個進入巴斯頓軍校的學員,都能領取到相當於職業軍人一半的薪金。別看我們這還沒畢業,但接受的軍事訓練已經大大超過了普通新兵,按軍隊標準進行操練演習完全沒有問題。在以往的操練演習中,巴斯頓學生團甚至擊敗過三倍於己的陸軍野戰部隊,因此受到了軍方高層的表彰。」

  貝拉一臉崇拜地看著尼古拉,他邊說,她邊點頭,配合很是默契。

  見餐廳裡的賓客,一個個恨不得伸長脖子附耳過來,尼古拉有意提高了兩分音調:「我說的這些,大家可能已經在報刊上讀到過,如果沒記錯的話……去年的《自由星》雜誌還做過一期專刊。」

  有他這番話作鋪墊,接下來,除了貝拉繼續提了幾個跟會操演習有關的問題之外,其餘人都把好奇憋了回去,沒有對這種相對敏感的軍事話題插嘴多問。

  有一堆問題想問的魏斯,在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也沒好意思發聲,從頭到尾都在埋頭吃早餐。

  早餐結束後,尼古拉禮貌地邀請女士們去湖邊看他們的飛行器,貝拉、阿蘇塞娜、格魯曼小姐自是欣然應允,他們五個人乘一輛汽車前去。在餐廳裡聽了一耳朵的賓客們不請自來,消息很快傳開,長長一溜的汽車和馬車相繼駛離城堡,沿著沙土路來到了魏斯他們昨晚上岸的地方。

  管家雷納挽著袖子站在「飛行者97號」上,用鐵漏斗和鐵壺子往的油箱裡灌注燃料。

  尼古拉走上前去,仔細察看了雷納用卡車裝來的幾桶燃料,露出滿意的神情。

  不多會兒,雷納完成了工作,跳下來對尼古拉說:「萊博爾德先生,您的油箱已經加滿了,它一共可以加46加爾沒錯吧?」

  「準確地說是46.5加爾。」尼古拉一本正經地回答說,「賬記在你們少爺頭上。」

  「好的,如您所願。」雷納畢恭畢敬地回應道。

  「多少錢?」魏斯好奇地問。先前在飛行者俱樂部的兩處分佈加油,俱樂部人員並未直接跟尼古拉結算,所以他並不清楚此行的實際耗費。

  雷納道:「燃料價格是每加爾14克朗,這次總共採購了60加爾,花費了840克朗。嗯……這燃料可真貴,難怪多數人還是願意用馬車。」

  魏斯當即啟動他的「中式雲計算」(即口算),加滿這油箱需要600多克朗,單程至少需要三箱,光是燃料就得近2000克朗,相當於兩人火車票的七八倍,足夠買下一輛不錯馬車,或是兩匹好馬。如果再對應購造飛行器的投入和運轉週期的平均損耗,得出的結論就是兩個字:賊貴!

  登上飛行器,穿起皮大衣,戴好飛行帽,尼古拉頗有風度地向眾人揮手:「再見,美麗的女士們!再見,英俊的紳士們!再見,古老的索姆索納斯!有幸再會!」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4 05:56 PM

第82章 特殊保護

  魏斯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見到布魯克斯少校。

  於公於私,他都不想再見這傢伙。

  可是,從索姆索納斯城回到巴斯頓軍校還不到一個星期,魏斯又見到了他。

  這位情報官給他的感覺,依然跟從前一樣冷傲,跋扈。

  不僅如此,他的胸前還多了一枚此前沒有見過的勛章。

  一枚閃閃發亮的勛章!

  這是對他率隊在「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墜落地域成功找到諾曼帝國越境入侵證據而給予的褒獎麼?

  如果證據確鑿,為何聯邦政府和軍方近來未就此事發聲?

  這背後難道又有什麼政治交易?

  可憎的黑幕!

  讓魏斯稍感慶幸的是,布魯克斯少校此行跟他沒直接關係,也就是說,他沒必要跟這傢伙打照面,也不需要接受他的盤問。

  就在看見布魯克斯少校的那天晚上,魏斯從尼古拉那裡獲知,這個令人討厭的傢伙,是為保護他的安全專程而來——有情報表明,萊博爾德總統的家人可能遭到襲擊。

  敵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可能採取的襲擊方式不明……

  萊博爾德總統及其夫人居住在自由城的總統官邸,人身安全有可靠的保障,基本上不需要額外增加安保力量。於是,軍事情報部將重心放在了總統的家庭成員身上,提供特別保護的對象包括他尚且健在的老母親,已經嫁為人婦的三個女兒,在航空部隊擔任軍官的長子,以及在巴斯頓軍校就讀的尼古拉-萊博爾德。

  尼古拉鬱悶地說,布魯克斯少校要在自己的視線裡呆到此次警報解除為止。

  天曉得這會持續多久!

  以布魯克斯少校和他那些情報員的身手,當然不足以擔負起保護尼古拉的重任,所以,他這次還帶來了幫手:一小隊來自第1特勤大隊的精英戰士。

  第1特勤大隊……

  魏斯愣了半晌,潛意識裡有種感覺,自己跟這事脫不開關係。

  有一種宿命,叫做今生注定……

  情報部門與特勤部隊聯手,在高牆包圍、崗哨眾多的軍校裡保護一名學員,看起來不是什麼難事。自進入角色的第一天起,他們為尼古拉構建了一個全天候、全方位的保護圈,但是與此同時,也相應限制了他的自由,影響了他的生活,甚至侵害到了他的隱私。

  這讓尼古拉非常不爽,特別囚犯的生活才過了兩天,他就悄悄策劃了一次周全的「越獄」,準備利用飛行器逃離布魯克斯少校的所謂保護圈,出去瀟灑兩天再回來,狠狠殺一殺這傢伙的銳氣。

  計畫未及實施,聯合參謀部有關春季大會操的命令下來了。根據這道指令,巴斯頓軍校二年級和三年級全體學員悉數編入「巴斯頓學生團」,兩天後向指定集結地點開拔!

  就因為這事,尼古拉跟布魯克斯少校起了爭執。

  由於此次演習是真槍實彈,且有眾多部隊參加,布魯克斯認為尼古拉跟隨「巴斯頓學生團」參加演習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因而擅作主張地跟校方進行了會商,準備讓尼古拉以見習參謀的身份加入演**指揮部。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呆在足夠安全的地方,而且還能跟著參謀軍官們學習更加高深的作戰分析和謀略籌劃。

  換做是一般人,大概會欣然接受少校的提議,可尼古拉斷然拒絕了。他明確表示,自己是「巴斯頓學生團」的一員,絕不會為某種莫須有的危險所嚇阻!

  經過一番唇槍舌劍的激烈爭辯,布魯克斯少校做出讓步:尼古拉可以跟他的同學們一起參加演習,條件是自始至終擔任巴斯頓學生團的團部參謀官,而且,演習期間整個保護小組都跟他呆在一起——當然,他們不會以任何形勢介入演習,更不會協助學生團進攻或是防守,而是以一種超然的透明狀態存在。

  以上這些,是魏斯從尼古拉口中所知。沒能看到少校拿尼古拉沒辦法的鬱悶樣子,他感到有些惋惜,想到一大夥人陪著尼古拉衝鋒的模樣,又覺得非常滑稽。

  見魏斯忍俊不禁,尼古拉皺眉道:「你覺得這好笑嗎?」

  魏斯收起自己的怪表情,一本正經地說:「我在想,這有可能是他最不願意接的任務,但他還是來了……所以,這是個很有城府的人,跟他打交道一定要萬分小心。」

  尼古拉眉頭皺的更緊了:「跟他接觸的這幾天,我心裡一直有個很大的疑惑——究竟是什麼人想要傷害甚至殺死我們?眾所周知,我父親不是好戰者,他主張以外交手段化解國際紛爭,並致力於推動大國諒解,他在任六年多,整個自由聯邦的經濟發展和社會民生都很穩定,區域差異得到了改善,得益於此,他在各階層民眾中間的聲望都很高。難道說……諾曼帝國想要發動戰爭,所以通過這種卑劣的手段來破壞我們的安定秩序?」

  魏斯反問道:「這思路有什麼不對嗎?」

  「邏輯沒問題,但這跟諾曼人的行事風格不符!」尼古拉解釋道,「統治諾曼帝國的霍亨斯陶芬家族,數百年來一直堅信他們擁有最高貴的血統,因而極力保持高貴的生活和思維方式,他們推崇的是忠勇剛強、智謀雙全,寧可在決鬥中飲彈而死,也不願用卑劣的手腕贏得勝利。我這麼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在尼古拉面前,魏斯無需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可是,如果他們真是這樣的光明正大,為什麼要偷偷侵入我們的領土,攻擊我們的軍隊,臨走前還要毀屍滅跡呢?」

  「這是我思考了很久的另一個疑惑……」尼古拉稍稍停頓了一下,「你知道你見過的那位K博士是哪方面的專家嗎?」

  魏斯搖頭,表示自己無從知曉。

  尼古拉壓低聲音:「人造星源石!」

  魏斯瞪大眼睛。在這個世界,飛行戰艦之所以不像鳥兒一樣隨處可見,就是因為星源石的開採難度非常大,產量難以大幅提高。再者,通過此前的歷次軍事摩擦以及那場造成了數百萬傷亡的大國之戰,各國都意識到了飛行戰艦的質量效應:一艘一萬噸的飛行戰艦,戰術作用和戰略價值大於十艘一千噸的飛行戰艦;一艘三萬噸級的飛行戰艦,能夠在戰場上輕鬆擊敗三艘一萬噸級的飛行戰艦,並對敵方軍民構成極大的心理震懾。

  這樣一來,無論是諾曼帝國、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還是北方的威塞克斯王國,都把大型飛行戰艦的設計建造放在了首要位置,以致於三大強國每年建造的飛行戰艦數量都不超過40艘,而且每年有新艦服役,也有舊艦報廢,飛行戰艦的總體保有量基本維持在相對穩定的區間——諾曼帝國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在300艘上下浮動,威塞克斯王國約為200艘,其餘小國均在100艘以下。這種軍事力量的穩定性,促成了國際形勢的均衡態勢,而一旦某個國家單獨掌握了人造星願石技術,它就能夠迅速地提高飛行戰艦的產量,從而打破現有的均衡格局……

  「傳聞說,諾曼帝國已經掌握了人造星源石的合成技術,之所以還未投入量產,是因為人造星源石的單位成本達到了天然星源石的十倍,那意味著一艘飛行戰艦的造價要提高兩倍以上。你我皆知,一項科學技術既已誕生,只要不斷改進,遲早都會成熟,所以,未來哪個國家先獲得適合量產的人造星源石技術,就能夠迅速積累起一支具有絕對規模優勢的飛行艦隊,從而主宰這個世界的格局。就當前三大強國的政體形式而言,這種技術唯有掌握在自由聯邦手裡,才能夠阻止一國統治世界的糟糕局面出現!」尼古拉繼續道。

  魏斯揣測:「你是說……諾曼帝國此次越境並非常態,而是因為我們帶走了他們最重視的尖端科學家,這才不顧一切地進行追擊?」

  尼古拉搖了搖頭,很顯然,魏斯的理解太過淺顯,想法太過直接,完全是一種不懂國際政治和大國戰略的小白想法。

  瞧見尼古拉這輕蔑不屑的神情,魏斯收起自己的思緒,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可就在這時,尼古拉突然站起來,伸手指著西北方天際:「瞧,那是我們的艦隊!藍灰色塗裝……是光榮的蒙斯特衛戍艦隊!凱撒,凱撒來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5 08:07 PM

第八十三章凱撒-萊博爾德

  蒙斯特衛戍艦隊,那是什麼東東?

  明明心裡好奇極了,偏偏頂著「飛行戰艦模型製作高手」的光環,這種問題根本不可能向尼古拉提,只好跟著肩並著肩站在一起,舉目遠眺那支從遠處飛來的空中艦隊。

  眯起眼睛,一堆的綠色虛框,每一個識別出來數據,至少都是六位數。

  (這奏是所謂的戰鬥力爆表麼?)

  魏斯正數著數,尼古拉突然以一種複雜的語氣對他說:「你想跟我去見見我的哥哥,凱撒-萊博爾德嗎?」

  聽到這話,魏斯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便宜老爹相冊裡的那張黑白照片。照片上,自己跟尼古拉的個頭差不多,而另外兩個大男孩,年齡和身形也是相仿。其中一個,是自己從未謀面的哥哥,澤-克倫伯-海森,而另一個,便是尼古拉唯一的兄長,凱撒-萊博爾德。

  別的先不說,光凱撒這名字就讓魏斯覺得有夠霸氣。

  那可是地球文明史上最強大、最優秀的統治者之一,是戰無不勝的代名詞!

  在奧倫斯星球的文明史上,也曾經出現過名為「凱撒」的著名歷史人物,包括一位勵精圖治的國王,一名劍術超群的英雄,以及一個家喻戶曉的大魔法師——這些,還只是魏斯在有限時間裡翻閱有限書籍所獲知的。

  「嗯……一定要去麼?」想來想去,魏斯最終還是回了尼古拉一個反問句。

  尼古拉乾笑道:「哈!跟飛行戰艦指揮官近距離接觸,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事情嗎?怎麼,真有機會的時候,你反而怯場了?」

  某裝逼男子45度角仰望天空,一臉悲傷地說:「難道你忘了嗎?我是『遊騎兵德爾隆格』號唯一的倖存者。自那場災難之後,我發現我更喜歡腳踏實地的呆在地面,至少不必擔心自己哪天會從高空墜落下來。」

  「哦……」尼古拉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會把那些模型一股腦送給我,而只單單留下那一個……」

  魏斯點了點頭,這個梗,今天總算是圓上了。

  兩人默默站了一會兒。

  「所以,你是真不打算去見他咯?」尼古拉問。

  魏斯轉過頭,

  咧嘴笑道:「如果是去拜謁一位飛行戰艦指揮官,我確實沒什麼興趣,但如果是去拜會一位老朋友的話……為什麼不呢?」

  「老朋友?」尼古拉頓時瞪大了眼睛,「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魏斯故意賣了個關子:「想知道啊?等見了他,自然會得到答案。」

  尼古拉兩眼盯著魏斯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神態裡找出蛛絲馬跡,但除了得瑟,他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好吧!待會兒我帶你去見他。」

  「哎,你確定他會在這兒逗留?」魏斯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視線中的飛行艦隊離這還有十幾公里,而且艦隊駐留需要航空港,巴斯頓軍校作為典型的陸軍院校,既沒有標準航空碼頭,也沒有可供飛行戰艦進行補給的設施和物資。

  尼古拉果斷飛給他一個白眼:「若是不確定,我會跟你說?」

  這話牛逼哄哄的,魏斯一介小民,根本無力反駁。

  蔚藍如洗的天空中,一艘艘藍灰色塗裝的鋼鐵戰艦正以平穩的姿態和均勻的航速飛行。從它們的正下方仰視或從正上方俯瞰,會發現它們排著整齊而又別緻的隊列。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航空部隊軍事手冊上,這種隊列的規範名稱是「戈特盾形護陣」,即戰鬥艦艇列成圓弧狀,將非戰鬥艦艇保護在身後。它得名於上一場戰爭後期的諾蘭福德戰役,弗蘭克-戈特將軍率聯邦軍第1混合艦隊攻擊諾曼帝國境內的亨特要塞。是役,第3混合艦隊以29艘飛行戰艦掩護12艘運輸艦強行越過敵方防線,將9000名精銳的聯邦士兵直接空降到了當時已近乎廢墟的要塞區,在敵人防線的後背插上了一顆釘子,以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攪亂了諾曼帝國的防禦部署,進而極大地動搖了諾曼士兵的心理防線,幫助阿爾斯特-威塞克斯聯軍贏得了這場關鍵性的進攻戰役。在那之後,聯軍勢如破竹,最終擊敗諾曼帝國,平息了這場燃遍世界的戰火。

  眼前這支採用戈特盾形護陣的艦隊,由兩艘外觀輪廓完全一致的飛行戰艦佔據盾首位置。它們便是被冠以前任聯邦總統安古烈之名的安古烈級裝甲巡洋艦,其橫截面猶如工業紡織機上的梭子,或是兩枚尾對尾合在一起的炮彈,其艏艉窄尖,艦身中間相當於艦身全長約三分之二的部位基本等寬;其縱截面,是個長寬比約為9比1的長方形,這使得它們看起來較巡防艦更加的惇厚結實;其推進和轉向系統集中佈置在艦體中後部,而主要的武器都分佈在艦體中前部,這意味著它們適合像重騎兵一樣正面對敵……

  盾首居左的那艘安古烈級裝甲巡洋艦,旗杆上懸掛著一面綴有兩顆金星的司令旗,它表明這支艦隊是置於一名飛行中將的指揮之下,而他本人正在這艘戰艦上履行職務。

  在這艘裝甲巡洋艦的堡壘式艦橋裡,蒙斯特衛戍艦隊司令官弗洛伊-格雷羅中將穿著藍灰色的對開襟、雙排扣軍服,雙手如往常一樣背在身後,修剪整齊的山羊鬍如同下頜的延伸部位,一雙不大的眼睛裡閃爍著精明睿智的光亮。

  在這位老資歷的將官身旁,昂首矗立著一位看起來相當年輕的飛行上校,他個子較高,肩寬背厚,同樣一款軍服,穿在他身上筆挺端正氣質佳。一頭濃密的金褐色短髮,髮質微卷,梳成二八,一雙濃眉如劍,雙目炯炯有神,給人以正氣凜然的直觀感受。

  「報告!我們收到了巴斯頓軍校的回電,他們此次共有500名學員和65名教職督察人員參加演習,預計兩小時內集結完畢,整裝出發。」一名佩戴著通訊兵臂章的中尉軍官上前報告。

  格雷羅中將用他那滄桑感十足的低沉嗓音說道:「命令戈特4號運輸艦前去接載,務必在3小時內返回艦隊。」

  「是,司令長官!」通訊官中氣十足地回應。

  中將緊接著發出第二個指令:「傳令艦隊全體,航速降至40諾茨!」

  等了約莫兩分鐘,如衛兵一般靜靜站在艦隊司令官身旁的年輕上校,用嘹喨的嗓音對他的舵手發令:「掌舵官!保持航向,主槳轉速降二,航速40諾茨前進!」

  「遵命,艦長!保持航向,主槳轉速降二,航速40諾茨……前進!」負責掌舵的高級士官一邊呼應,一邊操作傳令鐘,將調整航速的指令傳達給輪機艙(舵手將傳令鐘調整到某檔位,輪機艙就會聽到鈴聲,等到輪機員把傳令種推到同樣的檔位,鈴聲才會停止)。

  傳令鐘的響鈴停止後,這艘標準重量6450ta、滿載重量7230ta的龐然巨物開始緩慢減速。

  這時候,年輕的上校原地轉身90度,面朝格雷羅中將:「長官,可否准許我離艦三個小時,我想去巴斯頓軍校見兩個人。」

  中將轉過頭,平靜地看著他:「你是說梵頓校長和尼古拉?」

  上校點頭道:「正是。」

  中將慢慢轉回頭,雙目平視前方:「若是平常,我一定會批准,可現在情況特殊,我可是跟托普拉克上將打過保票的,要確保你的絕對安全……凱撒,請你理解我的苦衷。」

  年輕的上校微皺眉頭,面露不快,但他心裡清楚,若不是格雷羅中將態度堅決,軍事情報部派來的人早就登艦為他提供「貼身保護」了。這種做法是否有利於他的安全暫且不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生活和工作秩序必定會受到影響。

  作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五大精銳艦隊之一,蒙斯特衛戍艦隊的級別跟陸軍的軍團相當。格雷羅中將的軍階雖然比軍事情報部長官托普拉克上將低一級,卻有足夠的底氣對他的提議說不。要知道蒙斯特衛戍艦隊常年處在戰鬥值班狀態,以飛行戰艦的管理和運行方式,外人想要混進來謀害凱撒,根本無機可乘,但尼古拉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巴斯頓軍校的戒備等級和警衛力量無法跟蒙斯特衛戍艦隊相提並論,不久前發生了的練彈爆炸事件,最終被定性為「敵對勢力蓄謀破壞」,軍事情報部籍此堂而皇之地派出所謂的特別保護小組。在凱撒-萊博爾德眼裡,這一切不過是某些別有意圖者借軍事情報部之手搞的鬼。就那區區一個小隊的特勤戰士,加上三兩個歪瓜裂棗的情報員,能把尼古拉保護好?還不如讓他呆在自己的飛行戰艦上來的安全!

  「你雖然不便前往,但可以書函一封,派人交給尼古拉,邀他登艦小聚,而我也將親筆書信一封給梵頓校長,告訴他此次春季大會操,巴斯頓學生團還將協同我們演練長途奔襲敵後的戰術,所以,他們可以提前將學員尼古拉-萊博爾德等學員派來觀摩學習,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這主意聽起來不錯,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體貼,但是想到父親當初對自己說過的話,凱撒-萊博爾德,這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最年輕艦長」,卻陷入了猶豫……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5 08:09 PM

第八十四章 星河戰隊既視感

  「三年級四隊!」

  「唔……哈!」

  「縱隊前進,秩序登艦!」

  「唔……哈!」

  伴隨著嘹喨有力的口號聲,在射擊訓練場列隊待命的巴斯頓軍校學員們一隊接著一隊登上了停落下來的運輸艦。跟那些體形修長、線條流暢的戰鬥艦艇不同,這種軍用運輸艦活像是放大了n倍的魚罐頭盒,或許這樣的描述還不夠貼切,士兵們揶揄它們是航空部隊的「平胸胖妹」。

  如此調侃,鮮活形象躍然眼前。

  鋼盔野戰服,步槍工兵鏟,口糧急救包,水壺大背囊,魏斯這身標準的野戰行軍配備,總重量超過了50公斤。放在穿越前的他身上,扛著這身負重走幾步還行,走上一段路可有夠嗆的,但在這個肌肉男橫行的世界,別說是這種量,就算再增加個50%,照樣有人能夠持續跋涉十幾里地不帶歇息……

  「三年級五隊!」

  「唔……哈!」

  「縱隊前進,秩序登艦!」

  「唔……哈!」

  三年級學員每40人一隊,總共列了6隊。近些年來,巴斯頓軍校每期招生名額均為300名,而每期畢業人數通常在230人左右,之所以存在70人的差額,就是因為實行了年度綜合成績的末位淘汰制。按照慣例,一年級末位淘汰30-40人,第二年淘汰20-30人,第三年淘汰人數最少,但也不是絕對安全,前兩年就曾出現過臨近畢業還有多名學員被淘汰出局的情況。

  片刻過後,最後一隊三年級生邁著穩健的步伐離開了集結待命區,魏斯左右看了看,同行的二年級生們看起來都對即將搭乘軍用運輸艦充滿期待。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接觸飛行戰艦的機會,有幸進入巴斯頓軍校學習的學員們,往後無論分配到哪個部隊,或多或少都會有乘坐軍用運輸艦的機會,休假時想辦法在飛行戰艦上搞張特別客票也不是什麼難事,但那畢竟是畢業後。在校的第一年,他們只能目送二三年級的學長們前去參加春季大會操和冬季大演習,直到進入二年級,才第一次有了參加全軍會操演習的機會。

  跟以往一樣,學員們按照編號列隊待命。魏斯右前方三米不到,便是尼古拉-萊博爾德,此時此刻,他也是同樣的裝束,乍看起來跟普通學員沒什麼區別。

  要說不同,那就是在隊列之外,站著一群氣質截然不同的軍人,在這個特定的階段,他們官方指派給尼古拉的貼身保鏢。

  如此待遇,整個巴斯頓軍校只此一人。

  從魏斯所處的位置看去,只能夠看到尼古拉的半張側臉,他微垂著頭,情緒顯得有些低落。直到這時為止,他那位在蒙斯特衛戍艦隊任職的哥哥依然沒有現身,而從尼古拉前後的情緒反差來看,兄弟倆要嘛是早有約定,要嘛是對彼此的想法心中有數,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造成凱撒-萊博爾德「爽約」了。

  正所謂軍紀如鐵,在教官和督察員們的注視下,眾學員們如同雕塑一般保持站姿,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走動,每個人都在靜靜等待。在這樣的情況下,魏斯沒辦法上前寬慰尼古拉,心裡不免有些擔心。別看這傢伙能文能武,聰明無雙,有時候表現得非常成熟,有時候又率性而為,乃至不計後果……

  「二年級一隊!」

  「唔……哈!」

  「縱隊前進,秩序登艦!」

  「唔……哈!」

  ……

  「二年級二隊!」

  「唔……哈!」

  「縱隊前進,秩序登艦!」

  「唔……哈!」

  ……

  每當眾人齊呼口令之時,無論身處其中,還是在旁等待,皆有熱血沸騰之感。面對此情此景,魏斯想起了曾經風靡全球的《星河戰隊》系列,尤其是被科幻迷們奉為經典的第一部。猶記得當年跟小夥伴們擠在錄像廳前排的角落裡連看三遍,對其中的科幻背景和血腥場面印象深刻。後來上大學時,偶然再看,覺得情節生硬,硬傷頗多——人類明明已經發展到了殖民外星球的科技水平,怎麼還在依靠步兵攻城略地?

  思緒回到眼前,一支火力強大到足以在幾個小時內摧毀一座城市的飛行艦隊就在不遠處,大工業時代的重型火炮無堅不摧,為什麼還要動用寶貴的星源石建造不具備直接作戰能力的飛行運輸艦?為什麼還要派遣以栓動步槍為主要武器的步兵上陣拚殺?

  兩者的邏輯矛盾,似乎可以歸為同類。

  「二年級五隊!」

  突然聽到自己所處的編隊編號,魏斯不假思索地跟著同伴們一起高呼:

  「唔……哈!」

  「縱隊前進,秩序登艦!」

  「唔……哈!」

  話音落下,隊伍開始向前移動。

  沉重的背囊托著捲成捆的單人帳篷和防寒毯,背囊裡塞著兩天份量的野戰口糧、便攜式燃料爐(兩罐備用燃料)、雨披、防水襯墊、乾燥衣物襪子、個人清潔用具以及備用軍靴、備用急救包,背囊外面掛著工兵鍬,這些物件在重力作用下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拉力,讓魏斯很難挺直腰桿,而在他的腰帶和武裝帶上,還掛著帶刺刀的刺刀鞘、裝有一個基數彈藥的彈藥包、容量為1/2加爾的標準軍用水壺以及焰火棒,除此之外,還有一支以笨重而聞名的「格魯曼燒火棍」必須要隨身攜帶……

  從集結待命區走到運輸艦的登入艙口只不過三四百米,在體力尚且充裕的前提下,魏斯仰著頭,一邊走一邊打量這艘專門用來運送人員物資的飛行艦船。跟《星河戰隊》裡的登陸艦不同,它的體形沒有大到那麼誇張,船身長度約有百米出頭,船身寬度有十多米,從船底到甲板的高度接近十米,其外觀缺乏現代美感,從上到下佈滿了突兀但整齊的鉚釘,甲板上方聳立著兩根粗黑的煙囪,為數不多的幾門火炮被安置在敞開式的露天炮位上——這個細節意味著它的實用升限不會太高,正常航速不會太快,防護和自衛能力也很有限……

  眼前這艘飛行運輸艦,構造上跟坦克登陸艦有些相似,但它的登入艙口不止船艏一處。在佩戴袖標的艦員指引下,魏斯所在的40人分隊來到了它的右舷,這一側有兩個橫向打開的鋼鐵艙門,艙門底部離地面差不多有一人高,艦上人員提前用一塊又大又厚且有防滑刻槽的木板搭在艙門與地面之間。

  通過搭板走上這個登陸艙口,呈現在學員們眼前的當然不是舒適的座位或舖位,而是一個貨艙式的方形空間,裡面已經整齊地碼放著成堆的大箱子。

  「沿著樓梯往上走,注意腳下!你們的位置在上層!」一名艦員高聲說道。

  從側邊繞過成堆的貨物,便是一條向上的舷梯。魏斯抬頭看了看,所謂的上層,並不是另外一個隔層,而是在這個貨艙的上半部分有一圈懸空層,挨著艙壁固定了一排的長木條凳。

  在魏斯他們到來之前,那些「掛票座位」已經被先到的學員佔據了大約三分之一。魏斯掃了一眼,裡面有幾個眼熟的面孔。

  他們是巴斯頓軍校的三年級生。

  二年級生上來之後,雙方既沒有相互招呼,也沒有任何不善的舉動。

  自從登上飛行運輸艦之後,隨行教官便沒有再下達任何指令。二年級五隊的學員們很自覺地挨著他們的學長依次就座。

  魏斯剛好坐在了拐角位置,可以較為方便地跟尼古拉進行交流。

  坐下之後,尼古拉抬頭看了看魏斯。

  這傢伙果然是眼神黯淡,一臉沮喪。

  魏斯給了他一個善意的笑容,但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作用。

  尼古拉又看了看離魏斯很近的盧恩,然後低下了頭。

  過了不多會兒,又有一隊二年級生進入這個人貨混載的艙室,木條凳上基本坐滿。

  兩名艦員將那橫開的大門推攏拴好,艙室裡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好在外艙壁的上部留有四個圓形舷窗,既透光又透氣,這才不至於覺得黑暗憋悶。

  關閉大門之後,這兩名艦員一語不發地穿過內艙壁一側的小門到裡面去了,隨行的教官和督察員也跟著進了小門。

  三個分隊的學員被單獨留在了這貨艙裡。

  一個三年級分隊,兩個二年級分隊,這樣的搭配,似乎是有所用意的。

  正當從未經歷過這種情況的二年級學員們一臉茫然的時候,三年級生那邊有人站了起來,用洪亮的聲音說道:

  「你們好啊,二年級的小兄弟們!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狄奧-諾恩-埃斯勒,早你們一屆進入巴斯頓軍校。求學兩年多,沒什麼驚天動地的成就,只不過成績還算湊合,優秀率80%,目前在准畢業生中的綜合成績排名第4。作為參加過一次春季大會操的老學員,容我在這裡向你們介紹一下某些規則之外的情況,就如同去年這個時候,老學長們對我們所介紹的……」

  對於這個名字,魏斯全無印象,但當他看清對方那胖乎乎的面容時,立刻想了起來,在博格維因上校特別狙擊課程,北山南麓夜戰,這位老兄就在阻擊者的行列之中,而且從那天的不完全印象來看,他是個思維敏捷、能說會道的角色。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6 04:35 PM

第85章 請叫我真相帝

  同一件事情,經由不同人的敘述,可能會給聽者留下截然不同的印象。

  從身材略胖的三年級學霸狄奧口中,魏斯看到了春季大會操的另一面,或者說,是更為本質的一面。

  自由聯邦軍之所以堅持每年搞一次春季大會操,根源上是因為當年諾曼帝國是在這個時節挑起的戰爭。歷年曆次的春季大會操,形式上無一例外是在模擬諾曼帝國進攻、自由聯邦防反。

  擁有2億多人口的阿爾斯特自由聯邦,常年維持著一支總兵力從未低於100萬人的現役軍隊。這只規模龐大的軍隊,大約25%配屬於飛行部隊,65%歸為陸軍,還有10%是直屬於國防部的首都衛戍部隊、守衛內湖和沿海的「水軍」等等。

  飛行部隊有五大艦隊和十個空中防衛區,陸軍有六大軍團和十二個衛戍區,現役部隊的駐地分散於自由聯邦遼闊的領土各處。每年兩次全軍規模的會操演習,既是各艦隊、軍團共同展示聯邦軍實力和威勢的舞台,也是檢驗各部隊日常訓練成果的考場,更加重要的是……每一次大會操,必定是扮演防反的一方贏得勝利,以向軍政高層、全體國民乃至於國際社會昭示聯邦軍隊有信心、有能力再次挫敗強大的入侵者。

  從狄奧的闡述來看,春季大會操固然有「做秀」的意圖,但也不是走走過場、放放煙花,每年扮演進攻一方的,都是駐紮在跟諾曼帝國接壤地區的第1艦隊和第1軍團,他們平常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密切關注諾曼帝國在軍事技術和戰術策略的動向,並對其加以研究。這兩支王牌部隊,在裝備升級、物資補給以及常規訓練等方面得到了聯邦高層的特別關照,可以說,他們的技戰術水平始終走在了全軍前列。要想在大會操中抵擋住這兩支部隊的進攻,其他參訓部隊就必須使出全力,即使如此,幾乎每次大會操的初始階段,防反一方都非常被動吃力,直到中後期才艱難扳回局面。

  這種有趣的鯰魚效應,最大的益處就是讓聯邦軍隊各部居安思危,時刻保持著軍事上的活力,而這樣的大規模會操演習,也成了軍官們謀求晉陞和調動的絕佳機會。只要表現好,甚至表現格外出彩,很容易在上級乃至高層眼裡留下印象,從而較同僚們更易獲得表彰和晉陞。艦隊和軍團司令們,也會特別留意友軍和對手陣營裡那些特別能帶兵打仗的青年軍官,然後想方設法將他們挖到麾下……正是基於以上種種原因,聯邦軍上下都對春季大會操和冬季大演習格外重視。

  說完了宏觀大略,狄奧接著又介紹了跟巴斯頓軍校學員們切身相關的細節:巴斯頓學生團作為上一場戰爭中立過大功的陸軍榮譽部隊,因為匯聚了年輕一代的優秀軍事苗子,每年都會受到陸軍高級將領的特別關注,往年多次出現過優秀學員還沒畢業,就被某軍團參謀部預定甚至引來兩個軍團爭搶的情況,若能得到那樣的機會,往後的晉陞之路簡直就像是坐上了電梯!

  小胖狄奧分析說,既然此次巴斯頓學生團全體又是搭乘蒙斯特衛戍艦隊的運輸艦前往指定集結地域,那麼他們十之八九還是跟上次一樣,跟蒙斯特衛戍艦隊一塊編入到防反一方。從好的角度來看,他們是提前鎖定了勝利的一方,也是人多勢眾的一方,在後發制人的階段比較容易得到出彩的表現機會,而從壞的角度來看,他們將要面對的是兵員最足、戰力最強的第一軍團,想在他們身上佔到便宜可不容易,被突襲、被包圍才是司空見慣的情況。

  戰後18次春季大會操,巴斯頓學生團有6次遭遇團滅,7次遭到重創,只有5次笑到了最後。

  在說完這些之後,小胖狄奧拋出了一個問句:「如你們所知,聯邦軍隊的一個常規步兵團編員2200人,非戰爭時期的實有人數通常是編員數的40%-60%,而我們兩個年級加起來也就500人。你們覺得一個只有區區500人的團,能跟那些有八九百、上千號人的團相抗衡嗎?」

  二年級生這邊鴉雀無聲。

  魏斯往三年級生那邊掃了一眼。

  對於這個問題,他們要嘛是無動於衷,要嘛是咧嘴壞笑。

  小胖狄奧話鋒一轉:「從你們臉上,我看到了去年的我,那個缺乏信心、不知所措的我。我依然清楚地記得,我們去年也是兩個二年級分隊和一個三年級分隊搭配,編成了四個臨時的戰鬥營,餘下一個二年級分隊和一個三年級分隊,組成了先鋒突擊營。也就是說,我們這個團擁有五個營,比一般的步兵團多出一個。這樣的話,你們還覺得我們不能跟那些普通步兵團對抗?」

  話音剛落,便有人毫不客氣地駁斥道:「抱歉,埃斯勒先生,我覺得這只是個蹩腳的障眼法,只能哄騙一下七八歲的孩童。」

  「蹩腳的障眼法?」狄奧轉過身面朝這名對他發出質疑的二年級學員,「好!那麼請你告訴我,在779年前的盧恩塞恩戰役中,菲斯二世是如何以23000士兵擊敗擁有52000名士兵的達爾諾斯軍隊的?又或者你可以好好解釋一下,20年又6個月前,在多斯雪原戰役中,在沒有飛行艦隊參戰的情況下,諾曼帝國的雷恩魯特將軍憑什麼以半個兵團的兵力一戰擊垮我們的兩個兵團?而在19年又4個月前,在摩裡森林戰役中,我們的阿爾格勞恩將軍憑什麼以3個兵團擊潰了諾曼帝國的7個兵團?」

  這名綜合成績排在二年級前20位的學員,面對小胖狄奧的一連串問題,思維顯然跟不上他的節拍,愣是憋了個臉通紅。

  「答不上來?」小胖狄奧得意地搖了搖頭,「那麼讓我來告訴你吧!要想在以少勝多的情況下贏得勝利,首先一點,必須要有取勝的信念!」

  就在他說完之後,這艘運輸艦上先是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鈴聲,緊接著是長長一聲汽笛,船艙裡的轟鳴聲越來越響,然後,背後的艙壁和腳下的地板都傳來了一陣顫動。舷窗外的樹梢與遠山開始「下沉」,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在此之前,魏斯已經有過搭乘飛行戰艦的經驗,這飛行運輸艦的起飛方式雖然有所區別,但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新鮮感,而參加過去年大會操和大演習的三年級學員們,這時候也顯得非常淡定,唯獨二年級學員這邊,不少人伸長了脖子往舷窗那邊看。

  使用燃煤鍋爐和蒸汽輪機的飛行艦船一旦運行起來,轟隆隆的機器聲便沒個停。

  這種環境,即便拿著擴音器也很難進行群體式的溝通,小胖狄奧索性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從口袋裡摸出一塊用牛皮紙包著的肉餅,美美地享用起來。

  運輸艦上升到一定高度,便轉為水平飛行,其平穩度跟魏斯此前坐過的巡防艦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對飛行艦船的運作和操控方式感到好奇,在搭乘「偵察兵奧爾萊爾」號前往莫納莫林山脈期間,他試著向艦上的軍官和艦員瞭解,怎奈他們將此視為軍事機密,一個字都不願多說,魏斯只好作罷——想來「自己」原本是個製作飛行戰艦模型的高手,對其構造和原理肯定不陌生,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拾回那些失去的記憶……

  見尼古拉依舊無意交談,魏斯閉上眼睛,靠著艙壁稍作歇息。身體放鬆了,思維卻沒有停止運轉。從訓練彈爆炸事件,到莫納莫林山脈遇險,再到現在萊博爾德總統一家受到威脅,總覺得這一連串的事情之間,有條若有若無的線索相連,如果尼古拉對於諾曼帝國高層行事風格的理解是正確的,那麼,這很可能是來自聯邦內部的一場可怕陰謀,而自己早已無可避免地地捲入其中。

  想到在接下來的春季大會操期間,幾百個戰鬥單位、數十萬空地部隊在橫跨數百公里的沙場上相互激鬥,如果有人趁這個機會布下殺招,那真是防不勝防。魏斯不由得睜開眼睛,擔心地看了看尼古拉。雖然軍事情報部大費周章地派了布魯克斯少校前來,還給他配了一隊精銳的特勤戰士,可又有什麼用呢?在到處是槍炮彈藥的演習場上,做點手腳再搞出個爆炸事件來,或是瞅準時機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埋個地雷,根本不是什麼難事。或許……尼古拉真該聽從布魯克斯少校的建議,老老實實呆在演習指揮部。

  錯過跟同學們並肩奮戰的機會,總比丟掉性命來得好吧?

  魏斯正躊躇著,忽覺有人走到自己身旁,抬頭一看,只見來者穿著特勤部隊的迷彩軍服,腰帶上佩著左輪手槍,他彎下腰,湊到魏斯耳邊:「你是二年級177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沒錯吧?」

  在這吵雜的飛行運輸艦上,即便是面對面說話,人們也不得不儘量大聲。

  「是的!」魏斯答道。

  「請跟我來一趟!」來者道,「我們隊長想跟你聊聊。」

  在此之前,魏斯跟布魯克斯少校帶來的那支特勤小隊全無交集,但在訓練之餘,他是跟尼古拉接觸最多的人,想必自己的外觀特徵連同身份背景,早已被這些特勤戰士牢牢記在了腦海裡。他們這個時候來找自己,難道是想跟自己談談尼古拉在春季大會操期間的安全問題?若否,那麼他們找自己應該是另一個原因——自己是莫納莫林山脈雪林之戰唯一活著的見證者!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7 12:41 PM

第86章 故人摯友

  懷著一種探知的好奇,魏斯跟在那名特勤士兵身後,穿過幽深的通道,來到了一間貌似會議室的艙室。走進艙門的剎那,他彷彿又回到了莫納莫林山脈的那處庇護所:十來個身穿黃綠迷彩裝的士兵各據一處,行囊和武器放在身邊,艙室裡安安靜靜的,年輕矯健的特勤戰士們或閉目養神,或擦拭配槍,沒有一個無事走動或是找人瞎BB。

  在大長桌的正中位置,坐著一個理著板寸頭的白膚青年。他的年紀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歲,五官長相併不惹眼,可以說長了一張大眾臉。跟所有的特勤戰士一樣,他外形精健,氣色飽滿,有著跟年齡不符的老成。在他面前,擺著一支拆成零件狀態的半自動手槍和一把黃澄澄的子彈,當魏斯進來的時候,他正用擦槍布、毛刷等工具,仔細打理著面前的每一個部件。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眼,心平氣和地說:「請坐吧!克倫伯-海森先生!」

  待魏斯落座,他擦了擦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聯邦第1特勤大隊第19小隊指揮官蒂莫-曼加拉軍士。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會找你來。」

  說罷,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個皮夾,在夾縫裡取出一張黑白照片,將其遞到魏斯面前。

  魏斯仔細一看,這不就是盧克的分隊指揮官、曾跟自己並肩作戰過的那位大高個麼?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這是我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巴凱-根特納,你應該認識對吧?」

  魏斯點了點頭:「相識雖然短暫,但記憶非常深刻。」

  曼加拉軍士繼續低頭擦槍:「我從一個朋友那裡聽說了有關你的事情,既然這事經過了軍事情報部的甄別鑑定,應該是確信無疑了。因為個人對一些具體細節存有疑惑,所以冒昧請你過來。」

  「您想問什麼?」魏斯道。

  「事實上,我曾在巴凱的第11分隊呆過兩年,不但是他,我跟分隊裡所有的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巴凱在戰鬥中陣亡,這是一名戰士最光榮的歸宿,對此我只有敬意。之所以找你來,是想確認一下,那日你究竟有沒有擊殺諾曼帝國頭號狙擊手,『黑死神』克洛斯男爵?」

  魏斯如實道:「當時距離很遠,我無法確定是否將其擊殺,但從後來的戰局變化推測,當時我應該是射中了他,至少是將其擊傷了。」

  「埃爾、凱文、克拉斯,這三位同樣是我的好朋友,三個精英戰士,居然被他給那哪樣殘酷無情地狙殺了……此仇此恨,只要他沒死,我一定要報!」

  好一個兄弟情深,義薄雲天!

  軍士又道:「如果他沒死,肯定會想法設法找出你,然後來找你報仇!」

  魏斯突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如果那個可憎的「黑死神」沒死,並且想方設法來找自己尋仇,那麼近來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能解釋通了。

  尋尋覓覓,兜兜轉轉,原來根源就在自己身上!

  可是,邏輯是捋順了,但跟實情相符麼?

  不,這裡面好像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魏斯冷靜下來思量。那日諾曼帝國士兵應該仔細清掃過現場,以確保不留活口,自己能夠生還,基本屬於不可複製的小概率事件,在自己向萊博尓德中尉透底之前,諾曼帝國方面沒道理知悉自己的存在,這是其一。正如尼古拉所說,諾曼帝國的統治階層歷來視榮譽為生命,克洛斯男爵即便是要復仇,怎堪用那偷偷摸摸的手段?這是其二。

  基於以上兩點,先前那些事情,跟「黑死神」扯上關係的可能性應該很低。

  思緒重新陷入頭緒紛亂狀態。

  將每個部件擦拭乾淨之後,曼加拉軍士飛快地把手槍組裝起來,動作如此麻利,令觀者眼花繚亂,槍械部件相接的清脆聲響很是悅耳。

  「只要他敢來,我定會讓他付出代價!」他咬牙切齒道。

  魏斯想了想:「所以……你希望我幫你引他出來?」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曼加拉軍士不緊不慢地說,「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尼古拉,如果讓他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受到傷害,那將是我們自己都無法原諒的失職行為,但……若是『黑死神』出現在附近,尼古拉的安全肯定會受到威脅,我們不能坐視不理,主動出擊未嘗不可!」

  「那一天,我本該跟他們一同死去,埋葬在那冰天雪地的山林之中,可我卻活了下來。如果能為他們做些什麼,我義無反顧,即便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對於魏斯的坦誠表達,曼加拉軍士沒有做出明確的反應。他將手槍插回腰間,從桌旁拎上來一支長長的狙擊步槍。

  魏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不是諾曼帝國的「獵鷹」狙擊步槍麼?

  「你不問問我有什麼計畫?」他頭也不抬地說。

  在軍校,魏斯這幾個月還在努力跟上節奏,無論近來所學還是從前所知,都跟特種作戰無甚關聯。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絕不會看了一部士兵突擊就把自己當專家。所以,他謙遜而誠懇地說:「如果你們願意告訴我,我洗耳恭聽。若否,你們直接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全力配合。」

  曼加拉軍士抬眼看了看他:「你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一個普通的軍校生,面對生死險境能夠臨危不懼已經很不錯了,居然還能發揮出不遜於我們的戰力,甚至捕捉到不同尋常的機會,斃殺敵首,逆轉破陣……你說,這該歸為天賦異稟呢?還是訓練有素?」

  魏斯從這番貌似稱讚的話裡聽出了質疑的意味,他輕鬆一笑:「在我們這樣的制槍世家,還沒學會走路就已經在玩槍了。槍,對我來說,就像是從手臂上延伸出去的身體部位,這可說是一種家族天賦吧!盧克的射術,不也是非常優秀嗎?」

  「盧克……」提到這個名字,曼加拉軍士連連點頭,「對,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盧克也是從你們那個以制槍為主產業的邊陲小城出來的。沒錯,他的射術在我們這能排進前十,跟我比也相差不多。」

  聽這口氣,眼前這位也是狙擊高手,難怪有信心收拾掉諾曼帝國的狙擊王牌——若是公平對等的一對一廝殺,他可能還不是「黑死神」的對手,但加上主場作戰的各種優勢,在技術差距不大的情況下,應當事有可為。

  他人的想法,魏斯只能揣測、分析而無從探測、鑑別,但是對於硬實力,眯眼瞅瞅就知道了,方便得很。結果這一看,突然發現躍然眼前的虛框較以前發生了一些變化。在五欄數據下方,原本空蕩蕩的地方,現在可以看到人形圖案,其外廓是粗實線,內部是細虛線,仔細觀察,那些細虛線勾勒出了人體各處臟器。

  喲?這是讓自己兼職當醫生的節奏?

  這生物形態線圖暫時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他認真打量起曼加拉軍士的戰鬥數值來。

  生物機能3.2-3.2

  精神活力4.8-4.9

  戰鬥潛能12.9-311.2

  等效防護7.3-13.1

  行動速度17.5-37.2

  第一感覺是均衡,全面,強悍。記得大高個和盧克那一隊特勤精英,戰鬥力上限都是兩百幾,自己逮住的那個使用「獵鷹」的諾曼帝國士兵,戰鬥力極值也不到三百。

  細細琢磨,這位曼加拉軍士的各項能力,跟己方狙擊王牌博格維因上校相比較,精神活力和行動速度稍顯不足,特別是跟射擊精神專注度和思維敏捷度直接相關的精神活力,甚至還不如尼古拉。存在這樣的「短板」,關鍵時候靠得住麼?

  擺上桌面的「獵鷹」狙擊槍,軍士並未大卸八塊,而僅僅是拆下槍機部件,用捅棍、毛刷、槍油對槍管槍膛槍機進行了清理保養。等整得差不多了,他冷不丁問道:「盯著我看了這麼久,看出來什麼?」

  魏斯掂量一二,道:「我們二年級生,今年有幸得到博格維因上校親自指導,在射術方面獲益頗多,但跟他那樣專的專業狙擊手比起來,各方面都還差了很遠。」

  曼加拉軍士突然挑起嘴角,不無得意地說::「特勤部隊的精英射手,每年都要去狙擊學校接受三週的特訓。對於博格維因上校的技術,我們很是欽佩。不過,在去年的冬季大演習中,我們有幸贏了上校一次,而且演習裁判委員會判定是我……在演習中擊殺了'敵方頭號射手'——我們的博格維因上校!」

  魏斯先是愕然,繼而坦然。

  人無完人,縱使高高在上的聖賢也會犯錯,因此,現實世界不可能存在絕對意義上的不敗戰神。博格維因上校在演習中被擊殺,說明他也有弱點,謀劃行動也會出現疏忽,而曼加拉軍士能夠將其擊殺,並不能就此斷言新人已經超越舊人。演習畢竟有明確的戰場設定和計分規則,精妙的辯解和推演有可能左右甚至逆轉演習的判定結果,而真正的戰場上永遠是以成敗論英雄。毫不誇張的說,博格維因上校是從死人堆裡走出來的,而且多年專注於狙擊技戰術,絕逼是這方面的頂尖專家。

  曼加拉軍士能贏上校一次,還能贏第二次、第三次?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8 01:29 PM

第87章 王牌威力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西北邊陲。

  沙場,給人的印象應該是黃沙飛揚,寒風瑟瑟,但當飛行運輸艦緩緩下降時,舷窗外的世界,卻是個一望無垠、綠意盎然的大草原。

  它有個很美很浪漫的名字,娜莎草原。

  這個大草原的面積接近20萬平方公里,大部分歸為阿爾斯特自由聯邦的納沙泰爾聯邦州,小部分屬於一個名為希流森的北方小國。草原以北,便是存續已有一千六百多年、橫跨北陸和北方極地的威塞克斯王國。

  儘管國家體制和民主形態存在較大差別,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與威塞克斯王國的戰友情誼還是從戰火紛飛的年代延續下來。每年的春季大會操和冬季大演習,聯邦方面都會邀請北方盟國派員參加。戰爭剛剛結束的那幾年,威塞克斯王國視之為鍛鍊部隊、保持協作的重要契機,多時曾派遣三分之一的現役部隊加入操演,只是在老國王麥斯林四世遜位、新王隆格斯二世即位後,威塞克斯開始謀求擴張,跟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主張的和平、互信、共存、互助的國際理念相悖,外交矛盾時有發生,兩國的親密關係有所淡化。即便如此,威塞克斯皇家防衛軍每年依然參加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會操演習——近兩年,來自北方的參訓部隊仍二三十艘飛行戰艦、八九千陸戰部隊,以及百十名來自各個領域的軍事觀察員。

  以上這些,皆是魏斯和他的同伴們落地宿營之後,聽那小胖狄奧所說。

  這個無償為二年級學弟們提供講解服務的三年級學霸,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步兵營的指揮官,並且得到了全體成員的一致擁護。

  走馬上任之後,小胖狄奧除了組織全營合練,大多數時間都在給學弟們科普各種跟大會操有關的知識。除了演習規則和注意事項,他敘述最多的,便是擔當進攻方地面部隊的第一軍團。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陸軍的軍制,從小往大是連、營、團、師、兵團、軍團,最低的編制單位是連隊,最大是軍團。因實際戰鬥需要,可將連隊臨時分拆為分隊、小隊,在軍團之上組建戰役指揮部。

  第一軍團的常備部隊是5個戰鬥兵團,分別是號稱「冠軍」的第一兵團、號稱「鐵拳」的第四兵團、號稱「利刃」的第五兵團、號稱「烈火」的第九兵團以及號稱「雄獅」的第十一兵團。這些稱號可不是各部隊自己封的,而是在戰場上用無數鮮血和生命拼來的榮譽。

  聯邦陸軍的常規兵團分為三個等級,即戰鬥兵團、警備兵團、後備兵團。戰鬥兵團是現役的一線部隊,常規配置是3步兵師+1炮兵師,輜重補給和火炮拖曳主要依靠畜力,而第一軍團所屬各部,採用的是3機動步兵師+1防空炮兵師的新型配置,機動步兵師和防空炮兵師均大量使用卡車,輔以一定數量的騾馬,機動速度更快,補給能力更強,即便是在脫離飛行部隊掩護的情況下作戰,也能夠抵擋敵方飛行戰艦一定強度的攻擊,而不至於像上一場戰爭那樣,一旦單方面遇到敵方飛行戰艦,哪怕敵人只有三兩艘巡防艦,也會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大會操的序幕即將拉開,全軍各部隊陸續集結而至,常年扮演反派角色的第一艦隊和第一軍團早已就位。這是他們的防區,也是他們的主場,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這裡的一切,每次以多打少還能搶佔先機也就不足為奇了。

  就在演習臨開始前兩天,尼古拉給魏斯帶來了一個令人頗感意外的消息:此次春季大會操,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政府照例向各國進行了安全通報,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諾曼帝國方面竟然一反常態,主動提出要派一個軍事觀察團前來觀摩,而且作為交換,他們邀請阿爾斯特自由聯邦派出一個同等規模的軍事觀察團,觀摩他們兩個月後舉行的「夏季-雷暴」多軍種聯合實彈演習。

  大概是出於政治外交上的考慮,在經過短暫的協商之後,聯邦高層接受了諾曼帝國的提議,允許其派出一支不超過40人的軍事觀察團,在邊境換乘聯邦方面提供的軍用運輸艦來到演習地域,並且全程接受聯邦方面的安排。

  儘管事情得到了較為圓滿的處置,但諾曼帝國軍事觀察團的「突然插足」,讓演習指揮部不得不重新考慮安全保衛、外交影響、軍事機密等各方因素。

  就在尼古拉向魏斯透露消息的當晚,部隊接到命令,春季大會操的開始時間推遲三天,所有戰鬥單位原地待命,做好隨時調整駐地的準備。

  這個突然變故,勾起了人們的好奇心。各種揣測、評論以及半真半假的小道消息滿天飛。

  有說諾曼帝國此次是來探察聯邦軍隊備戰情況的,有說他們早已對聯邦軍隊的實力瞭若指掌,此番是故意來裝小白的,還有說諾曼帝國真正的伏筆是兩個月後的「夏季-雷暴」,那是為霍亨斯陶芬四世登基20週年所舉行的超大規模煙火盛會,那是要秀肌肉、頌功績的。然後?然後當然是再次為獨霸世界而挑起戰端!

  兩天下來,即便是蹲個茅坑,也能夠聽到好幾種說法。

  生活單調的軍人們,簡直把八卦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時間所剩無幾,大會操是按原定計畫進行,還是部分調整,亦或是重新謀劃,當然不是這些低階軍官、普通士兵以及軍校學員們能夠決定的。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都是無責任的吃瓜群眾,上面怎麼下令,他們怎麼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這麼簡單。

  在魏斯的視線裡,只有尼古拉整天悶悶不樂。

  他的兄長凱撒-萊博爾德遲遲沒有露面,這是他情緒低迷的一個原因,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魯克斯少校在得知諾曼帝國軍事觀察團將會現場觀摩演習之後,執意讓他遠離戰鬥一線,至少是到軍團一級的參謀部去,以免他的人身安全受到未知因素的威脅。

  在大多數學員們眼裡,見習參謀可是一份前途無量的好差事。參謀參謀,那就是協助指揮官出謀劃策,可說是辛苦一陣子,受益一輩子。在聯邦軍隊特別是陸軍,有幾個將校軍官不是從參謀位置上起步的?可是對尼古拉而言,參謀是一份相當無趣的工作,因為可以預見,無論他去哪一個級別的參謀部,大家礙於他的身份,絕不會把最苦最累的活交給他做,那樣固然輕鬆,但也失去了本來的意義,反倒不如待在一線部隊來的實在。

  尼古拉不同意,布魯克斯少校不敢硬來,但他日復一日的軟磨硬纏,著實讓尼古拉幾近抓狂。

  好在命令下來了,巴斯頓學生團被編入防守方的「第二波預備隊」。學員們連夜收拾行裝,登上飛行運輸艦,集體轉移到了距離主戰場四百多公里遠的「大後方」。

  推遲三天的春季大會操,終於吹響了號角。

  或許是演習指揮部有意為之,此次會操剛一開始,扮演進攻方的第一艦隊就在一場針尖對麥芒的戰鬥中重創了第二和第三艦隊,取得了戰場上的相對制空權。第一軍團兵分三路,虛實交替,只用了兩天一夜就在防守方的正面防線上鑿開了一個突破口,擁有「冠軍」稱號的第一兵團一馬當先,搶在防守方一線部隊回撤之前,進抵位於防線後方六十多公里的重要補給點,並在飛行艦隊的強勢支援下,迅速奪取了這個意義重大的戰術支撐點,切斷了防守方四個主力兵團的主要補給線——按照演習規則,這些防守方部隊在隨後的戰鬥中遭到了1比2的「戰損比懲罰」。等到他們狼狽不堪地撤回第二防線,兵力損耗已達半數,而演習開始只不過短短3天。

  即便是在上一場戰爭初期,倉促應戰的聯邦軍對在面對諾曼帝國主力時,也沒有敗成這副模樣。

  按照修改後的演習計畫,防守方擁有三倍於對手的總兵力。一線部隊在第二防線拚命死守,「第一波預備隊」迅速開赴前線,試圖穩住戰局,伺機發起反擊,可是出乎防守方的意料,進攻方再度施展空中跳躍戰術,以飛行艦隊掩護運輸艦隻強行突防,將兩個精銳的步兵師投放到了一個處在鐵路交通樞紐位置的城鎮,以突襲效果抵銷無補給線的戰損比懲罰,快刀斬亂麻地奪取了這座城鎮,既遲滯了防守方預備隊馳援前線的速度,又扼住了防守方前線部隊的主要補給線,儘管這兩個精銳步兵師在一天一夜的鏖戰後全軍覆沒,卻創造了遠大於其損失的戰果。

  在大會操開始後的第7天,「第二波預備隊」接到了開赴前線的命令,這比原定計畫時間足足提早了一個星期,而且從演習指揮部傳來的通報表明,防守方一線部隊損失率接近80%,那些精銳兵團已基本全軍覆沒,第一波預備隊不再向前線挺進,而是在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道預設防線組織防禦。

  按照演習規則,防守方連遭敗績,士氣大受影響,飛行艦隊的戰鬥力削弱20%,地面部隊削弱30%,形勢岌岌可危。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19 01:53 PM

第88章 敵後抓雞

  雨夜,一艘輕型運輸艦在沒有戰鬥艦艇保護的情況下,搭載著「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步兵營的120名學員以及20名「編外人員」全速掠過交戰區,直插「敵軍」戰線後方。

  這聽起來很酷,實際過程卻一點也不酷。由於「敵軍」航空部隊實力佔優,運輸艦從落地到重新起飛,間隔只有三分鐘。艦員們根本沒時間搭放踏板,直接讓學員們從艙口往下跳,然後將他們的一次性補給拋下來,就像行竊得手的小賊一樣倉促離開了。

  魏斯沒來得及拍去身上的積雪,便跟同伴們一道將裝有補給品和作戰物資的木箱子拖進附近的小樹林裡。安排殿後的幾個三年級生,努力用樹枝掃去他們降落的痕跡。

  雨下的很大,若是天亮前沒被發現,這些痕跡基本上會被新的雨水沖刷掉。

  待大夥兒全部安全進入樹林,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為便於組織指揮,狄奧將全營拆分為營部和三個戰鬥小隊,每個戰鬥小隊由10名三年級生和25名二年級生組成。他任命的三位小隊長,無一例外都是三年級生,三名副隊長皆為二年級生——本營綜合成績排名最高的二年級生盧恩-施密特被任命為第2小隊副隊長,而在北山南麓夜訓中有突出表現出色的魏斯和尼古拉,則被他直接編入了營部。

  每個戰鬥小隊都是35人,營部編員加上布魯克斯少校所率領的「編外人員」,加起來也剛好是35人。

  這些氣質氣場跟學員們截然不同的「編外人員」,只負責保護尼古拉,不直接參與行動。對於這種奇葩的情況,大多數學員都已見怪不怪。事實上,有一隊特勤戰士隨行,即便他們不插手演習,許多人還是覺得踏實不少。要知道,第1特勤大隊是從聯邦軍隊各部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是經過嚴格訓練和嚴苛操練鍛造的精銳,是戰後近二十年唯一有過實戰經驗的虎狼雄兵。

  這是一群很強悍的牛人。

  在將一次性補給分配到各個小隊之後,小胖營長將正副隊長們召集起來。

  巴斯頓學生團此次會操接到的第一個正式任務,是在敵後實施襲擾作戰,即:找到並襲擊敵方的地面巡邏隊、運輸隊、聯絡站、指揮部、戰地醫院等目標。

  在這同一個夜晚,暫編第一和第二步兵營也被分別運送到了敵後某處。

  三個營各自為戰,暫編第四步兵營和團部留在了己方戰線後面,駐防一個地圖上不太起眼的小城鎮。如果前面三個營不幸全軍覆沒了,那麼,巴斯頓學生團至少還有「火種」留存。

  儘管上級的指令隻字未提,但奉命出擊的學員們,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悲壯的意味。

  按照演習規則,直插敵後的作戰部隊,一次性補給最多可以供他們在敵方佔領區維持四天需要。若四天之內未能從敵人手裡繳獲新的物資,又沒有得到己方航空部隊的空中補給,將會被直接判定出局。

  落地後的第一次作戰部署會議,小胖營長告訴他的小隊長們,團部在傳達上級指令之餘,還向三位營長們透了底——此次在敵後活動,不太可能得到航空部隊的後續補給,換句話說,從他們落地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只能依靠他們自己了。

  狄奧表示,他和他的三年級同學們此前參加過一次春季大會操、一次冬季大演習,但那兩次的形勢加起來都沒這一次凶險。

  落地之後該如何展開行動,團部沒有明確,小隊長們各有各的想法,意見並不統一。小胖狄奧平日裡才思敏捷,講起戰術策略來那是一套一套,這個時候也左右徬徨,遲遲拿不定主意了。

  作為營部成員,魏斯和尼古拉有資格坐在旁邊聽他們討論。在魏斯看來,小胖狄奧瞻前顧後,倒不完全是因為他只有嘴上的本事。埋伏在路邊,摸一支運輸隊,或是進入村鎮,搗一個聯絡站,幹起來不難,得手的機會也大,可是然後呢?這樣的天氣,學員們負重越野,一個小時能走多遠?

  敵人的地面機動部隊,乃至搭載戰鬥部隊的飛行戰艦,很快就能捕捉到他們的行蹤,不用費什麼氣力,就能夠將他們就地剿滅。

  偷雞不難,難的是偷雞之後如何脫身!

  如果抱定主意,來個以小博大的一次性行動,那麼襲擊對象應該是具有戰略價值的,比如說師以上級別的指揮部、囤積大量物資的補給點或彈藥庫,但這種目標不是說有就有,得有情報,還得碰運氣。稍有不慎,半路就可能把這些小鮮肉搭進去。

  有關敵方兵力部署的情報,偏偏是防守方當前最欠缺的——自己的部隊被敵人祭出的進攻組合拳打得七零八落,整頓戰線、穩固防守牽制了防守方指揮部的大部分精力,他們能對敵軍的進攻部署實施戰術偵察就不錯了,哪有氣力去摸清敵人的縱深配置?

  因此,盧恩提出先撒網偵察,再確定目標,入夜發動攻擊,打了馬上就跑,白天潛扶不動。這種狡猾而又靈活的戰術思路,在隊長們中間拿到了較多的贊成票。

  小胖狄奧正打算拍板,尼古拉插話了。

  「抱歉,諸位,請允許我闡述一下自己的想法……第一艦隊是聯邦軍五大艦隊裡實力最強的,戰鬥艦有六十多艘,運輸艦在四十艘左右。經過這一個多星期的作戰消耗,他們的戰鬥艦損失近半數,運輸艦也在強擊塞爾巴特城的戰役中損失了三分之一。現在,他們的前線部隊離大後方已有三百多公里,補給距離很長,需要佔用大量的運力。最近兩天,他們的前線部隊放緩了進攻速度,顯然是因為現有的油料彈藥不足以讓他們立即發動新的進攻。假定他們將所餘運輸艦的大部分投入運輸補給,日夜運轉,按照戰鬥兵團的作戰消耗,也只能維持最多一個兵團的補給量,其餘部隊的補給必須通過鐵路和道路運輸進行。如果我是進攻方指揮官,肯定會將大部分的警戒兵力部署到鐵路和道路沿線,基於我們目前的位置,以徒步偵察的方式,估計兩天內都不會獲得有價值的情報。」

  尼古拉的提醒,是換位思考得出的結論。小胖狄奧連忙將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鋪在地上的作戰地圖,預定降落點在這上面有明確的標註,實際降落位置可能會有些許偏差,但基本可以確定,他們離鐵路線和主要道路有幾十公里遠。

  「你說的對!」狄奧道,「我們降落在了一個相對安全但較為偏僻的地方,以雪地步行的速度,一日可及的行程之內,應該找不出很有價值的目標。如果我們一味求穩,寶貴的時間可能就這樣白白的浪費了。進攻方的新一輪攻勢,也許很快就會發起,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能否堅守住,還是個很大的未知數。」

  「不,無論進攻方採取什麼樣的策略,投入多少兵力,那條防線一定會守住,一定會!因為,我們的演習指揮部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進攻方贏得勝利的結果,那是絕不容許出現的情況!」尼古拉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是個超出了軍事本身的政治決策。」

  小胖狄奧張著嘴,破天荒的沒有說話。

  「如果敵人注意到了運送我們飛越戰線的運輸艦,他們很快就會撒開搜捕網,留給我們的時間非常緊迫。無論我們最終作何決策,最好盡快離開這裡,找個足夠安全的藏身之所,然後再作下一步打算。」

  在道出了自己的分析和建議後,尼古拉安靜下來。他的這個姿態,無疑是向在場的學員們表明,他不會仗著自己的特殊身份來篡奪這個隊伍的指揮權。

  自暫編第3步兵營成立以來,小胖狄奧一直自信滿滿地掌控著局面,這是他第一次遭遇考驗,也是尼古拉第一次在這個團隊裡展現出他的大局觀和理性思維,兩相比較,前者的表現是令人失望的,後者則讓人充滿期待。

  愁思良久,狄奧無奈嘆道:「可是,我們該往哪走?」

  小隊長們面面相覷,雖然他們心裡都有想法,卻沒有把握說服其他人,甚至不能說服自己……

  「逆向思維,往西走。」

  這個堅定的聲音,發自於魏斯之口。

  相較於在場的這些學員們,他最大的優勢在於知悉另一個世界的各種經典戰例、戰法,在得知此次任務的內容之後,心裡就已經設想了多種戰術策略。聽了眾人的發言,特別是尼古拉的警醒之言,他的想法愈加成熟完備,於是果斷向眾人道出。

  首先一點,以這個由120名軍校學員組成的暫編戰鬥營,是不太可能成功「偷」到敵方指揮部或彈藥庫的,與其寄希望於敵人守備鬆懈,不如踏踏實實地發揮出敵後游擊的精髓,剪線、摸哨、炸橋、毀路,乃至於小規模的偷襲、伏擊,儘可能給敵人製造麻煩,同時儘量保全自己,等待「大勢所趨」的勝利大逆轉到來。

  這聽起來有點慫,有點賴,不夠光明正大,有違騎士精神,卻是當前形勢下最理智、最合乎邏輯的策略。

  只要給哥一次機會,哥會讓你們這些軍校驕子們好好見識一下啥叫作游擊戰的精髓!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0 05:50 PM

第89章 豬隊友與背鍋俠

  儘管魏斯的提案有創意、有見地,而且有可行性、有說服力,擔任營長的小胖狄奧並沒有完全採納,而是集眾人之策,做出了一個既不激進也不保守、既不簡單也不複雜的決定:一個小隊在前展開扇形偵察,兩個小隊和營部居後跟進,全營先往西、後朝北,向敵軍縱深地帶挺進,尋找並攻擊易於得手的獵物。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形勢,陌生的戰術……

  全體收拾行裝,即刻出發。

  三年級生呂安-庫尼森領著第1小隊走在全營之前,魏斯因為自己的敵我識別系統具備全天候的特殊偵察能力,主動向營長請纓,作為營部聯絡員跟隨第1小隊行動。

  狄奧毫不猶豫地批准了魏斯的申請。

  夜深遂,雨未停。巴斯頓軍校學員們背負著沉重的行囊,艱難行進在沒有道路、沒有參照的荒郊野外。只憑著指南針的指引,穿過了一片又一片漆黑的樹林,跨過了一條又一條潺潺的溪流,每兩個小時短暫休息一次,如此往復,直至天明……

  天漸漸亮了。在一片樹林的邊緣地帶,庫尼森示意自己的隊員們停下來休整,然後取出望遠鏡,仔細觀察樹林外的情形,試著對照地圖推測現在的準確位置。

  魏斯卸下野戰背囊,將「格魯曼燒火棍」用作枴杖,倚在一棵松樹旁,眯眼看著遠方。

  視線中沒有出現虛框。

  對於沒有戰鬥力的物體,山川河流、樹木花草,除非視線聚焦,否則,「敵我識別系統」是不會有顯示的。譬如說地上的一塊石頭,單純的眯眼掃過去,它就是環境的一部分,不會被動地出現讀數,但只要將視線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塊石頭上,就能夠讀出它用作武器時的潛在戰鬥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魏斯對於這套依託腦波進行探測的無形系統越來越熟悉,也用得越來越順。他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這個獨一無二的系統,必定讓他成為那個獨一無二的人!

  端詳許久,庫尼森似自言自語道:「從地圖上的標識來看,我們應該是在一個很大的私人牧場裡,但不確定牧場的屋舍倉庫在什麼位置。也許在樹林那邊,也許在離我們幾十里的地方,誰知道呢?以徒步偵察的方式,短時間內不太可能獲得有價值的情報……要是能讓大家出去找幾匹馬回來就好了!」

  司令部之所以將各營降落點設定在遠離戰線和敵軍集結區的位置,也是出於無奈,此時再去糾結這事毫無意義。既然營部會議已經明確了偵察過程中不分散兵力,也沒必要再打這主意……魏斯如此提醒,讓庫尼森有些惱火,他皺著眉頭反問:「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在這個地方白白呆一天,等到晚上再行動?」

  走出這片樹林,無論往西還是向北,至少要走十里路才能抵達下一處樹林。即便學員們不惜體力地全速前進,以目前的負重狀態,怎麼也得走上半個小時。如果是在雪天,大家披著白色偽裝布,在人煙稀少的開闊地帶行走,並不那麼容易被人發現,但現在是春天,積雪已經消融,青草還不茂盛,即便是穿著黃綠迷彩服,也很難在光天化日之下隱匿行蹤。只要有一艘飛行艦艇從附近飛過,或是在望遠鏡可及之處有敵人的警戒崗哨,他們的行蹤都有可能暴露。

  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可一旦成為現實,那基本上意味著暫編第3營的敵後行動將以失敗告終——敵人只需要動用一艘運輸艦,就能夠迅速將數百名士兵運送過來,而無補給的戰損比懲罰,讓深入敵後的作戰人員根本沒有正面抗衡敵人的機會。

  魏斯俯下身查看庫尼森鋪在地上的地圖。從既有的地圖標識來看,方圓百里都是畜牧區,而牧場主們通常會讓他們的畜群在牧場各處流動。要是運氣不好的話,再走一天也有可能遇不到牧場主和畜群。

  那又何必冒險出去?

  於是,魏斯借用戰術課程上講師說過的一句話勸誡面前這位躁動的小隊長:「在敵情不明的時候,能耐得住氣,才能走得更遠。」

  忠言逆耳,庫尼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聽多了頭疼!所有人都聽好了,現在輪流休息,不准生火,不准熟睡,保持警惕!」

  這種魯莽好鬥、一言不合就暴脾氣的學員,在巴斯頓軍校可不在少數,反而是小胖狄奧那樣思維敏捷、能言善辯的,還有盧恩這類沉穩老練、謀事周全的,是相對另類的存在。縱觀歷史,那些功成名就的軍事將領從來沒有固定的模子,有勇往直前的「進攻將軍」,有堅韌頑強的「打不垮將軍」,還有貌似中庸但在危急時刻力挽狂瀾的「關鍵將軍」,截然不同的性格作風和思維方式,都有可能成為戰場上的勝利者。因此,巴斯頓軍校歷來只重視對學員灌輸英勇、忠誠、果敢、堅毅的戰鬥精神,不把性格養成和思維方式列為教育培訓內容,各軍團和衛戍區挑選軍校畢業生時,往往也只看重成績和校方有關學員軍事能力的評價。

  在樹林邊緣逗留了一會兒,魏斯對庫尼森說:「你們在此宿營休整,我去後面聯絡其他人。有什麼需要向營長報告的?」

  「嗯……替我問問胖子狄奧,他到底有沒有當好這個指揮官的信心跟把握?」庫尼森沒好氣地說。

  這話,魏斯當然不會原樣帶給決斷力不夠強的小胖狄奧。

  將武器彈藥之外的行裝留在原地,魏斯輕裝簡從地往回走。這片樹林不大,翻過一個山坡,便來到了它的另一側。樹林外是一條小溪,溪流底部是鬆軟的泥沙,兩側是青草茂盛的泥土地,小溪的那一邊是大片開闊地,然後才是自己先前經過的另一片樹林。

  不出意外的話,營部和另外兩個小隊就在那片樹林裡。

  要跟他們接上頭,就得穿過眼前這片開闊地。

  儘管一個人目標很小,魏斯並沒有冒冒失失地走出樹林,而是在樹林邊緣蹲了一會兒。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在視野裡有了新的發現。

  北方天際,出現了一艘飛行戰艦。

  此次春季大會操,進攻方由西向東推進,防守方在東面節節抵抗。

  以第一軍團主力的推進路線為戰場中軸線,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營的降落地點是在中軸線以南,遠離了進攻方兵力部署較為集中的區域。

  魏斯的目光鎖定了那艘飛行戰艦,躍然眼前的虛框,居然是綠色的!

  那是防守方的飛行戰艦?

  不,理性的邏輯清清楚楚地告訴魏斯,除非防守方的飛行艦隊贏得一場逆轉之戰,否則的話,他們的飛行戰艦不會在大白天孤軍深入到敵方腹地,「敵我識別系統」之所以顯示綠色,想必是因為演習中的「敵人」並非真正的敵人。

  至於這艘飛行戰艦的戰鬥讀數,看起來連「遊騎兵德爾隆格」號以及「偵察兵奧爾萊恩」號的一半都沒有。也就是說,它應該是一艘二級巡防艦。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隊對於飛行戰艦級別類型的劃定,採用的是當前國際通用標準,即:空重超過15000T、主炮口徑大於等於60PIR(300mm)的,劃為戰列艦;空重介於6000T到15000T、主炮口徑在40-60PIR(200-300mm)的,劃為裝甲巡洋艦;空重介於3000T到6000T、主炮口徑在30-40PIR(150-200mm)的,劃為快速巡洋艦;空重低於3000T、主炮口徑小於30PIR(150mm)的,劃為巡防艦,而巡防艦通常以1000T為界限,進一步細分為一級巡防艦和二級巡防艦。

  基於「星源石」產量相對固定下的規模效應,各國很少建造空重低於500T的飛行艦艇。因此,二級巡防艦基本上就是航空部隊最低等級的戰鬥單位。

  魏斯站在樹木的陰影下,靜靜看著那艘漸行漸近的飛行戰艦,就這樣過了十來分鐘,突然聽到對面樹林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哨。

  轉頭一看,果然是尼古拉。他站在樹林邊緣,遠遠朝自己揮手。

  魏斯連忙揮動雙手,然後示意他北面有敵情。

  尼古拉以手勢回復說,我知道。

  魏斯很無語,知道還吹呼哨,以為敵人隔的遠就聽不到?

  尼古拉接著又做出手勢,示意他身後有情況。

  魏斯轉過身仔細一看,喵的,樹林裡竟然有一團黑煙升起!

  不是說了不准生火麼?這是怎麼回事?

  給尼古拉做了個「你們帶著別動」的手勢,魏斯連忙朝第1小隊臨時休整的地方飛奔而去。

  不到五百米遠的林地,腳下拌蒜,摔了兩跤,結果渾身泥污,狼狽不堪。

  當魏斯抵達時,庫尼森叉著腰,瞪著眼,活像是一頭髮怒的公牛。

  所有二年級生都面朝這位小隊長站著,其中一個名叫哈特-雷索斯的,不但衣服褲子滿是泥污,就連頭髮和臉上也沒能倖免。

  現場已經不見黑煙,但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焦爛的氣味。

  「怎麼回事?」魏斯上前大聲問道。

  「怎麼回事?」庫尼森怒不可遏地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們這群二年級的番瓜蛋,連最基本的戰術紀律都不懂!這下好了,熱茶沒喝到,還把我們暴露給了敵人!大家就坐在這裡等著被俘吧!」

  魏斯看了看低著頭站在一旁的哈特-雷索斯,剛剛發生的事情,他心裡已經知道了個大概。且不說這倒霉蛋是跟自己一起的二年級生,這種時候,追究責任或是大發雷霆無濟於事,重要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麼應對!

  魏斯快步走到樹林邊緣,視線中的那艘飛行戰艦,果然調轉方向,徑直朝這邊飛來了。

  整個暫編第3營,此次沒有攜帶任何防空武器。

  就算臨時給他們幾門防空炮,也不足以直接對抗敵人的巡防艦。

  好嘛!這落地還不到12個小時,就要全員交代在這裡了!

  魏斯咬著牙,皺著眉,心裡很是不甘。

  生活的經歷,造就了他不服輸的性格。他冷靜下來,甩開沮喪和絕望,迅速審視當下的形勢:這畢竟是一場演習而非實戰,敵方巡防艦不可能上來亂轟一通,無差別地將可疑目標消滅掉,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查明情況,這就給了自己拯救局面甚至偷一把雞的機會……

  想出劍走偏鋒的辦法,魏斯返身走到哈特-雷索斯跟前,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幫他擦了擦沾滿泥污、雨水還有眼淚的臉,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眼神,然後回過頭對哈尼森說:「我有辦法對付敵人,前提是……你們所有人從現在開始聽從我的指揮。」

  哈尼森詫異地看著魏斯,他離開跟小胖狄奧一隊,因而親歷了那晚在北山南麓的特別演習,知道眼前這個二年級生曾讓「四大佬」吃癟,能有這樣的本事,想來不是個簡單角色,何況對於眼下的困局,他自己沒有任何的辦法,於是順水推舟道:「好!只要能解決問題,我這個小隊長的職務讓給你都行,但如果你失敗了,那麼今天這鍋,由你背!」

  魏斯目光直視對方,毫無怯意:「好,一言為定!」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1 05:48 PM

第90章 人生如戲,就靠演技

  在離樹林大約一公里的地方,扮演進攻方的巡防艦低空懸停,用吊框筐放下6名軍人。

  這六個人,戴皮帽、穿皮衣、蹬皮靴,是艦員的標準裝束。

  領隊拿著手槍,其餘5人攜帶步槍。

  一行人來到樹林外,領頭這人朝樹林裡喊話,內容無非是說,按照演習規則,你們已經在飛行戰艦的炮擊中陣亡了,可以出來繳械,並且搭乘他們的飛行戰艦返回後方,舒舒服服的吃頓熱飯,洗個熱水澡,躺在溫暖舒適的床上睡上一大覺。

  樹林裡沒有人回應。

  幾番試探,領隊艦員帶著3名同伴進入樹林,另外2人留在樹林外接應。

  進入樹林之後,他們很快找到了「敵人」的臨時休整地。這裡有十幾個單兵帳篷,五六個便攜式火爐,其中兩個火爐子上還煮著熱茶,唯獨不見一個人影。

  「跑了?」領頭艦員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他環顧四周,繼而向同行者吩咐道:「約翰,卡倫斯,你們四處看看,不要離開太遠。」

  兩名艦員端著步槍朝樹林深處走去。

  這名領頭艦員和另一名同伴留下來查看「敵人」遺留在這裡的物件,然而翻看了幾處帳篷,都不見有武器彈藥和行軍背囊。

  遺落在帳篷裡的,都是一些無關輕重的東西。

  從這細節來看,「敵人」應該不是倉促逃離的,而是有組織、有秩序地離開。

  「約翰!卡倫斯!」領頭艦員高聲呼喚,試圖叫回那兩名同行者,但他連喊兩遍都沒有任何回音。

  他感覺不妙,準備帶著餘下那名艦員退出樹林,然而剛轉過身,看到的卻是黑洞洞的槍口……

  ……

  「那是什麼情況?樹林裡有敵人!拉警報!有敵人從樹林裡出來了!」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二級巡防艦「阿萊斯」號的艦橋舷窗前,舉著望遠鏡進行警戒的艦員冷不丁發出警報,驚得其他人紛紛擠到了觀察位置。

  視線中,進入樹林探察敵情的四名艦員居然被解除了武裝,由一群身穿迷彩裝、佩戴藍色袖標的士兵押著走出樹林。等在樹林外的兩名艦員舉槍相向,但形勢很明顯,他們這兩桿槍壓根鎮不住場!

  地面上,樹林外,一名身形和容貌並不出眾,軍服沾了不少泥污的青年,昂首闊步地走到那兩名表情非常緊張的艦員跟前。

  兩名艦員端著步槍,槍口幾乎頂著這名青年的面門。

  「放鬆點,先生們,我要跟你們的長官對話!」青年沉穩自若地說。

  「你說什麼?」其中一名艦員很是詫異的問。

  在這樣的情況下,青年居然微微一笑:「我說……我要跟你們的長官對話。難道你們沒看出來,你們的同伴們已經被我們俘虜了?如果要硬來,你們兩位必定『陣亡』。」

  兩名艦員顯然沒料到簡單的巡邏任務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他們相互看了看,一人繼續用槍瞄著對方,一人回到巡防艦下方,示意上面放下吊筐,然後用裡面的電話機跟艦上報告了地面發生的情況。

  不多會兒,一名軍官獨自搭乘吊筐來到地面,跟那名回來報告的艦員交談了幾句,然後在他的陪同下走向魏斯。

  魏斯雙手背在身後,靜待那名軍官走到跟前。

  從領肩章標識來看,這名歪戴軍帽的軍官,是個飛行少尉。

  在阿爾斯特自由聯邦,二級巡防艦指揮官通常是上尉軍階,一級巡防艦對應少校,而快速巡洋艦和裝甲巡洋艦分別對應中校、上校,那些能當上戰列艦指揮官,至少是資深上校或是准將。

  這名佩戴紅色袖標的軍官,第一句話便問道:「你們是什麼身份?」

  魏斯敬禮道:「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三營,學員龍-克倫伯-海森。」

  這名軍官面色平靜地還以軍禮:「第一艦隊,馬隆-金。」

  如此簡單的自我介紹,似乎是航空部隊的一貫風格,而他們的傲慢姿態,就跟數千米高空的空氣一樣,冷的毫無保留。

  魏斯開門見山道:「軍官先生,冒昧請您前來,是因為您的士兵被我們俘獲了,我們想……」

  這名軍官一聲冷笑,打斷他的話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滿腦袋不切實際的奇思異想。若是實戰,你以為我們會輕易派人下來讓你們打伏擊嗎?我們會先用炮火清掃這片樹林,你們一個也活不了,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討價還價?」

  「如果來的是一艘巡洋艦,這話我信,但巡防艦……」魏斯搖了搖頭,「長官,我絕無不敬之意,而是實事求是——你們這艘戰艦裝備的是18皮埃爾口徑的火炮,在我們提前做好分散隱蔽的情況下,你們對我們設置的假目標快轟一輪,根本造不成殺傷。如果你們炮擊之後直接離去,我們無話可說,但為了確定戰果,你們派來了一小隊艦員,便如同魚兒咬了鉤。現在魚在我手,難道沒有有資格跟您談談?」

  這名軍官將魏斯上下打量了一遍,威嚇道:「就算損失幾名艦員,我們的戰艦還能正常運轉,而你們呢?全軍覆沒!」

  魏斯不急不躁地回敬說:「我們全軍覆沒,那也是共同進退!你們若是這樣捨棄同伴,不怕損害名譽?」

  飛行軍官愣了一下,然後換了種語氣:「有意思!說說看,你們想怎麼樣?」

  魏斯道:「我們要40人六天份量的補給,還有你們三天內不予追擊的承諾。」

  軍官往魏斯身後看了看,押著三名艦員走出樹林的「敵方士兵」只有十幾個,按照對方要求的補給份量,應該還有二十幾個人藏在樹林裡。

  他皺起眉頭:「如果我們答應你們的要求,我們能得到什麼?」

  「這幾位艦員不被判定出局,以及……一個絕對有益的教訓。」魏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答。

  軍官未置可否,而是低頭思慮。

  對方在猶豫,說明他們無意拚個魚死網破,畢竟這只是一次演習。

  於是,魏斯進一步道:「長官,對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飛行部隊而言,我們就是一群不起眼的小魚小蝦,消滅與否,對演習的評分影響甚微。可是對我們這些軍事生涯剛剛起步的學員們來說,若能在困境中脫身,無論是對我們的演習評分,還是對我們今後的道路,都會有非常大的影響。正因如此,我們才會想出這種不得已的辦法,希望您能夠體諒!」

  聽了這話,這名軍官舒展眉頭:「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無權答覆你,我需要回去向長官報告情況。我們能否達成這筆特殊的交易,還得看他如何決定。」

  魏斯面露笑容:「感謝您,金先生。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會記得您給予我們的理解。」

  說到這裡,這名軍官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又接著問了魏斯幾個問題:他們是如何流落至此,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是否需要演習規則之外的幫助,譬如將有傷病的學員帶回後方去,等等。

  對於這些問題,魏斯含糊其辭但又合乎常理地一一作答。這樣的對抗演習,除了演**指揮部掌握著有關雙方兵力部署和行動路線的信息外,任何一方都不會提前知曉對手的部署,他們只能通過各種偵察手段,不斷獲取、拼湊有關對手的軍事情報,加以分析、甄別、計算、推論,從而判斷出戰場另一邊的局勢,然後有針對性地調整己方部署。所以,「巴斯頓學生團」究竟編入第一波還是第二波預備隊,什麼時候投入戰場的,眼前這名飛行軍官心裡肯定沒數,只要魏斯的演技夠讚,完全能夠誤導對方,讓他以為這群散兵的意圖就只是撤回己方控制區。

  在十幾個兵團、數十個師相互對抗的戰線上,區區40名學生兵投進去,無異於將一小塊石子丟進大海,根本掀不起波浪來。

  該問的都問了,這名年輕的軍官對魏斯敬了個軍禮,轉身走了。

  剛才回去報告的那名艦員,依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直到他坐進吊筐。

  魏斯偏過頭,對留在他身旁的那名艦員說:「他……是你們的艦長對吧?」

  這名艦員沒有立即否認,而是遲疑了一下:「為什麼這樣問?」

  魏斯笑了笑:「感覺。」

  他還是沒有直接回答:「是與不是,對你們來說有什麼區別嗎?」

  「說實話,沒什麼區別,這畢竟只是一場演習。」魏斯答道,「跟他說話,覺得他像是一名戰艦指揮官,而不是聽命於戰艦指揮官的下級軍官,所以想證實一下自己的判斷。」

  他回頭朝飛行戰艦那邊瞅了一眼,低聲道:「不得不說,你的眼光很準。」

  魏斯仰起頭,注視著依舊懸停在半空的飛行戰艦。馬隆-金……他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在「阿萊斯」號的艦橋裡,剛剛回來的馬隆-金上尉,重新穿上了屬於他自己的軍裝。在跟兩名副手商議後,他決定用240份軍用口糧交換被俘的艦員。大會操期間,這樣一艘擁有60多名艦員的二級巡防艦出動執行警戒巡航任務,除搭載供艦員們生活半個月的食物淡水之外,還額外攜帶了4000份軍用口糧,用以提供給那些遇到麻煩急需援助的地面部隊——包括放棄抵抗的演習敵對方。

  從中撥出240份,根本不算什麼事。

  安排手下的軍士長處理以貨換人的具體事宜後,馬隆-金手捧熱茶,站在舷窗前注視著地面上的人,挑起嘴角,自言自語道:「這小子,膽子大,腦子活,能成事!」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2 07:14 PM

第91章 借題發揮,達成目的

  看著兩個裝滿野戰口糧的補給箱,小胖狄奧驚訝的合不攏嘴。

  看到「敵方」戰艦降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失去整個第一小隊的準備,而且慎重考慮了犧牲部分人阻擊牽制追兵、多數人快速撤離的應對策略。

  劇情的大逆轉,不但顛覆了他的慣性思維,更讓他對那個謎一樣的男子另眼相看。

  而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又是一個新的抉擇。

  狄奧再次召集小隊長們商議,而這一回,討論過程簡單明快——經過短暫的考慮,狄奧採納了魏斯的建議,將這些連唬帶騙來的野戰口糧直接分配給學員們。

  這支空降敵後執行襲擾任務的部隊,落地還不到十個小時,攜帶的補給幾乎沒有消耗,而這「40人六天份量」的野戰口糧,可以讓這支部隊的自持時間延長兩天。

  這是物質上的小勝利,更是一個精神上的大鼓舞。

  因此,魏斯建議,藉著這個勝利帶來的士氣加持以及敵方空中偵察的「空檔期」,讓學員們抓緊趕路。

  方向,當然是繼續往北。

  經過五個多小時的武裝行軍,視線中終於出現了人煙。

  在那地勢開闊的草原上,矗立著一棟不大的木頭房子,旁邊還有馬廄、倉庫以及羊圈。

  很顯然,這是牧場主的居住點。

  經過一番謹慎的偵察和探查,狄奧親自帶著一夥學員包圍了木頭房子。

  一個健壯的金髮白膚女子,正在木頭房子旁劈柴火。見到這些佩戴藍色臂章的軍人,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而是笑問他們是否屬於防守方陣營。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她坦然告訴來者,她跟他的丈夫還有兒子居住於此。丈夫帶著兒子牧羊去了,一般是早出晚歸,如果走得遠了,也有可能在外面住上一晚。

  按照演習設定,這一區域原屬於「藍軍」也即防守方,居民雖不直接介入「戰爭」,但對交戰雙方有傾向性的立場。簡單來說,他們更樂於向「自己人」提供幫助,包括以合理的價格出讓馬匹、食物,提供自己所知的敵方軍事情報,故意隱瞞己方部隊的行蹤,等等。

  在徵得這位女主人的許可後,狄奧讓學員們在草料倉庫休整半天,並親自部署了明哨和暗哨。

  看得出來,這名三年級學霸的軍事基礎非常紮實,各種細節安排、處理可說是信手拈來。

  在此期間,魏斯的作為,便是跟牧場女主人進行了一番友好輕鬆的語言交流。

  之後,應牧場女主人的邀請,營部數人加上布魯克斯少校以及他帶來的情報員,在屋子裡享用了一頓麵包配煎肉的美味,以及算不上精緻但讓人感到舒服的餐後茶點。

  吃飽喝足之後,小胖狄奧對魏斯說:「我唯一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如何篤定對方不會直接將你們'殲滅',而是接受了你的條件?」

  魏斯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事實上,我並不確定。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是一次低風險的賭博。輸了,提前結束演習行程;贏了,繼續向前。」

  「如果這是實戰,你也敢這樣做嗎?」狄奧又問。

  魏斯稍作思量,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大概覺得魏斯的話不夠自信,他追問:「確信?」

  沒等魏斯再答,尼古拉插話道:「我確信他有這樣做的勇氣和魄力。」

  狄奧看了看尼古拉,又瞧了瞧魏斯,眼神有點兒複雜。

  「好吧,那麼說說看,兩位『正確先生』,說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尼古拉瞥了魏斯一眼,默默喝茶。

  魏斯不緊不慢地說:「以當前的形勢,要想堅持到大會操結束,當然不能寄希望於『敵人』履行三天之約,而要盡快遠離這一區域。所以,接下來,我們得好好想想辦法,解決交通工具的問題。」

  狄奧低聲道:「牧場裡現在還有三匹馬,即便全借給我們,也解決不了問題。」

  「借兩匹輔助偵察就好了。」魏斯一板一眼地說,「遵照演習規則,借用居民財產,必須在居民同意的前提下,給予其足夠的現金或等價物作為質押。」

  在這偏僻地方,借兩匹馬,給一千克朗的質押金綽綽有餘,但問題是……演習期間,指揮部並沒有向參訓部隊發放專項經費,如果要想居民借取或是購買物品,就得自己出錢,若演習期間發生損失,也得算在自己頭上。。

  「這應該不是難事吧?」狄奧道。

  魏斯看了看尼古拉,見他無意接茬,便也沒有吭聲。

  狄奧只好自己掏出錢包,把所有的鈔票連同硬幣都拿了出來,認真數了兩遍,低聲道:「339克朗……哎,你們身上有帶錢嗎?先借我一點。」

  營部另外幾名三年級生把錢包翻了個底朝天,才勉強湊出了不到700克朗。

  巴斯頓軍校的學員們雖然按月領取津貼,優等學生還能時不時拿到校方的獎勵金,最高標準達到了1000克朗,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個個都是出手闊綽的主,而且也沒幾個人動輒將幾百上千的鈔票帶在身上。

  狄奧皺了皺眉頭,偷偷瞥了眼布魯克斯少校,他和他的情報員對於剛剛的話題完全無動於衷。

  尼古拉更是一貫的高冷。

  他終於將目光投向了魏斯。

  魏斯雙手叉在胸前:「別總是在遇到麻煩的時候才想起我們二年級生,跟你們相比,我們欠缺的僅僅是一些經驗,其他方面我們可一點也不差。」

  「這話是什麼意思?」狄奧瞪著魏斯。

  魏斯沒跟對方客氣:「在巴斯頓學生團,在您指揮的營,我們二年級生應該得到更加公正平等的對待。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團結一致,將全部的戰鬥力發揮出來。否則的話,我們走不了多遠。」

  狄奧的臉色陰沉下來:「你具體指什麼?」

  魏斯從始至終都沒再提庫尼森準備扣給自己的「鍋」,而對於林中燃煙引來敵艦的緣由,庫尼森在狄奧面前也只是輕描淡寫地進行了報告,未將尖銳矛頭指向那個倒霉的二年級生。在這件事情上,雙方達成了默契,但這並不能夠成為魏斯繼續忍受無能者擔任小隊指揮官的理由,他發炮道:

  「營部是您說了算,這無可厚非,但三個小隊,隊長全部是您直接任命的,而且都是三年級生,這對我們來說很不公平。為什麼我們二年級生只能當副隊長?在我看來,我們的盧恩-施密特就比大多數三年級生更有能力勝任小隊指揮官的職務。當然了,如果您願意指派我或者尼古拉擔任指揮官,我們樂意為之,並且有信心比他們幹得更好!」

  有同級學員在場,狄奧當然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指派的那三名隊長之中,有人能力存在問題。他氣呼呼地盯著魏斯,但又發作不得,所以只能是干瞪眼,不說話。

  這個時候,魏斯毫不退讓,他一板一眼道:「從哲學的角度來看,現在的你們就是明年的我們,等到明年的現在,我們中的很多人都能達到乃至超過你們現在的水平;從邏輯的角度來說,一個人的智謀、性格、魄力、眼光是經年累月形成的,有些甚至是與生俱來的,一年的時間並不會有太大的改變,我們明年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跟未來一年我們所學所聞並沒有絕對的關係。基於以上原因,我代表二年級生向您提出建議,以公平公正的方式重新確定各小隊指揮官。」

  狄奧眼珠一轉,秒換了一副好人臉:「你們二年級生,我相對熟悉的就是你們二位,特別是你,龍-克倫伯-海森,此前已經拿出了足夠令人信服的表現。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任命你當任何一個小隊的隊長,怎麼樣?這個建議夠有誠意吧?」

  「行!」魏斯爽快道,「那就第一小隊吧!」

  小胖狄奧再一次愣住了:這傢伙咋不按套路出牌捏?

  說完之後,魏斯從錢包裡抽出四張百元面額的紙鈔,豪氣地拍在桌上。

  論軟硬件實力,二年級生裡的佼佼者顯然超過了三年級生裡的平庸者,但在狄奧麾下的這三個小隊當中,除了盧恩-施密特能力全面且出類拔萃,走馬上任就能鎮住場面,沒誰是有足夠說服力的。魏斯前面的那些鋪墊,無非是要讓狄奧認識到二年級生不是他們三年級的從屬、附庸、炮灰,而是與之並肩作戰的同伴。三個小隊只要有一個歸由二年級生指揮官,就足以在心理上打破舊的思維模式,讓二年級生在這支部隊裡得到足夠的尊重。

  看著桌上那幾張新嶄嶄的大面額紙鈔,狄奧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但話已出口,豈能當眾反悔?

  想了好一會兒,狄奧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抓起鈔票,起身走到牧場女主人跟前,提出了租用兩匹馬的要求,並與之商議以1000克朗現金作為質押,演習結束後一手還馬、一手退錢。

  女主人言無二價地答應下來。

  交易達成後,狄奧轉而向她瞭解附近是否有敵軍駐紮,得到的答案跟魏斯先前問的一樣:她本來就很少外出,在接到軍方的演習通知後,更是一步也沒有離開過這牧場——如果他們等到晚上,等她的丈夫和兒子回來,或許能從他們那裡獲知他們想要瞭解的情況。

  「我們可以派兩個人穿平民服裝騎馬出去偵察。有一下午的時間,騎馬能夠覆蓋很大一片區域,我認為……我們應該重點偵察西北方向,從地圖上看,80里之外有一座城鎮,附近有一條道路和一些橋樑,這裡可能會有敵方的少量警戒部隊。如果有,我們天黑出發,明天凌晨正好抵達並發起攻擊,要是能從他們手裡繳獲馬匹或者車輛,那就再好不過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3 01:02 PM

第92章 一個牧場主的飛行夢想

  從牧場女主人這裡借到了兩匹馬,小胖狄奧毫不遲疑地派出了騎術最好的兩名三年級生,讓他們擴大警戒巡察範圍,並重點對地圖上那座標為「埃波倫葉」的小鎮進行偵察。

  80里的行程,徒步需要花上七八個小時,騎馬只需要四分之一的時間。

  對於小胖狄奧的佈置,魏斯沒有提出異議。他的「敵我識別系統」用在偵察上效果逆天,但無奈自己的騎術差強人意,連續騎馬兩三個小時已是極限。所以,機會還是讓給更適合執行這項任務的學員。

  吃飽喝足之後,以小胖狄奧為首的一行學員,連同布魯克斯少校還有他的兩名情報員,彬彬有禮地向女主人道了謝,準備前往草料倉庫休息。

  臨出門前,尼古拉不經意的一瞥,發現客廳的書架上擺著一架木頭做的飛機模型。於是走過去細細一看,便向女主人打聽這模型的來頭。

  女主人告訴他,她的丈夫是桑頓萊爾工程大學的畢業生,曾在大名鼎鼎的卡迪斯工廠當過技師和工程師,後因父親病重,離職返鄉,陪著父親走過了生命的最後一年。在這一年的生活中,她的丈夫對牧場生活有了新的認識和理解,於是放棄了在大城市打拚的機會,安心留下來當了一名牧場主。

  聽說牧場主曾經從事機械工程專業,而且在著名的發動機工廠工作過,尼古拉不禁眼前一亮,關切地詢問女主人,他的丈夫是否在家試制過真正的飛行器。

  女主人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但她同時補充說,她丈夫從來沒有勇氣駕駛它嘗試飛行。原因很簡單,一個有著強烈責任感的丈夫和父親,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為所謂的夢想冒險。

  「能帶我們去看看您丈夫製作的飛行器麼?」尼古拉故作平靜地問。

  女主人有些為難:「我不知道,也許……我丈夫並不希望有外人在未經他允許的情況下碰觸他的夢想。」

  尼古拉勸道:「放心,夫人,我們絕無惡意,說不定,我們還能夠幫助他實現夢想。」

  「實現夢想?」女主人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尼古拉笑了起來:「我可是上一屆卡斯洛斯飛行大賽的冠軍,駕駛飛行器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卡斯洛斯飛行大賽?真的麼?」女主人顯然聽過這項賽事之名。

  尼古拉掏出錢包,變戲法似得從裡面摸出一枚金色的徽章。

  「這就是冠軍的證明!」

  女主人瞪大眼睛:「天啊……我丈夫要是知道您是飛行冠軍,一定會對默默頂禮膜拜的。」

  尼古拉狡黠地說:「那麼,現在可以帶我們去看看麼?我保證,沒有他的允許,我絕不會把他的寶貝帶走。」

  女主人最後還是猶豫了一下:「好吧,請跟我來!」

  在她的帶領下,一行人走進馬廄後面一個低矮醜陋的木頭倉庫。進門之後,映入眼簾的是個沒有安裝機翼的醜陋機身,還有一堆的木頭部件。若不是女主人有言在先,一般人哪看得出來這些東西可以拼湊成一架飛行器?

  倉庫裡很雜亂,而且瀰漫著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可尼古拉非但沒有捏著鼻子逃走,反而饒有興致地察看這裡面的各種物件。

  「卡迪斯C6型發動機?呃……這傢伙有點笨重,而且輸出功率偏低,說實在的,它不太適合為飛行器提供動力。嗯……這些五金件還不錯,但這些木頭材料沒加工好,做工不夠標準,實際上,您丈夫的木工活兒真不敢讓人恭維!」

  女主人應道:「這東西是他花了200克朗從舊貨市場買來的,聽說原先是住在鎮裡的卡崔先生那輛車上的。幾個月前,卡崔先生不小心把車開進了溝裡,車散了架,人也受了傷,一氣之下,就把車當廢品處理掉了。我先生覺得撿到了寶貝,但我總認為他花大價錢買了個完全沒用的東西,就算能改裝成拖拉機,我們也不需要犁地啊!」

  兜了一圈,尼古拉搖了搖頭:「幸好您丈夫沒有冒險嘗試讓它飛上天去。」

  女主人鬆了一口氣:「我記得他說過,他在卡迪斯工廠主要是負責發動機製造,飛行動力只是他學生時代的個人興趣,而興趣跟專業是兩碼事!真搞不懂,他既然知道興趣跟專業是兩碼事,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折騰這些不賺錢的活!浩格才13歲,如果他能考入大學,還要花不少錢供他上學呢!」

  尼古拉沒有理會女主人的絮叨,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如果給我一兩天時間,我也許能讓它飛起來。有汽車燃料嗎?」

  女主人點點頭:「喏,就在那角落,大半桶,也是花了些錢買來的。」

  尼古拉上前看了看、嗅了嗅,轉身對女主人說:「如果您丈夫願意的話,我倒是樂意用2000克朗買下這裡所有的東西。」

  「2000克朗?」女主人幾乎叫了出來,驚喜之情溢於言表。

  「是的,2000克朗,現金交易。」尼古拉不以為然地說。

  女主人連忙道:「噢,我想他會願意的,一定會願意的。畢竟這些東西,在他手裡沒法變成真正的飛行器。再說了,如果他能看到您駕駛他做的東西飛上天,肯定會特別高興的。」

  尼古拉掏出手帕,包著撿起了地上的搖柄,輕輕敲擊發動機的不同部位,然後擰開發動機蓋,將螺絲刀伸進去探了探,又仔細察看螺絲刀前端所沾的液體。最後,他將搖柄遞給魏斯,示意他用這個將發動機啟動。

  魏斯將搖柄插進發動機搖口,猛地擼了幾圈,便聽得一陣沉悶的轟鳴聲響起。

  低頭一看,滿手油污,再看尼古拉,這傢伙檢查了一遍發動機,手上居然沒沾半點油污。

  魏斯只想在地上寫個大大的「服」字。

  尼古拉沒有理會魏斯的好奇與女主人的忐忑,他繞著發動機轉了一圈,一邊觀察一邊傾聽,過了好幾分鐘,他才切斷油路,將發動機關閉。

  「如您所知,我們正在進行演習,時間很有限。假若您可以給我們行個方便,讓我們現在開始改裝工作,我很樂意提前把錢付給您。等您丈夫回來之後,若他對價格存有異議,我們可以另行商量。」

  對於尼古拉的要求,女主人顯然還是存有顧慮,但耐不住2000克朗這麼一大筆錢的誘惑,她終於還是點頭了,並且喃喃自語道:「我覺得他應該會同意的,是的,應該會同意。」

  以尼古拉的性格,那是說幹就幹。

  他讓魏斯從學員當中徵集粗通木匠活和略懂機械加工的學員,以便分工合作,提高效率,自己從女主人那裡要來一副乾淨手套,親自切削打磨木質螺旋槳。

  魏斯一面去草料倉庫里拉壯丁,一面還得跟小胖狄奧解釋飛行器的重要性和可靠性,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帶著四名二年級生加入到尼古拉的工作行列中來。

  在簡單詢問這些同學的特長和經歷後,尼古拉明確了每一個人的具體工作,並簡單明了地解釋了這些工作的要求和意義,而他自己一個人埋頭苦幹了三個多小時,總算在原有基礎上改出了他覺得勉強合格的雙葉螺旋槳。

  及至天黑,小胖狄奧來詢問進展情況,尼古拉答覆說,飛行器的改造進度已經過半,但大夥兒幹了一個下午,晚上最多再工作兩個小時,這意味著飛行器最快也要到次日中午才能進行組裝和試飛。

  對於飛行器的作用和價值,小胖狄奧似乎並不那麼看重。天黑後不久,騎馬偵察的兩名學員帶回了敵情——他們在80里外的小鎮埃波倫葉發現有敵方部隊活動的跡象,而且在途徑該鎮的公路沿線,發現了敵人的哨卡,特別是地圖上標明的四座公路橋,無一例外都有敵兵駐紮。

  聽取偵察報告之後,狄奧很快將營部人員和正副隊長們召集起來,道出了他對局勢的分析判斷以及他的作戰部署:眼下的目標是襲擊並奪取離埃波倫葉鎮最遠的一座橋樑,在那裡等待伏擊敵方運輸車隊,利用繳獲的運輸車輛快速向北轉移。

  針對這一作戰部署,狄奧做出了精確的時間計算:當晚全員推進到目標橋樑附近,潛伏一個白天,順便偵察並蒐集情報,等到黃昏前後動手,爭取在上半夜搞定車輛,利用下半夜的夜幕掩護,遠遁至兩百里外的森林地帶。

  按照狄奧的估計,在幹完這一票之後,他們就會有足夠的補給跟敵人玩藏貓貓,直到防守方發起絕地反擊,再跟己方正面部隊來個裡應外合。以演習的計分辦法,三等集體功勛肯定跑不掉,沒準還能搞到二等——有此榮譽加身,畢業後正式進階軍官行列的時間至少可以縮短6個月!

  除了魏斯,另外兩名隊長都表態支持。

  這時,尼古拉提了個要求,他可以獨自留在這裡,晚一天趕去跟部隊會合。

  只要能夠搞出可以正常飛行的傢伙來,這支敵後襲擾部隊的偵察視野將會瞬間得到幾何倍數的提升。之後無論進襲還是遁走,都能夠及早洞悉敵人的動向。

  狄奧稍作考慮,同意了尼古拉的要求,而且給他配了兩個幫手。

  魏斯已經光榮晉陞為第1小隊指揮官,當然沒辦法留下來陪尼古拉。

  臨走的那一刻,魏斯突然感到非常不捨,甚至有些後悔去爭這小隊指揮官的職務。想到尼古拉有兩個幫手,還有以布魯克斯少校為首的一票保鏢寸步不離地守著,除了駕駛飛行器這事存有一定的隱患,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這才勸自己安心上路。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4 12:31 PM

第93章 庫爾森的主意

  雨夜的樹林,格外陰冷潮濕。

  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營的學員們各自穿著雨披,在這幽深的林地裡靜靜等待著。

  在樹林邊緣,以狄奧為首的數人匍匐在灌木叢中,悄然觀察著外面的敵情。

  百多米外,有一座二十多米長、三米多寬的橋。橋頭各有數座營帳,裡面亮著燈,橋面有兩名哨兵背著步槍來回走動。

  從這座橋的外觀造型來看,應該是至少半個世紀前建造的。它橫跨溪谷,讓視線中這條蜿蜒的道路變成了通途。

  當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時,狄奧用雨披遮光,擰開電筒看了看表,低語道:「現在離天亮還有一個小時。」

  黑沉沉的田野裡出現了一對一對的亮光。按照每車兩燈來算,這應該是一支擁有十數輛卡車的車隊。

  「大家不要輕舉妄動,按原定計畫行事。」狄奧向麾下的隊長們叮囑。

  這是他們抵近目標的第一晚,依照狄奧的作戰方案,應該是第二晚上半夜發動襲擊,下半夜乘車遁走。若是他們提前發動襲擊,即使僥倖得手,也來不及在天亮前撤走。天明之後,行進中的車輛根本無所遁形,藏在附近樹林裡,很快就會被敵人找出來。

  更何況他們對當前之敵的情況瞭解甚少,貿然行事乃是戰場上的大忌。

  過了十來分鐘,那些帶著隆隆轟鳴聲駛來的汽車來到了近處。藉著汽車車燈和橋上馬燈的光亮,隱蔽在不遠處的巴斯頓學生團學員們一個個眯著眼睛,努力辨認它們的模樣,觀察敵人的動態。這支車隊總共有15輛車,除了領頭和殿後各是一輛雙排座的小汽車,其餘的都是帶車廂的貨車。根據這些貨車的體形以及當前發動機的技術水平,魏斯推測它們的載重量在2噸以內,放在他的那個時代,屬於小型貨車。

  這些小貨車的車廂罩著帆布車棚,一輛緊跟著一輛從那石橋上開過。

  魏斯注意到當這些汽車從石橋上經過時,哨兵並沒有將其攔下檢查核驗身份。

  車隊不做停留地駛過石橋,轟鳴聲漸漸遠去,一切恢復如常。

  在狄奧的示意下,眾人退回到樹林深處,圍在一起商議策略。

  「每輛車有司機一人,跟車士兵三到四人,他們的戰鬥力是我們必須考慮進去的。」魏斯提醒道。

  「我只看到駕駛室裡有兩三個人,看來車廂裡還藏了一兩個士兵?」第2小隊指揮官霍克斯拐彎抹角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車輛自身是沒有生命力的,而且搭載的人員數量相對減少,所以,魏斯能夠通過「敵我識別系統」的讀數,較為準確地推算出貨車搭載的人數,這絕對要比常人在夜裡肉眼觀察的情況來得準確。

  魏斯故作神秘地說:「我有我的技巧,準確率非常高的技巧,但事關軍事機密,恕我不能傳授給大家。」

  此言一出,眾人雖是好奇,也就不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

  「我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繞遠路向前線補給物資,我覺得他們開闢並利用這條運輸線的真實目的非常可疑!」狄奧提出了另一個疑惑。

  幾個人頂著雨披遮光,狄奧鋪開防水地圖,擰開手電筒,再次查看這條道路的延伸軌跡:它向西通達加里加斯城,那是演習雙方當前爭奪的焦點之一;向西穿過遼闊的草原和森林,通往進攻方腹地。

  在地圖上,從進攻方腹地前往加里加斯,有一條鐵路線和多條公路可走,而且任何一條路都比眼前這條更近。

  它最大的優勢,就是不易引起對手的注意。

  順著這個思路,狄奧領著大家探尋敵人的潛在動機,並著重探討了敵方部隊集結精銳,從加里加斯打開突破口之後,快速迂迴守軍側後,一舉殲滅其有生力量的可能性……這一個個煞有其事,視角儼然上升到了守軍總參謀部的高度。

  「各位,別忘了我們的初衷!」魏斯提醒道,「不敗即是勝利,至於大局,以我們現有的力量根本插不上手。」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來,眾人啞然無語。

  見還有不服氣的,魏斯反問道:「我們連發報機都沒有,即便捕捉到了敵情,怎麼跟指揮部聯絡?」

  升任第一副營長的原第1小隊指揮官庫尼森跳出來說:「你們不是搗鼓了一架飛行器麼?如果發現重大敵情,為什麼不能用它將情報帶回去?」

  魏斯沖這傢伙翻了個白眼:「我們試制的這種簡易飛行器,最實際的用途就是空中偵察。只要避開敵人的飛行戰艦和防空槍炮,一般不會有被敵人擊落的風險,但如果要讓它穿過雙方部署大量部隊的交戰區,『存活』下來的概率恐怕很低。」

  「說來說去,還不是瞎折騰!」庫尼森不滿地嘀咕道。

  魏斯懶得跟這莽夫辯駁,他轉向狄奧:「以我個人的意見,還是應該執行原定計畫——偷襲敵人的運輸車隊,然後連夜撤走。」

  狄奧思量片刻:「好,現在統一思路,照原定計畫佈置分工。龍,你帶第1小隊負責主攻;霍克斯,你帶第2小隊負責包抄;馬特,你帶第3小隊負責接應。接下來,你們各自有一個白天的時間觀察敵人的活動規律,謀劃具體進攻路線和人員安排,天黑前到我這彙總方案。」

  營長拍板,隊長們也就不再爭辯,各自領命離開了。

  狄奧靠著樹根坐下,從背囊裡取出野戰口糧,就著涼水硬嚼。庫尼森蹲在他旁邊,遞給他一個金屬小酒壺,低聲道:「我們為什麼要對那二年級的小子言聽計從?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可是老老實實跟在三年級生屁股後頭,他們讓我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當然,去年的結果還算不錯,拿到了個集體三等功勛。今年這情況,我覺得懸了。」

  狄奧接過酒壺喝了一小口,皺眉道:「我沒有約翰斯的智謀,也沒有隆森的手腕,更沒有西佩恩的決斷力,讓我獨自指揮一個營,也許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呂安,想想看,我們之中有誰能夠以談判的方式,從敵人的巡防艦指揮官弄來補給和三天不予追擊的承諾?換了是我,簡直想都不敢想啊!再說了,他跟那位萊博爾德的關係很鐵,以萊博爾德家族的地位和能量,他往後的晉陞肯定比我們快,沒準哪一天我們都成了他的手下,還要倒過來仰仗他提攜呢?」

  這話讓庫尼森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想到之前自己逞一時口快,說出了「背鍋」那種不應該擺上檯面的字眼,心裡既悔恨又不甘,於是咬牙道:「我們是三年級生,比他們多學了整整一年,若是我們是用他們的謀略拿到了演習分數,甚至得到了演習功勛,豈不更要被他們看低了?」

  狄奧將酒壺交還給他,然後揚起頭,任由雨點洗刷他那張肉乎乎的臉:「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嗯?」

  庫尼森悶了一口酒:「我的主意是……第一步,搶奪運輸車輛,第二步,襲擊埃波倫葉鎮,第三步,據守埃波倫葉鎮。這條路線,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全體陣亡』,但只要給敵人造成足夠的傷亡,而且拖延他們在這一翼的進攻行動,也能拿到較高的演習得分,沒準還能拿到三等集體功勛。」

  狄奧搖頭道:「這個方案我考慮過,它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根本不確定敵人在埃波倫葉鎮的具體部署,也不清楚敵人在附近是否有快速機動部隊。若是偷襲不成又強攻不下,我們就只能等著被敵人殲滅了。那樣的話,我們不但拿不到演習分,還會得到不佳的評語,有什麼意義呢?」

  「那樣至少我們嘗試過,努力過,抗爭過!」庫尼森道,「若是跟著二年級生的想法走,得到的依然是個非常不如意的結果,拿不到演習分,可能得到不佳的評語,還得背上沒思想、沒主意的惡名。」

  狄奧卻不住地搖頭和嘆氣:「我現在開始理解西佩恩常說的那句話了,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指揮官,最需要培養的就是判斷力,因為你的一個決定,不僅關係到自己的生死,還可能關係到成百上千士兵的命運。理智告訴我,二年級生的想法是正確的,是獲勝概率最大的方案,但直覺告訴我,這條路既漫長又危險……」

  庫爾森仰起頭,將酒壺裡的烈酒一飲而盡,向狄奧請纓道:「幸好,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糾正錯誤。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帶上兩三個人,悄悄靠近埃波倫葉鎮進行偵察,希望能夠有所收穫。」

  「你?」狄奧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己這位行事魯莽的同學。

  面對狄奧的顧慮,庫尼森拍胸脯道:「放心,從這裡前往埃波倫葉鎮也就三十多里,一來一回要不了幾個小時,我們會注意隱蔽,儘量從樹林裡走。即便沒能偵察到有用的情報,我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狄奧猶豫了一下:「好吧!既然你這樣堅持,我把兩匹馬撥給你,你帶卡倫斯或埃爾格特去探察一下敵人在埃波倫葉鎮及其周邊的部署。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能洩漏我們的位置,明白嗎?」

  庫爾森咧嘴笑道:「放心,這畢竟只是演習,我們寧可『陣亡』也不『被俘』,他們沒辦法從我們嘴裡撬出什麼情報來!」

  狄奧點了點頭,向庫爾森伸出自己的右手:「為了巴斯頓軍校的榮譽……」

  庫爾森將右手疊在對方手上,兩人齊聲道:「戰鬥!」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5 06:31 PM

第94章 紅色警報

  黎明到來前,位處戰線縱深地帶、代號「龍穴」的航空基地一片忙碌景象。飛行戰艦停泊區,一艘艘完備形態的飛行戰列艦和巡洋艦陸續升空,跟等候在基地上空的巡防艦會合;運輸艦著陸區,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逐次登艦,不斷有滿載兵員的運輸艦起飛。

  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的飛行艦艇,無一例外塗刷著醒目的藍色星徽,而此時在這個規模甚大的航空基地,還有一群艦身標記銀盾金冠徽章的艦艇,它們便是北方威塞克斯王國派來參加春季大會操的「盟友部隊」。以往歷次會操演習,威塞克斯王國的參訓部隊都會在後半段登場亮相,而且每次都扮演防守方援軍,此番顯然也不例外。

  與此同時,在春季大會操總指揮部的二號作戰演示廳,演習評定委員會的成員們圍在沙盤旁,聽取防守方參謀長有關最新作戰部署情況的匯報——經過接連三天的鏖戰,防守方已在最後一道防線穩住了陣腳,並在局部發動了戰術反擊,暫時遏制住了進攻方的進攻勢頭。為了盡快扭轉攻防局勢,擺脫連續失利造成的「戰損懲罰」,防守方集結起4個師的精銳部隊,會同威塞克斯王國的「盟國援軍」,在敵軍戰線左翼後方實施大規模空降作戰,地面部隊也將配合發動進攻,前後夾擊敵軍左翼。

  「第一波次空降部隊由第71和第80師組成,空降場位於伏拉克城以北,這兩個師降落後,首要任務是切斷伏拉克城敵軍與前線部隊的聯絡,並從北、東、南三面圍攻城區。第二波次空降部隊由第53、第59師以及威塞克斯王國特遣師組成,第53師的任務是會同友軍包圍並奪取伏拉克城,預計攻城部隊的損失在10000人左右,攻城作戰在36個小時內結束;第59師的任務是直插敵軍戰線後方,對C31-C32段的敵軍縱深陣地發起進攻,爭取在12個小時內取得突破,重點奪取或摧毀敵軍在這一區域的炮兵部隊;威塞克斯王國特遣師,兵力只達到我方戰鬥師的70%,所以,我們安排他們進攻並奪取伏拉克城以西的森源鎮和草林鎮,建立阻擊陣地,箝制敵軍援兵。」

  在以清晰的思路和流暢的語言表述完己方最新作戰部署後,防守方參謀長達恩戈斯中將以立正姿態等待委員們的詢問和點評。

  委員們照例問了幾個裝備投入和預計損失的問題,接著便就威塞克斯王國特遣師的作戰地點和作戰任務提出了他們的質疑:早些年,威塞克斯王國派來的參訓部隊數量多、戰力強,在會操演習中的定位是「戰爭中後期的生力軍」,但近些年來,隨著兩國關係的微妙變化,威塞克斯王國派來的參訓部隊不斷縮減,最近三年更是連一個滿員的戰鬥師都不到,有鑑於此,讓他們參與敵後恐將作戰是否妥當?讓他們獨力擔負阻擊任務是否妥當?

  剛剛年過五旬就已是滿頭白髮的達恩戈斯中將解釋說,這樣的安排主要基於兩點考慮,其一是防守方部隊消耗過大,多個主力師急需時間進行休整和補充,另有大量部隊部署在防線正面,眼下確實是缺兵少將;其二是威塞克斯王國參訓部隊指揮官林克將軍主動請纓參戰,希望通過這次大會操好好磨練他的部隊,順便改善和增進兩軍關係。

  對於達恩戈斯將軍的解釋,委員們在短暫商議之後表示接受,並同意防守方按這個計畫展開行動。

  從演**指揮部出來,達恩戈斯將軍立即指令隨行人員發出無線電訊號,指示參戰部隊立即發起行動——如此緊湊的安排,能夠儘可能避免對方通過非常渠道獲得有關己方部署的信息。雖說從政治戰略角度出發,防守方一定是這場演習的勝利者,但進攻方在會操演習期間可不會坐以待斃,他們給防守方製造的麻煩越多,表現越出彩,其指揮和參謀人員越能夠得到高層的認可,由此獲得更好的褒獎和陞遷機會,這樣的情況在以往並非沒有出現過。

  收到出擊指令,戰鬥艦隊迅即向戰區挺進。根據演習規則,被判定為毀損或重傷的飛行艦艇都已退出了演習行列,中等和輕度受損的,需等待一定的時間才能重返戰鬥行列,導致演習中期,雙方可用的飛行艦艇數量都大幅減少,這時的戰鬥主要在雙方地面部隊之間進行,而這樣的設定,跟實戰狀況是高度吻合的。

  當進攻方的空中機動部隊被主動出擊的防守方艦隊吸引過去之後,防守方的五個運輸艦中隊在蒙斯特衛戍艦隊的直接掩護下,繞過進攻方左翼戰線,迅速撲向了防守方用於休整部隊和囤積物資的伏拉克城。抵達目標區域後,蒙斯特衛戍艦隊以尚存的兩艘裝甲巡洋艦對城內守軍展開壓制性射擊,兩個接近齊裝滿員狀態的精銳步兵師只用了四十分鐘便全數降落在了城外,各營落地後直接向預定作戰位置開進。

  此前一直沒有參與「戰鬥」的威塞克斯王國參訓艦隊,隨後以格外齊整的陣容出現在了戰場上。他們以10艘飛行戰艦護衛著15艘運輸艦,包括3艘可以一次運載1500名士兵及其全部作戰裝備的大型運輸艦,在未受阻截的情況下飛抵伏拉克城西北。8600名戰鬥步兵在半小時內全部落地,短暫收攏集結後,以團為單位向西開進。

  完成預定的空降任務後,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和威塞克斯王國皇家防衛軍的百餘艘飛行艦艇調頭返航。來時井然有序的隊列,返程時顯得凌亂不堪。就在這個過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艘標有銀盾金冠徽標的輕型運輸艦「掉隊」了。它躲進雲層,全速向南飛行。

  在這個沒有雷達的時代,人們觀察空中目標全憑目測耳聽,所以,多雲的天氣是戰艦指揮官們既愛又恨的,他們可以借助雲層的掩護隱蔽行軍,可以在戰場上進退自如,而他們的對手同樣可以利用雲層部署戰術。

  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這艘輕型運輸艦鑽出雲層,在通過地形特徵確認方位後,它打開位於後部的特殊艙門,放飛了一架無動力的滑翔機,接著迅速鑽回雲層,隱匿了身形。

  (在此過程中,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派駐艦上的領航員對所發生的一切茫然無知,因為在伏拉克城外降落後,他「或因」疲勞造成的不適昏迷了,直到返回「龍穴」才甦醒過來,而領航員的昏迷,也成了這艘輕型運輸艦半途迷航、耽擱了幾個小時才回到航空基地的理想藉口。)

  這一天,無論是駐紮在埃波倫葉鎮的進攻方士兵,還是潛行至鎮外偵察的兩名巴斯頓學生團學員,對於發生在兩百多公里之外的激烈戰鬥全然無知,他們還在按照各自的角色定位執行各自的任務。

  當那架沒有任何標識的滑翔機悄無聲息地掠過樹林時,跟庫尼森結伴前來的學員卡倫斯-費澤勒恰好抬頭瞥見了它的蹤跡。

  「嘿,瞧啊,一架飛行器!」

  庫尼森連忙抬頭往天上看,但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卡倫斯以肯定的語氣和專業的術語對庫尼森說:「那絕對是一架飛行器,依靠空氣動力而不是星源石升力的飛行器。」

  庫尼森微皺眉頭:「那位萊博爾德真把它搞出來了?」

  卡倫斯低語道:「聽說啊,他跟他哥哥一樣,從小就想當飛行戰艦指揮官,但他父親擔心自己會在一場空戰中失去兩個兒子,只允許他哥哥加入航空部隊,而讓他來到巴斯頓軍校。他對陸軍課程全無興趣,倒是花了不少時間和氣力在飛行器上,並且成為了這方面的行家。」

  庫尼森冷哼道:「你們對這位總統公子的事情如此上心,可得找機會好好結交一下。」

  卡倫斯尷尬地笑了笑:「可惜這位總統公子脾氣古怪,一般人根本搭不上兩句話。」

  「他跟那個克倫伯-海森的關係倒是好的很。」庫尼森沒好氣地說。

  「不過話說回來,飛行器通常是以汽車發動機驅動螺旋槳提供前進的推動力,再依靠空氣動力飛起來,而它剛才從樹林上飛過的時候,我一點聲音都沒聽見。這不太對勁!」

  庫尼森眼珠一轉:「你是說……它可能發生故障了?」

  「嗯,有可能。在失去動力之後,飛行器一般會滑行降落,這種情況我在飛行競速賽上見過,但它們也可能完全失控,直接墜落下來摔個粉碎。」

  「這不是很好嗎?就像我剛剛說的,這是個跟他結交的機會!」庫尼森道,「我在這兒守著就行了,你過去看看情況。」

  「你不去?」卡倫斯詫異道。

  「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庫尼森很乾脆地回答說。

  卡倫斯遲疑了一下:「那好吧!我去看看情況,畢竟他現在是我們這邊的,如果他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也討不到好處。」

  庫尼森冷淡地應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卡倫斯貓著腰退回到樹林深處,解開系在樹上的韁繩,翻身上馬,循著那架飛行器離開的方向策馬疾行。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6 01:08 PM

第95章 死亡名單

  剛走出樹林,卡倫斯就看到遠處有一股黑煙翻滾升騰。他稍作權衡,便快馬加鞭地奔了過去。等他趕到事發現場時,那架先前從樹林上空掠過的飛行器已經燃成了一團火球。除了還能看出它採用的是單翼構造,而且機翼後緣裁剪成鳥翅造型,其他一概藏進了熊熊火焰,很快就會徹底化成灰燼……

  卡倫斯翻身下馬,飛快地跑到了這燃燒的「火鳥」旁,他發現機鼻位置的敞開式駕駛艙裡空空如也,而且,這架飛行器既沒有發動機和螺旋槳,也沒有動力裝置斷裂缺損的跡象,那逐漸燒盡蒙皮的機身,顯露出了比常見飛行器更加敦實飽滿的橫截面,裡面還能隱約看到座椅模樣的東西。

  作為一個對航空飛行器頗有興趣且具備一定常識的上進好青年,卡倫斯在一番近距離的觀察後作出判斷:這不是尼古拉-萊博爾德搗鼓的那架飛行器!

  環顧四周,不見一個人影,地上能夠尋覓到一些腳印,卻拼湊不出一條離開這裡的路線。

  這些不速之客究竟是什麼身份?他們來到這裡是何目的?為什麼要刻意隱匿自己的行蹤?

  出於對這些問題的反思,卡倫斯立即警惕起來。他迅速回到馬背上,舉目遠眺,視線很快鎖定在了此不到兩公里的小山包上。如果那些不速之客是徒步而行,那麼在這樣短的時間裡,他們是不可能走遠的,視野中唯一的障礙就是那座小山包,他們很可能藏在小山包的那邊,或者翻過它繼續往遠處走。

  想到這裡,卡倫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策馬向小山包右側移動,以便在不過分靠近小山包的情況下觀察到它背面的情況。這是他在巴斯頓軍校戰術課程上學到的一個小經驗,前輩們之所以這樣幹,主要是防備埋伏在障礙物後面的敵方槍手。

  在同年級的學員當中,卡倫斯的騎術算是非常出色的,即便是跟不熟悉的馬匹搭檔,也能夠遊刃有餘地控制速度和方向。他小心翼翼地計算著行動路線,不讓自己跟小山包離得太近,3000尺……應該是足夠了!

  就在他即將繞到山包右側的時候,山包後面突然傳來一聲婉轉而不淒厲的呼哨。卡倫斯心中一個激靈,連忙催促胯下的馬匹加速前行。一轉眼的功夫,一人一馬來到了一處迎風的坡地上。在這個視野良好的位置,可以看到山包後面有一片開闊的草地,再往西走四五里有一片枝葉繁茂的樹林,那是個非常合適的藏身之所。

  儘管卡倫斯沒有魏斯那種能夠看透偽裝讓隱藏著無處遁形的特殊本領,可他畢竟在頂級軍校潛心學習了兩年多,在同期兩百多名學員中排名前列,僅憑一副普通軍用望遠鏡就從看似正常的野地景觀裡瞧出了端倪:在離樹林還有那麼一兩里的地方,有幾個顏色偏深的「長草的土墩」,它們的問題不在於跟周圍環境存在反差,而在於分佈的位置太過密集,顯然不是自然界所為。

  看出了問題所在,卡倫斯從背上取下了步槍,遠遠地保持著警惕。這個時候,他在是否開槍示警的抉擇上陷入了猶豫,因為他覺得這夥人很可能是自己這邊的——進攻方人員當然用不著在自己的控制區域鬼祟行事!

  為了讓對方看清自己的身份,卡倫斯有意將右臂的藍色臂章往上扯了扯,又放低槍口,原地駐足了十來分鐘。

  可是對面沒有任何反應。

  卡倫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改換姿勢,一手拎槍,一手策馬,緩緩前行。

  一百尺,兩百尺,三百尺……當他離開先前逗留的位置四百尺也即百多米時,突然眼皮一顫,只覺山包那邊有不對勁的地方,但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如遭重擊,猛然墜落馬下。

  槍聲隨之入耳!

  山包背面靠近頂部位置,一團茂密的「青草」微微一動,而那團淡若無形的白色硝煙則迅速隨風消散。

  馬匹受驚逃跑,只留下卡倫斯仰面朝天地躺在草地上,雙眼失神地看著那碧藍的天穹與潔白的雲朵,血沫不斷從口鼻湧出,四肢不住地抽搐著……

  聽到身後方向傳來的槍聲,庫尼森大吃一驚。

  卡倫斯在搞什麼?就不怕槍聲把鎮子裡的敵人都驚擾了?不對!那不是「魯格曼燒火棍」的槍聲,肯定不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來不及多想,庫尼森拎著槍跑回到繫著馬匹的地方,解繩上馬一氣呵成,頭也不回地朝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奔去。出了樹林,看到已經燒成一堆灰燼的飛行器殘跡,稍稍減慢了速度,大致觀察了周圍的情況,然後繼續騎馬前行,沒幾分鐘便看到了倒在草地上的同伴。

  「卡倫斯!卡倫斯!」隔著好幾百米,庫尼森便急切地高呼同伴的名字。

  倒在地上的卡倫斯已經無法說話了,他艱難地舉起左手,往山包那邊指。

  庫尼森不明所以,見自己的同伴一息尚存,他揚鞭策馬,飛奔過去,發現卡倫斯的右臂已經脫離了身軀,右胸缺了一塊,從傷口流出的鮮血將偌大一片草皮染成了絳紅色。

  「堅持住啊!卡倫斯!」庫尼森下了馬,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同伴身旁,從對方口袋裡扯出急救包,撕開包裝,止血棉、止血藥、繃帶什麼的一股腦往他右胸位置的傷口上招呼。

  卡倫斯急切地衝他擺手,見他依然沒能領會,使出最後的力氣推了他一把。

  就在這一刻,子彈破風而至,蹭著庫尼森的臉頰飛過。

  庫尼森驚呆了,他下意識地身手摸了摸臉,滿手鮮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卡倫斯身上的。

  卡倫斯極其艱難地發出了幾個音節:「有敵人……」

  庫尼森轉過頭,兩眼看著不遠處的山包。他看到了飄散的硝煙,看到了異樣的草叢,看到了反光的狙擊鏡。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博格維因上校教導過的狙擊與反狙擊技能;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卡倫斯一樣,成為了某個狙擊手的獵物。

  「混蛋……啊……」庫尼森瞬間爆發了,他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手抓步槍,原地躍起,瘋了似得朝那山包衝去。這個時候,他在巴斯頓軍校所學到的戰鬥技能以被動技能的方式展現出來:在近乎全速衝刺的情況下,他壓低身姿,不斷改變方向,宛若一直躲避惡狗追擊的貓,又像是一隻全力捕捉羚羊的獵豹,只短短兩三分鐘的時間,他就已經衝到了距離那山包不到1000尺的位置,感覺再努一把力就能衝過去,狠狠一槍托把匍匐在那裡的狙擊手砸個腦漿迸裂。可就在這時,槍聲響起,子彈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庫尼森的右大腿,在高速飛行的尖頭彈面前,健壯的肌肉和堅硬骨胳就像是薄紙一樣脆弱不堪……

  伴隨著吃痛的一聲慘叫,庫尼森重重的栽倒在地。這個體格魁梧的軍校學員畢竟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青年,既沒有見識過戰爭的殘酷一面,也沒有做好流血犧牲的心理準備,甚至在幾分鐘之前,他的思維還停留在和平年代的一場常規演習當中,覺得自己的同伴有可能是碰到了槍走火的情況,於是匆匆趕來救助,殊不知自己面對的是何等恐懼的一幕!

  抱著血淋淋的斷腿在地上滾了幾圈,庫尼森停止了嚎叫,他咬著牙,閉著眼,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急救包,顫抖著撕開,用繃帶紮住大腿根,再用止血棉強按住傷口,然後咬開止血藥包,將具有止血消炎功效的藥粉往大腿傷口上撒……在這短暫卻漫長的兩分鐘裡,他熬過了人生最難熬的階段,通過了一場最殘酷、最惡劣的考驗,具備了成為一名合格戰士所需要的堅韌毅力,但他沒有機會再去體會這全新的人生境界。

  視線中,那個「草叢」站了起來,用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睛注視著以正確方式完成自救的庫尼森,然後端起了手裡那支帶有狙擊鏡的步槍。

  槍聲再度響起的剎那,庫尼森突然想起來,這槍聲的確不是「格魯曼燒火棍」所發出的,它清脆而利落,就如同長笛之於小號、銅鈸之於大鼓,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特點。在博格維因上校的狙擊特訓課程上,他曾聽過這種狙擊槍的槍聲,那是通過層層考驗,走到最後幾堂課程的學員才有的「殊榮」。

  他記得這種狙擊槍有個貼切的名字,「獵鷹」,是諾曼帝國費耶諾特皇家兵工廠的獨家專利。因構造精密、射程精度俱佳而聞名,其價格是一般狙擊步槍的五倍以上,雖然被列為禁止出口物資,但因戰爭、走私以及高層贈禮等多種緣由,有不少流落到了其他國家,成為私人藏品以及精銳特戰部隊的特有裝備。

  第二發尖頭彈,無情地射進了庫尼森的胸膛,從他的後腰位置穿出,一頭紮進了染血的泥土。

  庫尼森兩眼圓睜,牙縫裡擠出最後一句:「該死的諾曼狗……」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7 08:54 PM

第96章 落單的尼古拉

  當南面出現一根淡淡的煙柱時,狄奧指揮的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營,正按原定計畫潛伏在距離石橋不遠的樹林中。由於距離較遠,沒有人意識到那黑煙居然瀰散出一股死亡的氣息,即便瞧見了,也覺得那是進攻方搗鼓出來的。

  卡倫斯和庫尼森相繼倒下,兩個各有所長的青年,再也沒機會跟巴斯頓軍校的同伴一起勤學苦練,曾經憧憬過的遠大未來,隨著鮮血滲進泥土,生命力迅速消失,徒留斑駁痕跡……

  隱隱聽到幾聲若有若無的槍響,魏斯感覺左眼皮猛地跳了幾下,但他心裡想到的卻是尼古拉,他那邊該不會出什麼狀況吧?

  有布魯克斯少校帶著一票特勤戰士近身保護,會有什麼意外狀況呢?在來這之前,魏斯不動聲色地將他們每個人都「識別」了一遍,每個人都是自然又環保的綠色,如果他們的立場或意識有問題,自己應該會有察覺才對。

  想到這些,魏斯寬慰自己稍安勿躁。這畢竟是數十萬大軍相互對抗的演習場,除了劃定區域的實彈射擊,士兵們攜帶和使用的均為空包彈,即便擦槍走火,也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危險。

  於是,他安下心來,繼續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通過細緻入微的觀察,將橋樑周圍的敵軍情況摸得一清二楚:這座南北走向的橋樑,北側有4名士兵,配備的武器是一支手槍、三支步槍,南面有3名士兵,配備的都是步槍。

  在這個臨時設立的哨卡,沒有機關炮一類的重武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出現要塞式的抵抗力,而且處在縱深腹地,士兵們的警惕性不高,站崗巡邏,居然長時間地面朝一個方向,或是兩人湊在一起聊天,造成警戒視線存在較大盲區……

  另一個直接關係到行動成敗的關鍵,敵方運輸車輛,同樣是魏斯細心觀察的目標。上午9點10分和中午12點20分,出現了由南往北的運輸車隊,小汽車和貨車的數量分別是1+14+1、1+13+1;上午10點40分、午後1點30分,由北往南也各有一趟運輸車隊經過,小汽車和貨車的數量都是1+13+1。由北往南時,車上裝運了較多物資,底盤壓得很低,而由南往北時,車上負荷很輕,底盤幾乎沒有下壓,而跟著押運的士兵,由北往南和由南往北都是每車3-4人。

  有組織、有規律的運輸,沒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嫌疑,說明這確確實實是敵人的一條物資運輸線。襲取這座石橋,偽裝成哨兵,在運輸車隊經過時,趁押運人員不備再度偷襲,得手的概率應該很高,甚至可以考慮二殺、三殺,將用不少的汽車統統「處理」掉,最大限度地破壞敵人這條補給線,從而賺取儘可能多的演習積分……

  魏斯不光考慮了這個計畫積極的一面,也冷靜地反思著它的不足。天黑再行動固然穩妥,彈如果上半夜沒有敵人的運輸車隊經過這座橋,按原定計畫行動得手之後,還得等到下半夜才能劫車,留給他們跑路的時間依然不多。若是下午行動,把握好運輸車隊經過的間隔,不響槍一般不會引來埃波倫葉鎮那邊的「敵人」,接下來就能爭取到大半夜甚至一夜還長的時間。

  還有,這些運輸汽車的自帶油料能載著他們跑多遠,也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4時許,又一隊由南往北的運輸車隊出現在了視線中。按照之前觀察到的規律,再有那麼一個多小時,由北往南的車也將從此經過,那時恰是黃昏!

  待這隊運輸車隊四平八穩地經過了石橋,魏斯悄悄起身,從樹林邊緣返回到樹林深處,找到了坐在帳篷裡啃食野戰口糧的小胖狄奧,將自己的考慮和顧慮和盤托出。

  狄奧眯眼聽魏斯說完,臉上流露出複雜的表情。躊躇良久,他嘆氣道:「若依你所說,行動提前,你帶著第1小隊摸上前去,我安排第2和第3小隊策應,一旦行動途中被守橋士兵發現了,他們開槍示警,我們是該繼續強攻,還是中止行動,迅速撤退?」

  魏斯以概率論作出回應:「我認為,我們夜間行動,順利得手的機率估計在80%以上,但也有20%的可能提前暴露;黃昏行動,只要審慎行事,得手的機率應該在70%左右,暴露的可能是30%。夜間行動,最大的弊端就是我們尚不確定這裡上半夜會不會有運輸車隊經過;黃昏行動,最大的好處就是基本可以確定,天黑前還有一次捕捉敵方運輸車隊的機會,而且留給我們撤退和隱遁的時間會比較充分。」

  狄奧依然猶豫不決,他先是嘀咕說尼古拉-萊博爾德的飛行器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派上用場,接著又提到了副營長庫尼森。

  魏斯這時才發現,自己有大半天時間沒看到那個魯莽的傢伙了。

  「我讓他和卡倫斯騎馬去埃波倫葉鎮那邊進行偵察了。沒準……我們有機會打一場出乎敵人意料的突襲戰,佔領那個鎮子,繳獲敵人的補給,阻斷敵人的運輸。」狄奧很認真地解釋說。

  魏斯愣了一下,接著反問道:「然後呢?」

  「然後?」狄奧摸了摸鼻子,「如果敵人大舉反撲,我們就拚死據守,哪怕最後全員陣亡,也能夠獲得不錯的演習評分。」

  魏斯不禁苦笑:「如果敵人只是派來兩艘飛行戰艦,直接將那鎮子夷為平地呢?再如果鎮子裡既沒有敵人的高級軍官,也沒有大量補給,我們是否還能拿到理想的演習評分?」

  狄奧皺起了眉頭,這種可能性,他顯然也已經想到了。

  「我始終相信,在戰場上,生存才是根本。」魏斯道,「這是博格維因上校的特訓課程給我最大的啟示。」

  能言善辯的狄奧,在魏斯面前再一次啞口無言。

  並非江郎才盡,而是因為站在指揮官的位置上,他沒辦法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地進行構思辯駁,他的每一個假設、每一個推論,都關係到整支部隊的命運。

  厚重的責任感,讓他不得不謹慎做出他的每一個決定。

  就在兩人沉默相向,誰也沒辦法完全說服對方的時候,天空中傳來了一陣轟鳴聲。

  兩人頓時舒展眉頭:尼古拉成功了!

  此刻,尼古拉-萊博爾德正駕駛著一架比「飛行者97號」簡陋不少的單翼飛行器,緩慢飛行在百米高度——不是不能飛得更高,而是出於對這架飛行器穩定性的不信任,不敢非得太高。

  在這架飛行器的敞開式座艙裡,尼古拉戴著皮質的騎手帽,繫著暖和的毛絨大圍巾,雙手握著操縱桿,不斷探頭往下張望。他看到了那座石橋,也看到了石橋旁有幾座營帳,推測這很可能是同伴們計畫襲擊的首選目標。儘管沒能目測到同伴的蹤跡,他依舊在附近盤旋了一週,然後沿著道路向南飛行,掠過方圓百里唯一一座小城鎮。從空中俯看,這座房屋不滿百、居民不過千的小鎮,已經被進攻方部隊改造成了一個擁有環形防禦陣地和多處街壘的戰術支撐點,而且在教堂前的廣場上,可以看到好幾十個白色營帳,這意味著鎮子裡有一定規模的常駐部隊。

  在小鎮的西南方向,尼古拉看到了一隊騎兵和一名騎摩托車的通訊兵,他們聚攏在一堆黑乎乎的東西旁邊,似乎發現了什麼。當飛行器帶著低沉的轟鳴聲從這片開闊地飛過時,那些士兵紛紛抬頭觀望。興許是見這架飛行器沒有任何軍事徽標,興許是這種跟飛行艦艇相比毫不起眼的飛行物還未曾在戰爭中充當過武器,又或者覺得演習規則在步槍射擊飛行器方面是個空白,他們並沒有擺出付諸武力的姿態,而是原地不動的等待著,等到飛行器飛走了,才繼續未完的任務——騎兵們向西移動,而摩托車手調頭往埃波倫葉鎮方向駛去。

  尼古拉調頭往北,沿著那條蜿蜒但不崎嶇的道路飛行,過了那座石橋又飛了約莫一刻鐘,沿途未發現任何敵蹤,於是盤桓一週,準備折返回去,可就在駕駛飛行器轉向的過程中,發動機竟然像患了風寒感冒的老頭兒一樣猛烈地咳嗽了一陣,接著就沒了響動。

  「不愧是惡名昭彰的卡迪斯發動機……」尼古拉兀自哀嘆一聲,雙手用力抓緊操縱桿。在這個時代,民間的飛行愛好者通常都是先上手滑翔機,再駕駛有動力的飛行器。因為不靠譜的發動機隨時可能罷工,有動力的飛行器就此可能變成頭重腳輕的滑翔機,稍有不慎,分分鐘從幾十幾百甚至上千米的空中墜落下來,連人帶機摔個粉身碎骨。

  所幸,尼古拉是飛行者俱樂部裡為數不多的「百次飛行達人」,遇到過多次發動機空中停轉的情形,如今依然四肢健全,滑翔技術自然不會太差。對於這架自己親手改造的飛行器,他雖然只進行了兩次短暫的試飛就上來玩了一票大,但依然對它的平衡點有所把握。在他謹慎而又從容的駕馭下,飛行器很快從百來米的高度降至地面,並且避開道路,在林地之間的一處平坦草地上滑降成功。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8 11:22 PM

第97章 突襲得手

  臨近黃昏,思慮許久的小胖狄奧終於拿定了主意,讓魏斯帶著第1小隊在天黑前發動突襲,第2、第3小隊依照原定方案在外圍支援策應。

  先前那架兩度從樹林上空飛過的飛行器,往北飛之後就沒再折返回來,魏斯不禁為尼古拉擔心起來。雖是如此,在狄奧正式發出指令之後,他還是心無旁騖地投入到了這場沒有鮮血和死亡的「戰鬥」中。

  石橋的南側靠近樹林,其間的距離二十多米,但這一側的樹林地勢相對較低,而且樹木間距稀疏,天黑前不容易靠近;石橋的北側跟樹林相距四五十米,其間有零星灌木叢和雜草,天黑前也不適合隱蔽穿行。魏斯策劃的行動路線,是在石橋南端西側百米開外的地方由樹林下到溪谷,沿著溪谷抵達石橋下方,再分成兩組,同時從橋南和橋北摸上去「幹掉」橋上的哨兵,進而控制那些在營帳裡休息的士兵。

  如果執勤的守橋士兵一刻不停地來回走動,那麼天黑前從溪谷靠近石橋的方法也是不可行的,但魏斯一整天觀察下來,發現那些守橋士兵更多是將注意力放在兩側橋頭,堤防「敵人」從樹林靠近,對於視野開闊、無遮無避的溪谷,只是時不時看上一眼。

  少了庫尼森,第1小隊現有人員是9名三年級生、20名二年級生。因為跟這些三年級生不熟,擔心他們可能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而故意放水,魏斯將4名三年級生和5名二年級生編為A組,把另外5名三年級生和5名二年級生編為B組,讓A組在靠近石橋北側的樹林中待命,B組在靠近石橋南側的樹林中聽令,憑著平日裡的印象,挑出了9名較為靠譜的二年級生,跟自己一起走溪谷接近石橋。

  在事前勘定的位置等待了一會兒,看到值守的兩名士兵又湊到一起聊天了,魏斯果斷帶著先遣小分隊摸出樹林,進入溪谷,踩著鬆軟滑溜的泥沙,躡手躡腳地往石橋走。百來米的路程,十個人愣是走了三四分鐘,而且越是靠近石橋,動作就越是小心謹慎。在此過程中,魏斯頻繁啟用敵我識別系統,以判定七名守橋士兵的位置和狀態,等到先遣小分隊順利抵達石橋下方,他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從熟悉的地球來到陌生的奧斯倫星,這外掛的副作用雖然減輕了很多,但依然是個燒腦力、耗精力的傢伙!

  不等急促的呼吸完全平復下來,魏斯點了四名學員跟自己去南橋頭,讓另外五名學員去北橋頭,挨著石橋欄杆邊緣等待時機。在這個一冒頭就能看到哨兵的位置,他們可以清楚聽到那兩名士兵的交談。

  他們在聊另一名同伴的趣事,調侃的語氣,揶揄的心態,但目的只是打發時間而已。

  由於臨近黃昏,沒有執勤的士兵似乎開始準備晚餐了,在這兒還能夠聽到金屬物件磕碰的聲響,隱約嗅到煤油爐子的氣味。

  過了四五分鐘,湊在一起的兩名哨兵終於分開,背對背走向石橋的兩端——在無法直視目標的情況下,又是用敵我識別系統讓魏斯得以窺探到敵人的行蹤位置。等到這兩名哨兵各自來到了橋頭,他朝對面的五人小組做出了發起行動的手勢,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身邊的四名學員迅猛出擊!

  當魏斯和他的小夥伴們摸上橋的時候,橋南側的這名哨兵剛好背對著他們。面對這樣的好機會,等待了一個白天的巴斯頓精英們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分工,三人一擁而上,一個負責捂嘴巴、箍脖子,兩個一左一右,抓手縛腰,直接把哨兵按倒在地,另外兩人呈蹲姿端槍戒備。

  按照演習規則,在未被發現的情況下抵近敵方營地,摸掉哨兵,就算突襲成功,即便對方其餘人員這時發現異常並進行抵抗,也要受到相應的「戰損比懲罰」。

  兩組二年級學員都沒讓哨兵發出太大的聲響。

  見此情形,埋伏在樹林裡的A、B兩組立即向橋頭靠近。興許是太過興奮,居然有人笨拙地摔到了,但這只是個別情況,大多數人還是依照魏斯的吩咐,以小步快跑的方式,端著槍來到了石橋。

  留下兩人看管哨兵,魏斯帶著先遣小分隊的學員們往守橋士兵的營帳圍了過去……

  從發起到結束,兩分鐘時間,第1小隊乾脆利落地解決戰鬥。

  在樹林邊緣坐鎮全局的小胖狄奧,還有另外兩個小隊的三年級生,面對這樣的過程和結果,一個個啞然無語。

  他們彷彿在看一支精銳特勤部隊的戰術演練。

  這般果斷、老練、敏銳、從容,根本不像是二年級生所為。

  可是現實擺在眼前,讓他們不得不服!

  戰鬥後,魏斯走到石橋中間,高高舉起右臂,作出了勝利的手勢。

  狄奧帶著營部人員走出樹林,遠遠觀望的第2和第3小隊的學員們,也迅速向石橋圍攏過來,轉而以石橋為中心,做好伏擊敵方運輸車隊的準備。

  在狄奧來到現場並接管指揮官之前,魏斯迅速察看了守橋士兵的營帳。在石橋北側的一座營帳裡,他驚訝地發現,這隊守橋士兵居然配備了一部野戰電話,電話線沿著道路佈置,妥善地用泥土和枯葉遮蓋,以致於他們偵察了一整天,對此居然毫無察覺。所幸行動一舉成功,中途沒有出現任何差池,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這隊守橋士兵的長官,是個看起來約莫有二十八九歲的陸軍下士,他長得高高瘦瘦,蓄著兩撇唇胡,無論髮型、臉面還是衣褲都收拾的非常乾淨,眼神既清澈又不乏堅定。被這一大群學生兵俘虜,他剛開始顯得很是意外,但看到自己的士兵完全被控制住了,也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心平氣和地跟魏斯協商「戰俘安置」事宜。

  不一會兒,狄奧帶著營部來到了石橋旁。在瞭解現場情況之後,他以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三營指揮官的身份跟這位陸軍下士進行了一番磋商,並且達成約定:除非獲得友軍解救,被俘的守橋士兵在任何情況下都不予反抗,不搞破壞,而作為交換,勝利一方對他們不捆不綁,而且允許他們在一定範圍內享有活動的自由。

  這,畢竟只是演習。

  協議達成之後,陸軍下士正準備返回休息的營帳,魏斯開口道:「下士先生,難道您不打算告訴我們,你們是定時主動向指揮部報平安,還是指揮部聯繫你們查證安全?」

  這名陸軍下士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看了幾秒:「兩者皆非。」

  「這樣的回答,讓我覺得您對我們之間的君子協定缺乏真正的誠意。」魏斯道,「如果是在戰場上,我們可能會採取很殘酷的手段,迫使您或者您的手下交代情況。」

  「那又如何?」陸軍下士笑了笑,「阿爾斯特自由聯邦軍戰士,豈會懼怕敵人的卑劣手段?要不是演習,你以為我們真會束手就擒?」

  就在這時,狄奧插話道:「說實話吧!即便你們口袋裡放著一枚菠米彈,,我們四五個人上來對付你們一個,在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根本不會給你們獻身殉國的機會!如果我們是諾曼狗,那麼俘獲你們之後,我們會用最卑劣、最無情、最可恨的手段讓你們開口。」

  陸軍下士收起了笑容,他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坦然道:「好吧!我必須承認,你們巴斯頓軍校培養出來的,都是非同一般的精英,你們觀察得很仔細,推測的也很準確……每天晚上最後一隊汽車開過之後,我們會跟指揮部掛個電話,報告今天車輛經過的情況。」

  魏斯可沒有因為對方的恭維而疏忽大意,他揣測道:「而且,這個電話,必須由您親自來打。換了任何人,指揮部都會察覺。」

  陸軍下士再一次笑了起來:「可是,在你們突襲這座橋樑的過程中,我有可能已經陣亡了。那樣的話,你們只好找個人假扮我,這會難麼?我覺得一點也不難!」

  魏斯和狄奧相互看了看,沒再多說什麼,放陸軍下士回他的營帳去了。

  這個時候,第1小隊的學員們已經對這場突襲作戰的「戰利品」進行了清點。守橋士兵總共有7人,武器是1支左輪手槍、6支標準型格魯曼M3.2步槍,除了士兵們隨身攜帶的子彈,並沒有額外的彈藥儲備。非戰鬥物資方面,他們找到了可供守橋士兵食用兩天的野戰口糧以及一些常規用途的藥品。

  看過了學員們登記的清單,狄奧臉上卻一點都看不到喜悅的神情。等到沒有旁人,他低聲對魏斯說:「嘿,老弟,我有個疑惑,希望你能夠不吝賜教……同樣是從那邊的樹林觀察,為什麼你能夠那麼迅速而準確地判斷這裡的守衛力量,而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魏斯沒說話,而是彎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在這場春季大會操當中,對陣雙方主要依靠不同顏色的臂章區分身份,但由於巴斯頓軍校學員的作訓服跟現役部隊的野戰制服存在較大差別,魏斯安排四名長相較為成熟的小夥伴換上「戰俘」的外套,兩人假扮守橋士兵在石橋上值守,兩人在石橋兩頭晃蕩,第1小隊餘下的學員們悄悄埋伏在橋頭側旁,等著當天最後一支從北往南、滿載補給物資的運輸車隊前來。

  殘陽蠕西,暮色漸濃,道路盡頭終於傳來了車輛的轟鳴聲。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29 10:55 PM

第98章 兩害相權

  以零傷亡拿下了「敵方」的守橋力量,魏斯信心十足地帶著他的第1小隊進入了橋頭兩側的伏擊陣地。兩名穿著「敵人」軍裝並戴上了紅色袖章的學員,有木有樣地站在橋頭,等著運輸車隊進入包圍圈。

  按照原先在營部商定的作戰計畫,為了確保在伏擊中不漏一條大魚,將動手的時機選定為「半渡而擊」,即運輸車隊半數駛過石橋的時候,採取截頭、攔尾、斬腰的方式,全線包抄攻擊,讓運輸車隊裡的護送人員首尾不相顧。

  第1小隊的任務便是「斬腰」,他們負責對付運輸車隊中間的4-5輛車,既要防備「敵人」強行奪取石橋,依託橋面車輛進行頑固抵抗,又要提防「敵人」逃入溪谷,從溪谷分散逃走。

  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越來越近,無論是二年級的新手們,還是三年級的進階菜鳥,都在勝利的鼓舞下暗暗興奮起來。

  這一次全營集體行動,魏斯不必擔心本小隊的三年級生故意造次,於是將所有人編成6個小組,每組5人,第1-5組按編組秩序依次負責攻擊「敵方」一輛卡車,他親自帶著第6組負責機動支援。

  「敵人」運輸車隊漸漸駛入了第2小隊的伏擊範圍,並且不緊不慢地朝石橋駛來,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在魏斯的敵我識別系統裡,針對這些汽車連同車載人員測算的戰鬥數值也沒有任何的異樣。

  橋面上的兩名「哨兵」站到了橋兩側欄杆旁,將路讓給了即將上橋的車輛。

  就在一切按部就班之時,那支運輸車隊排頭的小汽車在離橋頭三米的位置突然停了下來。

  後面的卡車也一輛緊跟著一輛停了下來。

  魏斯的心當即一沉:糟了,有情況!

  他下意識地眯起眼睛,但視野裡的虛框全部是綠色的。

  敵我識別系統並不能夠分辨演習場上假扮對手的「敵我」雙方。

  只見那輛小汽車副駕駛位置的軍人打開車門走了下來,遠遠喊了句口令。

  整整一天下來,從這石橋上經過的運輸車隊沒有一次停下來問過口令,難道是他們看出了端倪?沒道理啊!黃昏已過,夜幕臨近,視線很是模糊,他們怎麼可能從細節上察覺出問題?

  一連串的疑問在魏斯腦海中閃現,但眼前的情況容不得他遲疑——那名喊出口令的軍人見橋上的哨兵沒有立即回答,猛地高喊一聲「戒備」,魏斯當機立斷,用更加高亢嘹喨的嗓音喊道:「進攻!」

  接連兩聲意味截然相反的喊聲過後,先是左輪手槍清脆明快的槍聲,而後是「格魯曼燒火棍」沉悶而有力的怒吼,將巴斯頓軍校學員們不費一槍一彈解決戰鬥的企圖擊得粉碎。

  儘管雙方的槍膛裡裝的都是空包彈(實彈演習並不以是說所有人用的都是真子彈,通常是在劃定的區域內實施實彈射擊,正常對抗用的還是空包彈),驟然響起的槍聲還是讓人感受到了戰鬥的激烈。隨車護衛的士兵們人數處於劣勢,而且自然分隔開來,既不能聚攏,又難以相互策應,排頭幾輛車很快就被一擁而上的攻擊者們奪取。

  隨著部署在石橋南側的第3小隊迅速過橋支援戰鬥,局面更是呈現一邊倒的形勢。

  就在勝利將近之時,車隊後部突然有人高喊到:「嘿,兄弟們,別激動,瞧瞧這是誰!」

  槍聲很快平息下來,魏斯快步上前,看到一名身形魁梧的軍官,一手拽著一名個頭不高的青年,一手揮舞著左輪。

  魏斯定睛一看,那個被劫為人質的青年,居然是尼古拉!

  如果是在真正的戰場上,他那支左輪手槍的槍口,此刻應該是頂在尼古拉的太陽穴上吧!

  見魏斯出現在面前,尼古拉-萊博爾德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投降吧!軍官先生!你的人已經被我們消滅了,就算你手裡有我們一名同伴又如何?」魏斯大聲道。

  「別當我是傻瓜,小兄弟!」這名領章肩章綴有一星一槓的少尉軍官咧嘴笑道,「你們是巴斯頓軍校的學員,是大名鼎鼎的巴斯頓學生團,是自由聯邦陸軍未來的中堅力量,而這位,是你們中非常特殊的一員,因為他的姓氏……是萊博爾德!」

  魏斯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尼古拉,演習規則不允許任何一方對「戰俘」進行審訊逼供,要想從對方嘴裡撬出有用的信息,要嘛以話套話,要嘛交換條件,以尼古拉的性格,不應該被對方套出真實身份才對,難道說……這名少尉正好認識他?

  「抱歉,龍。」尼古拉開口道,「我跟這位弗洛倫茨少尉在飛行者俱樂部就認識了,所以……」

  魏斯衝他點了點頭,攤開手對那名少尉軍官說:「好吧!說說看,你打算怎麼辦!」

  少尉咧嘴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你放了我的同伴,我放了你的同伴。」

  魏斯當然聽懂了他的意思,卻故意佯裝不知:「一般來說,戰場上是一人換一人。今天的情況有些特別,我讓你一人換三人,如何?」

  少尉笑道:「一人換三人?不不不,這位我不知道姓名的先生,你恐怕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放了你的同伴,你放了我的同伴——所有的同伴!」

  「這不公平!」魏斯道,「我們這邊逮住了你們二十幾個,而你打算用一個人換這二十幾個?」

  少尉道:「我說了,他不是普通人,他的名字叫尼古拉-萊博爾德!你覺得這不公平?我覺得這很公平!就如同600多年前薩頓國王用3000名戰俘交換他們被羅林斯帝國俘獲的王子一樣,非常公平!」

  素來果斷的魏斯,這會兒卻猶豫起來,他問:「既然你們是朋友,為什麼要讓彼此相互為難呢?」

  少尉軍官回應道:「沒錯,我們確實是朋友,可一旦上了戰場,而且不幸站在了戰爭的對立面,我們當然是把對國家的忠誠放在第一位。雖然這只是一場演習,但陣營立場的邏輯,我們還是應該捋清楚的。」

  魏斯的視線掃過周圍。少尉軍官身邊聚集了五六名殘兵,他們都保持著槍口略微朝上的姿態,而巴斯頓學生團的年輕戰士們,只有一些三年級生抬起槍口,其餘人煞有其事地端著槍,正正地瞄準對方。

  演習並非實戰,但又必須以實戰的心態予以對待。如何把握好度,可是門學問。

  魏斯想了想:「那好,既然你提出交換,那我們就好好談談交換條件,包括交換之後的事項……眼下的形勢,我們佔據絕對優勢,對於這一點,您應該不會否認吧?」

  少尉左右看了看,點頭道:「你們確實幹的不錯。」

  「能得到您的讚賞,我們深感榮幸!現在,您想救回你的同伴們,而我們也不希望我們中唯一能夠改造並駕駛飛行器的同伴退出演習序列,所以,這樣的交換是可以接受的,但我有幾個附加條件——其一,這裡所有的汽車都是我們的戰利品,我們有權將它們帶走或是摧毀;其二,這裡的通訊設施我們要破壞掉,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費,電話機我們只是帶走。」

  少尉考慮了一會兒:「我的士兵必須全部『活著』,我們的武器必須全部留下。」

  通過觀察對方的神情反應,魏斯揣測著他的底線:「我們的第三個附加條件是……我要一份你們的作戰地圖。」

  「這辦不到!」少尉就像是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當即跳了起來,態度堅決地回絕了狄奧的要求。

  魏斯威脅道:「如果我們交火,你們將『全體陣亡』,我們照樣能從你們的『屍體』上獲得作戰地圖。」

  「那可未必!」少尉軍官反駁道,「我有信心,我的士兵們會用生命為我爭取到銷毀地圖的時間,而且,我們會引爆所有裝載彈藥的汽車,你們的傷亡也少不了!」

  「嗯……看來這是我們達成交換的分歧所在。」

  少尉軍官語氣堅決地重申道:「任何條件都可以考慮,唯獨這一項,不行!」

  魏斯摸了摸下巴:「如此看來,你們確實是在醞釀一場大的行動。是的,一場大的行動。」

  少尉對此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狄奧帶著營部的兩名三年級生,行色匆匆地來到了雙方對峙現場。

  「我們已經突襲成功,為什麼不果斷殲滅這幾個敵人?」他喝問道。

  魏斯還沒應話,少尉軍官卻冷笑道:「突襲成功?喂喂,這位老弟,你究竟有沒有搞懂演習規則?我們可是有備而來的,你們這根本不算突襲成功。」

  「有備而來?」狄奧反問道,「如果你們早有準備,怎麼可能會進入我們的伏擊圈?」

  少尉辯解道:「我們並沒有完全進入你們的伏擊圈,對不對?事實上,我們碰巧發現了你們的偵察員,尼古拉-萊博爾德先生,雖然沒能從他這裡套出有用的情報來,但通過他的身份和他的遭遇,我們可以推測有你們這樣一支襲擊部隊在附近活動,所以我們提高了戒備,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狄奧似乎這時才注意到了把少尉軍官拽著胳膊的尼古拉,但他反應很快,迅速轉移了話題:「好吧!就算你們有準備,但終究還是陷入了我們的包圍。我們堵住了你們的去路,只需要干掉你們隊尾的那輛汽車,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少尉軍官冷哼道:「非要兩敗俱傷的結果?」

  魏斯用儘可能簡練的語言,將他們剛剛商談的內容報告給了狄奧。

  聽完之後,狄奧皺著眉頭沒吭聲。

  魏斯看了看對面的尼古拉,又看了看身旁的狄奧,料到這傢伙猶豫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於是道:「兩害相權取其輕,交換人質無疑是更好的選擇。將來如果出了問題,這鍋……我背!」

  狄奧嘆了口氣,轉過身不說話。

  魏斯繼而對少尉軍官說:「這樣吧,我們各自退一步,地圖,讓我看一眼就行,如何?」

  少尉態度依然堅決:「這張地圖,就算我們整隊人全部被判陣亡,也絕不能給你們看哪怕一眼!」

  魏斯心裡盤算著:進攻方開闢這條運輸線,每天往來五六十輛汽車,運送七八十噸物資,以地面單位的消耗量計算,應該夠維繫2-3個師的後勤補給量,即便考慮到彈藥消耗,這樣的運輸量也能夠維持1-1.5個師的正常作戰需要。

  戰事膠著的階段,地面總兵力不過二十個師的進攻方,悄悄在側翼集結了如此規模的作戰部隊,肯定是有所圖謀的。如果繼續按照尼古拉提出的「自保路線」,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重自保而輕作為,固然有機會以較為穩當的方式拿到較為理想的演習成績,也符合戰場上生存優先、伺機制敵的「小兵法則」,卻不是一個胸懷大局者所為。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7-12-31 01:51 AM

第99章 當斷則斷

  「行,既然您如此決絕,我尊重您的抉擇,但在正式達成協議之前,我還有幾點要求必須事先申明:其一,我們在戰鬥前已經完全控制石橋,並在橋下放置了爆破物,24小時內不得有車輛從石橋通過;其二,我們之間雖然爆發了戰鬥,但持續時間很短,雙方傷亡可以忽略不計;其三,運輸車隊裝運的彈藥,我們奪取後就地銷毀,只帶走部分食物和燃料,這些你們必須如實上報,且演習期間不得再利用這些物資。」

  經過短暫而迅速的考慮,魏斯提出了自己的補充條件。

  對面那位弗洛倫茨少尉權衡再三,勉強接受了魏斯的這些條件。在狄奧的默許下,魏斯走上前去與少尉握手,順便將尼古拉給接了回來。

  雙方士兵各自退開,由兩名指揮官指派數人,對這支運輸車隊的物資進行點算,以簡易的方式辦理交接手續。根據雙方協商結果,在向演習指揮部上報時,護送這支運輸車隊的警戒力量,包括汽車駕駛員在內,共計1名軍官、5名士官、52名士兵,無人陣亡或被俘,而是通過戰俘交換倖存下來,但2輛小汽車,14輛卡車,18噸物資——半數是食物補給、半數是彈藥物資,全部成為了巴斯頓學生團暫編第3營的戰利品。

  眾學員當中,具備卡車駕駛技能的只有13人,再算上尼古拉和魏斯這兩位「替補」,司機也就15人。此外,考慮到車輛越多,行蹤越難隱蔽,在反覆盤算後,魏斯跟狄奧商定只帶走2輛小汽車和11輛裝運食物補給的卡車,餘下3輛滿載彈藥補給的卡車就地「報銷」。當然了,臨行之前,學員們給自己奪來的卡車帶上了額外的油桶,以免因油料不足而在途中被迫放棄車輛。

  花了不到半個小時,雙方便釐清了所有事項。

  騎馬外出偵察的庫尼森和卡倫斯依然渺無音信,先前陪同尼古拉留在牧場的布魯克斯少校等人也未感到。

  狄奧這一次倒是很果斷,在徵求了尼古拉的意見後,他直接下令全體出發。

  折騰了一整天,特別是在偷襲石橋過程中頻繁使用敵我識別系統,魏斯格外倦怠。因此,他此次沒再請纓擔當先鋒,而狄奧為了平衡各小隊學員的想法心態,安排第3小隊上前面四輛車,第2小隊坐後四輛車,功勛卓著的第1小隊被這兩個小隊護在了中間。

  靠在尼古拉身旁,魏斯不一會兒便酣然入睡。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發現尼古拉正趴在自己懷裡睡得正香。

  為了改造牧場裡的飛行器半成品,這傢伙忙了一天一夜,估計也沒睡上幾個小時。

  魏斯小心翼翼地舒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雙臂,轉頭看了看車外。

  夜色正濃。

  「醒了?」面前傳來一個不算很熟悉的聲音。

  循聲看去,原來是那個曾被庫尼森狠狠訓斥的二年級生,哈特-雷索斯。

  「嗯。我們在路上開了多久了?」魏斯小聲問道。

  哈特答道:「四個多小時,快五個小時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沉。

  「有沒有路過敵人的哨卡?」

  「呃……一共經過了三個哨卡,有兩個是依橋而設,還有一個是在樹林中,都是比較容易受到破壞的地形,每個哨卡的士兵人數都差不多,應該不到十個人。」

  「哦。」魏斯輕輕應了一聲。正如之前所推測的,進攻方依託這條道路向前線運送補給,一來是因為現階段航空和鐵路運力捉襟見肘,二來是他們意圖在這一側發起令對方意想不到的行動——以當前的形勢,要嘛是在新一輪攻勢中強突守軍側翼,要嘛是在守軍發動反擊時直擊側後。

  無論是哪一種,在戰事最為焦灼的時刻,都能夠成為主宰戰場局勢的奇兵。

  想到尼古拉對於防守方終將取勝的政治性判斷,魏斯不由得揣測,進攻方此舉有可能是想在敗局注定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地消耗對手的兵力,從而達到「雖敗猶勝」的效果。

  在這樣的大勢面前,區區一營學生兵,無論如何作為,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也就是說,尼古拉一早就看穿了這一點,而自己的努力與掙扎,到頭來還是回到了原點。

  這就是差別,王侯將相寧有種的差別。

  在這搖搖晃晃的車廂裡,魏斯很快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再醒來,天色猶暗,但車已經停了。

  魏斯還沒探頭張望一下周圍的情況,便聽到尼古拉對他說:「你睡覺打鼾,磨牙,還說夢話。」

  呃……

  沒等魏斯有任何的表示,尼古拉就已經岔開了話題:「我們似乎抵達了計畫中的第一個隱蔽點,車外是一片樹林。」

  魏斯連做了兩個深呼吸,感覺頭腦清醒了,身體的倦怠也基本散去。

  「幾點了?」他問尼古拉。

  尼古拉的手錶有夜光指針,不需要借助外部光線就能夠辨別時間,這種高級裝備別說是一般學員,就連普通的軍官也沒見有。

  「差幾分鐘到五點。」

  魏斯不急不忙地站起來活動四肢,並且低聲對尼古拉說:「我覺得我們的計畫可能會比預想的更早結束。」

  「你也察覺到了?」尼古拉道,「這條路線在敵人眼裡很重要,所以,他們會迅速調集機動部隊前來圍捕我們。如果是派運輸艦搭載陸戰部隊來,估計我們今天就得完蛋。」

  「你昨天往北飛了多遠?」魏斯問。

  尼古拉坦然回答道:「還不到一百公里,發動機出了故障,迫降下來很快就被他們發現了。」

  說罷,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憤憤道:「我恨卡迪斯的發動機!」

  「恨有什麼用?」魏斯道,「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我們聯手創建一家頂級的發動機工廠,怎麼樣?」

  尼古拉幾乎想都不想:「好,一言為定!」

  造發動機是個相對長遠的規劃,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在這場大會操中儘可能久的「生存」下來,為己方陣營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魏斯剛下車,就遇到了營部的傳令兵,狄奧派他來召集隊長們開會商討行動事宜。

  四人會議開始之前,魏斯便已理清思路,想好了當前的應對策略——面對敵人勢在必行的圍追堵截,最理智的辦法就是化整為零,分散行動,以免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對於魏斯的提案,狄奧這位「猶豫哥」照例躊躇了許久。擔任另外兩個小隊指揮官的兩名三年級生,顯然也不願意對一個二年級生言聽計從,但又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導致這四人會議的氣氛很是壓抑。

  魏斯只好催促道:「估計天一亮,敵人的空中和地面偵察力量就會出現。我們最好能盡快拿定主意。」

  狄奧爭辯道:「可我們這一夜趕了至少四百多里路。從沿途哨卡直接放行的情況來看,他們完全把我們當成了空車返回的運輸隊,畢竟電話線路被我們切斷了,那些人沒辦法迅速聯繫到上級指揮部。」

  「問題就出在這裡!」魏斯皺著眉頭說,「每經過一個哨卡,就等於留下了一個無法抹去的痕跡。等到敵人恢復了通訊,只需要聯絡沿途哨卡,就知道我們的大致位置,然後相應進行偵察搜索。」

  第3小隊指揮官德萊斯勒沒好氣地責問道:「這個存在嚴重缺陷的計畫還不是你們這些滿腦袋奇思異想的傢伙想出來的?現在才來說這些那些的問題已經晚了!」

  魏斯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指責而失去自信,他朗聲道:「沒錯,你說到了點子上!這種情況充分反映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我們的部隊缺乏強有效的偵察手段,只能依靠徒步和騎馬的方式進行有限的偵察。如果我們能提前偵察到敵人在這條路線上有大量哨卡,就可以相應調整計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動。」

  德萊斯勒哼道:「敵後作戰,能有馬匹就不錯了!你們不是造出了飛行器嗎?結果又怎麼樣呢?事實證明,它不但沒有發揮作用,還拖了我們的後腿!」

  魏斯飛快地說道:「它確實不太成功,但還是為我們獲取了一些重要的情報,也給我們提供了重要的啟示。等到會操結束後,我們會向校委員會和總參謀部提交一份加強空中偵察技術運用的專項報告,沒準等你們進入部隊服役的時候,飛行器已經開始成為陸軍部隊的標準偵察配置了。」

  「那當然,你們甚至可以將報告直接呈送到總統面前。」德萊斯勒冷諷道。

  這話一出,氣氛已經變了味道。第2小隊指揮官霍克斯連忙瞪了德萊斯勒一眼,用提醒的口吻說道:「這扯遠了吧!」

  德萊斯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當言論有可能成為斷送自己軍事生涯的炸藥桶,悻悻地縮起了腦袋,並且有意避開了魏斯的目光。

  魏斯雖然沒打算揪著這種事做文章,但也不會坐視他人如此蔑視,他故意黑著臉,用陰沉的目光掃過眼前這三個三年級生的臉龐:「有些事情,是與非,日後自有定論,眼下多說無益。現在,我們必須拿定主意,究竟是在這坐等,還是盡快離開;究竟是繼續一起行動,還是分散開來。我的意見是……以小隊為單位分散行動,必要的時候,將小隊拆分成若干小分隊,以靈活機動的策略跟敵人周旋!」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08.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