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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舒格 -【藏起來的情人之五】再見情人 [打印本頁]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1 PM     標題: 舒格 -【藏起來的情人之五】再見情人

相識之初,他就認定她是個典型的千金大小姐

只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公司裡招蜂引蝶

這種啥事也辦不成的女人,他根本不看在眼裡

即使她的表現跌破大伙眼鏡出人意表的好

直到一場車禍才讓他對她的花瓶印象徹底改觀——

英雄都難過美人關了,更何況他並不是英雄

但她可不是普通女子,而是他不該「染指」的人

把上老闆女兒、靠女人的八卦閒話傳遍公司

明知她已名花有主,仍是有人想攀折這朵花

只要他一不注意就會有蒼蠅在她身邊猛打轉

面對事業與愛情,而他只能有一個選擇時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注定會讓她傷心…

[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8-7-9 07:42 AM 編輯 ]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2 PM     標題: 楔子

  深夜。

  裝潢雅致的臥室中,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是牆上閃爍著的電漿電視。

  雖然音量已經調得很低,不過,卻依然熱鬧非凡。

  由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所主持的談話性節目,此刻正進入高潮。

  青春貌美的女主持人向來是新新世代的代表,以大膽活潑,甚至有些無厘頭的訪問方式,搭配溫文卻犀利的男主持人,營造了出人意料的效果,收視率居高不下。

  很多明星、政商界名人都上過這個熱門節目,也常常成功地讓觀眾窺見他們比較不為人知的一面,比如今天這位特別來賓--

  如雲秀髮綰成鬆鬆的髻,優雅又不失俐落。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閨秀風範。年約二十七、八,在商界算是極年輕的菁英,卻因為端莊的打扮和談吐,讓她看起來有超乎年齡的沉穩與智慧。

  不過,這些都是尋常能見的表象。

  這個節目就是能打破表象,直探那引人入勝的……秘密。

  「裴小姐,你身材這麼好,穿這樣太可惜了,下次穿少一點來!」穿著短裙高跟鞋的女主持人,展露一雙令人垂涎的美腿,一臉認真打量著一身簡單針織衫和長褲,高雅大方的特別來賓。「你是不是從小就人緣很爛,女生都排擠你?」

  「不會呀。」來賓微笑回答。

  「怎麼可能,一定會吧,只是你不好意思講。」女王持人自顧自的評論,「像你這樣的人,擇偶條件開出來,是不是就可以寫成一本書了?」

  「寫書哪有那麼簡單,你下要亂講。」男主持人制止她一連串胡說八道,轉向特別來賓問:「裴小姐,不然你說說自己『比較不異於常人』的地方,好不好?」

  來賓美麗臉蛋上,漾著溫暖微笑,明媚的大眼睛在攝影棚的強光下,閃爍迷人光芒。

  她誠懇地說:「很多人都有這種成見,不過,真的不是這樣。我的交友狀況、擇偶條件都跟一般人差不多。」

  「可是我想嫁入豪門耶。」女主持人信誓旦旦地宣稱。「你又不用!」

  「豪門只是一個條件,確定對方在經濟上很穩定而已。」她解釋道,「可是我相信,你一定還是希望能找到一個談得來的對象,和他安安穩穩的攜手,互相照顧、陪伴,談一段細水長流的感情吧?」

  「安安穩穩、細水長流……這跟季總監的形象,好像不太符合?」男主持人突出奇招。

  「對,季總監看起來很狂野耶。」顯然也有做功課的女主持人馬上追問:「他是不是下了班、開完會之後,會換上皮衣、騎哈雷機車去夜店狂歡啊?」

  誇張的說法,讓全場一陣狂笑。

  聽到緋聞男主角被提出來,已經早有準備的特別來賓,依然保持著優雅的微笑,落落大方的回答,「季總監和我是工作上的好同事,私底下也是好朋友。」

  「又來了,怎麼『好朋友』這種說法,不但是女明星專利,連商場女強人都這麼愛用?裴小姐,你不但外表像女明星,連講法都像。」

  繽紛亮眼的畫面兀自閃爍,電視的另一邊,一個修長的身影矗立著。

  他正看得入神,一雙炯然的俊眸,定定地盯著電視螢幕上的那個優雅人兒。

  一手握著剛扯下的絲質領帶,一手還在解扣子,他黝黑精壯的體魄慢慢從昂貴的衣服裡顯露出來。

  鏡頭轉到主持人身上之後,他彷彿被磁鐵吸住的目光,好不容易離開片刻,掃向身後那張大床上,一個埋在羽絨被中,窈窕誘人的嬌軀。

  他在床沿坐下。

  「安安穩穩,細水長流嗎……」喃喃自語中,帶著一絲苦澀。

  當他又不由自主被電視中尖銳又帶著幽默的問答給吸引過去時,濃眉微鎖,如刀削出來的堅毅輪廓流露出驚人的專注。

  不過他的專注,很快地被一雙雪白的手臂給打擾。

  玉臂舒展,由後往前摟住他精瘦的腰,柔軟而帶著淡淡馨香的嬌軀挨上來,精緻的鵝蛋臉,猶帶睡意地貼在他頸後。

  「你看自己上節目,還看到睡著?」低沉磁性的男聲,不可置信地問。

  「這是重播嘛。而且,有什麼好看?我都知道自己說過什麼了。」

  好像渴求主人愛撫的貓咪,她在他身後懶洋洋地磨蹭著,溫軟紅唇輕印在他堅硬的頸肩上。

  「你想要細水長流的對象?」男人低低嗤笑,把身後人兒拉到身前,按在自己腿上,「我可是晚上會變身,換皮衣、騎哈雷去尋歡作樂的。」

  雪臂纏上他的頸項,在電視上始終含著優雅笑意的唇,此刻大膽地吻上他剛硬的臉龐、嘴角,有效地堵去他帶點自嘲的話語。

  「工作上的好同事、私底下是好朋友?」他用她的話反問著,一面懲罰似地輕啃她柔嫩的唇瓣。

  黝黑的大手也開始游移,從俏臀開始往上,沿著迷人曲線,一路撫揉著,最後來到她豐盈的胸前。

  「啊!」敏感的蓓蕾在粗硬指尖的折磨下綻放,一陣陣紅暈湧染過她雪嫩的絲滑身軀。「那是上電視,一定……一定要這樣說嘛……」

  帶著喘息的討饒,顯然沒有產生作用。

  嬌柔人兒的主動優勢已經被奪定,很快地,她被放倒在大床上,慣常綰成髮髻的如雲秀髮,披散在淺藍色床單上,仰著的鵝蛋臉上,滿滿都是眷戀與迷醉。

  一向澄淨的明眸,此刻氤氳著動人的水霧,只是定定望著那張五官粗獷狂野的俊臉。

  在情人的懷裡,她不再優雅溫和、不再冷然疏離,被緊緊壓制、幾乎透不過氣之際,她輕蹙蛾眉,期待著,承受著即將到來的狂風巨浪。

  慾望的火焰,在兩人之間越燒越狂。

  「以肇……」紅唇輕啟,銷魂的輕吟中,她喚著他的名字。

  「安安穩穩?細水長流?」他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際再一次責問著,「你要的是平淡的感情?」

  伴隨著強硬的侵佔,他悍然素求著答案。

  糾纏的肢體,狂猛的律動,讓嬌柔人兒幾乎無法喘息,更無法回答。

  「不要……」像痛苦又像歡快的呻吟,可憐兮兮地逸出她的紅唇,「我要你……」

  他的攻勢更加霸道,堅硬的慾望如烙鐵般,一次又一次攻進她最柔嫩無助的禁地,逼出一聲又一聲蕩人心魄的婉轉嬌啼。

  「你要誰?再說一次!」他用話語、用身體逼問著,毫不憐香惜玉地,剝開所有外表的粉飾與掩藏。

  「要你……一直都是你……」纖白的素手攀住男人汗濕的肩,指甲刺進肩頭結實的肌肉,她的身心、靈魂,都被完完全全佔領。

  在風急雨驟的狂猛節奏中,她把一切都交了出去。

  不論纏綿過多少次,當撼動心神的極致歡愉來臨時,一向呼風喚雨的商場悍將,也只能讓慾望洪流淹沒他,在心上人甜蜜緊縮的深處,釋放出所有的愛意。

  彷彿被拋到半空,又緩緩落下,好不容易回到地面,他們緊緊擁著對方,試圖在急促的喘息中,找到自己的呼吸節奏。

  電視畫面兀自閃爍著,只是早已經換了別的節目。

  已經沒有觀眾了,之前還認真收看的男人此刻閉著眼。

  而他懷中,剛剛被徹底疼愛過,還在餘韻中飄浮的人兒,飽含醉意的明眸,流連在他英俊而陽剛的臉龐。

  這是一個很難取悅、很強悍、很不親切的男人。

  可是蜷縮在他的擁抱中,會讓女人覺得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女性。

  一切外在條件、要求、責任都不重要了,什麼男女平等、工作能力……全部被拋在腦後。

  她願意、她期待被那樣剛強的、純男性的力量征服。

  然後像這樣賴在他懷裡,撒嬌磨蹭,獨佔著他,享受被渴望、被驕寵的感覺。

  會不會長久?能不能穩定?

  她不確定,也不在乎,從一開始便是如此。

  「抱緊一點……」她濃濃鼻音的索求,伴隨著輕吻,在他喉際游移。

  絲滑般的雪白長腿,和他勁健的腿糾纏著,此刻開始不安分地摩挲揉擦。

  低低的笑聲,充滿男性的魅力,在他胸口滾動。

  「你以為我還是年輕小伙子嗎?」他還是閉著眼,大手捉住那在他胸膛游移的柔荑,拉到唇邊吻了一下。「小野貓,你得再有耐心一點。」

  「騙人。」另一隻頑皮的小手已經找到了證據,她輕撫著,甚至大膽地握住那重新蓄勢待發的勃發慾望。

  男性束手無策的呻吟,和她的咯咯輕笑,一起迴盪在室內。

  當喘息重新開始急促、濃重之際,被壓到枕際的玉手,掙扎中,把遙控器撥到了床下,落在木頭地板上,敲出清脆聲響。

  嗶的一聲,電視電源被切掉了。

  少掉背景的噪音,此刻,只有粗喘和斷續的嬌吟,交織出激情的畫面。

  夜已深沉。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3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1-3 02:34 PM 編輯

第一章    

  下著雨的週五午後。

  落地玻璃窗外,一片灰濛濛的,整個台北市都被雨幕遮掩榥榷槌榱,天色昏暗得好像已經入夜。

  「好無聊喔……」

  年輕稚嫩的嗓音,悶悶傳出來瘉皸監盡,迴盪在安靜的辦公室裡。

  辦公室雖不大,卻很精緻蒱蒲蒪蓐,辦公桌、書櫃、文件櫃等等,都是同一色系的穩重傢俱。米色牆上掛了一幅油畫孵寞寡寣,深色桃花心木辦公桌旁,有一個水晶圓缸,裡頭插滿嬌艷的粉色玫瑰。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裝飾。

  桌前,一個戴著細框眼鏡的明艷麗人,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超大電腦液晶螢幕;當然不是她在喊無聊。

  「大聲一點好不好……」那個年輕的嗓音又飄過來。

  雪白的鵝蛋臉上,墨黑的彎彎柳眉皺了皺,麗人推推眼鏡,有點忍耐似的望了望辦公室裡的不速之客,不過,還是伸手調整電腦喇叭的音量。

  喃喃自語般的男歌手嗓音,清晰了起來。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等待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其實CD播放出來的歌聲,咬字非常不清楚,根本糊成一團。

  聽著聽著,終於,有人受不了了。

  「瑤瑤,你聽得懂他在唱什麼嗎?」

  正懶洋洋平躺著——不是躺在小牛皮沙發上,而是躺在米色地毯上,把腳抬到沙發上擱著——的裴若瑤,一聽此問,立刻坐了起來,「當然聽得懂!」

  忿忿不平地反駁之後,裴若瑤為證明自己的話,還跟著大聲唱起來,「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

  經她這麼一唱,發問者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是唱中文。」

  裴若瑤開始捶沙發,一頭短短的卷髮,被她因痛心疾首而猛搖頭,搖得亂糟糟的,「天啊!天啊!裴安倫!你居然連周杰倫都不認識!你回國都幾年了!」

  瞄了一眼小堂妹滿地打滾的誇張模樣,裴安倫還是收回視線,盯著電腦螢幕,纖長十指繼續在鍵盤上飛快移動著,只是嘴角勾起寵溺的笑意。

  裴若瑤小她八歲,天生個性活潑調皮,老是長不大似的,在端莊優雅的裴安倫面前,她根本是個永遠十二歲的小孩。

  有哪個二十歲的大姑娘,會像裴若瑤這樣,鬧累了就乾脆賴在地上,一身漂亮時髦的打扮也下在乎的?

  「瑤瑤,你怎麼又躺在地上?」裴安倫按下鍵,把資料送到印表機上列印,一面利用空檔瞄瞄堂妹,出聲婉勸,「坐到沙發上好不好?」

  「有什麼關係,又不會有人進來。」裴若瑤悶悶回答,「好無聊喔,雨下得好大,我哪裡都不能去,無聊死了!」

  「你可以去……逛逛街?」

  「早就逛完了!」

  「那看電影?」

  「新片都看過了啦!」

  裴安倫宣告放棄。

  她實在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在幹什麼。

  她的青少年時期是在國外度過,直到大學畢業才回國,一回來,就栽進自家公司裡上班,一眨眼就是五年過去了。

  認真說起來,裴安倫還真沒享受過年少輕狂的優閒歲月。

  所以,裴若瑤一天到晚掛在嘴邊嚷嚷的偶像,她沒一個認識;裴若瑤愛吃的東西、愛聽的歌手,她也完全沒聽過。越是和裴若瑤相處,她就越體認到自己的脫節。

  她拿下眼鏡,揉了揉鼻樑。

  其實裴安倫根本沒有近視,她戴眼鏡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精明幹練些。不過,在小堂妹面前,她不用時時刻刻掛上防衛的武裝。

  睫毛長長,黑白分明的澄淨水眸,閃爍著歉意,在她精緻的鵝蛋臉上,此刻洋溢濃濃的無可奈何,「瑤瑤,你知道我很忙……」

  「你每次都這樣說,我才不信!」裴若瑤不滿地反駁,「哪有人忙成這樣的?我不管,明天是禮拜六,你陪我去唱歌!」

  「那是年輕人的活動,堂姊老了,而且要加班。」裴安倫捺著性子說,「你們去玩就好。」

  「騙人,你一點都不老,你才二十七歲!」

  「二十八。」裴安倫糾正她。「而且你看,你放的歌,像剛剛那幾首,我統統聽不懂,這樣去KTV也沒辦法唱,很無趣呀。」

  「周杰倫唱歌,本來就沒人聽得懂!」裴若瑤這會兒又改說辭了。

  「瑤瑤……」

  裴若瑤站起來,伸手指著堂姊,一臉控訴的說:「我知道,你要跟以肇哥約會對不對?所以才不肯陪我!」

  堂姊明明任她予取予求的,此刻卻這麼難說話,一定有鬼!

裴安倫只是微笑,精緻臉蛋上略帶遲疑的神態,等於是默認了。

  「不管!唱個歌而已,我不相信你們都沒時間。」裴若瑤轉身就朝門口跑去,口裡直嚷道:「反正我去拗到以肇哥答應去,你就一定會去了,我去找以肇哥!」

  「瑤瑤!你不要又……」眼看堂妹火燒屁股似的衝出去,裴安倫也只能在後面搖頭苦笑。

  過了幾分鐘的時間,她桌上電話就響了。

  「怎麼辦?」

  電話中傳來的嗓音低沉磁性,還帶點無奈,好聽得讓人耳根子麻麻的。

  裴安倫一聽,笑意開始染亮她精緻的臉蛋。

  「堂堂季以肇總監都不知道怎麼辦了,我還想得出辦法嗎?」她一手撐住下巴,輕笑著。

  此時的她,褪去專業而俐落的保護色,眉梢眼角儘是甜美笑意,寶光流轉的大眼睛瞇瞇的,煞是迷人。

  「若瑤鬧得我頭痛,你來幫幫忙好不好?」電話裡的男人還是很無奈的樣子。

  「她在我這兒鬧了一下午了,我沒辦法。」裴安倫竭力忍耐住笑意。

  「我怎麼覺得你挺享受的?」對方有點懷疑。「是你叫她來找我的?」

  「我哪敢啊。」

  季以肇哼了一聲,一手掩著話筒,對纏得他頭發昏的裴若瑤說:「好好好,你別鬧行不行,我們忙完了就去,這樣可以了吧?」

  裴安倫忍無可忍,終於笑了出來,「原來要這樣鬧才有用,下次我也試試,看看季大總監會不會好說話一點。」

  「你就會說風涼話。」季以肇在電話那頭又哼了一聲。

  「哪裡,哪裡。」

  「你聽到的了,我答應若瑤『我們』陪她去吃飯唱歌,你也跑不掉。」季以肇清清喉嚨,壓低聲音,「本來我是想問你……」

  「嗯,怎麼樣?」裴安倫微笑輕問。

  「不說了。」季以肇又咳了一聲,顯然有所忌憚。他揚聲道:「若瑤,你還要怎樣?讓我辦公行不行?」

  「哼,還不是要跟安倫姊情話綿綿,才要趕我走。」裴若瑤心不甘情不願的嘟囔著。「你們兩個辦公室根本就在對門,還老是這樣講電話,真是奇怪。我要走了。」

  一陣風似的裴若瑤還沒捲回來,裴安倫辦公室門口,卻出現另一個不速之客。

  手上捧著一大疊文件,腋下還夾著大卷圖稿的凌彥東,在門口猶豫著。

  他只看到裴安倫握著話筒靜聽,什麼都沒說,雪白鵝蛋臉上略略泛著紅暈,平日的俐落氣勢都不見了,嘴角勾著甜美笑意。

  那樣的神態與風情……

  從一進公司,凌彥東就和公司所有男性同事一樣,被這位明艷照人的董事長特助給迷惑了。

  只是,他也很快就瞭解,裴特助根本是顆遙不可及的星……

  裴安倫抬眼,看見在門口遲疑著的凌彥東時,對他招招手,一面低聲結束電話,「我知道……嗯,晚上再說。」

  「這是特助你要的招標文件,我已經修改過了。」凌彥東有點賭氣似的,把厚厚文件夾交上去之後,低頭看著地毯,不肯正視他的上司。

  「工程款的部分,你有重新核對過嗎?」裴安倫戴上細銀框眼鏡,笑意隱去,又變回那個淡然而精明的裴特肋了。

  「有,上次的款項出入並不是我們的問題,是包商——」

  兩人公事講到一半,卻被闖進來的裴若瑤硬生生打斷。

  「原來你在這裡,難怪我在樓下都找不到人!」

  裴若瑤嬌嫩的嗓音響起,話聲方落,人已經來到凌彥東身旁,並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你不要吵好不好,沒看到我在講公事嗎?」凌彥東一副煩死了的樣子。

  「什麼公事,樓下的人說你都打過卡了,已經下班了啊!」裴若瑤很不滿的抱怨著。

  「已經六點多了?」裴安倫這才看了看腕表。「不好意思,彥東,讓你留到現在。剩下的我來處理就好,你可以下班了。」

  「沒關係,我……」凌彥東連忙說。

  「走啦、走啦,安倫姊都說沒關係了!我們今天去吃義大利面好不好?我已經看好一家餐廳了,陪我去啦!」裴若瑤拖著凌彥東的手臂就走。

  凌彥東迅速瞥了裴安倫一眼。

  氣人的是,裴安倫埋首在他送過來的文件中,完全沒再多看他們一眼。

  咬咬牙,凌彥東任由裴若瑤把他拉出特助的辦公室。



  週末夜。

  KTV包廂中,音樂震耳欲聾。

  裴若瑤終於唱累了,開始找東西吃,她把麥克風硬塞給凌彥東要他唱,一面還抱怨道:「安倫姊他們怎這麼慢?」

  「@#$%^&>……」凌彥東模糊不清講著話,一面悶著頭不知道在找什麼。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裴若瑤咬著花枝丸,湊過來問。

  「過去一點啦!」凌彥東一臉嫌惡,推開自動自發黏過來的嬌軀。「我說,我打個電話去問問。」

  「不用打公司了,他們一定已經出來了。」說著,裴若瑤烏亮大眼睛一轉,小手掩著嘴巴,一臉曖昧賊笑,「我知道,以肇哥跟我堂姊一定乘機去——」

  「我出去外面打!」凌彥東打斷她的話,一臉不高興的握著剛找到的手機,撇下裴若瑤不管,砰的甩上門,衝出包廂。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可是他不想聽!走到櫃檯旁邊比較安靜的角落,他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

  在他的手機裡,裴安倫的電話早就設成快速撥號,號碼也背得滾瓜爛熟,可是他就是不敢隨便打。

  萬一是她接的,只要她輕描淡寫一句「有什麼急事嗎?我馬上就到了。」凌彥東發誓自己會尷尬到跳樓。

  就在他拿著手機在發呆,旁邊兩個KTV的工作人員已經忍不住了。

  兩個年輕女孩你推我、我推你,一起來到他身邊,凌彥東還是恍然不覺。

  「先生,你是在315包廂嗎?」個頭嬌小,長得也算甜的工讀生大著膽子問。

  「啊?我?」好半天,凌彥東才發現是在問他。「對啊,有什麼事?」

  「沒有啦,是我朋友想要問你……」她被同伴打了一下,兩個人咯咯的笑著,差點連話都講不下去。「想問你叫什麼名字。」

  又來了。凌彥東不耐煩的撥了一下額前遮住眼睛的劉海。

  每次在速食店吃東西,或是在書店看書,甚至是等公車、坐捷運時,這種事情三不五時就要發生一次。

  現在的女生都是怎麼了?每個都這麼主動、大方?

  「我叫Tony。」他隨口回答。

  「Tony啊,好名字耶。我叫Vivian,她是我同學Tina。你跟朋友來唱歌嗎?我們八點就下班了,要不要一起玩?」矮個子女孩繼續問。

  「對啊,我們可以打折喔。」較高的女孩終於找到機會講話。

  還沒來得及婉拒,凌彥東的眼光,就被剛剛走上樓的女子給吸引過去了。

  上來的正是裴安倫。

  高姚、修長,如雲長髮披散在身後,雪白鵝蛋臉上依然是淡淡的表情,姿態那麼優雅飄逸,連看都沒有多看身旁人一眼,就這樣經過他們眼前。

  「裴特助!」凌彥東的視線好像被黏住,眼珠子跟著她轉,忍不住出聲叫道。

  「咦?你在這裡?瑤瑤呢?」裴安倫這才有點驚訝地停下來。

  「我……是想出來打電話……看你們……」凌彥東講話有點結巴,很努力的隱藏自己的盼望,「總監呢?沒來?」

  有事,不能來,拜託……那個年紀、經歷、氣勢都勝過自己兩萬倍的季以肇,求你,不要來吧。

  「他在停車。」裴安倫朝他微笑,沒有注意面前俊秀男孩的臉上,突然閃過的黯淡失望。「我剛打電話上來問過瑤瑤,她說在315?」

  凌彥東點點頭。他的眼眸像是被鎖定了,沒有多看旁邊搭訕的兩個女孩一眼,逕自領著裴安倫往包廂方向走。

  當然也來不及聽到後面的這幾句對話——

  「原來他喜歡那種老女人?」

  「嗚,可是他真的好帥喔!」高個子女孩哀號著。「皮膚好好,眼睛好大,好像SMAP的感覺耶!」

  「搞不好……是被那個女人包養的!」矮個子女孩冷不防冒出這一句,兩個人笑成一團。

  那天晚上,季以肇雖然是來了,卻是沒唱歌也鮮少開口,一身黑衣就好像融進背景裡一樣。

  裴安倫坐在他身邊,兩人沒有什麼親密舉動,連交談都很少。但是季以肇的手臂很輕鬆地橫過沙發椅背,裴安倫就像被他圈在臂彎裡一樣。

  那種輕描淡寫的自然,讓凌彥東覺得礙眼得要死。

  「你今天幹嘛擺張臭臉啊,誰惹你?」裴若瑤還不罷休,拿麥克風對著凌彥東喊話,「換你了啦!你發什麼呆!」

  她的尖嗓子透過麥克風,陡然放大了很多倍,把皺著眉、專心盯著裴安倫的凌彥東給嚇了一大跳。

  裴安倫轉過來,抱歉地笑笑,示意他快唱。

  而季以肇一張線條利落剛硬的俊臉上,依然是高深莫測的表情。

  黑暗裡,只見他閃爍的眼眸,彷彿兩把小小的火焰一般,研究著凌彥東。

  被那犀利目光給看得耳根發熱,凌彥東連忙掩飾的抄起麥克風,清清喉嚨,跟著音樂唱起來。

  待他和裴若瑤合唱完,裴安倫還輕輕鼓起掌,「唱得真好。」

  臉蛋紅撲撲的裴若瑤撲過去,黏著堂姊撒嬌,「姊,妳都沒唱,妳跟以肇哥也合唱一首嘛!」

  「我不會唱呀。」裴安倫忙不迭地認輸。

  「不管啦,你們一定要唱一首!」

  正在糾纏不清,裴安倫皮包裡的手機響了。

  如獲大赦的她跟大家道歉,拿著手機避了出去。

  「討厭,週末晚上,是誰打電話找安倫姊啊?」裴若瑤嘟著小嘴抱怨,理所當然地控訴,「一定是以肇哥!」

  「小丫頭,我人就在這裡,行不行?」季以肇遇上這個夾纏不清的小鬼,也要大呼吃不消,他啼笑皆非的點起一根煙,「妳玩得高興點,自己多唱幾首吧。」

  「以肇哥,你跟我合唱!」裴若瑤才不管,又去纏季以肇。「你一定會,你們不是都要去應酬喝酒嗎?我知道喔,酒店都有小姐伴唱對不對?」

  說著,她自己咯咯咯的笑起來。

  「小鬼,不知道的事情別亂說。」季以肇慵懶低沉的嗓音,簡短有力地阻止裴若瑤繼續問東問西。

  凌彥東無法克制自己不贊同的眼神。

  年輕的他,極度不滿地打量著閒適地坐在沙發上,卻有一股霸氣迎面而來的季以肇。

  業界的惡質文化,他不是沒有聽聞過,只不過,季以肇這種平日不苟言笑到極點的人物,居然也去那種聲色場所?!

  這已經夠令人皺眉了,何況,他還有個像裴安倫這樣的女友!

  太不公平!這對她太不公平!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心中如同女神一般的──

  裴安倫如同呼應他心中的呼喊一般,突然出現在門邊,把凌彥東嚇了一大跳。

  「嘿,你來一下好不好?」她探頭進來,對著季以肇輕聲說。

  季以肇按熄了煙,起身走出去。

  待兩人關上門消失,裴若瑤對著凌彥東開始碎碎念。

  「我爸媽啊,還有我大伯都問我,知不知道以肇哥跟安倫姊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我們屁事!」凌彥東用跟他俊秀臉龐完全不搭軋的粗暴語氣響應,「到底要不要唱歌,妳整晚都在講話!」

  「哪有,我都在唱啊!」

  走廊底的角落,音樂聲被門關在一間間包廂裡,總算安靜點了。

  裴安倫一手掩著手機,仰頭輕聲問著身邊高出她一截的季以肇,「怎麼辦?我說瑤瑤跟我們在一起,我嬸嬸就要我問你,明天能不能一起吃頓飯?」

  季以肇刀削般的深刻輪廓,雖然沒有顯露出情緒波動,不過他略皺起的兩道濃眉,很清楚的表達了猶豫之意。

  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簡單地問:「一定要去嗎?」

  聽到這五個字,裴安倫本來還偷偷期待著的心,馬上一沉。

  她努力掩飾自己的失望,轉過身,重新對著手機那端,熱心過頭的嬸嬸解釋,「我問過了,他忙……要加班吧,嗯,我知道,我會過去……瑤瑤?對啊,我們在唱歌……」

  掛了電話,裴安倫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季以肇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生氣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我不是不去。妳知道的,明天我大概得跑一趟台中……」

  「你哪時才有空呢?」她低低發問。

  季以肇還是聽見了。

  他大掌一用力,把她扳了過來,「我們談過很多次這件事了,妳知道我實在不喜歡跟他們……」

  「不管是公司的董事長還是總經理,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啊。」裴安倫仰起臉,祈求似地說:「你就不能在下班以後,試著把他們當成單純的長輩?」

  「我說過,這對我而言並不容易。」季以肇堅定而清楚地回絕。

  「那你打算怎麼樣呢?是不是一定要我或你其中之一……離開公司?」裴安倫絕望地問,臉上血色漸漸褪去,寶石般的大眼睛裡都是愁色。

  「妳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裴安倫轉開臉,聲音沉冷下來,「如果這麼困難,這麼麻煩,當初……你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文中引用的歌曲,曲名為「晴天」,作詞者是周傑倫。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4 PM     標題: 第二章

  當初……當初……

  裴安倫無法克制地想起初相遇時的光景。

  那時季以肇才升總監,裴安倫剛回國。

  剛開始上班,壓抑忐忑心情,準備好在公司內部會議上亮相、與大家見面的她,在會議室門口,遇上聞名已久,行色匆匆的他。

  高大、英俊、銳利、意氣風發的季以肇。

  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風也似地從她面前走過,眼神祇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鐘。

  一秒鐘。完全沒有多看、多注意。

  本來想開口打招呼的裴安倫,傻在當地,手舉在半空中,半天收不回來。

  天之驕女般的她,到哪裡都是注意力的中心,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當下就牢牢記住了這張臉,這個人。

  這一記得,就再也沒有忘記的一天……

  季以肇溫和地拉過她,圈在懷中。「怎麼又問這種傻話?這可不像精明能幹的裴特助啦。」

  「我哪裡精明能幹?我要是精明能幹,就不會被你這樣吃得死死的。」裴安倫還是低著頭,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喃喃說著。

  季以肇哪裡看不出女友的情緒低落,他伸手抬起她精緻的下巴,讓她仰臉面對他。

  那張如花般嬌美的臉蛋,此刻籠罩著一絲絲令人心疼的輕愁,他歎口氣,低頭捕捉住她的紅唇。

  她有一刻的恍惚。

  不管兩人關係已經鄉親密了,他的吻始終讓她心蕩神馳、神思迷亂。

  好不容易回神,從帶電般的雙唇中掙脫,裴安倫氣息紊亂地嬌嗔著,「怎麼在這裡就……」

  「不然,在哪兒?」季以肇失笑,忍不住逗她,「難道在包廂裡,親給那個眼睛老跟著你轉的小伙子看?我是不介意,就怕他想拿刀砍我。」

  裴安倫打他一下,「不要亂說,人家凌彥東跟瑤瑤明明是一對好不好!」

  季以肇嘴角扯起懶洋洋的笑容。

  不用太聰明的人都感覺得出,凌彥東對他懷中佳人有著特殊的好感,對他也有著幾乎快要掩蓋不住的敵意。

  不過他決定不跟裴安倫爭論這個問題。

  「真的不能跟我家人吃頓飯?只是一頓飯而已……」在他堅實溫暖懷裡,裴安倫低低呢喃著。

  他的濃眉又慢慢鎖了起來。

  「安倫,你最近是怎麼了?我們一定要繼續討論這件事嗎?」

  「我只是在想……」

  包廂門一開,裴若瑤探出頭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她淘氣地吐吐舌,一臉「我就知道」的可愛表情。「沒關係,你們忙,你們忙!我只是要說一聲,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家啦!」

  「瑤瑤,你媽媽剛已經打過電話來催羅。」裴安倫臉一紅,掙脫季以肇的擁抱,快步趕上。「我們送你回去吧。」

  季以肇依然是那副莫測高深的表情,他雖然根本沒唱到歌,還是大方地接過服務生送上來的帳單付了帳,然後拎著外套與車鑰匙,瀟瀟灑灑的先下樓去了。

  留下裴安倫在後面親切招呼,「彥東,一起送你好了,你住哪裡?」

  「沒關係,反正下順路,我去坐捷運,很方便的。」凌彥東無法解釋自己一整個晚上的惡劣心情,他很快回絕。

  兩個男人先後離開之後,裴若瑤膩著堂姊,甜甜的臉蛋湊在裴安倫的肩膀,賊兮兮的說:「姊,你跟以肇哥在外面講什麼呀?我偷看到他親你喔,好甜蜜喔!」

  裴安倫心情再低落,都被這個可愛的小堂妹給逗笑,她伸手捏捏裴若瑤的鼻尖,「你還偷看!小鬼。」

  「你們自己在公共場所親熱……」裴若瑤一喊,就被她堂姊打了一下,乖乖降低音量,可還是不甘心的湊在堂姊耳邊嘀咕,「你們到底什麼時候要公開啊?我媽偷問過我好幾次,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何況是你?裴安倫在心裡默默這樣說。

  不過,她還是笑了笑,「說不知道就好了啊。」

  「以肇哥那麼嚴肅的人……」裴若瑤板起甜蜜小臉,學季以肇的模樣,故意扮個不苟言笑的樣子,惹得裴安倫又是噗哧一笑。「你們親熱的時候,他是不是一樣那張冷冰冰的臉啊?」

  「瑤瑤!」裴安倫被問得又好氣又好笑,耳根子跟著熱辣辣的。「你年紀小小的,幹嘛講這些?女孩子家的!」

  裴若瑤嘟起小嘴,「我才不小呢,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了,我才不信你們都沒有……」

  「裴、若、瑤!」

  「好嘛、好嘛,我不說了。」裴若瑤放開堂姊的手臂,在KTV門口,她下了台階往人行道跑,突然回頭,又朝她做個鬼臉,「不要下次老爸有急事找以肇哥,半夜還是你幫他接床邊的手機就好!」

  裴安倫的臉蛋已經紅得快要燒起來了,她咬著唇,忍住笑,盡量端超堂姊的架式,「你再胡說,小心我叫他修理你,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裴若瑤是真不怕這個美麗堂姊,但對於准堂姊夫卻有幾分忌憚,聽到這樣的恐嚇,才不甘下願的真正閉嘴。

  這時,季以肇把他的賓士車開到KTV門口,裴若瑤拉開車門就跳上去,「謝謝以肇哥!」

  裴安倫突然有一絲卻步,她遲疑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她並不想像以前每個週末一樣,過去季以肇住處,或是讓季以肇陪她回家。

  她想一個人靜一下。

  「怎麼了?」季以肇緩緩降下車窗,探身過來,英挺的眉目間有著困惑。「上車呀,你怎麼回事?」

  「你送瑤瑤回去吧,我自己去搭捷運就可以,你們順路。」她輕聲地說。

  季以肇沒有多問,他只是略瞇眼仔細審視著裴安倫。

  半晌,他聳聳肩。

  不勉強、不多問,合則來不合則去,是他一向遵行的法則。

  「OK,到家打個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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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彥東站在捷運月台上,漫無目的地瀏覽著廣告。

  不過,像有什麼感應似的,他一偏頭,就發現從樓梯走下來,那個一頭栗色長髮的裴安倫。

  她有點倦了,用手按揉著額角,遠遠看過去,在接近午夜等著車的人群中,她還是那麼出色、搶眼。

  雪白的臉蛋,如雲的秀髮,姣好的身材,散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嫵媚與優雅。

  凌彥東好像著了魔似的,雙腳自動自發地往她定過去,心中七上八下的。

  季總監呢?怎麼沒有送她,讓她一個人來坐捷運?

  不不,不能怪季總監。要不是這樣,他哪有機會跟裴特助一起坐車?

  「你也搭這個方向?真巧。」裴安倫看到凌彥東走過來,只是溫和地笑笑。

  這個小男生長得真是好看,唇紅齒白,俊眉秀目,難怪公司幾個年輕女生都對他很有好感。

  就連瑤瑤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嬌嬌女,都愛纏著他不放!從第一次在公司看到暑假來打工的凌彥東,裴若瑤就興奮得要死,過去纏著他問東問西,還怎樣都不相信凌彥東從來沒有被星探發掘過。

  每每看著他和瑤瑤,那種遮都遮不住的青春氣息迎面而來,就讓裴安倫忍不住感歎,二十八歲的自己,心境居然如此蒼老,一比就比出來了,清清楚楚。

  「我跟你只差兩站。」講完發現裴安倫有點訝異的表情,凌彥東趕快解釋,「有一次下班回家,剛好看到你下車。不過,你不常坐捷運,對吧?」

  裴安倫詫異地望著他,凌彥東心裡暗暗祈禱她下要多問。

  幸好車子進站了,他們一起走進車廂,人不多,他就在裴安倫旁邊坐下。

  鼻端似乎有著裴安倫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凌彥東覺得心跳有點不太規律。他清清喉嚨,隨便找個話題,「總監沒有送你?」

  「他送瑤瑤回去了,他們順路。」裴安倫端靜地略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疊放在膝上。「瑤瑤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美國?她應該快開學了。」

  凌彥東討厭起裴安倫口氣中的理所當然,好像跟他討論裴若瑤的事情是天經地義似的。

  裴若瑤關他什麼事?他對那個黏人的大小姐,從來就沒有任何感覺啊!「我不知道。」凌彥東有點賭氣地偏過頭。

  一偏頭,他便發現車窗外是一片黑暗,窗上倒影很清楚。

  他不動聲色的注視著那張雪白嬌嫩的臉蛋,紅唇輕抿,眉梢眼角帶著一點點說不出的輕愁,更有種無奈的美艷。

  裴安倫不是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有些尷尬的沉默,她也不喜歡這樣,所以順口找著話題,而最安全的就是談裴若瑤。

  「瑤瑤雖然有點任性,不過她是個很可愛、很貼心的女孩子。她待在國外久了,台灣沒什麼朋友,才會這樣常常來公司找你。」

  「她可不可愛,貼不貼心,關我什麼事?」出人意料的暴躁語氣,打斷了裴安倫的話。

  裴安倫抬起臉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帶著疑惑。

  凌彥東自己也嚇了一跳,被她這樣一看,突然又結巴起來。「我、我是說,她……」

  裴安倫嫣然一笑,甜美得令凌彥東又是一窒。

  「不想說就別說,沒關係。」她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所以很體貼地幫他下台。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坐過一站又一站,凌彥東不斷偷看著車窗上的倒影。

  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好美。眉間的一抹愁思,讓他好想大聲問她,到底不開心什麼呢?是為了季以肇嗎?他不值得啊!「我該下車了,禮拜一公司見羅。」裴安倫輕巧起身,在門開之際轉頭輕輕對他說:「今天晚上玩得很愉快,謝謝你跟瑤瑤。」

  凌彥東還來不及多想,雙腳就好像有自己意識般站了起來,中邪似的,在車門關上前一剎那,閃身出來。

  兩人在月台上面面相覷。

  凌彥東漲紅了臉,而裴安倫只是睜大一雙明亮水眸,不說話。

  「這麼晚了,我、我想陪你走回家。」半晌,凌彥東才好不容易講出這句話。

  這個男孩子,怎麼動不動就結巴呢?

  她是董事長特助,對公司裡的員工們當然有深入瞭解。凌彥東有著好學歷、好相貌,平日帶點傲氣,不太搭理那些老纏著他的小女生,怎麼到她面前,就……

  那個眼睛老跟著你轉的小伙子……

  季以肇晚上才講過的話,驀然浮現心頭。

  裴安倫莫名其妙的覺得耳根子有些熱熱的。

  工作所需,她跟意氣風發的總字輩人物、長者們周旋久了,早已忘記像這樣年輕單純的羞澀,是什麼滋味。

  而此刻……

  深吸一口氣,裴安倫叫自己冷靜下來。

  她刻意用著大姊姊的口吻,親切的道謝,「謝謝你。年紀輕輕的就想得這麼周到,很不錯喔。」

  凌彥東只是低頭陪在她旁邊走著,悶悶的咕噥,「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還是很年輕呀,瑤瑤也已經二十了,可是我老覺得她是好小好小的小女孩。」裴安倫笑說。

  並肩從捷運站出來,已經夜深,街上人車都稀少。

  一路上,兩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走著。裴安倫的高跟鞋,在人行道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她本來就不矮,穿上高跟鞋之後跟凌彥東快要一般高,凌彥東胡思亂想著,如果兩人正面相對,她的唇就在他的……

  「彥東?」令他遐想的豐潤紅唇,此刻抿著笑,「你怎麼有點心不在焉?平常看你工作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啊。」

  「啊,我……」凌彥東尷尬著,又想看她,又有點膽怯。

  看著那樣漂亮的男孩子如此羞澀,讓裴安倫心底也泛起了一絲古怪的慌亂。

  她無法抑遏地想起季以肇那薄薄的、似笑非笑的唇。

  有時那麼霸道、強取豪奪地,吻過她全身每一寸肌膚,勒索她的回應。

  可是有時,卻能輕描淡寫,傭懶無所謂地說出別的男人似乎喜歡她這樣的話語。

  他,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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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以肇幾乎是一踏進家門,就後悔了。

  沖了個澡,他裸著線條優美的上身,倒了杯威士忌。

  累是很累,明天雖是週日也還是得加班,可是……他抿了一口美酒,卻沒有什麼睡意。

  在床沿坐下,季以肇看著自己黝黑的手滑過雪白的床單。

  尋常週末晚上,這床上有時還會有另一個人,雪白的嬌軀讓他的手這樣滑過,總會泛起輕輕的戰慄……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麼想念一小時前才分開的裴安倫。

  放下酒杯,關掉床頭燈,季以肇決定上床睡覺,不再多想。

  卻是翻來覆去,怎樣都睡不安穩。

  輾轉到後來,季以肇在一片黑暗之中睜開眼睛,有點自嘲的苦笑起來。頹然放棄掙扎,伸手到床頭,他摸過電話。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睡意,帶著鼻音的回答,好像在撒嬌。

  「睡了?抱歉。」季以肇低沉的嗓音有點沙啞,更添魅力。「不是要你到家打個電話給我嗎?」

  「我有打啊,沒人接,你又繞到哪裡去了嗎?」裴安倫伸了個懶腰,發出好像貓咪撒嬌時的輕吟,讓季以肇又歎了口氣。

  「我送完若瑤就直接回來了,還能上哪去?」

  「那你大概在洗澡吧。」裴安倫費力地撐起身體,看了一下床頭鬧鐘,又躺回去,揉揉睜不太開的眼睛。「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明天不是要去台中工地嗎?」

  「睡不著。」他索性坐起來,一手撐住頭。

  握著話筒,裴安倫想像著他那張性格的俊臉,此刻一定是又無奈又懊惱的樣子。

  她噗哧一笑。

  「怎麼會睡不著?今天加了一天班,晚上還陪小公主去唱歌,還不夠累?我都累死了,一回家洗過澡就馬上睡著。」

  「你倒挺累啊?」季以肇哼了一聲,「就說要送你,幹嘛自己胞去坐車?你們社區附近晚上挺暗的不是嗎?你又怕黑。」

  「喔,還好,反正有凌彥東陪我走回來。」裴安倫已經很睏了,不經意地說了出來,讓另一頭的季以肇聞言一怔。

  他略蹙起兩道好看的濃眉,「你說什麼?」

  「凌彥東陪我走回來呀。他剛好跟我坐同一班捷運。」裴安倫嬌嬌的鼻音模糊埋怨著,「都是你亂講話,害我看到他都覺得怪怪的……你真的不困啊?我好累喔。」

  季以肇只是又歎口氣,「那你睡吧,不吵你了。」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4 PM     標題: 第三章

  北台灣的夏日,正如火如茶展開時,「名城建設」交出了漂亮的成績單。

  景氣雖然低迷,不過,從中台灣的科學園區規畫,到北部連續兩棟摩天大樓專案的得標,甚至是東南亞的大型投資興建案……都讓名城建設以及背後的裴氏財團,贏得了同行的注目與眼紅。

  「大家都說台灣景氣不好,不過,看不出來嘛!」又窩在堂姊辦公室裡鬼混的裴若瑤,很不淑女的癱在沙發上,蹺著腳,手拿遙控器,一面看電視新聞,一面評論。

  新聞畫面出現她們都很熟悉的人。

  「……此外,名城建設的總經理裴勝,以及總監季以肇,日前與負責台灣高鐵的開發團隊私下見面會談。消息指出,兩方合作的可能性已經大大提高……」

  年輕貌美的主播字正腔圓播報著,裴若瑤指著電視螢幕大叫起來:「啊!我爸!還有以肇哥!你看!姊,你看!」

  裴安倫忙著看堆積如山的公文,連頭都沒抬。「我每天都在看他們啊。」

  「你一定沒看過這個,快點看!」

  螢幕上打出「獨家消息」幾個字,出現的是台北市一家頗負盛名的高級招待所。

  高大瀟灑的季以肇下車走進招待所的大門,身旁還有幾位西裝筆挺,看似相當重要的人物,他們一起消失在門後。

  「我們可以看到,名城建設的季總監,在昨天晚上會同高鐵開發團隊的幾位重要幹部,到招待所晤談。相信是針對沿線車站的設計與施工,雙方交換意見……」

  「胡說。」裴安倫嘴角勾起略帶嘲意的笑,低聲評論。

  「以肇哥又被拍到了,他們是不是又去喝酒啊?」裴若瑤好奇地問。「這很像上次他被拍到的地方,聽說有小姐陪的那種。我每次問我爸,他都叫我閉嘴。」

  「這本來就沒什麼好問的。」裴安倫淡淡說,「而且剛才播的畫面根本就是上次的帶子,昨天晚上他沒有去招待所。」

  「你怎麼知道?」

  只是不經意的反問,裴安倫卻靜了下來。她有些尷尬,耳根不由自主的發燙。

  她怎麼知道?

  因為昨天晚上,季以肇跟她在一起。

  整夜火熱的糾纏,讓裴安倫納悶,這個男人究竟哪裡來的充沛精力,可以在繁重忙碌到極點的工作之際,還有著如此無度的需索慾望。

  每一次都像是最初,他以最狂野的熱情,燃起兩人之間熊熊的烈火,燒得她毫無招架能力,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貪戀他的體溫,他的擁抱,即使知道兩人之間困難重重,還不能公開承認;知道眾人對這段感情有多少猜測和批評,甚至知道季以肇根本還不願意穩定下來……

  裴安倫還是如飛蛾撲火似的,被迷惑,被焚燒。

  從一開始,就是她愛得比較多、愛得比較苦。

  只是她掩飾得很好,所以,沒有人知道。

  甚至是季以肇。

  「臉紅了。」裴若瑤不知何時已經丟下遙控器,湊過來觀察著。年輕稚嫩的臉上,滿滿的賊笑。「你一定在想很火辣的事情吧?昨天以肇哥在你那邊過夜,對不對?」

  裴安倫還是不答,只是微微笑著,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有鵝蛋臉上的淡淡紅暈,出賣了她。

  「嘖嘖嘖,你這種愛理不理的樣子,一定是以肇哥教的對不對?超像的!」裴若瑤直逼到堂姊面前,鼻尖都快相碰了。

  說到像,她們堂姊妹有著極為相似的輪廓,尤其是一管挺秀的鼻子,彎眉大眼,怎麼看怎麼像。

  只是,裴若瑤眉宇間充滿跳蕩活潑的青春氣息,而裴安倫卻是一派大家閨秀的氣質。

  但大家閨秀也會調皮,她伸出雙手,捏住堂妹圓潤的臉蛋,故意齜牙咧嘴的恐嚇,「你再胡說,我叫他教訓你!」

  裴若瑤哇哇大叫:「你就會拿以肇哥恐嚇我!有人撐腰了不起喔!我要跟他說你欺負我!」

  「他才不會相信你。」

  「他一定會!」兩頰被捏得紅通通的,好像蘋果一樣可愛的裴若瑤繼續大叫:「你不要以為以肇哥都聽你的!」

  「我不聽她的,還聽誰的?」低沉的男聲突然出現,打斷了她們倆的嬉鬧。

  「以肇哥!」裴若瑤掙脫堂姊的魔掌,捂著臉,跑到剛走進來的季以肇面前,忙不迭的告狀起來,「我姊欺負我!你看她啦!」

  季以肇安撫似的拍拍她的頭,然後,大拇指往門外帥氣一比,「我們已經開完會了,你要找的人剛下樓,請吧。」

  根本不用多問,在場三人都很清楚,裴若瑤如果在公司出現,百分之一百是為了來找凌彥東的。

  果然,他這麼一說,裴若瑤立刻把姊妹鬥嘴丟到腦後,一溜煙的跑了。

  季以肇關上門之後,把自己拋進沙發,長長吐出口氣。

  「累了?」一手撐著腮,裴安倫坐在辦公桌後,望著那張英俊而沉冷的臉龐,輕聲問。

  他沒回答,長指揉著太陽穴,好像在試圖舒緩頭痛。

  裴安倫也不追問,只是靜靜等著。

  這個男人簡直像是鐵打的一樣,從來不會承認自己累了,不管再忙、再倦,就算是生病發燒,甚至受傷……

  幾年前,季以肇就真的出過車禍。

  受傷之後,卻是完全不聽醫師囑咐,手還上了石膏,隔沒幾天就到公司上班,工地、會議都照去,也不管旁人膽戰心驚的眼光。

  他不把自己累到垮,是不會停的,就像一陣無法歇止的風,永無定所。

  只有那次車禍,讓他稍停過腳步。

  也是因為那次車禍,把他和她拉在一起,直到今天……

  「過來。」季以肇望著她如花嬌顏,和那雙因為回憶而迷濛的美麗眼眸,忍不住伸手向她,喚醒沉浸在過去的人兒。

  裴安倫溫順地起身走過去,被強悍的手臂一扯,跌坐在他腿上。

  窈窕嬌軀挪了挪,找到更舒適、更契合的位置,她埋首在他頸側,好像貓咪一樣磨蹭著,呼吸著清爽的男性氣息,任由他的雙臂把自己緊緊鎖在懷中。

  在他面前——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她不是精明能幹的特助,不是位高權重的女強人,而是一個單純的,渴望得到疼愛的小女人。

  「我看是你累了吧?」季以肇在她耳邊低低說,「昨晚……沒讓你睡好,抱歉。」

  他的道歉換來她羞赧的紅暈,從雪嫩的頸一路漫上臉蛋。

  「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大。」她輕聲說。

  情人間的私密低語、親暱依偎,卻被陡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擾,季以肇的秘書清脆的嗓音傳來。

  「特助,季總監有沒有在這邊?幫我提醒他,該去開下一個會議啦!」

  季以肇不肯放開,他擁緊開始掙扎想起身的人兒,「不要理她,再陪我一下。」

  裴安倫的粉嫩臉兒又是一紅,「你怎麼了?該開會了呀。」

  雖然比較親近的幕僚或同仁都高度懷疑他們是一對,兩人卻都不曾公開承認過情侶關係,也一直都很謹言慎行。

  尤其是季以肇,更是非常排斥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親密的舉動,分際守得很緊。

  只有在私底下,兩人獨處、甚至到了床上,他的狂野熱情才會爆發。除此之外,他是個最犀利,最冷靜的總監。

  而此刻,一向犀利冷靜的季以肇,卻一反常態地不讓她走,依然埋首在她如雲的秀髮中,甚至開始輕吻她的玉頸。

  他的吻慢慢游移,從她精緻的下巴,一路往上移,最後,印上她的紅唇。

  夜裡分享的火熱激情,似乎在辦公室又要重燃,他吻得又深又熱,大膽探索的舌強悍地侵入她甜蜜的唇間。

  「唔……」她一向無法招架他的攻勢,很快地,整個人就像奶油一樣,融化在他火熱的懷裡。

  還是季以肇先煞車,他硬生生地打住,放開她甜軟的唇,也克制住自己想扯開她衣襟、埋首在她雪嫩胸前的狂猛慾望。

  粗重喘息和繃緊的全身,說明了他這樣的決定有多困難。

  「你到底怎麼了?」裴安倫也輕喘著,迷濛的大眼睛困惑地望著他。

  她總是這樣,在他懷中,完全不保留地交出她的熱情與迷戀,從來不跟他耍心機、使手段,只是單純地、柔順地承迎、付出。

  柔情如絲,細細纏繞,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綁死了他。

  一向自由自在,極端厭惡束縛的他,從來不曾動過安定下來念頭的他,居然,已經在一個女子身旁,棲息了這麼久。

  三年多了……

  而且不是普通女子,是一個很棘手的,他根本不該接近的人兒。

  就像剛剛的會議。季以肇帶著苦澀與慍怒回想著。

  董事會的眾人對他提出的草案,報以不信任的態度,這也就算了,那些饒有深意的眼光,又是為了什麼?

  他在工作上證明了自己,爬到總監的位置,靠的是工作狂般的態度、大膽的頭腦,以及絕對專業的能力。

  在以前,當他的提議或做法不被接受時,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反駁,在辯論與互相質疑的過程中,激發出火花,贏取更多的信任與讚賞。

  然而現在,正面質疑他的人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總含著一絲絲嘲諷的眼光——誰不知道他的親密女友是裴董事長的女兒?公司裡的駙馬爺呢,有誰敢不聽他的?

  不是沒想過要悍然結束這一段感情,可是每當那雙明媚的眼眸望著他時,季以肇犀利清楚的腦袋,就會像蒙上一層氤氳的霧一樣,懶洋洋、醉醺醺,只想沉醉在她的甜蜜溫柔中,什麼都不去想……

  就像此刻……

  該死!季以肇猛然起身,用力甩了甩頭,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霾籠罩了他的俊臉,什麼都沒多說地,他決然離去。

  留下在沙發上的裴安倫,靜靜望著他的背影,和猛然被甩上的房門。

  ☆www.4yt.net☆ ☆www.4yt.net☆ ☆www.4yt.net☆她其實清楚感覺到,最近季以肇有些不對勁。

  他像只懶洋洋的老虎,驕傲,傭懶,在看似漫不經心的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令人膽怯的氣勢。

  除了很親近的人——如他的秘書或助理,否則,季以肇絕少讓人輕易捕捉到,在他霸氣外表下,刻意掩藏的情緒起伏。

  不過,身為他的親密伴侶,裴安倫其實比誰都清楚。

  有時候,她也痛恨自己的軟弱,一看到他濃眉微鎖的模樣,就忍不住想去安撫他。雙手像有自己意識一般,想游移在他臉龐,讓剛硬的表情,在她溫柔的手心軟化。

  可是,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呢?誰來安撫她?

  期盼一隻老虎低聲下氣、耐心伺候人?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清晨,她抱著雙膝,坐在大床的床沿,一面看著浴室中那精壯的背影,一面略帶落寞地想著。

  只套了一件長褲,裸著上身的季以肇,正在刮鬍子。細微的動作帶動伸展著由背到腰優美流暢的肌肉線條,他偶爾從鏡中瞥她幾眼。

  剛醒來的人兒,如雲秀髮披散,烘托她毫無粉飾的臉蛋,身上只穿著一件他的襯衫,蜷縮著,下巴擱在膝上。

  她看起來比平常小了好幾歲,一向端莊沉靜的表情,被一絲迷茫取代。

  那樣的脆弱與嬌柔,也是平常外人絕對看不到的。

  季以肇的胸口,突然被一陣莫名的酸澀給佔據。

  「我今天晚班飛機去馬來西亞,你知道吧?」他不善於處理這樣的情緒,只輕描淡寫,用公事話題帶過。「有什麼急事就電話聯絡,飯店的號碼在邱秘書那裡。」

  「嗯。」沒精打彩的回答,表示她聽見了。

  「怎麼了?」季以肇洗過臉,開始著裝。刮得乾乾淨淨的下巴,顯露出果決的線條。他一面扣著襯衫的扣子,一面問。

  沒有回應。

  「鬧小姐脾氣?」他半開玩笑地說,順手把領帶交給她。「來吧,幫我打領帶。你怕晚上無聊的話,找若瑤那個小鬼過來住兩天嘛,保證吵得你頭昏眼花。」

  「瑤瑤已經回美國去了。」裴安倫柔順地起身,跪在床上,開始進行情侶間親密的例行公事。她熟練地幫他打著領帶。

  兩人靠得很近,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氣息。

  多想埋首在他頸側,賴上一整天——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難怪你這麼悶,原來若瑤回去了。」季以肇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審視的眼光在她那張精緻的鵝蛋臉上游栘,帶點不解的開口,「你為什麼對若瑤這麼特別?每次她回台灣度假,就黏著你跟前跟後的。她一走,你就得情緒低落好幾天。」

  裴安倫也無法解釋,自己在面對瑤瑤時,那無法抑遏的母性,而且近幾年來越發嚴重。

  就像此刻,她強烈的思念堂妹。想到今天中午不會有個俏麗人兒跑來纏她一起吃午飯,辦公室裡不會被強迫要播放那些奇奇怪怪新偶像的CD……

  再想到昨天瑤瑤出發去機場前,大眼睛裡強忍著的淚,倔強地不肯落下來,卻讓她看得心疼萬分。

  「別看她調皮搗蛋的樣子,其實瑤瑤是很寂寞的。」她低低地說著,「年紀小小就被送出國,之前還有我作伴,現在她一個人在那邊……加上我叔叔、嬸嬸和她,也不是那麼親……」

  季以肇皺眉,故作輕鬆地說:「別這麼說,總經理他們對女兒還不夠好嗎?錦衣玉食的,你別擔心太多了。你們這些千金大小姐還有這麼多煩惱,那我們平民老百姓還要活嗎?」

  裴安倫抬起眼,在那雙美麗的眼眸中,開始醞釀怒意。

  「別人說這種話還有道理,你居然……」她只覺得一股委屈堵在喉頭,梗得她幾乎說不出話。「難道,連你也是只看到表面,就任意評斷的人嗎?」

  那這些年來的親密相處,到底有什麼意義?

  「小姐,你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他的語調也沉冷下來,「我只是在設法安慰你,不要想太多。若瑤聰明活潑,背後又有強大財力後盾支持,我實在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擔心?」

  「可能因為我的母性開始抬頭,想當媽媽了吧。」她尖銳反駁,「我的年紀也到了,沒有自己的孩子可擔憂,就去擔心別人的。」

  裴安倫承認自己氣不過,才會衝口而出,但看著季以肇的臉色突然一沉,她的心也跟著沉下去。

  這是個禁忌。

  無論多麼隱諱,無論是怎樣細微的暗示,季以肇一直都非常排斥類似的話題或壓力,因為他痛恨束縛。

  「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他注視著面前清麗嬌顏,自己的眉頭開始緊鎖,大掌也握住幫他整理著衣領的素手,緊緊一捏。

  「怎麼會呢?暗示你什麼?」裴安倫隱藏不住自己的失落與淡淡幽怨,「你從頭到尾都表達得很清楚,我怎麼可能誤解?還妄想暗示、要求什麼?」

  「倫,你明知道……」

  「我知道,一切都很困難,我們不要談這話題,你該出門了,對不對?」她疲倦地幫他把話說完。

  坐回床上,裴安倫低著頭,不肯繼續與他對視,不願意在他有神的眼眸中,讀出猶豫和不耐。

  只是青春有限,她沒有那麼多歲月可以蹉跎啊!像這樣繼續下去,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會不會有結果?

  「我真的該走了。」季以肇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廢然放棄和她繼續溝通的念頭。

  她最近情緒下穩定,加上若瑤剛離開,心情低落一點是應該的。

  看著心上人帶點落寞,卻依然嬌柔得令他心動的模樣,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俯下身,他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摩挲著絲緞般滑膩的肌膚。性感薄唇印上她抿著的小嘴,溫柔而霸道地吻去她的幽怨。

  「唔……」

  本來是淺嘗而已,卻輕易被她的甜美給奪去神智。季以肇恣意探索著,強勢地勒索她的回應。

  毫無意外地,裴安倫一面痛恨著自己的軟弱,一面在他的攻勢中軟化,讓他攻城掠地,深深佔領她的唇、她的舌,廝磨交纏,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才肯罷休。

  「開心一點,別太想我。」他滿足地放開那被肆虐得嬌紅迷人的唇,又輕吻了一下她的鼻尖。「乖乖的等我回來,思?」

  「我還能去哪裡呢?」她沒有看他,只是很輕很輕地說。

  輕得像是一聲歎息。

  季以肇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見了,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早晨的會議等著他去主持,他必須立刻出門。

  情緒人人都有,對他們這些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來說,情緒管理也是很重要的一門課題;裴安倫一向聰慧理智、極識大體,他相信一時的情緒低落,不會影響什麼。

  也是基於這樣的信心與瞭解,他才能一路和她在一起,直到今天。

  所以他放心地離去,因為知道幾天後,他會回到她身邊。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5 PM     標題: 第四章

  夕陽西下,倦鳥都該歸巢了。

  裴安倫拿著已經空了的馬克杯,走向茶水間。

  走廊很安靜,事實上,整棟大樓都漸漸靜了下來。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大部分的同事都離開了。

  當然,她所在的這一樓主要是會議室,和幾間高級主管的辦公室,包括她自己的,和季以肇的,除非開會,否則,本來就很安靜。

  不過今天……

  她跳過了咖啡——晚上睡不著,可不是件有趣的事——轉而挑選茶包。公司對員工福利一向重視,小地方也不例外,架上隨時有琳琅滿目的選擇。

  等到茶香開始在小小的茶水間裡瀰漫時,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裴安倫,這才緩緩回到現實。

  最近常常是這樣,季以肇不在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會不由自主地發呆。

  有時是一瞬間的閃神,有時,卻像現在,思緒飛得老遠,抓都抓不回來。

  捧起熱燙的馬克杯,溫暖的紅茶香淡淡縈繞著。她想著那些日子,她和他辦公室就在對門,卻除了幾句寒暄、公事之外,沒有交集的日子。

  每天她一上樓,不,是一踏進大樓,就覺得全身開始慢慢繃緊,好像拉滿的弓,只要再用力一點點,就會繃斷!那雙總是像在研究著什麼的俊眸,似笑非笑的嘴角,高大的身材,毫無缺點、幾乎連皺摺也沒有的筆挺西裝……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讓她非常、非常緊張。

  整整一年多,她觀察他,他也觀察著她,兩人維持著客套而冷淡的互動。

  直到那個改變一切的意外——

  「咳,你、你還沒下班?」

  一個突如其來的、猶豫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裴安倫嚇了一跳,手上的杯子險些滑落。

  「小心!」一隻年輕的臂膀探出,迅速地穩住了她的馬克杯……以及她的手。

  是不該在這裡出現的凌彥東。

  兩人眼光相遇,裴安倫心中便是一凜。

  年輕俊美的臉上,有著異常的專注,最驚人的,是他那雙漂亮眼睛。

  那樣的熾熱眼神,彷彿要燒穿她一般,她曾經在另一個男人眼中看到。

  而現在,那個男人幾乎天天分享她的床。

  「你怎麼在這裡?找我有事?」裴安倫穩住自己,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

  「沒什麼,把今天專案會議的簡報送過來給你而已,辦公室門沒關,我就放在你桌上了。」

  然後一路沒頭蒼蠅似的找到這裡。凌彥東在心裡默默加了最後一句。

  「怎麼是你在送公文?」她故作輕鬆地問,「老大們又把你當小弟差遺啦?」

  其實他們建築設計部門並沒有這樣的陋習,好歹他也是個嶄露頭角的年輕建築師,雖還不到能獨當一面的程度,不過絕對不可能被當作送公文小弟看待!若是換成別人講這樣的話,好勝的凌彥東一定會心頭火起,不過,要怎樣解釋自己三不五時當跑腿小弟,只為了見她一面這樣的行為?

  所以凌彥東沒有反駁,順水推舟地默認了。

  裴安倫沒有看他,像大姊姊一樣親切地說:「都幾點了,你還沒走,最近在忙什麼?有大案子要競圖嗎?」

  「就是市立圖書館,以及國際會議中心的案子。」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還有就是馬來西亞的那個案子,不過要看總監這一趟回來,會不會……」

  說到這兒,凌彥東突然打住。

  是因為這樣,她精緻的臉蛋上,才會有那股非常淡,卻讓總是仔細觀察著她的他察覺、而且完全無法忽視的寂寥嗎?

  不,不是這樣。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為她那樣的神情……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她不快樂。

  季以肇沒有好好疼惜她,沒有把她當女神一樣供著、捧著,沒有盡其所能,讓她時時露出開懷笑顏。

  不可原諒!察覺了凌彥東略帶慍意的沉默,裴安倫卻誤解了。

  她微微一笑,「忙一點是沒辦法的,忍耐一下吧。公司一直有接東南亞的案,參與海外的案子雖然很累,不過,能學到的東西也很多,對你幫助會很大的,你過幾年就會知道。」

  「你一定要這樣嗎?」蘊藏怒意的話聲突然爆出。

  「啊?怎麼樣?」裴安倫有點訝異,摸不著頭腦。

  「老把我當小孩子。」凌彥東擋在茶水間門口,不讓她經過,灼熱的眼神,炯炯地鎖定她明媚的水眸。

  他們在小小的房間裡對峙。

  在逐漸緊繃的突兀沉默中,突然,水眸微彎,笑意染上了裴安倫的眉眼。

  「彥東,你講這話的樣子,跟瑤瑤好像。」她笑著說:「瑤瑤也老是嚷著要人家別把她當小孩,可是一轉頭就開始撒嬌。」

  凌彥東爬梳過微卷的頭髮,俊秀的臉上充滿了挫敗,他沮喪得想放聲嘶吼。

  不解風情到極點的佳人,還輕歎著繼續說:「瑤瑤回美國也好幾天了,可是都沒有打電話給我,她有沒有跟你聯絡?」

  「沒有!」凌彥東的回應,不由自主地粗暴,「她為什麼要跟我聯絡?」

  裴安倫露出詫異的表情,「我以為她至少會打個電話給你。」

  眼看這個死結越纏越緊,根本沒辦法打開了,凌彥東決定放棄。

  誰能想像,這樣一個優雅、美麗、成熟的現代女子,居然會這麼笨、腦筋像是銅牆鐵壁一樣,認定了就聽不進去別人的解釋。

  算了!「她沒打給我。」看來,要跟她多說幾句,就得利用裴若瑤這個話題了。凌彥東看著她走過面前,在一股極淡的幽香中幾乎窒息。他隨便接了下去問:「她……這次回去,是升大四?」

  「是啊,明年夏天就畢業了。」果然奏效,裴安倫本來已經走出茶水間了,聽到他的問話又回首,嫣然一笑,「很難想像對不對?她總是那個長不大的樣子,不過,學校成績很好呢。」

  「真的嗎?」凌彥東不太有興趣地反問。那個古靈精怪的搗蛋鬼裴若瑤,誰能忽視她驚人的小聰明?

  是啦,裴若瑤長得也算過得去,事實上,很多男人覺得她很亮眼、很有青春活力;是啦,她確實聰明伶俐,又開朗活潑,不過,那又怎麼樣?

  他喜歡的一直都是成熟的、充滿魅力的優雅女子……

  「是啊,她上學期拿全A呢,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每天都嚷著好累好累、她要回台灣,結果表現還是很好。」講到堂妹,裴安倫話就多了。

  她思念瑤瑤,而身邊卻沒有人傾聽她的想法,就連季以肇都漫不經心地跳過這個話題。而現在,凌彥東雖然看起來有點不愉快,不過至少他有反應,而且他跟瑤瑤熟識,可以一起分享。

  「真的很難想像。我以為她是開輛火紅色的跑車,每天晚上都去party喝酒,隔天睡到中午,早上的課都沒辦法去上的那種學生。」凌彥東喃喃說。

  裴安倫被他的話逗得噗哧一笑,「不是,不是,瑤瑤不是那樣的。」

  她的笑容好美,凌彥東忘情地盯著那動人的笑靨,幾乎無法呼吸。

  如果,如果她是他的……他一定會竭盡所能,讓她永遠保持這樣的笑靨。

  如果。

  「她在美國念高中的時候,雖然是啦啦隊,在學校又很受歡迎,可是從來沒有缺過課,也沒有因為課外活動而耽誤功課。」裴安倫驕傲地說。她眉宇間的落寞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飛揚的神采。

  凌彥東看著那紅潤的唇,一面入神地想著,根本沒有認真在聽。

  「她申請大學的時候……咦?」說著說著,裴安倫突然打住,隨即轉頭,好像聽見了什麼似的。「啊,抱歉,是我的手機,我去接一下。」

  那手機鈴聲似乎有魔力,把前一秒鐘還在愉悅談笑著的裴安倫給勾去了魂魄。她急步奔回了房門洞開的辦公室,先撲過去接起手機,才走回來關上門。

  凌彥東於是聽見了,房門關上前的一小段對話。

  「喂……嗯,沒,我還在公司。那你吃了嗎……」

  完全不用懷疑這是誰打來的,那樣輕柔、嬌軟得讓人骨頭都酥了的聲調,絕對不會是在接一通跟公務有關的電話。

  凌彥東咬咬牙,在胸口隱隱的疼痛中,回頭走向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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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你也快去吃晚飯吧。」

  收了線,那甜美的嗓音似乎還在耳際縈繞。坐在飯店寬大舒適的床沿,季以肇望著手機發愣。

  他應該要整理一下儀容,準備下樓到餐廳,和這次投資興建案的業主們一起吃飯的,可是他不想動。

  認識快五年,交往三年了,他對裴安倫的迷戀,居然還是有增無減。

  相識之初,季以肇本來以為她只是個千金大小姐,在家族事業裡隨便當個特助玩玩,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公司晃,不到三個月就會嫌累,會吵著要離開,所以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

  他看得入眼的,只有那些在工作崗位上奮鬥多年,資歷與能力都與男人不相上下的女強人。

  沒想到,一個月、兩個月、半年……時光飛逝,待季以肇驚覺的時候,已經整整一年過去。

  裴安倫不但沒有任性離開,沒有在公司要過大小姐脾氣,甚至完全沒有遲到過,幾乎每天都留下來加班——因為季以肇自己也是,所以他看在眼裡,清清楚楚!數不清有多少個晚上,他從一筆筆資料、一卷卷圖稿中抬頭,就可以看見從門縫中透過來的燈光。對門是她的辦公室,而她總是在。

  兩人就算幾乎天天在會議室見面,也知道對方常常是最後走的兩個人之一,可是他們除了交換客氣的寒暄,和公事上的討論以外,完全沒有其他交集。

  他那時有女友——某位乖巧秀麗的名媛,不用上班,每天只需喝下午茶、參加各種宴會派對那種——而裴安倫,誰也知道她家財力雄厚,加上……好吧,季以肇承認,第一眼看到她,就認定她絕對是個花瓶,因為美得不像會認真工作的樣子。

  這是成見,沒錯,但能怪誰?

  誰要她有一雙明亮如寶石的大眼睛,紅潤的櫻唇,粉嫩雪白的肌膚,和那讓所有男性同仁都心猿意馬的窈窕有致身材?

  男朋友一定成打成打的讓她挑,絕對被寵壞到極點,這種女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季以肇決定。

  所以,生疏而客氣,在暗中默默觀察……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年多。

  一年多之後的那個冬天,他巡視完工程進度,連夜趕回台北時,在高速公路上發生車禍。

  司機以及坐在前座的秘書都受了傷,他自己左手挫傷,骨頭有裂痕,也有輕微腦震盪。住院一天半後,季以肇不顧所有人的勸阻,逕自決定要出院,回公司上班。

  然後……

  才短短兩天就堆積如山的公文、案子,加上秘書還在休養的關係,季以肇在左手還被層層繃帶纏繞,根本不能靈活使用的情況下,挫折地對著滿桌的公事發脾氣,甚至還摔了幾份卷宗。

  不過事後,他只承認自己可能「不小心碰掉」了什麼東西,絕對不是摔卷宗以引起她的注意。

  「季總監?」有人輕敲房門。「你……需要幫忙嗎?」

  對門的裴安倫聞聲過來,走進他的辦公室,輕柔而和氣地詢問著。

  問完,她咬住下唇,好像在忍笑。

  是在笑一向呼風喚雨的季總監今日如此狼狽,連翻開公文或圖稿都有問題?季以肇一臉陰霾地望向她。

  「我看起來像需要幫忙嗎?」他冷冷反問。

  沒被他的陰沉給嚇跑,裴安倫還是微微笑著,點點頭。

  「我幫你先整理一下,分出輕重順序好了。」她走過來,纖白素手迅速移動,當著他的面開始幫忙分類。

  她是董事長特助,公司大大小小的專案都一清二楚,做起這樣的事情來,當然駕輕就熟。有她幫忙,只剩一隻手的季以肇效率果然大增。

  可是,他還是不愉快。

  她的如雲秀髮,為什麼下班之後就要放下來呢?在他身邊的時候,淡淡的香氣嚴重干擾著他。

  她一定要把套裝外套脫掉嗎?不能穿著,把緊俏的腰線、誘人的翹臀給蓋住嗎?

  還有,她講話的聲音為什麼要那麼悅耳?偶爾陷入沉思時,輕咬下唇的小動作,偏偏又該死的性感!之後,每天晚上,只要那輕輕敲門聲響起,季以肇就開始煩躁。

  叩叩叩!「季總監……」

  被敲門聲再度千擾,沉浸在回憶中的季以肇這才驚醒,搞清楚自己在飯店房間,有人在門外叫他。

  他硬生生把自己從過去拉回現在。

  「季總監,大家都在等你。」來人是對方業主的特助,這幾天來,裡裡外外都靠這位能幹的特助Jason打點。

  此刻,皮膚黑黑、長得不高卻一臉精明樣的Jason,正笑咪咪地看著季以肇。

  「哦,時間到了?」季以肇有點汗顏,他還真是忘了時間。

  「跟女朋友講電話?」Jason瞥了眼季以肇手上的手機,笑問著。

  「什麼女朋友?」這是季以肇一向避重就輕、打哈哈似的回答。

  可惜Jason不是台灣那些瞭然於心,知道不可亂問的熟人,他眼睛轉了轉,有點賊地笑道:「季總監別說笑了,誰不知道你跟名城的裴大小姐是一對?」

  「有這樣的事嗎?」他還是不肯正面承認。

  「怎麼沒有?大家都知道。裴大小姐我也見過一面,長得好漂亮。」Jason說。

  這兩人可以說是郎才女貌,非常登對,為什麼不承認呢?

  何況,瀟灑的季總監,不管面對什麼事,總是談笑用兵似的一派輕鬆:可是此刻,顯然是剛說完電話——手機還拿在手上——表情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眷戀。

  看一個如此強悍的男人不經意流露出這樣的表情,精乖敏銳的Jason忍不住露出會心的一笑。

  正是所謂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吧。

  季以肇不肯接這話題,逕自放好手機,關了房門,和Jason一起下樓。

  Jason還在熱絡攀談,季以肇卻只是隨口回著話,漫不經心。

  他的心已經飛回台灣,回到那個精緻清麗的人兒身邊。

  還有一天半。將近四十小時之後,才能把她抱在懷裡,輕吻她的眉眼、鼻、迷人的櫻唇;把臉埋在那柔軟如雲的秀髮中,深深呼吸那沁人心肺的清香,然後滿足而放鬆地沉入夢鄉,好好休息……

  奇怪,為什麼如此度日如年?他恨不得此刻就是四十小時以後。

  「我們知道季總監一個人來開會,很寂寞啦!」兩人出了電梯,準備要進貴賓包廂時,Jason壓低聲音說:「所以我們李董有特別交代,要好好招待季總監,絕對讓你賓至如歸,徹底放鬆一下。」

  還能怎麼樣呢?不就是美酒、佳餚?

  長年過著這樣的生活,季以肇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甚至不在意了,不過近來,也許是年紀稍長,他開始有了倦意。

  尤其,在一走進豪華的貴賓包廂,看到除了有頭有臉的業主、投資主之外,還有幾位打扮亮眼,稍嫌暴露的濃妝美女在座時,他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是什麼意思?」季以肇沉聲低問。

  「放鬆一下嘛!台灣有,我們馬來西亞當然也有!」Jason嘻皮笑臉回答,還暗拐了一下季以肇,擠眉弄眼,做個「你一定瞭解」的表情。「來來來,我幫大家請下來了季大總監,趕快來歡迎一下!」

  一聲令下,兩個穿著亮紅色緊身小禮服的小姐便上前來,一左一右,親熱地攬住季以肇的手臂。

  「這邊請啊,季總監!」

  「要暍點什麼?Brandy好不好?我幫您倒!」

  「謝謝,我自己來。」

  幾位董事長級,年紀足夠當季以肇父執輩的人物,看得不禁呵呵笑了起來。

  「季總監,你在商場上打滾多年,怎麼在小姐面前還害羞啊?」

  「是不是怕被『家裡那一位』發現啊?放心啦,我們不會講的。」

  美酒在握,身旁是脂粉溫柔鄉,有人敬酒又有人勸菜的,招呼得舒舒服服,季以肇卻只是虛應故事,一陣陣透骨的疲憊不斷冒了上來。

  一整天都在開會、看工地,與投資主討論短期長期的收益比、報酬率……到了晚上還不能休息,換了一個地方,依然在「辦公」。

  沒錯,這段時間以來,連喝酒都像在辦公了。他無法回憶起以前到底什麼時候,他曾經覺得這是放鬆的方式。

  「季大哥,來,吃吃看這個,很甜喔!」旁邊一位長髮、水蛇腰的小姐,嬌滴滴地說著,纖手拈了一塊切好的哈蜜瓜,送進季以肇嘴裡。

  本來她已經整個人像沒骨頭一樣偎著季以肇,現在一扭腰,乾脆坐上他的大腿,塗著艷色指甲油的手在他寬闊的胸膛大膽輕撫著。「季總監,身材好好喔,平常有去健身房的習慣對不對?」

  「你沒看到的地方更好啦!」一旁的黃董故意調笑,「不信你繼續摸下去!摸了才知道。」

  「討厭啦,黃董,怎麼這樣,人家才不要!」

  雖然發著羞答答的嬌嗔,這位花名「桑桑」的小姐卻一點都不害羞,靈活的手一路摸到季以肇勁瘦的腰際……

  「哎,別這樣,讓黃董、李董他們知道我怕癢的話,我這臉可就丟大了。」

  季以肇輕輕鬆鬆拆招,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給拉住,不讓她繼續「探索」下去。

  在座的老狐狸們都大笑起來。

  「你哪是怕癢,是怕老婆吧!」

  揚起眉,季以肇不置可否。

  不承認也不否認,不解釋也下澄清。這是他一向的原則。

  他在想什麼、在想誰……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6 PM     標題: 第五章

  夜深,人靜。

  季以肇如願以償,在出差回來之後,把嬌軟人兒抱在懷裡,滿足了肆虐好幾天,逼得他在五星級飯店依然夜夜輾轉的渴望。

  人兒還不安分,在他懷裡磨磨蹭蹭,動來動去,好像小貓在睡覺前,得先在窩裡繞一繞,確定主權和位置的舒適度之後,才能放心入夢。

  季以肇也由她,反正,他也很享受那絲滑嬌軀廝磨著自己的感覺。

  「嗯……」好半晌,她終於靜了下來,乖乖依偎著他。

  「好了?」他低頭問:「舒服了?」

  她點點頭,滿足地把頭靠在他胸口,歎口長氣。

  「那就睡吧。」輕吻落在她額際,季以肇打個呵欠,閉上眼,一面喃喃自語,「好幾天沒睡好了。」

  裴安倫沒答腔,只是仰起臉,安靜地望著那張充滿成熟男人魅力的性格俊臉。

  慣常的傭懶和嘲譴笑意都下見,總是微鎖的濃眉也舒展了,均勻的鼻息告訴她,擁著自己的男人已經沉沉入睡。

  她好喜歡這樣看著他,看他毫無防備、放鬆自在的樣子。

  醒著的時候,優遊在各種場合的他,眼神太銳利,線條優美的薄唇總是帶著一點點諷意,好像冷眼看著世界,什麼都動搖不了他鋼鐵般的意志,影響不了他似的。

  可是此刻,他只屬於她,沒有對他猛拋媚眼的鶯鶯燕燕,沒有煩人的八卦批判眼光,更沒有長輩們透露著不滿意的重重壓力。

  他說好幾天沒睡好了,難道他也跟自己一樣,沒有對方的陪伴,就無法安穩入夢嗎?

  他是不是也像她,輾轉徹夜,想的都是枕邊人,幾乎無法忍受獨眠的孤寂?

  如果是的話,那她是不是可以大膽的夢想,夢想他也開始渴望一個承諾,能讓彼此緊緊相系、相屬的承諾?

  一定是的。裴安倫輕吻一下他線條俐落剛毅的下巴,帶著甜甜的微笑和無盡的幻想,她也沉入了夢鄉。

  不過,她在夜色濃暗得化下開的時刻,悠悠醒來。

  發現自己全身發燙,呼吸不規律,輕喘著。

  都是因為一雙粗硬的,不規矩的大手,在她身上點燃了一簇簇的火花。

  「啊……」

  「吵醒你了?抱歉。」雖是這樣說,季以肇卻一點歉意都沒有。

  「壞蛋!色狼!」她的嬌嗔軟軟的,也是一點慍意也沒有,換來他低沉性感的低笑聲。

  彷彿還在夢中,昏昏沉沉,全身又軟綿綿的,裴安倫根本無力,也無意抗拒,任著他褪去她的絲薄睡衣,恣意妄為。

  他逐漸濃重的呼呼拂在她敏感耳際,她開始輕輕顫抖。

  不過,她也敏感地發現,季以肇的動作並不粗魯,他像是賞玩什麼稀世珍寶一樣,仔細而溫柔地撫著、吻著她,這一切像夢一般甜美。

  「以肇……」她喚著他的名,嗓音甜膩入骨,簡直要在他指掌問化成一攤水。

  他一直是個好情人,百分之百男性的剛硬、霸道,總是讓她狂亂而暈眩,只能依順,讓他帶著自己,一次次在激烈的纏綿中淪陷。

  可是今夜,他卻好像有全世界的時間一樣,慢條斯理,逼得她難耐地扭動著細腰,頭在柔軟枕頭上左右輾轉,呻吟著,乞討著他的佔領。

  「乖,我想好好疼你。」

  也許是為了可笑的自尊,他鮮少在歡愛之際說出甜言蜜語,甚至不常喚她的名,總是用狂猛的索求侵佔,來表達他對她的深深依戀。

  好笑吧,縱橫業界的季以肇,在床上,卻是這麼拙於表達。

  他用緩慢的速度要著她,明知她已經被推到高潮邊緣了,卻不肯讓極致太快爆發。低頭吻住她呻吟抗議著的甜蜜紅唇,季以肇強忍著想要猛烈衝刺的強大慾望,盡力延長著這銷魂時刻,享受著,珍惜著。

  雪白的修長玉腿緊緊盤圈住他有力律動著的腰,一陣陣酥麻快慰奔流在全身,她無肋得秀眉微蹙,又難受又舒服地嬌吟著。

  當一切都無法再延長拖延之際,她攀緊他汗濕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力迎合,讓驚人的浪潮淹沒她,奪去她所有的神智與力氣。

  「啊……」她嬌媚迷人的反應,讓季以肇僅存一線的克制力也繃斷了,無法顧及她還在高潮間翻滾的敏感,他拋開了剛剛的溫緩速度,開始猛力衝撞。

  然後,在她忘情的嬌啼中,季以肇給了她所有。

  心跳瘋狂,喘息濃重,他重重壓上她柔軟而滑膩的嬌軀。在她抗議似的濃濃鼻音輕哼中,他翻過身,不過,還是霸道地摟緊她,讓她待在自己懷中。

  抓過床頭的薄毛巾開始料理善後,季以肇全身像是被溫泉沖刷過,熱呼呼又懶洋洋,他睏倦得像是可以睡上一整個月。

  他都這樣了,那懷裡那個被他肆虐過的嬌人兒呢?

  低頭檢視,季以肇忍不住微笑。

  雪白臉蛋上,激情的紅暈猶存;雙手摟著他的腰、修長玉腿和他的糾纏著。她臉頰貼著他的胸口,像只被主人寵愛的貓咪,已經自顧自地跌回了夢鄉。

  「累壞你了?」他拉起薄被,密密蓋好光裸的嬌軀,在她頭頂心印下一吻,他也被睡意重新擄獲。

  就這樣糾纏著,睡到時間的盡頭也無所謂了。

  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

  「啊!怎麼已經七點多了!」

  驚呼聲擾醒了在黑甜鄉中沉浮的季以肇,他一睜開眼,就看到身旁人兒從床上彈起,隨便抓過一件衣物套上,然後衝向浴室。

  「完了、完了,我要遲到了!」裴安倫喃喃自語著。「完了、完了。」

  季以肇嘴角扯起微笑,無法解釋自己四肢百骸那饜足傭懶的舒適感所為何來。

  黝黑精壯的身子伸展,伸個懶腰,翻過身,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大小姐發急。

  裴安倫用驚人的速度沖完澡,長髮還濕答答地滴著水,便又披著浴袍衝出來,打開衣櫥門選好套裝,然後迅速移動到梳妝台前,開始用大毛巾猛擦頭髮。

  早晨的她,清爽嬌嫩得像朵帶露玫瑰,散發動人香氣,令人捨不得栘開目光。

  急得團團轉的模樣也好可愛,一點也不像平常端莊大方的裴大小姐。

  「你還笑!還不都是你……」

  想到昨夜如夢似幻的溫柔纏綿,她從鏡中溜了身後大床上的他一眼。

  季以肇懶洋洋半躺在床上,半瞇著眼打量著她,性感得叫人氣息一窒,她的心跳不聽指揮地漏了一拍。

  老天!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你還不起來準備?上班會遲到!」她試圖掩飾自己的閃神,只好隨便找個話題叨念著。

  「急什麼,才剛過七點,八點半到公司綽綽有餘。」

  裴安倫不太甘願地又瞟他一眼。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他通常只要衝個澡,換上西裝,就清爽瀟灑得好像剛被世界頂尖設計師關照過一樣。

  而女人就得辛辛苦苦搽保養品、搽身體乳液、吹頭髮、化妝、穿絲襪、換套裝……至少得忙上四十分鐘,才能走出家門。

  「真不公平,男人都不用化妝、吹頭髮。」她邊嘟囔邊找著她的化妝品。

  「你也不用啊,有沒有化妝還下是差不多。」季以肇還是保持傭懶姿勢,眼神卻貪婪地盯著那忙個不停的人兒。

  「不行,上班怎麼可以不化妝?這是禮貌,也是專業的象徵。」裴安倫無奈地對鏡中的他說著。「我也覺得這種習慣挺討厭的,不過大家都這樣,我也沒辦法。」

  「所以你本來就得比我早起,不能怨我。」他打個呵欠。

  這樣一個尋常早晨,懶洋洋地看著她整裝,隨口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讓他覺得好安穩,有種老夫老妻般的默契。

  這是他要的嗎?一向以為自己不適合穩定關係的季以肇,也到了停泊的時候了?

  可是,她的溫柔嬌媚,她的善解人意,毫不保留的依戀與熱情,像是一張網,慢慢的,慢慢的朝他聚攏,讓他無路可逃……

  「還不快點!」她的嬌嗔又傳來了,「你要賴床到什麼時候嘛!」

  賴床?季以肇露出一個帶點嘲諷的苦笑。他這輩子……也只有在她床上,才會這樣賴著、懶著,流連不去,捨不得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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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以肇承認自己離不開裴安倫。

  但他也必須承認另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痛恨別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包括董事長在內的幾位公司大老。

  準時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秘書神情帶點焦急的在等待,看他出現,就鬆了一口氣。

  季以肇揚起濃眉,「怎麼了?一早就這個表情。」

  「總監,董事長要找你,剛剛已經來過一次了。」秘書盡職報告著,「他要你一進來就過去他辦公室。」

  「董事長找?」季以肇皺眉,「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沒有。」秘書鎮定地說,不過,她不由自主轉頭看了看門口。「嗯……董事長有問……」

  他的秘書很少這樣吞吞吐吐,所以季以肇成功地收到了她的訊息,「問什麼?』「他……他說……他問裴小姐來上班了沒有。」

  簡單一句話,伴隨那吞吐尷尬的態度,讓季以肇本來還不錯的心情立刻蒙上陰影。

  「我先過去一趟。」

  他根本還來不及坐下,就又重新往外走,一路上樓,到氣派十足的董事長辦公室。

  董事長的秘書一見到他,雖然盡責地幫他通報了,卻也用一雙飽含笑意的眼睛,多打量了他幾秒。

  就那幾秒,已經足夠讓他僅剩的一點點好心情,統統都付諸流水。

  「季總監,來。」寬敞透亮的辦公室裡,裴董事長——也就是裴安倫的父親,他越來越沒辦法忽略這件事——對著他招招手。「你剛從馬來西亞回來,我想在主管會報之前,先聽聽你的想法。」

  雖然是樁鉅額投資興建案,可是有必要這樣一大早就召見他嗎?還親自到他辦公室走了一趟?

  在名城工作了八年多,季以肇跟董事長卻沒有太多交集,只知道他嚴肅、冷靜,在業界雖然不像他弟弟——也就是名城的總經理——那麼長袖善舞,卻有著相當可觀的影響力和財力。

  季以肇和總經理可說一見如故,在公事上有著相似的積極、大膽態度,溝通起來也很容易。這幾年來,建築設計部門在季以肇的帶領下,表現一直很亮眼,總經理非常信任他。

  不過,說到董事長,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季以肇總是覺得,董事長一直在用一種冷冷的,謹慎的態度在測試、觀察他。

  「咳。」他清清喉嚨,整理一下紊亂的思緒,開始條理分明地報告此次出差的結果。「關於馬來西亞的加美大樓案,銀行方面已經全部敲定。企業投資的方面,這次過去,『原智』的黃董、『信誼』的李董都把第一階段的合約簽好了。」

  裴董證許地點點頭,「華僑在馬來西亞,還是掌握著部分的經濟大權。他們對合約的內容有怎樣的反應?」

  「關於收益比的疑問,我把我們之前在香港、深圳的案子目前的狀況報告書都帶去了,李董本來的意思是……」

  他們專心討論著公事。

  裴董顯然對於這次季以肇出馬的公差還算滿意,除了偶爾問問題以外,對於季以肇的決策和做法,都沒有多說或評論什麼。

  待這個非正式的報告告一段落時,裴董灰白的眉毛揚了起來。

  「看來,你對這個案子還滿有熱情的。」

  季以肇抬眼,望著若有所思的董事長,不是很理解他話中之意。

  身為建築設計部門的總監,他負責、監督的案子數都數不完,不知道為什麼董事長會對這個在馬來西亞興建住商兩用大樓的案子這麼有興趣,還覺得他很有熱情?

  「動工以後,大概需要你常常過去看進度,這樣飛來飛去,辛苦了。」頓了頓,裴董看似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昨天晚上回來的?有沒有好好休息?」

  只是很簡單的問句,卻讓季以肇沉默下來,他全身繃緊,開始進入備戰狀態。

  他覺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好像自己的隱私被窺探了。

  贏得上司的器重已經夠不容易,如果上司又剛好是自己女友的父親——古今中外,從來沒有准丈人會喜歡要搶走自己寶貝女兒的混蛋——情況還能更糟嗎?

  「多放點心在這個案子上,對你有很大的幫助。」裴董繼續說,「我也會找個時間過去馬來西亞看看。台灣的房地產最近幾年都不見起色,國際性的案子對公司來說越來越重要,多花點精神絕對是值得的。」

  「是,我知道。」

  「對你自己的未來……也有很大的幫助。你記住了。」

  一直到忙碌的會議、工作都接近結束,夜色降臨之際,季以肇還是想不通,為什麼董事長要對他這麼說?

  而且,他的語氣和表情,看起來都很有深意,不像是隨口說說。

  他照例留下來加班。

  七點多,他肚子開始餓、注意力開始不集中的時候,像是呼應他的想法似的,俏麗的人兒翩然出現。

  雖然已經忙了一整天,裴安倫的鐵灰色套裝和淺粉紅色的絲質襯衫,以及整整齊齊,盤成優雅髮髻的秀髮,幾乎一絲不亂,臉上淡淡的妝,還是那麼細緻美麗。

  「聽說你一早就被董事長召見?」她微笑著,明亮眼眸中,閃爍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你怎麼知道?」季以肇從電腦螢幕前抬頭,盯著她。

  她的外表無懈可擊,完全是個粉領麗人。不過,季以肇想著,他居然更渴望看到她早晨起床時,長髮披散、只套著他的襯衫、剛洗完臉,在房間裡團團轉的樣子。

  「邱秘書跟我說的。怎麼樣,董事長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問問馬來西亞的案子。」

  「馬來西亞的案子,有什麼好問?主管會報的時候不就都講了嗎?幹嘛還要特別找你去問?」裴安倫靠在辦公桌旁邊,隨手拿起一支筆把玩著,不解的問。

  還在想著她各種動人面貌,季以肇沒有回答這個他也沒有答案的問題。他長指一彈,對她勾了勾,示意要她靠近。

  「做什麼?」她反問,有點困惑。

  他還是勾勾手指,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裴安倫只好俯過身去,試圖要聽他的高見。

  結果,高見沒聽到,倒是得到了一個吻。

  溫柔中帶點索求,他貪戀地品嚐了她的甜美,讓她氣息開始急促,陣陣紅潮湧上了雪白的臉蛋。

  「怎麼了?」好不容易找回語言能力,裴安倫輕問。

  「沒事。」他又輕吻一下她溫軟的唇辦,這才肯放開她。

  「出差一趟回來就變了,你以後可不要亂出差。」她摸了一下他的臉,笑說:「要不要吃飯?你可以走了沒有?」

  雖是無心的調笑,季以肇本來也帶著微笑的臉,頓時僵住。

  他終於知道,困擾他一整天的事情是什麼了。

  董事長的話和態度,對他的期望……

  調虎離山!董事長在含蓄地表達意願,想讓他把重心轉到國外,然後……

  然後還能怎麼樣?就是要把他和裴安倫分開!他怎麼會到現在才領悟到?!

  「到底怎麼了?你的表情變得好嚴肅。」裴安倫回頭看著他,詫異地問:「你沒事吧?我只是問你要不要吃晚飯,如果忙的話,那我先走羅。」

  他下意識地伸手,緊緊握住她的。

  「不,不要先走。」他還沒有準備好放開她啊!裴安倫柔順地任他扯住自己,只是用一雙澄澈的大眼睛,靜靜看著他。

  可是,為什麼他開始覺得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重,幾乎讓他窒息……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6 PM     標題: 第六章

  季以肇最近真的很暴躁,不,這樣講也不公平,應該說,他的情緒起伏變大了。

  他常常皺眉,問他怎麼了,他的回答卻是「沒事」。

  他偶爾會沉默,心思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

  有時候他會丟下她,一個人在陽台抽煙。

  而最明顯的是,在她說話時,他表現出不耐的模樣,好像她的溫言軟語令他很不愉快似的。

  「外面有點涼,你要不要進來?」裴安倫洗過澡出來,發現季以肇又在陽台抽煙的時候,她一面擦著頭髮,一面走到門口問。

  季以肇沒回答,只是悶著頭繼續抽煙,眼光落在遠方,好像正在欣賞著台北的夜景一樣。

  倚著門,裴安倫打量著他的側影。

  她知道自己的眼光一定充滿了少女夢幻似的神采,可是能怪她嗎?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覺得季以肇是她見過最好看、最有魅力的男人。

  就算他脾氣不太好的時候……

  「你真的不要進來嗎?」她的嗓音又甜了幾分,自己都聽得出來她是在撒嬌。

  他就有這樣的能力,讓身邊的女人想撒嬌,想賴在他懷裡,享受身為女人的特權,被男人寵愛的甜蜜滋味。

  季以肇還是沒回頭,只發出幾聲含意不明的低低咆哮當作答案,好像對於自己的冥思被打擾很不耐煩似的。

  裴安倫才不肯放過他。她拉開落地窗門走了出去,忍不住在秋意濃濃的夜風中顫抖了一下。

  一雙玉臂伸出,由後往前抱住他的腰,她柔軟的身子貼在他背後。

  「你在煩什麼?案子的事情嗎?」她嬌軟的問話悠悠傳來,「要不要說給我聽?」

  結果,季以肇非但沒軟化,反而一把拉開她的手臂,「別吵,讓我安靜一下。」

  「你都安靜了一整個晚上了,還要怎樣?」裴安倫佯裝生氣,「來這邊還要什麼自閉嘛?嫌我煩的話,那你不要來!」

  她的嬌嗔其實甜得讓人骨頭髮酥,通常季以肇不管心情再爛,都可以被這樣的小招式給收服。不過今天,情況顯然不太尋常。

  他還是沒笑,連嘴角都沒扯,只是看她一眼,「我看是你嫌我吧,那我走。」

  隨手把煙按熄,他還真的轉身就走。

  「喂!」裴安倫連忙伸手拉住,假嗔變成真慌,「你是怎麼了嘛?」

  「不是你叫我走的?」

  濃濃的不耐與煩躁,在他英俊的臉上清楚顯現。夜色中,陽台的燈光下,裴安倫細看那熟悉的輪廓,和似曾相識的表情。

  那時,三年以前了,她大著膽子走進他的辦公室,詢問剛出車禍、卻堅持要在最短時間內回來工作的季以肇,需不需要幫忙。

  天知道在踏進他辦公室之前,她心理武裝了多久,鼓勵了自己多久,好像是要逼自己走進關老虎的獸籠一樣。

  他真的需要人幫忙,可是他顯然不習慣,或者有其他的原因,在那幾天之內,饒是脾氣還算好的裴安倫,都被諸多挑剔、不懂得道謝、口氣也一直都不好的季以肇,惹得幾度想要掉頭就走。

  然後,在一個兩人都累到極點的深夜,季以肇又因為一些芝麻綠豆的小問題而發火時,裴安倫決定自己受夠了。

  「既然你這麼不滿意,那你要不要自己做?」她把文件丟到他面前,閃爍怒意的大眼睛,還故意瞪著他纏滿繃帶的手。

  「是你自己說要幫忙的,還幫成這樣!我也不是找麻煩,問題是,誰會把建材的部分順序排成這樣?這誰看得懂?」

  季以肇還在忿忿控訴的時候,裴安倫大概是氣昏頭了,她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匪夷所思,自己到現在都還不太敢相信真的發生過的事情。

  她往前一步,靠向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然後,臉兒一仰,她吻住那張剛剛還在數落她,此刻詫異至極的薄唇!這個吻很短,只有幾秒鐘而已,卻成功地讓季以肇愕然到啞口。

  「你……」

  「真愛罵,脾氣真壞。」她嬌嗔著。

  她的眼波流轉,雖還有怒意,和計謀得逞的一點點得意,卻是盈盈如水,媚得令人心跳加快。

  季以肇被逼到臨界點的壓抑,幾天來叫自己不要被她影響、不要為她心亂的告誡,強迫自己不准接近她的禁令……統統繃斷了。

  那一刻,他的熱情與渴望,第一次淹沒了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

  轉守為攻,他逼近那個幾乎要搞瘋他的嬌柔人兒,用強悍到幾乎蠻橫的熱吻,佔領了她的櫻唇。

  從那個吻到現在,已經要滿三年了。

  三年後的他們,處在相似的爭執中,居然……還是那麼渴望彼此。

  此刻,在陽台上對峙的兩人,都想起了那火爆中帶著甜蜜的往事。

  煩躁與薄怒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中,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加溫的曖昧氣氛。

  季以肇先動了,不過,當然不是往大門方向前進,而是往前一步,把那裹在浴袍裡的嬌軟身子擁進懷裡,他的唇也毫無困難地找到了她的。

  溫柔纏綿,淺吮輕嘗,威力卻和他狂風暴雨似的掠奪一樣,讓裴安倫微微顫抖起來,全身都對這個吻起了反應。

  「會冷?」季以肇貼在她誘人的唇際低喃,「外面冷,怎麼只穿浴袍就出來了,也不怕感冒。」

  「還不是因為你……唔……」

  深秋寒意中,她的體溫被彷彿永不饜足的熱吻給撩高,越來越熱,越來越熱,一陣陣火辣辣的赧意不停延燒,燒得她臉蛋紅通通的。

  好像小貓一樣,她的嬌軀在他堅硬的懷抱裡磨蹭著,而他微涼的大手從她微敞的浴袍領口溜進去,撫上嬌嫩如花辦的肌膚。

  「啊!」冰涼的觸感讓她驚呼,她報復似地輕咬他的舌尖。

  他的唇彎成笑弧。

  他的小野貓。端莊典雅的外貌,其實是把尖尖小爪子藏得極好的表象,必要時,她絕對會反擊!但是在他懷裡時,卻永遠那麼甜蜜地順著他、回應著他,可以令他忘記一切,忘記所有堅持,只想沉淪在她的溫柔中,死而無憾。

  涼冷的手指態意揉弄,讓她的蓓蕾因為冷和敏感而硬挺起來,裴安倫顫抖得更厲害了,整個人軟綿綿地,嬌柔曲線與剛硬的軀體密密相貼,沒有一絲空隙。

  「你要我走嗎?」季以肇故意問著,他的吻灑落嬌嫩的臉蛋,滑下她的玉頸,開始輕啃。

  「唔……」她像是被灌了酒,暈沉沉的。

  「說,要我走,還是要我抱你?」他扯開她的衣襟,嬌嫩的前胸肌膚暴露在夜裡冷涼空氣中,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

  「抱我……」裴安倫輕輕呻吟著,「可是,不要在這裡……」

  「怕人看見?」他俯下頭,含吮住一邊硬挺的蓓蕾,火熱的舌一捲,換來她劇烈的顫抖,和突然拔高的嬌啼。

  「不要這裡嘛……」她弓著身子,無助地抗議,「不要……」

  「好吧,聽你的。」請求獲准。

  季以肇當然也沒有興趣讓別人分享這旖旎春光,所以,她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抱進了客廳。

  刷!窗簾隨即拉上。

  浴袍就落在拉上的窗簾邊。

  「啊……為什麼在這裡……就……」

  嬌軟無力的抗議聲再起,季以肇才不管了,他把她放下來,靠著落地窗旁邊的小書桌——她在天氣好時,會在窗前這張小桌上打電腦、看資料——然後,繼續他的攻勢。

  浴袍被脫掉,已經赤裸的裴安倫,被困在客廳窗邊這樣開放的地方,雖然窗簾拉上了,她還是尷尬得直推他,「不行啦……」

  「那裡也不行,這裡也不行,你真是千金大小姐,難伺候。」

  說著,他已經迅速除去身上多餘的衣物,精壯性感的身子裸露之際,讓裴安倫本已泛紅的臉蛋,湧上了新的紅暈。

  不顧她的抗議,他逼進她雙腿之間,然後,讓她靠坐著桌角,他托起她緊俏的臀,按向自己已經堅硬的慾望。

  男性慾望揉擦著她的嬌軟,滑膩火熱,銷魂的觸感讓兩人都忍不住呻吟出聲。

  「嗯……」

  「把腿……圈住我。」他的語調也不平穩了,帶著微喘。

  她乖乖照做了,雙臂也自動自發地攬上他的頸項;他的話,她幾乎沒有不聽的。

  最聽話、最沒出息、完全沒希望的女人,就是她,裴安倫。她的迷戀毫無解藥,也完全沒有答案,只是單純地、盲目地渴求他、戀慕他。

  「以肇……」她總在歡愛時忘情地喚著他,一聲比一聲嬌柔,甜得讓他幾乎要完完全全失控。

  但只是「幾乎」而已,不管她怎麼喚,他都咬緊牙關,不肯回應。

  不論多激情、多火熱的纏綿,季以肇鮮少在過程中甜言蜜語,他總是專心得驚人,不管是工作,還是做愛。

  他用身體訴盡了對她的眷戀與渴望,想要她的慾望永遠沒有饜足的一天。

  在沒有開燈的客廳、窗前的書桌旁,季以肇一次次帶領她越過極致,讓她在綿延的高潮中翻滾,哭喊出聲。

  「不要了……不要了……」

  她的婉轉嬌啼和他的喘息咆哮交織在一塊,在一陣激烈狂猛的節奏之後,他在她的深處,全然迷失了一切。

  他真的不確定自己願不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可是,他似乎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高潮後的餘韻中,季以肇擁著嬌軟無力,輕喘還未平息的心上人,任由早些時候紛亂的思緒又重新回到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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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在這種反反覆覆,有時熱情如火,有時卻冷淡疏離的情況下過去。

  裴安倫不懂,一點也不懂。

  明明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季以肇的陰陽怪氣卻越來越嚴重,煩躁的徵狀非常明顯。

  若說他是厭煩自己了,那些熱情如火,簡直要把兩個人都燒成灰燼的抵死纏綿,又該怎麼解釋?

  他要她,一次又一次,有時狂猛凶悍,有時溫柔緩慢,不過每次的共通點都是,貪婪肆虐到她全身發軟、累到睜不開眼,隔天幾乎無法準時起床才肯罷休。

  其實這也是煩躁的另一種表現方式。

  可是,他到底在煩什麼呢?

  不是沒有試圖詢問或溝通,只不過季以肇外表倜儻瀟灑、口才便給,可是當他不想說的時候,就算拿把老虎鉗來扳,也未必扳得開他的嘴。

  這令裴安倫覺得非常挫敗。

  她開始從他身邊的人下手,謹慎發問。

  「我們總監?」邱秘書聽到她的問題,很訝異。「我沒覺得他最近有什麼不一樣。」

  「有沒有什麼特別忙的案子、特別趕的圖,或是特別煩的業主?」

  邱秘書疑惑地看著她,「裴特助,公司的案子你都很清楚,最近比較大的案子就是馬來西亞那邊的加美,其他都很正常啊。」

  再問下去也沒用,裴安倫放棄。

  連最接近的秘書都問不出所以然了,更何況旁人?

  她這才發現,談了這麼久的戀愛,眼中只有季以肇的結果,讓她變成一個很孤單的人,想要談談與男友之間的問題,居然找不到對象。

  當然,也是因為他們的關係、身份特殊的緣故。

  真喪氣呀……

  她在電腦螢幕前怔忡之際,沒注意到有人輕敲門,等到人影來到面前時,她才驚覺。

  「咦!」裴安倫輕呼。「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來者是凌彥東,他有些侷促地站在她辦公桌前。

  裴安倫瞇起眼,有些感歎地看著他。

  年齡不過差了四歲,在他面前,她卻覺得自己好老。

  略長的發遮過前額,底下是一張年輕俊秀、皮膚極好的臉龐。此刻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地漲紅了。

  雖然她的現任情人是剛硬、有男人味的那一型,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男生,真是好看,賞心悅目。

  「又是來送公文?」裴安倫微笑開口,努力打起精神,把自己從先前的喪氣中努力拉回來。「你最近真是辛苦,樓上樓下的跑。」

  凌彥東心事被說中,臉色更尷尬了。他清清喉嚨,「反正我要上來找季總監,順路而已。」

  「那就謝謝你。」她翻閱著文件,隨口問:「你們要討論加美的案子?圖畫得怎麼樣?」

  「套圖已經完成四分之三,示意圖全部OK了。」凌彥東很慶幸她沒有繼續看著他,讓他壓力減少好多。「等一下就是要讓總監最後看過一次,就可以準備出圖。」

  裴安倫心念一動。

  「最近你們都在忙這個案子,對不對?」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起眼望著他,「總監最近……是不是很嚴格、脾氣很不好?」

  「總監一直都很嚴格。」凌彥東有點困惑。「可是脾氣沒有特別不好,他只是很忙而已,這個案子真的花很多時間。」

  「他沒有猛抽煙、猛罵人、擺臭臉嗎?」

  凌彥東斗膽,聽到詆毀自己上司的話時,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他右頰居然還有個酒窩。

  「總監煙確實抽得有點凶,罵人倒是還好,在正常範圍之內。」他笑說:「至於擺臭臉嘛……總監的臉好像就長那樣,不用擺。」

  「對,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個表情。」裴安倫故意扮個撲克臉。

  然而清麗五官不管什麼表情,都讓凌彥東看得發呆,雙眼發直,心跳加快。

  半晌,裴安倫忍不住笑出來,笑容如玫瑰盛開一樣的甜美。

  不過她誤解了凌彥東直直瞪著她的眼神。

  「我學不來,瑤瑤學得比較像。」說起調皮搗蛋的堂妹,她整個表情都柔和得讓人心醉。她輕輕歎口氣,「唉,她要是在這兒多好。」

  「你很想念若瑤?」凌彥東有點不太甘願地問。不過他已經學乖,要讓面前佳人多說幾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聊那個討厭鬼。「她……有寫e-mail給我。」

  「哦?那她有沒有寄萬聖節的照片給你看?她打扮成吸血鬼,還挺嚇人的!」裴安倫眼眸亮起興奮的光彩,「她拍了好多照片,我前兩天才收到。」

  「我好像沒看到……」凌彥東喃喃說,有些心虛。

  其實他是匆忙間瞥了一眼,根本連照片附檔都沒開,就關掉了。

  「讓我找找,我應該有存檔。」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迫不及待對他招招手,「來,你過來看。」

  凌彥東走到她身邊,略彎腰,看著她興奮地一張張介紹照片,可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些照片上,而是在一旁的人兒身上。

  他站得好近,可以聞到好淡、好清雅的幽香……是她的頭髮嗎?還是香水?

  不不,這不像香水,香水不會這麼好聞……

  「美國人都有在萬聖節變裝的習慣嗎?」他心不在焉地隨口找著話題。

  「嗯,很多人都有這習慣,很有趣對吧?我記得我在美國唸書的時候,有一年萬聖節,到銀行去辦事情,結果行員頭上黏了一根箭跑出來,把我嚇了一大跳。」

  「你會不會懷念國外的生活?聽起來很多彩多姿。」

  「倒是還好,只不過……」她神采飛揚的臉上,倏地黯淡了幾分,「只不過,我懷念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我總覺得若瑤比較像是嚮往自由自在的人。」凌彥東不動聲色地又靠近了一點點,他心跳得好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應該是一離開台灣、沒人監視的時候,轉頭就玩瘋了。」

  「我跟你說過,她真的是個很用功的好學生。」裴安倫失笑,嗔道:「你怎麼老是懷疑這一點呢?」

  為什麼連嬌嗔都這麼迷人……凌彥東在心裡哀號。

  「沒有呀,我只是……」

  「咳。」輕咳聲不大,卻很清楚而有效地打斷兩人的交談。

  凌彥東一僵,立刻站直了。「總監。」

  出現在門口的季以肇,高大身影帶來極大的壓迫感。他剛硬的俊臉沒有表情,銳利的眼神掃過兩人,然後,瞄了一眼牆上時鐘後,回到凌彥東已經漲紅的臉上。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眼色,便很有力地闡釋了他的不爽、不耐、時間到了、小伙子動作快一點、別靠近我的女人。

  凌彥東夾緊手臂底下的圖稿,什麼也不敢多說,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而季以肇也隨之離去,從頭到尾,臉色都沒有改變,也沒有看裴安倫一眼。

  「還說沒擺臉色,明明就很臭嘛。」裴安倫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喃喃自語,「陰陽怪氣!」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7 PM     標題: 第七章

  雖然早有猜想和預感,不過,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季以肇還是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是總經理來跟他談。

  已經接近耶誕節了,公司在一樓大廳立了一棵耶誕樹,上面綴滿一閃一閃的小燈泡,散發節慶的氣息。

  季以肇從來沒注意過這種旁枝末節,他每天直接從地下二樓停車場坐主管專用電梯上樓;就算經過大廳,也是匆忙出入,根本不會多看那棵耶誕樹一眼。

  不過這天他剛送走幾位重量級的業主之後,一回頭,站在敞亮的大廳,他瞇起眼,第一次發現,這耶誕樹還真無奈。

  閃爍的小燈泡,在白天也沒有關掉。采光極好的大廳灑滿陽光,讓紅色綠色金色銀色的小燈泡很徒勞地閃爍,卻得不到注意。

  「季總監。」突然有人出聲叫他,把他從莫名其妙的冥想中解救出來。

  是裴總經理。

  裴總大約五十歲出頭,雖然頭髮有點稀少,不過身材保養還算得當。他長得濃眉大眼,配上蒜頭鼻,一臉有錢人的模樣。

  季以肇下只一次納悶過,這樣的長相,為什麼會生出像若瑤那樣五官細緻、精靈活潑的小丫頭呢?

  「總經理,吃過飯沒有?」他走過去,一面順口問。

  「還沒,我在等你。邱秘書說你有大約一小時的空檔。」裴總對他招招手,「來,跟我去員工餐廳吃頓飯,有點事情跟你談。」

  季以肇沒有多問,跟著裴總來到樓下的員工餐廳。

  主管們來餐廳吃飯,自然有人員過來服務,就像去一般餐廳一樣。

  幫兩人都點了簡餐之後,裴總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後才開口說:「開會開了一早上,講到口渴死了。」

  「總經理辛苦了。」

  「哪裡,你最近才辛苦。」裴總放下水杯,抬頭盯著季以肇,「台中的明新天地、汐止的園區,和信義計畫區的那幾個案子,進行得都很順利,董事長跟我都很滿意。」

  季以肇只是笑笑,「這是我分內該做的。」

  「我知道,你接總監以來,分內的工作表現一直都很好,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人。」

  裴總停了片刻,好像在思考什麼重要問題似的。

  「總經理有什麼事找我談?不是要誇獎我的工作表現吧?」季以肇扯起嘴角,淡淡笑著問:「年底快到了,我可以從年終分紅跟獎金上面,知道各位對我的工作滿意度。」

  裴總也笑了,「沒錯,這不是我要找你談的。」

  「那麼……」

  「我就直說了,我們一向都是這樣溝通的。」他上身前傾,表情認真的開口,「董事長跟我已經討論過下少次,想升你上來當副總經理。不過幾次董事會議中,這個提案都沒有通過。我們討論之後的結果……是希望可以外派你出去磨練個一陣子,再回來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升上來了。」

  季以肇的氣息一窒。

  總監是帶領一個部門,但是當副總經理的話,帶領的幾乎是一個公司,而且副總經理還可以配股,等於是從職員跳到經營者的階級了。

  這是所有高級主管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為什麼季以肇高興不起來?

  他的眼神轉為銳利,「總經理,這是您的希望?還是董事長的意思?」

  「要升你是大家的共識,反正遲早要升。只是在管理方面,你還年輕,資歷不夠服人,你也知道董事會那些人有多囉唆。」裴總伸手拍拍他的肩,做個「你也瞭解」的表情。「反正加美的案子也都是你在主導,過去馬來西亞一段時間,對公司、對案子、對你都有幫助。這邊的事情,三個副總監一起照顧應該沒有問題。」

  果然猜中!季以肇在心裡想。要把他遠調到國外去!加美的案子才剛起步,動工後少說要三年才會完成,三年之後……

  三年之後,那個人兒還會在他懷裡嗎?

  少掉他,多少男人會前僕後繼地湧上來搶?不要說別的,光公司裡由上到下就不知有多少仰慕者,要不是礙於他,那些人早就有動作了。

  就像一天到晚找機會接近安倫的凌彥東。只要她一出現,凌彥東的眼睛就像被強力膠黏住似的,離不開她。

  想到那嬌膩的嗓音喚著別人的名,雪嫩手臂擁抱著別的男人……季以肇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丟進滾燙的油鍋裡一樣。

  沉默中,他們的簡餐送上來了,裴總自顧自的開動。

  見季以肇始終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他抬眼望了望,眼光極銳利,有著深意。

  「怎麼,你有疑慮?」他犀利的問:「難道,這兒有什麼原因留住你,讓你無法離開?」

  季以肇繼續保持緘默。

  他能怎麼回答?難道能告訴總經理,原因就是裴總的寶貝侄女、董事長的寶貝女兒,也就是他的情人?

  在靜默中兩人用完了餐,季以肇的濃眉始終深鎖,整個人陷入了長考。

  「我以為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對你個人前途幫助極大,你不該是這樣的反應才對。」裴總很直接地說。他顯然不太滿意季以肇這樣消極沉默的態度。

  「總經理,我想……」季以肇想了干百個說法,最後只是簡單地說:「我想,我應該要考慮一下。」

  「公司的政策、派令,有什麼讓你考慮的空間?」一向和他親近的裴總,此刻口氣變得冷硬、不悅了起來。「也好,你考慮看看。如果高層的決策你不認同的話,也許你該慎重考慮的是,你跟公司的理念到底是不是相同。」

  話已經說得很重,季以肇明白,這是在告訴他,如果不願意聽命,大可辭呈一遞,另謀高就。

  終於要走到這個地步了嗎?

  在她和工作之間,他只能選一個?

  那天下午,看完工地之後,季以肇破天荒地,沒有立刻趕回公司。

  他讓司機先走,自己開著車,在台北市街頭漫無目的的逛著。

  冬日陽光照著一幢又一幢的建築,有高有低,有現代有古舊。辦公大樓、公寓、住家、商圈……一路看過去,他默默計算著,自己曾經參與過,或曾經競過圖的有哪些。

  他熱愛他的工作。由無到有,環境與使用者的調和,預算與理想的拉鋸……這一切都能燃燒他的熱血,讓他義無反顧的投入。

  可是,他也不停想起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或溫柔,或調皮,或氤氳動人的情慾煙霧……不管怎樣,都緊緊牽扯他的心。

  如果告訴她他要走,她會不會哭呢?

  認識這麼久,除了在纏綿時承受不住而落下幾滴珠淚之外,他沒有看過裴安倫哭。

  是說傷心、痛苦那種哭。

  他注定要讓她傷心。雖然他極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想到她曾經幽幽地問他,既然知道這麼麻煩,當初為什麼要招惹她?

  該怎麼回答?有些時候,即使是自制力驚人的季以肇,也會失控、降伏;被一個溫柔嬌媚、又大膽熱情的人兒給征服。

  他們的第一個吻,讓他啞口無言,重重震撼了他,讓他暈眩,失去了平衡,再也找不回來。

  握緊方向盤,季以肇瞇著眼,望向陽光燦爛的前方。

  他長長地、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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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舒適的臥房中,春意漫漫。

  「啊……」嬌軟的呻吟聲有些沙啞,無力得令人骨軟筋酥。

  她全身赤裸,修長的美腿被架在男性結實的肩上,在逼迫她承迎數不清幾次的高潮之後,他依然不肯放過她,悍然需索著。

  玉手緊緊抓著床頭裝飾的欄柱,用力得手指都發白,蛾眉難受地蹙著,眼眸緊閉,蕩漾的春情與媚態,絕對能讓所有男人瘋狂。

  毫不憐香惜玉、正重重進佔著她的那個男人,顯然也已經瀕臨瘋狂,他堅硬的身體全是汗,肌肉緊繃,不顧她的婉轉嬌啼,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沉默而堅持地要著她。

  從晚上一進門,他就是這樣。問他什麼都不回答,問吃過飯沒有也沒反應,只像是從來沒抱過她似的,在客廳就扯裂了她的輕便家居服,褪下自己的西裝長褲,然後在沙發上要了她一次。

  狂猛的、激烈的纏綿。

  當裴安倫還吁吁輕喘、氣息都還沒平復時,季以肇把她抱進臥房,這次他除去了兩人之間所有的衣物障礙,裸裎相對,肌膚相親地把她擁在懷裡。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肆虐著她,用膝蓋撐開她雪嫩大腿,大膽地探進她滑膩灼熱的禁地。

  剛剛被徹底疼愛過,還敏感至極的嬌嫩,被他態意揉弄挑逗,逼得她只能無助地扭動身體,一陣陣醉人的呻吟,最後在他狂野的戳刺中,轉變成高亢的尖叫。

  「不要……啊……輕一點,以肇……」

  他充耳不聞。

  當她像破布娃娃一樣,累得全身軟綿綿地趴在床上喘息時,他只讓她休息了一會兒。

  然後,有力的雙臂圈抱起她的腰,用那羞人的姿勢,從後面進佔她。

  然後,在她嬌嗔抱怨時,他讓她泡了熱水澡——當然,他也在浴缸裡。

  她被抱到他身上,像騎著一匹美麗而瘋狂的獸,款擺腰肢,豐盈的乳房隨著起伏而蕩漾,換來他瘋狂的吮吻與啃咬。

  到底纏綿了多少次,被高潮襲擊了多少次,裴安倫已經完全數不清了。

  她只知道自己累得快要昏厥,明天起床之後,她的四肢、腰,甚至說不出口的私密地方,一定會有一陣陣令人臉紅的酸痛。

  而她也知道,不擅長溝通情感的季以肇,在用這樣的方式,訴說他對她的眷戀。

  他眷戀她嗎?可是他們還在一起,又沒有要分手,為什麼今晚的季以肇卻像是沒有明天似的,這麼瘋狂地和她纏綿?

  「嗚……」在他強悍的律動中,她全身開始痙攣,一陣又一陣的緊縮中,她受不住地哭出聲來。

  季以肇感受到身下人兒的甜蜜緊窒,整個人劇烈顫抖起來,他用不穩的手指抹去她臉蛋上的淚。

  「別哭……乖,下要哭……」

  迷醉中,裴安倫的淚落得更凶。他的手指如此溫柔,可是為什麼他的碩硬還是如此強勢,衝刺著、充滿著她,直到最深處……

  季以肇低吼一聲,全身肌肉都繃緊了,最後幾下重重的刺入,讓她再度尖叫出聲,然後,在幾乎神智不清的狀況下,承受了他濃濃的、火熱的愛意。

  兩人緊擁著彼此,毫無辦法地顫抖、喘息著,在甜蜜的餘韻中飄浮著。

  完美、盡興,全身骨頭都像被拆散了,所有的意志與神智都被燒成灰燼。

  裴安倫不知道自己的腿什麼時候被放下來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睡著、昏過去,只知道後來,在黑暗中,他用濕毛巾輕輕地拭去她胸前、腹部、兩腿之間激情的證據,她累得動都不能動,只能發出幾聲沙啞的呻吟當作道謝。

  季以肇回到她身邊,把她軟綿綿、被徹徹底底疼愛過的嬌軀給擁進懷裡。

  「不要再來了……」她呻吟著求饒,「讓我睡……」

  他輕吻她的唇,她可以感覺到他在微笑。

  「好,讓你睡五分鐘。」

  「你是怎麼了?」她的嗓音像是被蜜泡過,甜膩黏人,她在他懷裡蠕動一下,尋找最舒適、她專屬的位置,滾燙的臉蛋貼著他的胸口。

  季以肇沒有回答。

  玉手傭懶地在他寬硬胸膛畫著圈圈,她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真的只能睡五分鐘嗎……」

  「真的。」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心。「還不快睡,現在只剩四分半了,我等一下就要再……」

  「還要『再』怎樣?」裴安倫嬌嬌抗議著,「你……還沒要夠?」

  「當然還沒。」說完,季以肇沉默了片刻,然後低聲說:「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總是不夠?總是想要更多。」

  這次換成懷中的人兒沒有回答。

  「我以為,只要吻過你一次,就可以……把你從腦海裡趕出去……」他困難地,極低極低地說著。「只要抱過你一次,應該就會搞清楚你為什麼能迷惑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一個月,我一定就會厭倦,看出你的缺點,讓我自己死心……」

  說著,他的手勁不自覺地加重,雙臂越收越緊,彷彿想把嬌滴滴的人兒揉進自己身體裡,再也不分離一樣。

  被抱得喘不過氣的裴安倫,發出貓咪似的抗議聲,但模糊不清。

  季以肇這才放鬆,低頭一看,發現……她早就睡著了。

  所以,他罕見的,幾乎是史無前例的傾訴,她半個字都沒聽到。

  既然這樣……

  「你不該愛上我的。」他的嗓音低得幾不可聞,卻充滿濃濃的苦澀。「寶貝,你不該愛上我,我不值得。」

  一片漆黑的臥房裡,只有她均勻平穩的細細呼吸聲,和他幾乎無聲的歎息。

  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後,晨光開始一寸寸爬上拉緊的窗簾時,季以肇醒來了,醒在緊繃到幾乎疼痛的慾望中。

  一雙柔嫩的小平正忙著,撫過他的腰際、揉著他堅硬的大腿,然後,找到那更堅硬的勃發男性。

  強烈的情慾電流直衝腦門,季以肇猛然坐起。

  「啊!嚇我一跳。」裴安倫輕笑著,不過一點都沒有受到驚嚇的模樣,她也跟著跪坐了起來。

  然後,她大膽地跨騎上他繃緊的精壯身軀,剛剛忙碌的小手此刻攀上他的肩,面對面地,緩緩降低自己……

  她的眼眸亮得驚人,帶著一絲淘氣,和季以肇無法分辨、也無力分辨的古怪、複雜神采。

  「哦……」滑膩的接觸,溫柔銷魂的包容,讓兩人都忍不住呻吟。

  季以肇不由自主地挺起腰,把堅硬碩大的慾望,送進她甜蜜的深處。

  他的大手也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手扶住她的俏臀,引導著她上下律動;另一手則是游移到那飽滿雪白的前胸,開始揉擰、逗弄已然硬挺的小小蓓蕾。

  「啊!」她驚呼。

  不耐地甩動一頭如雲秀髮,她往後仰,在一陣陣越來越強的電流中,不停吟哦,「以肇……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以什麼?」季以肇低下頭,把那甜蜜可愛的蓓蕾含進口中,態意啃咬愛憐著,激得她哀鳴連連,嬌得讓人全身酥麻。

  他咬著她的乳尖,嘴角彎成邪惡的笑弧,「可不可以輕一點嗎?不行,我辦不到。」

  「不是……哎呀……不是啦……」她被胸前、下身的雙重攻擊逼得幾乎瘋狂,這樣羞人的姿勢,讓最敏感的嬌嫩蕊心下斷被揉蹭,她顫抖著,在喘息和尖叫中,說出她的渴求,「可不可以……叫我……我要你叫我……」

  「叫你什麼?」他強忍著想要爆發的慾望,一次又一次挺著腰,他要她先嘗到極致的甜美。「叫你……小野貓?」

  「不是……啊!」她已經在高潮的邊緣,難受地仰首,眼角有著隱隱的淚珠,雪白的嬌軀急速起伏,像個盡責的小騎手。「不是……」

  「不然是什麼?」季以肇放開了已被肆虐得艷紅迷人的蓓蕾,然後挺進得更快更猛,握住她纖腰的雙手也同時用力,把她重重壓上堅硬的男性慾望,讓敏感得受不了的她無路可逃。

  「啊……不要……不要啊……」

  世界爆炸了。

  攀越頂峰的那一刻,甜蜜珠淚滾落她雪白的頰。

  「寶貝……我的寶貝……」季以肇應允了她來不及說出口的要求,熾熱的薄唇吻去她的淚。

  在彷彿毀滅般的高潮中,季以肇嘶吼著,用力挺進,讓那美妙到無法言說的電流,沖刷著自己,也淹沒了她。

  自然他也無暇去想,為什麼她澀澀的淚,會吻不盡,會一直滾落。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8 PM     標題: 第八章

  年底。

  「安倫姊!」尖叫聲從走廊上傳進辦公室,一個俏麗身影隨後便到,火車頭一樣衝進了辦公室。「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裴安倫從堆滿面前的公文裡抬頭,笑意迅速染上了她的眉眼。有些蒼白的嬌顏,終於多了幾分血色。

  頭髮剪得短短,緊身上衣配上牛仔褲、球鞋,散發無敵青春氣息的裴若瑤,毫不客氣地奔到堂姊懷裡,雙手緊緊抱住裴安倫,好像無尾熊一樣纏住她。

  「噢!」剛站起來,就被撞得倒退一步,裴安倫皺眉笑著,任由堂妹在自己身上磨蹭。「什麼時候到的?我以為是今天早上。你睡過覺了嗎?」

  「是今天早上啊,凌晨到的,我回家洗個澡就跟我爸一起來公司了。」裴若瑤磨蹭了半天,終於滿意了,她抬起臉,甜甜地說:「不能睡嘛,不然時差就調不回來了。」

  「原來是為了時差,不是為了想早點看到我,才馬上來公司的?」裴安倫佯裝生氣,「真是令我失望,不給你禮物了。」

  「禮物?什麼禮物?」裴若瑤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登時二兄,開始撒賴,「我要禮物,給我啦,給我禮物嘛!」

  「好啦、好啦,你別搖,我頭都暈了。」裴安倫推著堂妹的肩頭,示意她看桌上的一個盒子,「在那兒,你自己去看。」

  裴若瑤沒有馬上衝過去看禮物,她只是偏了偏頭,很有興趣似地打量著堂姊。

  「怎麼了?去拆禮物呀。」

  「安倫姊,你是不是懷孕了?」裴若瑤大膽直說。

  這話把裴安倫嚇得水眸大睜,好像聽到什麼外星話一樣。「你……你不要胡說!哪有這種事!」

  「可是你臉色不好,看起來也瘦了,剛剛又說頭暈。」精靈古怪的裴若瑤永遠不按排理出牌,她一臉曖昧的看著堂姊,「以肇哥……很努力哦?」

  「裴、若、瑤!」裴安倫板起一張俏臉。

  裴若瑤吐吐舌頭,做個投降的樣子,「好,我不說了。我去拆禮物。」

  裴安倫放她去,坐回辦公椅上,端起馬克杯,讓熱咖啡安撫一下剛剛被堂妹嚇得差點破膽的心神。

  懷孕?當然沒有!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她的委靡只是因為生理期——就說沒有懷孕嘛——以及近來低落的心情……

  「啊!i-Pod!好漂亮!」裴若瑤快手快腳地把包裝紙拆開,隨即尖叫一聲,「我很想要耶,謝謝!謝謝!」

  望著堂妹開心的模樣,裴安倫也跟著揚起笑意。

  「那我以後可以在你辦公室播MP3了。」裴若瑤自顧自地決定,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那小小的白色扁盒,「我要來放周傑倫全集!」

  「又是這個周傑倫?」裴安倫謹慎地問。

  「對啊,還是他,我最專情了。」裴若瑤笑咪咪的,「就像我現在要下去找凌彥東一樣,我可沒有變心喔。」

  「不用下去,他等一下就會過來……」

  這話衝口而出,兩人都有點嚇一跳。

  裴安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來——她不是一直抗拒承認,凌彥東幾乎是每天這個時候,會上來她辦公室晃晃——而裴若瑤則是睜大眼睛,很驚訝。

  「他常常來找你嗎?」裴若瑤追問,年輕稚嫩的臉上笑意漸失。「以肇哥知不知道?他怎麼可能放任別的男人在你身邊出現?」

  裴安倫勉強地笑笑,掩飾心頭突如其來的疼痛。「哪有這種事。」

  裴若瑤狐疑地打量著她,「怎麼沒有?不管,我去問以肇哥!」

  「他不在……」

  話還來不及說完,裴若瑤已經一陣風似的飆出去。

  然後,沒幾秒的工夫,她皺著眉,滿臉不解地走回來。

  「以肇哥呢?」她又回頭看看門口,「他辦公室沒人,連邱秘書都不見了,桌上也空空的,這是怎麼回事?」

  裴安倫故作灑脫的開口,「在馬來西亞,前兩天去的。」

  「去出差?還是開會?什麼時候回來?」

  「短期內不會回來,他過去主持那邊的案子。」一個充滿不同意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嘿!凌彥東,好久不見,你還是一樣帥。」裴若瑤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小女孩一樣搖來搖去。「不過臉色有點臭。幹嘛?你看到我不高興?」

  「哪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凌彥東敷衍似的問著。他的眼光只在面前女孩臉上停留了幾秒,馬上又移向辦公桌後的人兒。

  「有嘛,看起來很不爽。你在不爽什麼?」裴若瑤纏著他問:「以肇哥不在,你應該輕鬆很多啊!他不是老是凶巴巴的,又挑剔你們的圖嗎?」

  「他……」凌彥東一股怨氣乎日無處可發,今天忍也忍不住了,「他在公事上也許很嚴格,大家都很尊敬他,可是這不表示他不是個爛人!」

  「你說以肇哥是爛人?!」裴若瑤大叫起來,「你怎麼可以罵以肇哥!」

  「為什麼不能罵?他根本……」

  「夠了,你們兩個。」裴安倫的制止很溫柔,卻很堅持。她堅定地說:「我要工作了,彥東,你手上的文件是要給我看的嗎?」

  凌彥東悻悻然點頭,把卷宗交給她。

  「你們很久沒見面了,去聊聊吧。」她婉轉地下了逐客令,「我等一下十一點還有一個會要開,得先準備準備。瑤瑤,中午我等你吃飯?」

  「我要跟這個臉很臭的人吃!」裴若瑤拍拍凌彥東的手臂,她表情非常認真,一點都沒有撒嬌開玩笑的意思。

  「喂!我在上班,哪有時間跟你吃飯。」凌彥東立刻拒絕。

  「我不管!」

  「兩位。」裴安倫再次出聲,帶著點不贊同。

  「好嘛,好嘛,我們出去就是了。」裴若瑤拖著很不甘願的凌彥東往外走,「走啦,你沒看到安倫姊已經要生氣了?」

  送走兩個不停鬥著嘴的年輕人,裴安倫只覺累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短短一個禮拜,她已經老了好多好多歲。

  季以肇去馬來西亞了。

  人事調動令下來得很突兀,就像平空打了一聲響雷一樣,震得她連回應都不知道怎麼回應。

  但季以肇卻是毫無驚異的表情,水波不興地接受了。

  他開始忙著準備赴任,成天和高層開會,又要忙著把手邊工作整理好、交接給副手,同時還要準備去馬來西亞的事宜。他的秘書、助理都忙得面無人色,每天幾乎連吃飯都沒時間。

  而裴安倫,自然沒有機會和他多說什麼。

  就連晚上,她在他對門辦公室裡加班,不管多晚,邱秘書和總監特助都還在,她根本找不到空檔過去,好好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激情火熱的夜晚又代表什麼,是不是像死刑犯的最後一餐,或是離別前最後的纏綿?

  日子一天天流過,在季以肇要出發的前一天,她的叔叔,也就是公司的總經理,中午來到她的辦公室。

  「你知道季總監已經走了吧?」她叔叔輕描淡寫地說。「我只是要告訴你,他這一走,事情都落到其他三位副總監身上,你可以的話,多幫幫他們幾個。」

  「等一下,二叔,你說他已經走了?」

  「嗯,早上十點的飛機。」

  裴安倫站在辦公桌邊,覺得有一大桶冰水從頭淋下來,雙膝一軟,她用力握住桌子邊緣,免得自己摔倒。

  「不是……明天嗎?」

  「是今天。」裴總看著侄女那張震驚到褪成雪白的臉蛋,遲疑了一下,才心有不忍地說:「安倫,他要升副總經理,這個經驗是非常寶貴、也非常有力的,他很清楚這一趟調職的必要性,我以為你們有共識。」

  裴安倫淒婉地淺淺一笑,視線游栘到落地窗外的藍天白雲。

  已經……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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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倫,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怎麼在發呆?」

  被面前的貴婦人抱怨,裴安倫這才收回神遊中的思緒,討好似的笑笑,「有啊,媽,我有在聽。」

  「那我剛剛說了什麼?」裴母不滿地反問。

  「你剛剛說……叫我要常回家吃飯。」她隨便找個印象中出現過的話題敷衍一下。

  「那是十分鐘以前說的。」裴母把骨瓷茶杯放下,優雅地瞪了女兒一眼。

  裴安倫常常覺得,自己的母親真是完美到無懈可擊,至少在表面上看來是如此。

  她保養得當又不過分,品味高雅卻不奢靡,言行舉止大方高貴,完全就是社會認定的「貴婦」最好典範。

  身為她的獨生女,裴安倫能感受到的就不只是表面。

  她的父親深沉寡言,母親優雅端莊,她從小卻覺得孤單。

  有時她覺得他們一家人所維持的,是很文明卻很疏離的關係,她從來沒有體驗過被深深溺愛的親密互動。

  所以她毫無條件地寵愛若瑤,遇見季以肇之後,更是把整個人、整顆心毫無猶豫地交了出去,因為她強烈地需要去愛人,也需要被愛。

  「你最近到底怎麼回事?老是在神遊太虛。」看女兒又陷入恍惚狀態,裴母忍不住問:「倫倫,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吧?」

  想到裴若瑤之前的質問,裴安倫耳根子辣辣的。「沒有啦。媽,你今天怎麼想到找我喝茶?」

  「媽媽找女兒喝茶,難道需要理由嗎?」裴母打量一下女兒,不太滿意地問:「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剛剛說的話?你年紀也到了,該考慮對象的事了。」

  裴安倫陪笑,不置可否。

  「大家都說你爸跟我下夠緊張,沒幫你認真物色人選,我想想也是。」裴母把手放回膝上,脊背挺直,坐姿優雅。「不過人家隨便推過來的呢,我們也不見得看得上,不如問問你,你想要怎樣的對象?」

  老實說,裴安倫寧願母親像其他人的媽媽,就直接逼她去相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非常客氣卻顯得疏離地詢問,好像在討論公事似的。

  何況,她該怎麼回答呢?

  她想要高大英俊到讓人不放心,充滿男人味,讓身邊女人都想依偎,脾氣不頂好、完全不會溝通、負心薄倖的男人。

  這算什麼條件?她怎麼說得出口?

  「之前聽說你跟季以肇走得很近。」裴母閒閒問起:「現在他到馬來西亞去了,你應該比較有空了吧?」

  她的口氣那麼輕描淡寫,卻讓裴安倫全身不舒服。

  她一點都不想討論季以肇,尤其不想跟長輩談。

  至少,在她傷口痊癒以前。

  正在敷衍、話不投機的時候,幸好,她的手機響了,她趕快接起來。

  「瑤瑤?思,我還在西華……沒關係,我會等你,你直接過來吧。」

  掛了電話,裴安倫很清楚地看見母親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是瑤瑤,我跟她約了晚上一起吃飯。」裴安倫雖然知道無望,但還是徒勞地努力了一下,「媽,你沒事的話,要不要跟我們——」

  「不用。」裴母簡單而斷然地拒絕,「你真的有心跟我吃飯,就不要找別的閒雜人等,我不喜歡。」

  裴安倫忍不住皺眉,從小,母親對瑤瑤一直有著莫名的厭惡,就連家族聚會的時候,一向注重形象的母親,也都沒有改變過態度。

  她很困惑,為什麼會有人討厭一個精靈可愛的小女孩?

  「媽,瑤瑤怎麼算閒雜人等?」

  裴母只是撇撇嘴,不肯多說;她高雅如雕像的臉上,露出這樣鄙夷的表情,實在很不搭軋。

  「你既然有約,那我就先走了。」她拿起昂貴的皮包,優雅地準備離去。「記得週末回來家裡吃飯,嗯?」

  待母親離去後,裴安倫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像她這樣,跟自己的母親見面談話,比跟公司的秘書、職員們還要生疏。

  「嘿,我來也!」年輕可愛的嗓音打斷她的沉思,裴若瑤出現了。她在冬天還穿著短袖毛衣加緊身牛仔褲,青春亮麗的外表,引起不少注目。

  「你穿這樣不冷啊?」裴安倫寵寵地捏了捏她圓潤的手臂。

  「才不會呢。」裴若瑤看著服務生收拾桌上用過的餐具,「剛剛大伯母也在?她走了?」

  「嗯,還有事的樣子。」裴安倫撒謊。

  「才怪,姊,你騙人的時候,耳朵會變紅喔。」裴若瑤笑嘻嘻地指著她,「我知道大伯母是不想看到我,你不用幫她找理由啦。」

  裴安倫歎了一口氣,她怎麼說得過這個精靈伶俐的小堂妹。

  「沒關係啊,反正我習慣了。」她故作不在乎地說著。

  不過,那倔強的神色,眼中閃過的受傷光芒,都讓裴安倫清楚讀出,其實裴若瑤很在意,絕對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無所謂。

  「瑤瑤——」

  「哎呀,你不要擔心我好不好?」裴若瑤打斷她即將開口的安慰,「你看你自己,才讓人擔心呢。以肇哥離開以後,你就這個鬼樣,都多久了!」

  「我沒有怎麼樣啊。」裴安倫強自振作,勉強地笑笑。

  「沒有怎麼樣啊。」裴若瑤故意學著她的語氣,然後很不滿意地搖搖頭,「沒怎樣才怪。你明明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對下對?凌彥東也說,你在開會的時候,還會偶爾發呆。」

  一種被窺探的不快感突然湧現,裴安倫皺起眉。

  「而且你很少笑了,眼睛也不會亮。以前只要以肇哥電話一來,或是他一出現,你就會整個人開心起來的感覺,現在都沒有了。」

  那是因為他下在了啊。

  「你想太多了。年紀還小,想像力豐富。」

  「不不不。」裴若瑤搖著手指,「是觀察力豐富,這不是平空想像。何況,我也有問凌彥東,他的看法跟我差不多。」

  她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不悅。「他為什麼要一直在背後跟你討論我?」

  裴若瑤大吃一驚,瞪大圓圓的眼睛,看了裴安倫好久。

  「你……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的?」半晌,她才困難地說:「凌彥東暗戀你啊,還暗戀滿久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好不好。」

  裴安倫也大吃一驚。

  她不知道哪樣比較震撼她,是從旁人口中證實自己隱約感受到的曖昧呢,還是……喜歡凌彥東的堂妹,大刺刺說出這件事的直率。

  「我以為……你跟他……我……」她不禁結巴,腦筋完全無法運作。

  「怎麼了?」裴若瑤奇怪地反問,「你幹嘛這個表情?」

  「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麼……」裴安倫努力整理思緒,試圖表達自己的震驚。「你……你不介意……你覺得……」

  「介意什麼?介意他暗戀你?」裴若瑤瀟灑地聳聳肩,跟著翻開菜單瀏覽著,考慮要點什麼茶點,一面若無其事地回答,「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他喜歡誰是他的事,只要他不阻止我喜歡他,我有什麼權利去阻止他?」

  被繞口令一般的說辭搞得頭昏,裴安倫只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謬了。

  「我早就知道了啊,從一開始認識他,他就開口閉口都是裴特助這樣那樣,裴特助今天又怎樣怎樣了。又不能拿把槍逼他,說『喂,不要喜歡我姊了,來喜歡我,不然一槍打死你。』」

  裴安倫真正啞口無言。

  「我也希望他喜歡我啊。不過,不是我希望的東西都能得到。」說著,裴若瑤的小臉黯淡了下來,小小聲地說:「就像大伯母……」

  「瑤瑤……」裴安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很想給她一個擁抱。

  「不過,我其實不太擔心。」裴若瑤甩甩頭,隨即又活潑起來,「因為以肇哥管你管得很緊,他只要用眼光一掃,旁人都紛紛走避!嘿嘿!何況你被以肇哥迷得暈頭轉向,哪有可能看到別人?凌彥東注定要失戀,那我就可以安慰他,然後乘虛而入,電影不是都這樣演嗎?」

  看她說得興高采烈,裴安倫就算再震驚,也忍不住露出苦笑。

  她就是沒有像瑤瑤這樣的活力,積極、正面,勇往直前,好像世界上一點難題都沒有似的。

  「你這樣真好。」裴安倫由衷地說。「瑤瑤,你一定會很幸福的。彥東只是年輕,他還不懂得珍惜你,但是他總有一天會懂。」

  「你也是啊,姊。」裴若瑤伸手過來拿她盤子裡的餅乾,自顧自的吃了起來,理所當然地說:「你跟以肇哥一定會在一起的。拜託,你們愛死對方了好不好,沒在一起實在太沒天理了。」

  有這麼簡單就好了。裴安倫悲哀地想著。

  天理是什麼?癡情與付出,就一定會得到美好的報償和結局嗎?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8 PM     標題: 第九章

  裴若瑤回台灣過寒假的這一個月,裴安倫的心情算是有點好轉。

  不過,待裴若瑤一離開,她好轉的心情又馬上重回谷底。

  外人看不太出來——這可能得感謝裴以肇的教導——只覺得她沉默了些,瘦了一點之外,態度、笑容還是一樣端莊溫柔,只不過加班的時間更長了。

  一向不太有人敢惹的季以肇一離開,很多人的膽子都變大了,裴安倫身邊,開始出現一些所謂的追求者。

  有人送花、送禮物,比較積極的會直接邀約。一開始只是公司裡的單身男性,後來消息傳開,連其他企業界人士也有動作了,甚至是長輩們幫晚輩來約她,想見見面、認識一下的。

  面對這些,裴安倫都以一個甜美的微笑,和「最近工作忙」這五個字,來推托過去。

  唯一能比較接近她的,大概就是凌彥東了。

  「你也加班到這麼晚?」常常在夜色中走出公司大門,準備去搭捷運的裴安倫,十次有八次會遇到也「剛好」出來的凌彥東。

  次數一多,裴安倫也知道不是那麼「剛好」。

  不過,她沒有多說什麼。

  比較有機會聊天之後,她發現凌彥東其實不像一般年輕帥哥那麼輕浮,他對自己出眾的長相沒什麼自覺,也不是那種每天早上在鏡子前花大把時間修飾自己之後,才能走出家門的孔雀。

  相反的,從公事到閒聊,從天氣到公司股價,他都有自己的見解。裴安倫算是空降部隊,一回國,進公司就當了特助,對於各部門實際運作的情況,還是有很多要學習的,從他身上,她聽到許多有用的東西。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會和她聊裴若瑤,但是絕對不會提季以肇。

  「她說這學期繫上課比較少,有多選幾門外系的課,不過她不打算念研究所。」在捷運車廂中,凌彥東不太甘願地報告著,「所以她常常有空寫e-mail吵我。」

  「哦,你們常聯絡嗎?」裴安倫笑咪咪地問。

  其實凌彥東很不喜歡她那個「樂觀其成」的想法,不過,至少可以看到她的笑容,他就算再不愉快,也覺得值得。

  「嗯,她現在也常上MSN,半夜了還掛在網上閒晃不知道幹嘛。」

  「你要告訴她別熬夜呀,對身體不好的。」裴安倫認真交代著,「要她好好照顧自己,要不然我們會擔心的。」

  「那你自己呢?你有好好吃飯、睡覺嗎?」凌彥東衝口而出。看她聞言怔住,連忙補了一句:「是……是若瑤問的,她要我好好幫她看著你。」

  「哦。」裴安倫恢復微笑,「原來她有派給你這個任務。」

  才怪,根本不是這樣。凌彥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

  那個討厭鬼是有吵著要他報告,不過,關心裴安倫是他自己想做的,跟裴若瑤有什麼關係?他才不會聽從那個討厭鬼的指使!「我沒事啊,只是最近比較忙一點而已。」裴安倫抬起頭,瀏覽一下人不算太多的車廂,吁出一口氣,「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每天只有走到捷運站這幾分鐘,勉強算是在運動……」

  「如果真的很累,你也許應該用司機,或是休個假。」凌彥東一直望著她清麗的側臉,著魔似的,完全栘不開目光。

  裴安倫像是沒有察覺,她又歎口氣,「坐車這二十分鐘就算我的休息時間了。我覺得這樣看看人也不錯,過去我的世界太狹隘了。」

  那是因為霸道的季以肇佔去了你的全部時間。凌彥東腹誹著。

  他知道不能提這個人,否則,她眉目間會有一股揮之下去的愁緒。

  而他痛恨看到那樣的她,更痛恨讓她變成那樣的季以肇。他希望裴安倫永遠快樂、開朗,任何傷她心的人,都該下地獄去!眼看快到站了,裴安倫站了起來,凌彥東也很自動地跟著站起。

  「你真的不用陪我走,不會有問題的。」她耐心地解釋,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要上演。

  而幾乎每天,凌彥東都表現了與外表不符的鋼鐵意志,不管裴安倫怎麼說,他一定堅持要提早兩站下車,陪她走到住處樓下,看著她進去。

  年輕而熾熱的眼眸,總是帶著過多的感情,豐罕盯著她。裴安倫不是看下出來,只是她完全無力接受,也無力拒絕。

  她的心早已給了別人,就算那個別人已經遠在天涯海角,還是擁有她的心。

  進了家門,已經十一點多了,她簡單沖了個澡,換上睡衣,一天就這樣結束。

  倒在床上,她累得幾乎連翻身都沒力氣。

  要表現出無動於衷、認真工作的樣子,其實是很費力的,裴安倫每天都努力在維持這樣的表象。

  工作、人際關係……其實她不在乎這些了,她真的不在乎。

  最近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真的在乎、有感覺。

  她很累很累,只要一躺到床上,就會馬上入睡,並希望自己永遠醒不過來。

  可惜,就在她幾乎要完全沉入夢鄉時,床頭的電話響了。

  被她調低的電話鈴聲,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有種不真實感。不過,裴安倫在掙扎之後,還是困難地翻過身,呻吟著接起電話。

  「喂……」她的聲音飽含睡意,帶著濃濃的鼻音。

  對方沒有說話。

  她馬上知道,應該說馬上意識到,是季以肇。

  這支電話的號碼只有家人知道,她父母不可能這時候打來,而若瑤打來也不可能完全不出聲,打錯電話的機率不是沒有,但是,她就是知道。

  不會有人每隔幾天就不小心打錯一次,還每次打來都不講話,被她怎麼問都不肯應聲。

  是他,絕對是。

  裴安倫對於屢次接這種午夜無聲電話,從困惑、憤怒、瞭解到現在,已經麻木。

  「你想說什麼嗎?」沉默了大約三十秒,她忍不住開口了,對著靜默的那一端說,「想道歉,還是想解釋?」

  對方沒有回答。

  她覺得鼻子一酸,委屈之意街上了眼眶,又熱又燙。

  「如果你還不能決定想跟我說什麼,請你不要再打來了。」她瘩啞著嗓子說:「我一個人唱獨腳戲這麼久,也是很累的,讓我休息,好不好?」

  不管對方是不是有回答,話一說完,她輕輕掛上了電話,然後,把插頭拔掉。

  在這段感情中,她第一次不再順從,不再一切以他的立場為重,不再努力委屈自己去配合他。

  不管有怎樣的藉口或理由,是他先離開的,不是嗎?

  她絕不會像電視肥皂劇裡演的那樣,哭著抱住他,要他別走,或是尖叫著要求一個解釋,季以肇不是會被那種伎倆給留住的男人。

  而她,是剛好愛上季以肇這種男人的……可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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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求者眾,又始終沒有誰雀屏中選,很快的,各種傳言悄悄出現了。

  公司裡最甚囂塵上的傳言是——那個幸運兒,是建築設計部的小帥哥凌彥東。

  當然伴隨而來的難聽刻薄話也不少,諸如老牛吃嫩草啦、高射炮啦、堂姊妹跟同一個男人牽扯不清、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一次把上兩個千金大小姐之類的。

  裴安倫位高權重,這些難聽話她當然聽下到,不過,凌彥東倒是常常面對類似的酸言酸語。

  還有同事意有所指的當面恭喜他,並問他何時高昇。

  這一切,他都忍了下來。

  只不過當同部門的資深建築師,用極酸的語氣問他:「季總監追不成,被踢到馬來西亞去了,你覺得自己有比季以肇會伺候千金小姐嗎?」

  這話終於讓他的自製與忍耐完全繃斷。

  「你說什麼?」凌彥東推開攤滿圖桌的圖稿、文件,站了起來。

  整個開放式的辦公區域,登時安靜了下來,數十雙眼睛不約而同都看向這邊。

  「我只是問問嘛!」那位同事已經年過四十,對裴安倫怎麼獻慇勤都沒用,心存不滿,忍不住挑釁凌彥東這小毛頭。「季以肇的前車之監你可要好好記住!千金小姐美是美,家勢又雄厚,可以幫你平步青雲,但也可以一個不高興,就可以把你發配邊疆哪!」

  「多謝你的好心!」凌彥東瞪著那位同事,漂亮的眼睛像快噴出火來。「季總監能當上總監,完全是他的實力!這裡在座所有人都知道,難道你沒有讓他帶過案子?還是你眼睛已經被狗屎糊到,根本看不清楚!」

  「媽的,我幹嘛聽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ㄎㄚ教訓!」那位同事見大家都在聽,被反駁得面上無光,不禁氣得臉紅脖子粗。「不要以為已經當上准駙馬爺,就這樣大聲小聲的!你要大小通吃是你的事,甘願當嫩草送上去給老牛啃……」

  砰!一聲巨響,打斷了那位同事不乾不淨的咒罵,他的哀號聲隨即淒厲響起。

  「你打我?!你這混蛋居然敢打我!」他撫著被狠狠揍了一拳的下巴,怒吼道:「你給我過來!我今天不打爛你那張臉……」

  「別吵了好不好?」其他同事過來勸架,不過,他們只是拉開一點也不怕,還想衝上去補個幾腳的凌彥東。「不要打了,跟他計較什麼?」

  「你們這些小人!幹嘛巴著他猛抱大腿?」那位被打得連退好幾步、撞倒圖架、摔在一堆文件、圖卷中的同事,還破口大罵著,「他還不一定搞得到……」

  旁邊有人「不小心」又碰到桌角的一疊參考書籍,嘩啦啦的整疊滾落,砸在大吼大叫的同事身上,他更是殺豬似的號叫個不停。

  凌彥東氣得全身發抖,他緊握的雙拳,指節都變白了。

  這一場混亂,很快就傳遍整個公司。

  當然,也傳到了高層耳中。

  裴安倫多少聽聞了一些,所以當她接到高層——也就是她父親——的關切電話時,她一點也下意外。

  還能怎麼樣呢?不過就是被責備一頓,叫她要小心言行就是了,反正之前幾年中,陸續也聽過不少次。

  以前為了季以肇挨訓,她心甘情願,畢竟他們確實是在一起的。而這次,百分之百是殃及無辜。

  如果她父親決定對凌彥東有什麼處分,她一定會力爭到底。

  懷著這樣的心思,裴安倫在初春的細雨中,一個人開車回到父母住的大宅。

  其實她只有小時候住在這裡,中學時便被送到美國,然後大學畢業後回國,就搬到市區的大廈一個人住,與父母相處的記憶根本不多。

  「咦?媽,你也在!」一進玄關,柔和的鹵素燈自動感應開啟,裴安倫一面換鞋,一面詫異地對剛下樓的母親說。

  父母感情很淡,除了檯面上需要一起出席的場合之外,近幾年來,根本避著對方,很少見面,所以裴安倫有點訝異。

  「我記得我還住在這裡,應該沒記錯吧。」裴母就算在家也穿著優雅的薄毛衣和長裙,她瞟了女兒一眼。

  「我的意思是……」裴安倫想解釋,又徒然放棄,只是搖搖頭,「爸爸呢?他要找我,應該是訓話吧。是不是在書房?」

  沒想到季母柳眉一豎,罕見地提高了嗓音,「我倒想聽聽他打算怎麼訓你。要算帳大家一起來,走,我和你一起進去。」

  裴安倫呆呆看著母親,她印象中沒看過母親這麼火大的樣子。

  她父親從書房定出來,看到妻女都在,也是愣了一下。不過,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裴董,他神色自若地說:「進來書房講話。」

  三個人一起進了書房,分別坐定。

  裴安倫覺得好像時光倒流很多年,才小學六年級的她,被父母叫進書房,也是坐在同樣的位子上,聽大人對她解釋,暑假就要送她出國的安排。

  「聽說你最近跟建築設計部的凌彥東,走得很近?」裴董開門見山,直接提問。

  裴安倫還來不及回答,坐在她身邊沙發上的裴母,挺直脊背,好像備戰似的,尖銳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聖芬,我在問女兒,你可不可以不要……」裴董做個不耐煩的手勢。

  「奇怪了,女兒也是我的,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她被你罵、被你冤枉嗎?」

  裴安倫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的事情了,她睜大眼,很希奇地看著在她面前開始爭執的父母。

  老實說,她覺得這比過去十幾年來,父母形同陌路的關係要好得多了。

  至少,他們在對談……呃,也許不算「談」,但至少有來有往……

  「公司的事情你不瞭解。我是董事長,又是父親,有些事情一定要慎重處理。」裴董嚴肅地宣稱。

  「包括把女兒的男朋友流放到外地去,硬是拆散他們嗎?」裴母尖銳反問。「我倒要問問,你看不順眼季以肇哪一點?既然這麼討厭他,當初幹嘛高薪挖角,還一路栽培他當上總監?」

  「我說了,公司的事情你不懂,而且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好啊,那請你解釋給我聽聽,到底這是怎麼回事?」裴母一點也不肯讓步。「我一直以為他們是協議分手,才沒有多講什麼。結果前幾天才聽說,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季以肇是給你們兄弟逼到馬來西亞去的,對不對?」

  此言一出,寬敞華貴的書房裡,立刻陷入可怕的沉默。

  父女倆都瞪著裴母。

  「聽說?你聽誰說的?」

  「爸爸跟叔叔逼走以肇?」

  兩個問題同時進出,裴母不禁一窒,冒著火的眼眸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兒。

  「你問你爸爸啊!」她選擇回答女兒的問題。「問他是不是嫌季以肇沒背景、沒家世,又怕你死心塌地,所以早早逼走他,好讓你跟他認定的少爺、公子來往?」

  「爸爸?」裴安倫轉頭,大眼睛望向父親。

  「嫁給有錢人有什麼好處?」裴母的語氣中,有了幾分落寞。「表面光鮮,背地裡要不是花心,就是工作狂,最慘的是兩者兼具。我已經受夠這種苦,才不會推我女兒進火坑。」

  「聖芬!你說這是什麼話?」裴董飽含怒意地制止她。「到底是誰到你面前嚼舌根,講這些事情的?」

  「難道我說錯了嗎?」裴母極不滿意,「你有錢夠讓女兒跟未來女婿就算不上班,都能舒舒服服過一輩子。如果這樣還不能讓她自由、毫無壓力地選擇她想要的對象,那我不知道賺這麼多錢有什麼用!」

  「話不是這樣說。」裴董極不贊同地反駁,「多少人是因為可以平步青雲,減少幾十年奮鬥,才來接近安倫的?她年輕看不清,難道我們做長輩的不能幫她好好篩選真正適合的對象嗎?」

  「照你這麼說,難道每個來追安倫的男人,都得附上財力證明?」

  「我不是那個意思!」

  「要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裴安倫聽不下去了。

  沒想到她的父母,平日嚴肅深沉的父親,優雅大方的母親,吵起架來,跟小孩子簡直沒有兩樣!「爸,媽,你們不要吵了好不好?」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開始流露著疲憊之意。「我跟凌彥東什麼事都沒有,而跟季以肇……已經是過去式了。媽,我不認為他是會為了……私人情感,而放棄工作的人。不管是不是爸爸或叔叔逼他,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你不要生氣了。」

  「你不用幫你爸爸說話。季以肇我不是不認識,我也不認為季以肇會為了職位、權勢而屈服,所以,我相信你爸爸一定用了什麼手段!」

  裴董黑著臉,任由妻子下斷攻擊他,卻不再回嘴。

  「我說對了吧?你默認了?」裴母揚起下巴,傲然的說:「你到底使了什麼不光明正大的伎倆?今天趁安倫也在,你最好說出來!」

  「媽媽!」裴安倫出言制止,伸手握住母親圓潤的手腕,她懇求道:「不要這樣講好不好?爸爸不會做這種事的。」

  「不會?他連小孩都能偷生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裴母尖銳的嗓音,好像一把利刃,重重砍進每個人心頭。

  「你到底要用這件事,懲罰我多久?」

  石破天驚般,一向冷靜自持的裴董,失控了。

  他的怒吼充滿受傷的疼痛,好像野獸的哀鳴。

  「我就做錯過這一件事,就那麼一次!多少年來,我想要補償,想道歉,你都不給我機會,只是一味冷淡我,跟我作對,堅持要離婚!」裴董痛苦地說:「你告訴我,到底要怎麼樣,你才願意原諒我?」

  「只要那個孩子姓裴、在裴家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原諒你!」裴母的嗓音開始顫抖、變調,「你因為做錯事,不被諒解而痛苦,可是我呢?我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受這種報應?也要跟著痛苦這麼多年?」

  裴安倫突然站了起來,她踉蹌兩步,用力抓住椅背,慘白如紙的臉蛋上,滿滿都是不敢置信。

  她根本不是今天父母吵架的重點,那些關於她的爭論,都是借題發揮。

  「你們……在說……瑤瑤?」她完全不敢相信的問出口,「瑤瑤……是……原來……她是……」

  難怪她和若瑤長得如此相像。

  難怪她總是對若瑤有種特別的感情與關懷。

  也難怪從小到大,她母親都無法掩飾自己對若瑤的厭惡。

  像是這才驚覺女兒在場,不該說太多的裴家夫婦,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他們表情從怨憤相對,迅速轉成自責和悔恨。

  「安倫,你聽我說……」

  裴安倫並沒有哭著尖叫說「我不聽、我不聽」,然後轉身衝出書房,事實上,那種瓊瑤電影式的反應,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所以她只是很文明地重新坐下,雙手交疊在膝上,坐得直直的——正如她所受過的淑女教育所教導——然後,深吸一口氣,等待。

  等她父母給她答案。

  不只一個答案,是對每件事的答案,包括若瑤。

  當然,也包括季以肇。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9 PM     標題: 第十章

  來到馬來西亞的第三個月,季以肇才終於有一點空檔可以喘息。

  為了融入當地的工作環境,以及動工後便層出不窮的各種問題,他每天忙到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有,更別說其他了。

  在異國,從語言到文化,從材料到程序,要照顧的細節多如繁星,若不是有著過人的意志力和專業能力,配上相當能幹的翻譯兼秘書,他根本沒辦法掌控。

  三個月後,他才開始有機會回到公司配給的宿舍--一幢美麗的花園洋房--裡面雖然已經派人打點過,舒適又現代化,他卻寧願回去住工地旁邊有衛浴設備的工務拖車,雖然設備簡陋,床更是木板做的,非常陽春。

  原因很簡單,他不想一個人住在大房子裡。

  南國陽光凶悍,加上忙碌,食物又未必完全合口味,來了三個月,季以肇瘦了、也黑了,一雙眼睛銳利如刀,加上他絕不輕易露出笑容的俊臉,不怒自威,讓當地的職員、工人們都非常怕他。

  比較不怕他的,只有那位名叫Tommy的超級秘書兼翻譯,高高瘦瘦的馬來西亞華僑第二代,也是此地某大企業的李董事長手下、特別助理Jason的弟弟。

  「我哥哥說,以前就認識季總監,對你也非常欽佩!」Tommy對季以肇說,笑開一口白牙。「他說我們這一行呢,潔身自愛的主管其實很希罕,可是季總監就是其中之一。」

  季以肇苦笑,「哪有這麼好。」

  他可是會讓女人--尤其是心愛的女人--落淚、難過的爛人……

  「是真的,我也覺得季總監真了不起!」Tommy朝他豎起大拇指。

  他已經跟在季以肇身邊三個月了,親眼見證他的規律生活,對工作投入的程度,也看到不少當地名媛對他示好,他卻目不斜視的態度;Tommy對季以肇真是敬佩到極點。

  「哪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工作忙。」季以肇還是輕描淡寫。他坐在由Tommy駕駛的房車裡,眼光投向窗外,欣賞兩旁蕉風椰影,充滿南洋色彩的風景。

  還未都市化的區域,依然有著淳樸的風情,跟他所習慣的台北、擁擠而現代化的都市景致,是那麼不同。

  這兒的女子都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黑的皮膚,和燦爛的笑容。

  可是他總是想著那個眼波盈盈,雪白精緻,笑起來優雅含蓄的人兒。

  他好想她。

  真的太疲倦,疲倦到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會自動撥打越洋電話回台灣,只為了聽聽她的聲音。

  可是他從來不敢開口。

  他怕一開口,自己會完全崩潰,把所有的自尊或規範都拋在腦後,用最卑微的口氣求她,要她來到身邊。

  他怎麼能這樣要求她?他有什麼資格?

  「季總監,季總監?」Tommy出聲叫他,「到了喔!對了,你訂的傢俱已經送到,我讓他們先搬進去了。不如我也進去看看,要是有什麼問題或不滿意,我馬上跟他們聯絡。」

  「哦,好,謝謝你,辛苦了。」季以肇這才發現車子已經開進了車庫,他卻還坐在後座出神。

  兩人下了車,一起走進那寬敞明亮的客廳,一樓落地窗出去是露台,此刻竹簾已經拉上,晚風習習,甚是舒適。

  新選購的傢俱都已經就定位。他們學建築出身的,選起傢俱來完全不費工夫,加上季以肇又以實用為主,他只翻了翻Tommy拿來的目錄,連測量都不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選好全部的傢俱,包括客廳、餐廳、書房、臥室Tommy在屋內定了一圈,發現所有傢俱的尺寸、顏色、高矮都恰到好處,舒適又大方,他忍不住又讚歎道:「季總監不愧是專業,選得真好!」

  季以肇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只不過是選傢俱而已,一天到晚在做,沒什麼大不了的。辦公室那邊的裝潢比較麻煩一點,還要加裝多媒體跟保全系統,之前畫圖的時候沒把這部分畫進去,真是傷腦筋。」

  「不是要先測試嗎?這兩天總監你的辦公室、還有相連的私人會議室應該會完工,你要先去看進度,對吧?」

  「嗯,明天早上我會過去。」隨口討論著公事,他已經走到主臥房門口,一開門,他的氣息不禁一窒。

  裡面的擺設,從大床、床頭櫃、櫥子、電視櫃、椅子……統統都是那麼眼熟。

  甚至還有一張梳妝台。

  「季總監,女朋友什麼時候會來?」Tommy在一旁笑嘻嘻的問,「這邊都佈置好了,不就是為了要她過來嗎?」

  季以肇沒有回答。

  暮色中,俊臉有著落寞的表情,一閃即逝。

  「Tommy,我看我今天還是回去工地那邊好了。」季以肇當下作了決定。「等我幾分鐘,我拿一點文件。」

  Tommy大吃一驚。「季總監,你是對這兒……有什麼不滿嗎?是不是哪樣東西買錯了,還是不合心意?你說,我馬上聯絡廠商來換!」

  季以肇拍拍他的肩,「沒事,你不用緊張,東西都沒問題,我只是覺得……我只是想,住在那邊比較方便。」

  「可是那邊不舒服啊!」Tommy臉都皺起來了,「這兒怎麼會不方便呢?我早上會過來接你,晚上送你回來才下班……」

  「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不用這麼辛苦。」季以肇微微一笑。

  踏著漸漸加深的夜色,他們離開美麗的花園洋房,回到車上。

  季以肇沒辦法在這兒過夜,至少現在還下行。

  他受不了一個人的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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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兩點,南國的太陽發揮了強悍的威力,所有在工地工作的人都揮汗如雨,熱氣蒸騰。

  忙了一早上的季以肇,中餐只花了十五分鐘解決。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臨時辦公室,不是為了要享受冷氣,而是……要來驗收廠商剛安裝好的設備。

  這次的案子是現代化的住商兩用摩天大樓,每戶都會配有最先進的保全措施,辦公室也會有多媒體、網路等設備,在管線配置上,需要花很多時間去研究、設計。

  季以肇對原來的設計並不滿意,他要廠商重新再設計,為了讓季以肇親自感受,廠商特別在樣品屋和臨時辦公室裡都試裝了設備。

  「會議室方面,除了防監聽的系統之外,也有最完備的多媒體功能。」廠商代表在大熱天裡還穿了一身西裝,他揮汗地介縉道:「像是這個錄影、播放設備,在會議進行中,不但可以用來做presentation,播放任何一種形式的多媒體,還可以錄下全部的會議過程,而且會自動轉成DVD模式,可以取代會議記錄。」

  「嗯。」季以肇仔細聽著,他巡視著剛剛安裝好的器材,也研究著管線、接頭、插座等等的位置。「手動還是遙控?」

  「都可以。遙控器在這裡,還有,主席桌旁邊也有開關,是由電腦控制……」

  展示到一個段落,季以肇示意廠商代表可以先離開,「我再看一下,你可以先走了,謝謝你。」

  在會議桌上攤開大張設計圖,季以肇認真研究著。

  臨時辦公室這邊幾乎沒有人跡,大部分的人都在工地那邊忙:Tommy也去辦事了,他一個人工作著,渾然忘我,直到……有輕輕敲門聲引起他的注意。

  「Tommy?」季以肇連頭都沒抬,習慣性地順口問:「已經幾點了?我接下來的行程是什麼?」

  「你的行程是……去找最近的便利商店,買一個『膠帶』給我。」柔軟甜美的嗓音響起。

  季以肇如遭雷擊,他連動都不能動,整個人呆住了。

  緩緩的、緩緩的回頭,他幾乎不敢看,怕自己是在作夢。

  那個朝思暮想,卻不敢相思的人兒,一身清爽米色無袖麻質連身洋裝,配上皮涼鞋:窈窕依舊,卻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頭髮!一頭如雲的波浪長髮已經剪短,清爽俏麗,讓她的五官更加立體明媚。

  此刻,她咬著紅唇,好像在忍著笑一樣,亮亮的明眸直望著呆若木雞,到現在還說不出話來的季以肇。

  「你欠我一個交代!」她指控道,「連再見都沒有說!」

  「安倫……」

  話聲未完,她已經被一雙結實的手臂狠狠摟住。

  埋首在充滿男人氣息,還有淡淡汗意的懷抱裡,裴安倫整個人軟化了。她柔順地依偎在他懷中,歎了一口長氣。

  「你是爛人!」她的聲音悶在他的懷中,悠悠傳出來。「大爛人!可惡透頂!」

  「我知道,我就是。」他摟得好緊好緊,如雨點般的吻不斷落在她頭頂、兩頰、眉眼。「天啊,你來了,你真的來了。」

  「不然怎麼辦?你這麼可惡,跑得遠遠的,我不來的話,你難道會回去嗎?」

  「安倫……」顯然季以肇根本沒在聽,他只是不斷親吻著她,一遞又一遍,彷彿要確定她的存在似的。

  「可恨!越想越不甘心。」裴安倫用力掙脫他,退後了兩步,「不要過來!我們今天把話說清楚,做個了斷!」

  「誰要跟你了斷?」季以肇試圖把她拖回懷中,不過她一點也不合作,又倒退了兩三步。

  「你不要動!」她警告著他,「先把話說完,你再過來的話,我就要走了!」

  被這樣一恐嚇,季以肇果然不敢妄動了。

  雖然他手心刺癢,好想擁抱她、撫摸她,不過他也只能暫時忍耐。

  「我問你,你來馬來西亞,是不是我爸強迫你的?說實話!」

  看來她是玩真的,她的表情一點也下像開玩笑或撒嬌。

  季以肇沉靜下來。

  「不是,裴董跟總經理都沒有強迫我。」他回答。

  裴安倫又咬住下唇,咬得很重。

  那母親的推論是不成立了,季以肇是自願離開她的……

  不管怎麼問,她父親都不肯多說,最後,只是歎口長氣,然後告訴她,她可以自己去問季以肇。

  沒想到問了,是這樣的結果。

  難以掩飾受傷的表情,裴安倫把頭撇開,不肯再看他。

  「安倫,你先坐下來好不好?」季以肇哄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為什麼有空過來?還是公務出差?要不要喝點水,累不累?」

  若不是心虛,他幹嘛這麼溫柔體貼?明明就不是這樣的人!裴安倫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她拉過旁邊一把滾輪皮椅,重重坐下。

  季以肇已經在心裡迅速盤算了許多許多,不過,表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仰起臉小心翼翼的說:「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幫你倒杯冰水,還是你要暍點別的?」

  「不用了,謝謝。」她沮喪到下想理他,卻在他的下一個動作中驚呼,「呀!你幹什麼?」

  粗礪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腳踝,她差點跳起來。

  「小姐,鞋子要脫掉。」季以肇示意她看地板,「這個木頭地板剛剛鋪好,不能穿高跟鞋走進來。」

  她掙扎無效,只好不甘下願地被他脫去涼鞋。

  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她有點侷促地調整坐姿,望著他的背影離去。

  然後,他迅速回來了,手上端著一杯冰水,一進來就順手把門關上。

  「來,喝水。」他小心伺候著她,「熱下熱?我把冷氣開大一點?」

  她還是搖頭。

  「這個給你。」季以肇從口袋掏出一個東西,塞給她,「拿好,別掉了。」

  她接過來,是辦公桌上常有的3M膠帶。

  「我不是被逼來馬來西亞的。裴董跟總經理只有提議,我沒有拒絕。」他又在她面前蹲下,開始輕輕揉著她被涼鞋勒出微紅痕跡的纖細玉足。

  他的手勁很溫柔,恰到好處,讓裴安倫想生氣都氣下成。

  「你就這麼忍心?為什麼連說一聲再見都不肯?」她的語調軟了下來,帶著點怨慰,「難道你覺得我不會理解?還是,你只是想乘機跟我分手?」

  季以肇微笑,「我有我的理由。」他簡單地說。

  「就這樣?你有你的理由?然後呢?」裴安倫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說法也太不負責任了吧!你……你……」

  她講到梗住,氣得說不下去。

  「別氣成這樣,我真的有理由。」他仰起臉,語氣認真道:「我不能多說,也沒有立場要求你等我。我知道這是冒險,可是,相信我,當時我只能這樣做。」

  「好。」裴安倫決然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我們今天說清楚了。你忙你的工作吧,祝你在這邊鴻圖大展!我回台灣之後,不管跟誰在一起,不管怎麼樣,都不關你的事了!」

  「你以為我很喜歡這樣嗎?」季以肇也激動起來,捏緊手中柔嫩的小腳,「你以為我不會天天擔心、伯你被別的男人追走嗎?那個凌彥東一天到晚在你身邊打轉,最近還聽說你跟他走得越來越近!你覺得我會高興聽到這件事嗎?」

  裴安倫瞪大眼睛,「你為什麼連這八卦都聽說了?誰告訴你的?」

  季以肇這才發現說得太多,連忙閉上嘴。

  他忍得住,她可不行。脾氣終於爆發,開始罵人了。

  「你真是一個很糟的人,暴躁、沒耐心、工作狂、生活除了工作,沒有別的娛樂或嗜好、每天早出晚歸……」

  她滔滔不絕罵了好久,季以肇只是聽著,表情完全沒改變,最後裴安倫忍不住問:「我這樣罵你,你不生氣?」

  他搖搖頭,「為什麼要生氣?都是事實。」

  裴安倫沒好氣的看著他,「好,那我繼續闡述事實。你的彆扭最讓我討厭,從來不肯好好溝通!多講幾句、為自己解釋一下有那麼難嗎?你若是真的在乎一個人,根本就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她一口氣說完,停下來喘息時,季以肇挑了挑眉。

  「說完了?」他還有膽做個訝異的表情,「我以為你……至少還要再說上一個小時才夠。」

  「不敢,季總監的時間寶貴,我怕耽誤您的公事。」頓了頓,她又追加一句:「或是私事。」

  「還好,我今天下午不忙,你繼續嘛,別客氣。」

  她已經委屈慍怒得快瘋了,這麼認真的罵了一大串,卻換來這樣漫不經心、敷衍至極的回應?

  裴安倫一雙明眸開始氤氳,克制不住自己欲淚的衝動。

  可惡,可惡,可惡!全世界最可惡的人就是他!「喔……」季以肇對她這樣嬌嗔的模樣最沒有辦法,整顆心都軟了。「別哭,拜託,不要哭。」

  「還不都是你惹的!」她氣得捶他一下。「我要聽理由,把理由告訴我!」

  他挺起身,溫柔的吻落在她的臉頰,吮去她的淚。

  微微偏頭,她的唇找到了他的。

  輕品淺嘗很快變質,已經分隔多日的情人再也按捺不住,這個吻馬上撩起熊熊大火,他們吻得越來越深,糾纏廝磨著,分也分不開。

  「嗯……」

  他靈活的大手從她腳踝往上游栘,滑進麻質長裙底下,眷戀撫摸著那修長的玉腿。

  就像上了癮一樣,他的手再也離不開她,輕輕用力讓她站起來,然後,一路往上輕撫慢揉,像是要確認什麼一樣,從渾圓的臀,到她怕癢的纖腰,繼續,繼續……

  在她被吻得幾乎喘下過氣之際,季以肇已經順利地把她的連身麻質洋裝由下往上,推到她腰際了。

  「把手舉起來。」他魅惑的低語,伴隨著啃咬,在她耳際肆虐。

  裴安倫整個人像是昏了、醉了,只能軟綿綿地聽話,乖乖舉起手,讓他把連身裙從頭上脫掉,薄軟的衣物無聲地落在旁邊地板上,然後是蕾絲胸罩。

  「這裡……不行……」

  「別怕,我剛剛鎖門了。」他笑得像大野狼一樣,把扭動著的迷人嬌軀抱上會議桌。

  他全身衣著整齊,而她,只剩下一件絲薄小褲,在透亮的會議室裡,展露著完全成熟、嬌美的赤裸。

  季以肇呻吟一聲,低下頭繼續以火熱的吻和觸摸,在她身上點火。

  她一雙雪白手臂勾上他的頸項,修長的腿也開始隔著西裝褲磨蹭著他肌肉堅硬有力的雙腿。

  那淡淡幽香,滑膩的觸感,和不時發出的細細呻吟……都把季以肇逼得快要瘋狂。

  他壓倒她,讓她平躺,正要開始解開自己的衣衫時,一隻柔荑卻握住他的手阻止。

  「讓我來……」

  季以肇欣然從命。他全身繃得緊緊,情慾在血管中奔流,激得他的慾望堅硬如石,甚至有些疼痛。

  他想要她。天啊,不管一切代價,不論場所、時間,他永遠想要她。

  根本沒有空、沒有能力去細想,前一刻還在含怒質問著要理由、要交代的人兒,怎麼會如此柔順甜美地讓他擁抱,還這麼有反應。

  可悲的男人。

  寬衣解帶的速度沒有他希望的快,小手慢吞吞地解開扣子,然後,停在他褲頭皮帶扣環上。

  最令人抓狂的是,雪白誘人,幾乎全裸的身子,還不時不耐地弓起,磨蹭著他最需要她的地方。

  季以肇發出下耐的怒吼。

  腰肢輕輕款擺,甜蜜的柔嫩隔著衣物,不斷時輕時重地磨動著。她的呻吟嬌嫩得令他亢奮到極點,幾乎要到達頂端。

  「安倫……快一點……解開我的……皮帶……」他粗喘得像是在胞馬拉松。

  「叫我寶貝……」

  「寶貝,你再不快一點……」季以肇威脅著,一下下重重挺腰,撞擊她已然有了濕意的禁地。

  「你要我嗎……」她的聲音沙啞性戚得要命。「嗯……」

  她的問話換來一聲野獸似的咆哮,和激烈的喘息。

  「那告訴我……到底你為什麼……接受提議……來馬來西亞……」

  「因為你爸提了該死的交換條件!」男人在這種狀況下,壓根無法用大腦思考,所有的應答都只是反射性的,乖乖說出了答案。「他說我得撐得住三年的分離,能潔身自愛,工作上又有表現,他才會考慮把女兒嫁給我,否則,免談!」

  裴安倫柔軟的嬌軀突然僵住。

  「他主動對你提這條件?為什麼?」

  季以肇輕咬她的下唇,一手摩挲著她的纖腰,一手揉擰著她嫩紅的蓓蕾,模糊不清的回答,「不是他主動,是我去找他談判。我問他到底要怎樣,才能承認我、願意把女兒交給我,是不是要我辭職離開公司?如果是的話,那我也認了。」

  極度的震驚,讓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你願意……你真的願意為了我……」

  「寶貝,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我不願意為你做的事。」季以肇深深地吻她,「現在的問題是,你願意幫我把皮帶解開、拉鏈拉下,讓我好好愛你嗎?」

  「為什麼不說……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她的眼淚毫無辦法地開始洶湧,一顆接著一顆,從眼角滾落。

  「不要哭,求你不要哭好嗎?」他吮著她的淚,柔得像要滴出水來,低聲輕哄道:「你爸要我不能說,要讓你有機會自由選擇,好好想清楚。我也覺得要你等我不公平……我下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這個案子,做到讓所有人滿意……」

  「笨蛋!大笨蛋!」裴安倫哭著說,一面握起拳,用力捶他、打他,「我早就選擇了!是我先追你、先吻你的,你怎麼可以懷疑我?懷疑你自己值不值得?」

  聞言,換成季以肇僵住了,他停住了所有的動作:他雖然已經失控,不過,還沒有失控到那個地步。

  「你……」他很慢很慢地,用手肘撐起身子,凝視著她淚盈盈的明媚大眼,「你是不是……我離開台灣前,那晚……你是不是沒有睡著?聽見我說了什麼?」

  「我不知道。」她眼角還噙著淚水,朝他皺皺鼻子,淘氣地笑了。「我只知道有個爛人自己承認他是爛人,還說不值得我愛!哼!那就不要愛了,拉倒!」

  他微瞇起俊眸,眼裡閃爍著危險光芒。

  「拉倒?你早就已經被我拉倒了。」他不再聽她的,自行扯開襯衫,拉掉皮帶,用極迅速的動作褪去身上的衣物。「沒想到優雅大方的裴小姐,也會要這種心機!」

  「遇到你這種爛人……呀!不……不要……」她的咯咯笑聲,開始摻雜喘息和呻吟,「嗯……那裡不行……啊!輕、輕一點……」

  雪嫩嬌軀與精壯黝黑的體魄交纏,起伏抽送間,激情節奏在南國午後的陽光中,遲遲不歇……

  咚咚兩聲,有東西被他們激烈的動作撥掉了,落到光滑的地板上。

  一個膠帶,滾到了角落。

  然後是一個薄型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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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沉,金色餘暉灑落在空曠的嶄新會議室裡。

  「嗯……人家的鞋子呢?」嬌軟嗓音響起,在會議室裡迴盪。

  裴安倫已經重新穿好衣服,恢復端莊大方的外表,但從她臉上紅撲撲的春情,和略微凌亂的短髮,配上帶有醉意的眼眸看來,沒有人會錯認,這是一個剛剛被徹底疼愛過,沉浸在甜蜜愛情裡的小女人。

  「被我藏起來了。」季以肇扣好襯衫扣子,彎腰吻了一下心上人,「沒有鞋子,我看你能走到哪裡去?只能乖乖待在我身邊。」

  「哼,你還說。」她不太甘願地說:「如果不是我下定決心跑來,你根本不會在乎!連電話都不打給我,打來還不講話,懦夫!」

  「我就是。」他又吻她,好像怎樣都嘗不夠似的。「在你面前,我確實很膽怯。害怕自己下夠安定,不能給你幸福:怕配不上你,怕委屈了你……」

  被他罕見的坦承給撼動,裴安倫伸手撫摸那張從一開始就讓她鍾情的俊臉,「笨蛋,你怎麼可以懷疑我的眼光?我暗戀你很久耶。」

  「沒有我暗戀你來得久吧。」他拉起她,準備離開會議室。

  今夜,他終於可以回到舒適的大房子,然後,在那張不能獨享的大床上,好好再度訴說對她的思念與眷戀……

  「對了。」想到重要的事情,季以肇偏頭看看她,「說到暗戀,我要跟凌彥東好好談一談,讓他徹底對我的女人死心,我不要再看他眼睛好像被黏住一樣的老是跟著你轉,不行,免談。」

  裴安倫噗哧一笑,隨即又露出有些惆悵的表情,「我跟他談好了。說真的,他是一個很好的男孩子,可惜……」

  兩人已經走到會議室門口,季以肇正要伸手開門時,突然突兀地停了下來。

  「怎麼了?我只是跟他談一談,不會怎麼樣的,你信不過我嗎?」

  「不,不是那件事。」

  裴安倫也站住了,疑惑地看著他。

  季以肇抬眼,不知道在看天花板的什麼。他沉吟著,猶豫了片刻。

  「我……要處理一個……嗯,處理一點事。」他放開裴安倫的手,轉身走回會議桌的主席位子。

  裴安倫跟了過去。「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呃,這個會議室……」裴以肇困難地說,表情很怪異,「嗯哼,是這樣的,我們裝了新的保全跟多媒體系統,有錄製會議過程的功能……」

  裴安倫想了幾秒才領悟過來。

  「你是說,剛剛……」她的臉蛋好像著了火,「剛剛我們……」

  「沒關係,我來處理。」他按了幾個鈕,低頭檢視著系統。

  裴安倫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看他一直低頭操作著桌上的電腦。

  然後,她發現了一件天大的希奇事。

  「你……你在不好意思嗎?」她彎腰,想看得更清楚,「你臉紅了!」

  談笑用兵、傭懶霸道、天大的事情都不在乎、不放在眼裡的季以肇,居然……臉紅了!季以肇還是沒有抬頭,只是飛快地按著鍵盤,然後,嗶地一聲,抹去了剛剛火熱激情的證據。

  裴安倫貼在他背後,雙臂往前攀抱著他的肩頸,湊在他耳際偷偷說:「你尷尬的樣子好可愛喔。」

  季以肇清清喉嚨,生平第一次,破天荒第一遭,他無法回答,也不能動彈。

  沒有辦法,遇上了她,這失而復得的寶貝……他大概永遠心甘情願被她吃得死死,無法動彈了吧。

  歎了一口氣,他偏過頭,吻住那笑得正開心的甜唇。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49 PM     標題: 尾聲

  「所以,你和季總監要結婚了?」

  「嗯。」

  「婚後,你會搬到馬來西亞定居?」

  「不是定居,不過,至少會住上一、兩年吧。」她微笑回答。

  「會不會常回來?」

  「應該會。我家人都還在這裡,他也得回來照顧公司的事情。」

  「我們會不會再見?」

  沉默。

  「你知道,我一直很愛你。」

  「我知道。」她清澈眼眸抬起,望進一雙憂傷的眼裡,「我只能說謝謝,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的心……已經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兩人都沉默了。

  然後,優雅的人兒輕輕起身。「彥東,再見。」

  他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看不清離去的身影。

  腦筋已經完全麻木,思考能力全部癱瘓了,只剩下胸口陣陣椎心的刺痛,和一個慢慢升起,莫名其妙的渴望……

  此刻,他渴望某個麻煩精在他面前,可以跟他拌嘴、吵架、吵鬧……讓他能夠忘記這一切,跟摧心裂肺的劇痛說再見。

  再見了,他無法得到的愛戀。

  一定要幸福,要快樂,要無憂無慮,要擁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作者: 子凡    時間: 2007-9-18 05:50 PM     標題: 後記

舒格



  嘿嘿!第一次寫後記,請大家多多指教喔!(後記有什麼好指教的!)

  為什麼要寫後記呢?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講下面這句話——

  會臉紅的男人……好、迷、人、哪!(花癡中)

  好,這麼簡單的話,為什麼不能在序裡說呢?

  因為我怕一開始就講了,會影響大家看書的感覺,猛找到底哪個男人會臉紅,臉紅到底迷不迷人……然後看到了,就沒有驚喜感了嘛!

  言歸正傳,袁姊曾經問我,為什麼喜歡寫這樣的題材呢?(我知道她很客氣,她心裡真正想問的應該是,為什麼老愛寫這種偷偷摸摸、不光明正大的戀愛?)

  被問這個問題之後,我認真思考了一下。

  應該是心疼那樣的感情吧。想愛不能愛,在眾人面前不能公開,只能偷偷摸摸地戀著彼此……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所以偷情更甜蜜嘛!(怎麼說著說著就走到奇怪的方向上去了?)

  好,現在要說正經的。(那剛剛講了一堆到底是什麼?)

  真正的原因是,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應該說是我們(禾馬)的編輯很棒,找出這幾個故事的相關性吧!否則,前三本女王角彼此認識的故事,我本來還想叫「三朵花系列」呢!

  (系列名取成那樣大概就沒人買、沒人看了!小姐!)

  奇怪,怎麼講都正經不起來,我看我就放棄吧……

  請大家要繼續多多指教喔!來信請寄︴email]Gsugar5100@hotmail.com[/email]
作者: Rebecka    時間: 2007-9-18 08: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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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reely    時間: 2007-9-19 12: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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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治裴    時間: 2007-9-20 09:11 AM

還蠻好看的呢
謝謝大大的分享!:03:
作者: wenshu1025    時間: 2007-9-20 10:53 AM

:03: 謝謝大大提供,很好看
作者: giga88    時間: 2007-10-12 05:0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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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wj290    時間: 2007-11-24 10:53 AM

有影射"康熙來了"??? :biggrin:
作者: 將將2261    時間: 2007-11-24 04: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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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abydonotcry    時間: 2007-11-25 01:51 A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bigarreau    時間: 2007-11-25 10:50 AM

這本書很好看
男女主角的癡心很令人感動
謝謝分享
作者: 薰衣戀棋    時間: 2007-12-2 07:18 PM

呵呵~~會臉紅的男人真的很迷人阿>卅卅卅卅<

若有酒窩更好,哈哈XD

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AR_YING    時間: 2008-1-11 07:16 P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jay107    時間: 2008-1-11 09:21 PM

門當戶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我想就像女主角的父親所說的,「多少人是因為可以平步青雲,減少幾十年奮鬥,才來接近他的女兒?」現實中, 這投機的人很多, 但是這樣的狹隘的眼光只看到對方和自己的財產總額來評估,他的女兒真的會得到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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